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诗·拉特利的尸体被送到法兰克福的美军第97医院,那里负责验尸的只有四名病理学家,而且无一接受过法医学方面的训练。也就是说,他们只是一般意义上的“验尸官”,而不是法医。比如在丽诗·拉特利验尸报告上签名的拉瑞·巴恩斯博士,此前只验过四具尸体,全都是车祸中的死者。巴恩斯博士从没接触过枪伤、刀伤或打击性创伤,也没有专门的法医学设备和手段。不过在他的报告中,巴恩斯博士指出了丽诗尸体上的一处重大异常——脑腔内约100毫升的淤血。这位病理学家最后认定,丽诗·拉特利的死因是跌下楼梯,以及因范·威勒布兰症引起的流血过量和流血不止。
丽诗·拉特利和帕迪霞·彼得逊的共同好友佩特·芬当时已经随丈夫约瑟夫搬到了柏林。听到噩耗后,佩特打了一圈电话向法兰克福的熟人们打听,并将众人的看法和怀疑反映给美军驻德国军事警察总部的犯罪调查处,称迈克·彼得逊可能涉嫌丽诗·拉特利之死。但军警方面始终没有派人进行调查。佩特·芬曾和朋友们说起,她有一个感觉,好像官方对待这起人命案的态度如同对待一宗丑闻,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久,即有莱因·梅空军基地小学的学生们回家对父母说,他们的老师拉特利夫人因患忧郁症而自杀身亡。
但是,谁会用滚下楼梯的方法自杀?
一周后,迈克·彼得逊出面护送丽诗·拉特利的遗体回美国,安葬在得克萨斯州的赛德维拉公墓、她的丈夫乔治·拉特利身边。迈克没有忘记带上丽诗的遗嘱,并到乔治老家所在的马塔戈达地区法院交验存档。从此,彼得逊夫妇便成了拉特利姐妹的法定监护人,并顺理成章地获得了法庭估价为44万美元的丽诗·拉特利遗产,以及每月来自美国政府的军人遗孤津贴。
多年后,当法庭对丽诗·拉特利遗产的估价单公之于众后,拉特利夫妇的老朋友们惊讶地发现,上面没有列丽诗的宝马牌轿车、一幅价值两万美元的挂毯,以及包括一只法国花瓶、数件波兰18世纪瓷器和若干阿富汗地毯在内的欧亚各国古董。特别是,丽诗在丈夫去世后领取的那一大笔人寿保险不知去向。丽诗曾跟不少人说过,这笔钱是她两个女儿的未来,她一分一毫也不会动用。
2003年4月14日,经过一年多与各国各方面的交涉,杜尔罕警署的亚特·霍兰中尉终于得以率员飞赴得克萨斯州,在赛德维拉公墓掘坟取棺。丽诗·拉特利的灵柩被用一大幅塑料布包裹,装进一辆蓝色雪佛兰面包车,于次日下午抵达位于查博希尔市的北卡罗来纳州法医实验室。这次的验尸由州警署的亚偌·格雷克曼博士和市警署的黛波拉·腊迪希博士联手进行。被告方亦派了他们聘请的私人侦探罗纳德·顾尔热特和著名法医韦尔那·斯拜兹到场观看。
两层密封的棺木中,丽诗的遗体保存完好。虽然皮肤已开始发黑变硬,但法医们仍然不仅能观察到死者身体上的大小伤口,而且能辨认出数处青肿。比如左手背和左手腕的两块青紫斑,嘴唇上的一小块青肿和上牙龈一处撕裂伤,还有左眼下方的青肿,以及雪萝儿·苏马切注意到的左眼上方的伤口。
在1985年验尸时,死者头部的致命伤口均已经过处理,或胶合,或缝合,并且都涂抹了防腐油。亚偌·格雷克曼博士在丽诗·拉特利的头上看到了一共七道伤口,不单在数量上和卡瑟琳·彼得逊的完全一致,而且,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伤口的位置,全都集中在头顶和后脑,简直就是卡瑟琳验尸结果的重现。
4月16日下午验尸完毕,亚特·霍兰中尉马上打电话到罗得岛州。他对玛格丽特·布莱尔说:“你姐姐的死因不是跌下楼梯。”
被告方随即向法庭提交了一份动议,要求不予公布丽诗·拉特利的验尸结果,不予允许公诉方将丽诗·拉特利之死作为证据引入卡瑟琳·彼得逊命案的审判。
5月中旬,当双方律师已经开始在法庭上挑选陪审团成员时,公诉方的两位助理检察长弗蕾达·勃莱克、德文·萨科斯和亚特·霍兰中尉一起飞往德国的法兰克福,走访了可能为本案出庭的各位证人。
奥兰多·胡德森法官于8月下旬,本案庭审期间,驳回了被告方的动议。现在,这些证人们一一走上证人席:雪萝儿·苏马切、汤姆·苏马切、芭芭拉·奥霍拉、艾梅贝丝·勃尔能,以及拉特利家房子现在的房主,他还代为正在住院的邻居柯伦·汉姆宣读了证词。
出庭作证的还有丽诗和乔治·拉特利夫妇的家人们。长期以来,两家亲戚中的不少人一直想领养拉特利姐妹,但迈克·彼得逊不答应。有一次,玛格丽特·布莱尔质问迈克:“你既然坚持把她们留在身边,为什么又不正式领养她们?”
迈克·彼得逊直言不讳地回答:“如果办理了领养手续,政府就会停止发放军人遗孤津贴。”
2003年9月5日,星期五,在传唤了51名证人后,公诉方听证结束。
为被告方出庭的证人差不多都是些他们高价聘来的各行各业的专家们。
他们的医学专家证明,卡瑟琳·彼得逊和丽诗·拉特利头上的伤口与跌下楼梯的情形相吻合。他甚至认为,前后相隔16年、空间上相差大约四分之一个地球的这两起“事故”在不同受害人的同一身体部位造成的几乎是同样的伤口,这种“巧合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唯一不能解释的是,卡瑟琳和丽诗手上的那些自卫性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