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的。听说他是在事故发生前三天,开始涂刷顶楼的油漆的。”
“也就是说,肇事者是可以提前查知这栋大楼上有不系安全带施工的人员。”汤川说着指了指上方。
“是这样的。”薰抬头望了望大楼的楼身,“不过我觉得从下面往上看,是很难注意到这一点。”
“的确如此。”汤川环视了一下周围,指着远处说道,“那栋建筑会不会有问题?好像可以上到屋顶。”
他所指的是一家超大型超市,屋顶建成了停车场。
“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薰说着朝停在路旁的帕杰罗迈出了脚步。
来到屋顶的停车场,两人下了车里。汤川面朝那栋施工中的大楼伸出了手臂,竖起了拇指。
“您在做什么?”
“在测量距离。”
“什么?”
“从我的眼睛到右手拇指的距离约为七十厘米,拇指则长约六厘米。从这里看来,拇指的长度正好与大楼一层楼的高度相当。”汤川闭上一只眼睛,使拇指和大楼的钢筋重合到了一起,“假定大楼每层高三米,那么从这里到大楼的距离就是大约三十五米。”
薰直勾勾地盯着物理学家的脸:“我还是头一次见人这样把数学运用到日常生活里呢。”
“这可不是数学,是算术。小学的教科书上应该写着有关比例的知识。”汤川若无其事地说过之后,抱起了双手,“估计从这里,是有可能看清施工人员的样貌。如果再用上望远镜的话,恐怕是可以弄清对方是否系着安全带。”
“但是从这里要怎么样才能使人坠楼身亡呢?”
汤川再次向着大楼伸出手臂,拿手指比了个手枪的形状。
“以前曾经发生过一桩有人用镭射光笔晃花棒球场上投手眼睛的案件。市场上出售的镭射光笔应该是足以射到三四十米开外的地方。”
薰倒吸了一口凉气:“您的意思是说,肇事者是用镭射光笔晃花了正在高空作业的被害人的眼睛吗?”
“有这种可能。”
“我也觉得有这种可能。因为如果眼前发晕的话,人是连站都站不稳。”薰的语速加快了,仿佛在漫长的隧道中发现了隐隐闪烁的光芒一般。
但汤川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愉悦的表情。
“您怎么了?我个人认为您的说法是很具有可行性的。”
“不对。”他摇了摇头,“我以前曾经听说过,说是那些经验老到的工匠,都具有一种独特的直觉。是他们花费了漫长的年月培养出来的感觉。死亡的漆工当时没有系安全带的原因,就在于他对自己的这种感觉极有自信。如此经验老到的人,是不会因为眼前发晕就从楼上跌落下来的。另外还有一点,”他竖起食指来接着说道,“我之前应当也说过,肇事者自诩为科学家。既然如此,那么其手法就应该存在一定的原创性,而不会使用市面上出售的镭射光笔。”
“那么您说肇事者用的会是什么呢?”
“从相隔一定距离的地方堆他人施加影响的方法……镭射的是光,不是光就是电磁波,再或者……”汤川闭上了嘴,他已经完全融入到想象的世界中去了。
物理学家的沉思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薰把他送回大学,把帕杰罗停到了自家的停车场之后,回到了警视厅。
“情况如何?”草薙抛来充满期待的声音。
薰一声不吭地摇了摇头。草薙闷闷不乐地搔了搔头。
“就连汤川都感到一筹莫展?”
“今天的死亡事故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以交通事故居多,共有一百一十九起。目前尚未出现人员死亡。只有一件情况严重。堀切JCt处发生了一辆轻型车引发的事故,驾车男子身受重伤,神志不清。”
“事故的起因呢?”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驾车时打瞌睡的可能性较高。事故发生前,有数人目击到了那辆轻型车蛇行的样子。”
“这样看来好像与‘恶魔之手’没什么关系啊。”薰说着在椅子上做了下来。
“对了,那事你问过汤川了没有?”
“您说的‘那事’,是指催眠术吗?”
“嗯。”
“问过了。他说他对这方面所知不多,不好说,但就算真的有能够随意操控他人意识的催眠术存在,估计也与本案无关。”
怎么说?“
“因为估计在事故发生时,肇事者甚至连被害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他应该会在预告信中提及。虽然犯罪声明中提到了被害人的名字,但却很有可能是他后来从新闻报道中得知的。如果当时肇事者已经接近到足以向对方施展催眠术的距离,那么他自然应该能够打听到其姓名的——以上就是汤川老师的推理。”
“的确如此,说得没错。”草薙撇了撇嘴道,“听我连什么催眠术都搬出来了,估计那家伙又把我奚落了一顿吧?”
“不,他说表示钦佩呢。”
“钦佩?为什么?”
“说是您的思维比以前开阔了,而且没准头脑也变灵活了。”
“唔,这个嘛。麻烦你转告他,就说承蒙夸奖,我感到无比荣幸。”草薙说完转过椅子,把背对着薰。
看到晨报社会版的相关报道,他有些喜不自胜,但在看完整篇内容后,他确实直咋舌。
二十六日下午五点左右,首都高速中央环线内圈的堀切与小营之间,发生了一起轻型车与卡车相撞,供给殃及四车的交通事故。轻型车受损严重,抢救出的一名男子伤势极重,神志不清,而卡车司机则受了些轻伤——以上即为报道的内容。
他将目光转移到了电脑的显示器上,上面显示着一篇已经打好的文档,接下来就只需打印出来即可。
但现在看来,打印这篇文档还有些为时过早。
也罢——他暗自窃笑道,不过是将好戏稍稍往后推迟一些时间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在心底里暗忖,真希望能够亲眼看看那个悲劣的物理学家在看到这封信时会摆出怎样的一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