关于埃奇韦尔男爵及卡洛塔·亚当斯案件的侦讯。我不打算一一详述了。关于卡洛塔的案子,庭上裁定是过失死亡。关于埃奇韦尔男爵的案子,决定延期裁定。要等到有关认定和医学证据提供以后。根据肠胃化验结果分析,死亡时间是饭后一小时左右”就是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有可能是在早一些时侯。
关于卡洛塔假扮简·威尔金森一事,方不许泄露一点消息。报上已将通缉的管家相貌描述登在报纸上,方面印象都以为那管家是通缉的凶手。他所说的简·威尔金森来访一事纯属捏造。至于说那女秘书的证实管家所说的话,字未提。各种报纸都用很大篇幅报道这件凶杀案,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
我知道,时候,普一定忙得不可开交。我很着急,洛采取一种丝毫不动的态度。有时候,觉得他可能真是老了一这种疑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他找了一些借口,听起来并不使人信服。
他这样解释道:“到了我这年纪,烦事能免就免。”
“可是。波洛,的好伙计,不要想自己老了啊!”我抱怨他道。
我觉得他需要鼓励。我知道——激励疗法,种现代说法。
“你精力旺盛,如当年。”我真挚地说,波洛,正值壮年,当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只要你愿意,会一出马,将这案子漂漂亮亮地侦破了。”
波洛回答说,他宁愿坐在家中破这个案子。
“可是,波洛,你不能那么做。”
“当然,不能完全那么做。”
“我觉得,我们什么都没干;而贾普却样样都在做。”
“这正合我意。”
“可这不合我意。我要让你做些事情。”
“我是在做啊!”
“你在做什么?”
“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我的猎狗嗅出猎物的痕迹啊。”波洛眨着眼睛说。
“我是指那个好贾普。为什么有猎狗,自己还要叫呢?贾普会将你所喜欢的出去活动,花费体力所得到的结果拿给我们。他做事有各种便利,而我没有。我有把握,他不久就会有好消息带来。”
不错,经过不断侦查,贾普是在一点一点收集资料。巴黎之行毫无结果。但过了几天。他又来了,看样子很得意。
“工作进展得很慢,”他说。“但最终我们有点结果了。”
“恭喜你,我的朋友。又发生了什么?”
“我发现有一位金发女郎在那天晚上九点的时候,在尤斯顿车站的衣帽间寄存了一只手提包。我们把亚当斯小姐的手提包拿给他们看,他们确认是那一只。那一只是美国制造的,所以和我们常用的有一点不同。”
“啊!尤斯顿!那是去摄政门最近的一个大站。毫无疑问。她在那儿的洗手间里化好装,然后将手提包存在那儿。那么,她什么时候去取包的呢?”
“在十点半钟。那个服务员说,是同一位女士取的。”
波洛点点头。
“我还得到了其它的消息。我有理由确信十一点的时候,卡洛塔·亚当斯在滨河街的一家叫雷恩斯。科纳的饭店里。”
“啊!这是个好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晤,其实是偶然发现的。你想,报上登过文章提到那个镶宝石字母的金匣子。有个记者写到那个——是谈到女演员服用麻醉剂之风盛行的。常见的那种周末版浪漫材料。致命的金匣子装着致命的东西——一位大有前途的年轻女子的惨剧!里面提出疑问。她死前在哪度过的那一夜,以及她感觉如何等等。
“那么,好像是一位科纳饭店女招待读到了这篇文章。她记得那天晚上她曾伺候过一位女士,女士手里拿着那个匣子。她还记得上面刻着C·A。她很兴奋,就与她所有的朋友讲这件事,也许某个报馆会出钱买她的消息。
“一位年轻的记者不久就访问到这个消息了,今天的《趣闻晚报》上就会登出一篇催人泪下的文章。一位天才女演员死前之景——等待,等待那个根本没来的人,以及女演员自己觉得与同性朋友关系不好之类的话。波洛先生,你是了解这类无聊文字的,是不是?”
