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把Elena拽离了那棵树。她抗议地哀号着掉了下去,像只猫一样用双脚着陆。她的膝盖紧接着撞上了地面,碰淤了。
她猛地扭过头,手指伸出了利爪,准备这么干的不管是谁都要教训他一顿。Damon一把拍开她的手。
“你干嘛抓我?”她质问道。
“你干嘛不呆在我让你呆的地方?”他厉声说。
他们同样生气地盯着对方,然后Elena分神了。楼上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在拍打和撞击窗户的声音里越来越大。Damon用手肘把她顶在房子外墙上,以免被人从上面看见。
“离开这嘈杂之地吧。”他向上看去,严肃地说。不等任何反应,他就抓起了她的胳膊。Elena抗拒着。
“我必须得进去!”
“你不能进去。”他给了她一个残忍的微笑,“我是说真的。你进不去那房子。你必须得被邀请。”
Elena愣了一下,被他拽走了几步。然后她又跺着脚跟停下了。
“但是我要我的日记!”
“什么?”
“在壁柜里,底板下面。我要它。没我的日记我睡不着。”Elena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小题大做,但是那似乎很重要。
Damon看起来气急败坏;然后,他的脸恢复了平静。“这个,”他镇静地说,眼中闪着一丝被逗乐了的神情。他从外套里抽出一样东西。“拿去。”
Elena怀疑地看着他给出的东西。
“这是你的日记,不是吗?”
“是,但这是我的旧日记。我要新的那本。”
“只能将就这个,因为你只能拿到这个了。走,在他们把所有邻居都吵醒之前离开这儿。”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酷威严。
Elena考虑了一下他拿着的本子。那是个有蓝色天鹅绒封面,带着一把黄铜锁的小本子。也许不是最新的,但她很熟悉。她决定那个也可以接受。
她让Damon带着她离开,走进黑夜。
她没有问他们要去哪儿,也不怎么关心。但是她认出了Magnolia Avenue上的那栋房子:那是Alaric Saltzman住的地方。
然后是Alaric打开了前门,示意Elena和Damon进去。不过这位历史老师看起来很奇怪,好像没有真的看见他们。他的眼睛像无神的玻璃珠,举止像个机器人。
Elena舔了舔嘴唇。
“不,”Damon简短地说。“这个不是让你咬的。这家伙有点蹊跷,不过你在这栋房子里应该够安全了。我以前在这儿睡过。在楼上这儿。”他带她走上楼梯到一个有扇小窗子的阁楼里。里面堆满了东西:雪橇、滑雪板、一个吊床。远处那边地上还摊着一个床垫。
“到了早上他甚至不会知道你在这儿。躺下。”Elena顺从地用一个对她来说很自然的姿势躺下。她仰面躺着,日记本放在胸口,两只手护着它。
Damon放下一块油布盖住她裸露的双脚。
“睡吧,Elena。”他说。
他俯下身,有一刻她以为他要……做些什么。她的脑袋太混乱了。但他漆黑如夜的眼睛占据了她的视线。然后他重新站直,于是她又能呼吸了。阁楼里的昏暗笼罩着她。她的眼睛不知不觉地合拢。她睡着了。
她缓慢地清醒过来,一点一点整合她周围的信息。这里看上去是某个人的阁楼。她在这儿干什么?
老鼠在油布覆盖的杂物下面打架,但那声音并不困扰她。一丝极微弱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的边缘。Elena掀开身上临时充当毯子的油布,站起来开始探索。
这肯定是谁的阁楼,而且不是她认识的人。她觉得她好像病了很久,刚刚才从恶疾中苏醒。今天是星期几?她想知道。
她能听见楼下有声音。什么东西告诉她要小心,保持安静。她害怕自己弄出任何动静。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阁楼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谨慎地下到楼梯平台。往下,她看到一个客厅。她认出了它;Alaric Saltzman举办派对的时候她曾坐在那个矮凳上。她是在Ramsey的房子里。
而Alaric Saltzman就在楼下;她能看见他淡茶色的头顶。他的声音让她困惑。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那是因为他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平时课堂上那个愚蠢的Alaric,也没有滔滔不绝地说些关于心理学的胡话。他正果断冷静地跟另外两个男人交谈着。
“她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不过更有可能不在镇上,也许在树林里。”
“我记得,最初两个受害者是在树林附近被发现的。”另一个男人说道。那是Dr.Feinberg吗?Elena想。他在这儿干什么?我又在这儿干什么?