“你怎么这么快就得到这消息了。”
“晤,是这样,我与《趣闻晚报》的记者关系不错。他们报馆里有一位挺聪明的年轻记者要向我打听另一个案子的消巨,无意中就透露了这个消息。所以我就立刻赶到科纳饭店——”
是的,我就是以为该这么做事的。我为波洛感到一阵惋惜。贾普正在多方面直接收集材料——虽然可能遗漏有价值的详细情况。而波洛却坐等着过时的消息,心中还满知足的。
“我见了那女子——但我没觉得她讲的有任何疑问。她可以找出卡洛塔·亚当斯的照片,但她说她没特别注意那女子的相貌。那女孩说,她很年轻。皮肤褐色,身材纤细,衣着讲究。她还戴着一顶新帽子。我真希望女招待多看看那女士的脸,少看一点她的帽子。”
“亚当斯小姐的脸是不容易认的,”波洛说,“她的脸多变,敏感,而且有一种浮动的东西。”
“我想你是对的。我不喜欢分析这类事情。那位女招待说她身着黑衣,随身带着一个手提包。那女招待之所以注意这个包,是因为她觉得很奇怪,一位衣着如此考究的人怎么带着这么个手提包走来走去。她要了一份炒蛋、一杯咖啡。不过那女招待认为她是在消磨时间,等着什么人。她戴着一块手表,不住地看着表。当女招待拿给她账单的时候,注意到了那个匣子。客人打开提包,将匣子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看。她将盖子打开,又关上了。她带着得意的、梦幻般的表情。满脸笑容。因为那匣子非常可爱,所以女招待特别注惹到了。她说;‘我真想有一个匣子,上面用红宝石镶着我自己的名字。’”
“很显然,卡洛塔·亚当斯付了账以后又在那坐了一会。最后,她又一次看看表,好像最终决定不再等了,就走出去了。”
波洛皱着眉头。
“那是一个约会”,他低声说道,“但是约会的人没来。过后卡洛塔·亚当斯又见到那个人了吗?或者是她没见到他就自己回家了,然后又想给他打电话?我真希望自己知道,啊,但愿我知道。”
“波洛先生,只是你的假定。神奇的幕后人物。那位幕后人物是虚幻的。我并不认为她没在等人——那是可能的。她也许和什么人约好了,她同男爵的事情圆满解决后,在那里见他。那么,们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一时失去理智杀了他。但她并非一个会长时间失去理智的人。她在车站换好外装。取出化妆箱去赴约。然后所谓犯罪后的‘反应’开始出现,对自己的行为后怕了。而她的那位朋友又没来,整个地崩溃了。那个朋友可能知道她晚上去摄政门。她觉得已露马脚,把那小匣的麻醉晶取出来。不管怎样,不会愿意被绞死的,是显而易见的事。”
波洛怀疑地用手摸着鼻子。又去摸他的胡子。他很自豪地抚弄着自己的胡子。
“关于那位神秘的‘幕后人物’,惜没有证据,贾普仍顽固地趁机大发议论,我还不能证明她与男爵的关系。但我会找到证据的一那只是时间问题。我得说,对巴黎之行极为失望,毕竞九个月前的事是太久远了点儿。我在那里仍派了个人继续查询。也许会有新发现的。我知道你不会这样认为。你知道吗?你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
“你先侮辱我的鼻子,在又是我的头脑!”
“只不过是比喻而已,贾普安慰他道,并不含有恶意。”
“要是回答的话”,我插嘴道,“是‘不会接受。’”
波洛看看他,又瞧瞧我。迷惑不解的样子。
“还有什么吩咐吗?”贾普在门口滑稽地问。波洛很宽容地对他笑了笑。
“吩咐?没有。倒是有一个建议。”
“呃?是什么?说吧。”
“我建议你将案子的事告诉司机。看看案发那天晚上有谁载过客人。或是一趟,或是两趟。去过摄政门附近的花园。是的,大概会是两趟。至于说时间,大概是在十点四十分左右。”
贾普警觉地用眼睛盯着他,活像一条机警的猎狗。
“原来是这个主意。是不是?”他说道,“好吧。我来做。没有什么坏处的——你说话有时是很有道理的。”
他刚一离开,波洛就一下子站起来,非常起劲地刷着他的帽子。
“我的朋友,别问我什么问题了。还是把清洁剂递给我吧。今天上午,有一点炒蛋弄脏了我的背心。”
我将清洁剂递给了他。
“这一次,”我说道,“我不用问了。看起来很明显的。但你真这样认为吗?”
“我的朋友啊,现在我正全心打扮呢。如果让我说的话,你的领带,我实在不敢恭维。”
“这可是一条好领带呢。”我说道。
“当然了,过去曾是。只是旧了,老了,如同你说我老了一样。换了吧,求你了。将右边的袖子再刷一刷。”
“难道我们要进官觐见国王吗?”我讥讽道。
“不是。但是今天上午报上讲,默顿公爵已经回默顿府了。我知道他是英国贵族社会中的顶尖人物,我想去表达敬意。”
波洛可不是什么社交人物。
“我们为什么要去拜访默顿公爵呢?”