“不,不止那样。”Alaric在说。另外两个人怀着有些过头的敬重,听着他说话。“树林跟这很有关系。他们可能在那儿有藏身处,一个万一被发现之后可以躲起来的洞穴。如果有,我会找到的。”
“你确定吗?”Dr. Feinberg说。
“我确定。”Alaric简洁地回答。
“你认为Elena就在那儿,”校长说。“但她会呆在那儿吗?还是她可能会回到镇上?”
“我不知道。”Alaric踱了几步,从咖啡桌上拿起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用大拇指抚摸它。“有一个找到她的方法是观察她的朋友们。Bonnie McCullough。她们很有可能会第一个见到她。通常都是这样”
“那么一旦我们发现了她的行踪?”Dr.Feinberg问道。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Alaric低声愠怒地说。他合上书,把它丢在咖啡桌上,发出一声坚决得令人不安的声音。( t on table urbingly conclusive sound.
校长扫了一眼他的手表。“我该走了;仪式十点开始。我希望你们两个都会去?”他犹豫地往门口走到一半,又停下来回过头。“Alaric,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在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事情还没变得这么糟糕。现在我开始怀疑——”
“我会处理的,Brian。我告诉过你,交给我就行了。你想让Robert E. Lee出现在所有报纸上,不光是作为悲剧现场被报道,还要冠上“Boone County的闹鬼高中”的名字吗?食尸鬼聚集地?吸血鬼横行的校园?那是你想要的公共宣传吗?”
Mr. Nele犹豫了,咬住嘴唇点了点头,但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好吧,Alaric。但是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教堂见。”Dr. Feinberg跟着他离开了。
Alaric在那儿呆站了一会儿,明显在出神。终于他点了一下头,自己走出了前门。
Elena慢慢地回转上楼。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她很困惑,仿佛与时间空间都脱节了。她需要知道今天是星期几,她为什么在这儿,还有她为什么这么恐慌,为什么怕得完全不敢让任何一个人看见或者听见或者注意到她。
环顾阁楼,她看不见任何能给她提供一点帮助的东西。她之前躺的地方只有一张光床垫和油布——和一个小蓝本子。
她的日记!她急切地抓起它打开来,快速浏览过其中的条目。他们在十月十七号停止了;对与找到今天的日期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当她看着那些字迹,画面渐渐在她脑中成型,像珠子一样串联起来形成记忆。她梦幻般地在床垫上坐下,倒回开头,开始阅读Elena Gilbert的一生。
待她看完的时候,她恐惧得几乎要虚脱。光斑在她眼前晃动。本子的字里行间有这么多的痛。这么多阴谋诡计,这么多秘密,这么多的渴求。这是一个彷徨失落的女孩的故事,在她自己的小镇上,她自己的家庭里。她在寻找……一些东西,一些她永远没能触及的东西。但那不是造成她胸口抽动的刺痛的原因,那把她全身的力气都抽走的痛苦。那也不是她竭力坐直却仍感到自己在坠落的原因。刺痛来自她恢复的记忆。
现在她全都想起来了。
大桥,湍急的水流。空气被挤出肺脏,只剩下水可以呼吸的恐惧。那种痛苦。还有最终当痛苦终于停止的一刻,当一切都停止的一刻。一切都……停止了。
哦,Stefan,我好害怕,当时她想。此刻那种恐惧重新回到她里面。在树林里她怎么能那样对Stefan?她怎么能忘了他,忘了他对于她所意味的一切?她为什么会那样?
但她知道。在意识的最深处,她是知道的。没有人在那样溺水之后还能站起来走开的。没有人能起来活着走开。
缓缓地,她起身走到百叶窗前。暗色的玻璃窗页像镜子一样,把她自己的倒影抛还给她。
这不是她在那个梦里,在那个她跑过挂满似乎有生命的镜子的大厅的梦里,看到的倒影。这张脸上没有诡诈也没有残忍。还是一样的,但它和她过去习惯见到的有些微妙的差别。一种苍白的微光笼罩着她的皮肤,还有她明显下陷的眼眶。Elena的指尖触到她的脖子,两边。Stefan和Damon分别在两边吸了她的血。真的已经有足够那么多次,而她也真的从他们那儿喝回了足够多的血了吗?
答案只能是肯定的。现在,在她的余生,在她余下存在的时间里,她将不得不和Stefan一样“进食”。她将不得不……
她跪了下去,额头抵在墙面的一根裸木上。我不能,她想。哦,天哪,我不能,我不能的。
她从来不是特别虔诚。但从内心深处涌起的恐惧让她全身的每一部分都在哀求着帮助。天啊,求求你,她想。哦,求求你,求求你帮助我。她没有祈求任何具体的东西;她还想不到那么多。她的脑中只有:哦,天啊,求你帮帮我,求你了求你了……
过了一阵,她重新站了起来。
她的面庞依然苍白而美得诡异,如同从里面被照亮的精美瓷器。她的双眼依然笼罩着阴影,但那里面已经有了一种决定。
她必须找到Stefan。如果有什么能帮她,他会知道。如果没有……好吧,那她只会更加需要他。除了在他身边,她不想呆在任何地方。
她走出阁楼,小心地把门关在身后。不能让Alaric Saltzman发现她的藏身处。她看到墙上挂着的日历,十二月四号被划掉了。从上个星期六到现在已经四天了。她睡了四天。
走到门口,她面对外面的阳光畏缩了。那让她觉得疼。尽管天空阴沉得仿佛雨雪在即,光线仍然刺痛了她的眼睛。她逼着自己离开屋子里的安逸,然后感到呆在空旷的室外有一种广场恐惧症般的折磨。她沿着篱笆偷偷走动,贴近树木,随时准备融进阴影中去。她觉得她自己就像一个影子——或者一个幽灵,穿着honoria Fell的白色长礼服裙。她会把任何一个看见她的人吓得失去神智。
但她所有的小心谨慎似乎都是多此一举。街上一个会看见她的人也没有;镇子像是被遗弃了一样。她经过废置的房屋,荒芜的庭院,紧闭的商店。现在她看见了几辆停在街边的车,但它们也空无一人。
然后她看到一个抵着天空的轮廓,停下了脚步。一个塔尖,厚重的乌云衬托下白色的塔尖。Elena蹒跚着走近那座建筑,双腿颤抖着。她打出生起就认得这座教堂,刻在那面墙上的十字架她见过无数次。然而现在她挪动着靠近它,仿佛它是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随时可能挣脱出来咬她一口。她把一只手按在墙上,一点一点滑向那个雕刻的符号。
当她伸开的手指触到十字架臂,泪水涌上她的眼眶,她的喉咙发痛。她把手滑下去,轻柔地覆盖住十字形的刻痕。然后她靠在墙上任凭泪水滑落。
我不是恶魔,她想。我做了我不该做的事。我太关注自己;我从来没有为了Matt、Bonnie和Meredit玩,对Aunt Judith更好一些。但我不是恶魔。我不是受诅咒的。
等她重新能看清之后,她抬头看着这座建筑。Mr. Nele说了些关于教堂的事。他指的是这一间吗?
她避开了教堂正面和大门口。有一扇侧门通往二楼的唱诗班席位,她悄无声息地溜上台阶,从走廊向下看去。
马上她明白了街上为什么那么空。看起来似乎Fell’s C Judit Judith也在,穿着她参加Elena父母的葬礼时穿的黑色连衣裙。
哦,我的天,Elena想着,紧紧地抓住栏杆。她太忙于看没顾得上去听,直到此时,Bethea牧师单调平静的声音才突然拼成了句子。
“……分享我们对这个特别的女孩的回忆。”他说,走到了一边。
Elena毛骨悚然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感觉自己正坐在戏院的包厢里。她和台上的表演毫无关系;她只是个观众,但她看着的却是自己的一生。
Mr. Carson,Sue Carson的父亲,走上去谈了她的事。Carson一家打从她出生就认识她。他谈起了她和Sue在他们家前院一起玩耍的夏天,谈起她长成了一个多么美丽成熟的少女。他哽咽了,不得不停下来摘掉他的眼镜拭泪。
Sue Carson走了上去。她和Elena从小学起就不再是最亲密的朋友,但她们依然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在Stefan被怀疑是杀了Mr. tanner的凶手的日子里,Sue是仅有几个站在Elena这边的女孩。但是Sue现在哭得仿佛她死了一个姐妹。
“万圣节之后很多人对Elena都不再友好,”她说,擦着眼睛继续,“我知道那伤了她。但是Elena很坚强。她从不为了符合别人的看法改变自己。而我因此敬佩她,非常……”Sue的嗓音颤抖着。“当我准备参选迎新女王时,我希望自己能被选上,但我知道我不会而那也没关系。因为如果Robert E. Lee有过女王,那就是Elena,而且我想她也会是从此以后永远的女王,因为那就是我们纪念她的方式。将来进入我们学校的女生们也会记得她,记得她是如何坚持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这一次Sue再也无法稳住自己的声音,牧师帮助她回到了她的座位上。