“我想见他。”
我从他那能问到的就是这些了。待我换了装束,合了波洛的口味,我们就出发了。
在默顿府,门房问波洛是否预约过。波洛说没有。门房拿过去名片,很快又返回说,他的主人很抱歉,因为今天上午他很忙。波洛立即坐在一把椅子上。
“好的,”他说道,“那我就等着吧。等几个小时都行。”
然而,根本不用等了。大概打发不速之客的最好办法是马上见他,所以波洛被请人去见他要见的绅士。
公爵大约有二十七岁。因为很瘦弱,他看起来并不讨人喜欢。他长着一头难以形容的头发,两鬓秃秃的。还有一张小小的、刻薄的嘴,以及空洞、梦幻般的眼睛。房间中有好几个十字架,和各种宗教艺术品。在一个宽大的书架上,摆着的书籍,除了宗教作品以外,什么都没有。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公爵,倒像个不中用的年轻杂货商。我知道,他是在家自己接受教育的,是一个相当幼稚的孩子。这就是一个落入简·威尔金森陷阱的人!真是可笑到极点了。他的态度很傲气,他与我们说话的态度,也略欠客气。
波洛先说话道;“您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
“我没听说过。”
“我研究犯罪心理。”
公爵沉默不语。他坐在写字桌旁,桌上摆着一封未写完的信。他不耐烦地用笔敲着桌子。
“您为什么想见我?”他冷冷地问道。
波洛坐在他对面,背靠窗子。而公爵面对着窗子。
“我目前正着手调查埃奇韦尔男爵被杀一案。”
那张瘦弱且顽固的脸上,肌肉一丝未动。
“是吗?我不认识他。”
“但是,我想,您认识他的太太——简·威尔金森小姐。”
“是的。”
“您知道她非常希望她丈夫死去吗?”
“我实在不知道这类事情。”
“爵爷,我要直截了当地问您了,您是不是很快要与简·威尔金森小姐结婚了?”
“如果我决定与什么人定婚,报纸上会登出来的。我认为您的问题太鲁莽了。”他站起来说道,“再见。”
波洛也站了起来。他低着头,显得很窘迫。他摇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我并不是——我——我请您原谅……”
“再见。”公爵又一次略提高声音说道。
这回,波洛是作罢了。他做出绝望的姿态,我们便离开了。这种逐客方式让人下不来台。
我为波洛感到难过。他平素那种轰炸式质问行不通了。
在默顿公爵面前,一位伟大的侦探比一只黑甲虫还微不足道。
“进行得真不顺利。”我同情地说,“这个人真是顽固不化。你究竟为什么要见他呢?”
“我想知道他是否要和简·威尔金森结婚。”
“她是这样说过的。”
“啊!她是这么说。但是,你要注意到,她属于那种为达目的,什么话都会说的人。她也许决定要嫁给他,但是他——可怜的人——可能还未看出实情。”
“不过,他可是不客气地将你逐出门了。”
“他回答我的样子,如同回答记者一样。是的。”波洛笑着说,“但我清楚了。我清楚了目前的情形。”
“你怎么知道的?通过他的态度?”
“不是。你看他在写一封信吗?”
“是的。”
“那么好,我在比利时当警察的时侯。曾发现倒认文字是很有用的。他在那封信上写什么,要不要我给你念念,我最最亲爱的简”所崇拜的、美丽的天使。我如何来形容你对我的重要?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美好的天性——”
“波洛!”我叫道,得这种方法不地道,阻止他。
“他就写到这,那美好的天性——惟有我知。”
我感到很不自在。他倒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一种天真的喜悦。
“波洛,我喊道,你不该那样,看他人私人信函。”
“黑斯廷斯,专门讲傻话。说我。不该做,件已经做了的事不可笑吗?”
“这不是儿戏。”
“我没在玩游戏。你知道的。这是严肃的,斯廷斯。不管怎么说,不该用这么个词——做游戏。别再这么说了。我觉得这词早不用了。年轻人听了会笑话的。是的,果你说‘做游戏’或是‘不公平’,孩子们听了会笑你的。”
我缄默不语。波洛做出这种事,可不能轻松地接受。
“根本没有必要,”他说道,如果你对他说你受简·威尔金森之托去了埃奇韦尔男爵那里,就会用另一种态度待你的。”
“啊!我不能那么做。简·威尔金森是我的主顾。我不能将主顾的事说给其他人听。我是受秘密委托的。说了可就没有名誉了。”
“名誉?”
“是的。”
“但她要嫁给他了,不是吗?”
“那不等于说她在他面前没有一丝秘密了。你关于婚姻的观念是很古老的。不能那样,你所建议的,我不能那么做。我得顾到自己做侦探的名誉。你知道,名誉可是个严肃的词。”
“晤,我想这个世界要由各种名誉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