毕业班的女生们,甚至那些平时最刻薄最恶毒的也一起,都在手牵手哭泣着。那些Elena清楚地知道讨厌她的女生们说话也带着浓重的鼻音。突然之间她变成了所有人最好的朋友。
男生里也有人在哭。震惊地,Elena蜷缩着往栏杆边又靠近了一点。她无法移开她的视线,即使那是她所见过最令人难受的事。
Frances Decatur站起来,她带着悲痛的脸比平时更乏味了。“她本可以不用对我那么好的,(S out of o be nice to me)”她沙哑地说,“她让我和她一起吃午饭。”胡话,Elena想。我先跟你说话只不过是因为你能派上用场,帮我找出关于Stefan的信息。但每个走上讲坛的人都是如此;每个人都在极力赞美Elena。
“我总是很羡慕她……”
“对我来说她是一个偶像……”
“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当Meredith起身,Elena的全身绷紧了。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这个。但那个黑发女孩是教堂里少数几个没有在哭的人,尽管她悲伤肃穆的表情让Elena想起了石棺盖上honoria Fell的样子。
“每当我想起Elena,我总是想到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她说,以她一贯自持的平静。“Elena总有好主意,她能让最无聊的工作也变得有趣。我从来没告诉过她这些,现在我希望我告诉她过。我希望能再跟她说一次话,只是为了让她知道。而如果Elena现在能听到我”——Meredith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但我知道我们不会再在一起了,那种感觉很痛。”
你在说什么呀?Elena想,她的悲伤被迷惑打了岔。我们以前做辩论队练习是在星期三晚上,不是星期四。而且那不是在我的房间里,是你的。而且那一点也不有趣;实际上最后我们两个都退出了因为我们都很讨厌……
突然,看着Meredith小心翼翼地保持沉着,如此平静以掩饰内心紧张的脸,Elena的心狂跳起来。
Meredith期望着Elena会听到它。
Meredith知道。
Stefan告诉她了吗?Elena扫视下面一排排悲伤的人,头一次意识到Stefan不在他们中间。Matt也不在。不,看起来不太可能Stefan会告诉Mereditefan的那天晚上她要求和Stefan单独呆着的时候,Meredith看她的样子。
她想起了过去几个月中那双锐利的黑眼睛不止一次地研究她的表情,想起了每当自己提出奇怪的要求时,Meredith是如何变得越来越安静和深思。
那么Meredith是猜到了。Elena只想知道她到底猜中了多少事实。
现在Bonnie在走上讲坛,真真切切地哭着。这就有点让她惊讶了;如果Meredith只是在怀疑,不想告诉Bonnie以免那最终被证明只是个错误的希望。
Bonnie的演讲和Meredithea牧师走上前去给了她一样白色的东西,像是一张手帕或者一些纸巾。
“谢谢,”Bonnie擦着她流泪不止的眼睛说道。她仰起头看向天花板,也许是为了重拾镇定,也许是为了得到一些灵感。当她这样做时,Elena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事:她看见Bonnie的面孔失去了颜色和表情,不像是要昏倒,却是一种Elena她们太熟悉的样子。
Elena背后一阵发冷。别在这儿。哦,天哪,什么时间地点都好,别在这儿。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Bonnie低下脸颊,现在她又重新看着大家。然而这次她似乎完全没有看见他们,一个不是Bonnie的声音从Bonnie的嗓子里开始说话。
“不要被外表蒙骗。记住。不要被外表蒙骗。”然后她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直望着前方。
人群中开始有些动摇,人们面面相觑,发出一阵担忧的低声细语。
“记住这句话——记住——不要被眼睛看到的所蒙骗……”Bonnie突然晃了一下,Betle,Elena意识到。而在教堂的后方,正大步穿过中殿的,是Alaric Saltzman。他刚好在Bonnie昏倒时及时赶到,然后Elena听到身后的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