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恩·斯蒂芬森不喜欢自己从窗户一角看到的场景:聚在岸边的士兵和机械设备比他过去三天看见的还要多。
乔恩责备了阿克巴。这个穆斯林回以微笑,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乔恩很后悔那一天自己招募了阿克巴。
“这种事情迟早要发生的,”阿克巴抚摸着狙击步枪的枪管说道,“看来他们只是把计划提前了,所以我们得想出应对的办法。”
乔恩瞥了一眼奥卡拉汉。他想起在国内一家酒吧初次遇到奥卡拉汉时,这个爱尔兰人看起来有点醉了。有人向他保证奥卡拉汉手艺非凡,而且他需要一个炸弹制备师。“我们设了多少炸弹?”
“四个,也许是五个——我忘了,”这个爱尔兰人靠在墙上默默算着,“我们有四个炸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隔壁教堂的主入口,还有两个炸弹在监狱中,其余则分散在总督府里。它们体积很小,破坏力也小,但可以制造很大的噪音。不过如果我们引爆全部炸弹的话,就没有东西用来对付我们的目标了。”
“所以我们得留着现有的,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才是老大。”
乔恩叹了口气。奥卡拉汉是对的,他们需要炸药来对付原定计划目标,前提是他们能撑到那时候的话。
“好吧,”乔恩说道,“我们得留着现有的炸弹,把它们收集起来,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奥卡拉汉和阿克巴沉默不语地盯着乔恩,一脸困惑。
“离开?”爱尔兰人最终问道。
“我有一个计划。”
“说来听听。”穆斯林说道。
“我们要攻进去,”将军表明了态度,“我们别无选择。”
“但那个美国女人怎么办?”卡里帕里说道,“联系美国大使馆了吗?”
“当然,他们已经派了几个人过来了,但我告诉他们,”将军答道,“我们不会与恐怖分子谈判。”
他们都知道,这不太符合事实。类似的故事数不胜数——就像两年前被公布的,一个记者在巴格达被绑架,赎金花了600万美元,而另外两个意大利救援工作者的赎金则更高。
“如果我们强攻进去,就等于判了那个美国女人死刑。”卡里帕里指出重点。
“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尼克·萨瓦斯介入两人之间。
卡里帕里和将军转过身来看向他。“你是……?”
辛妮德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是自由的,并且独自一人挣扎着想摆脱过往那些事儿。辛妮德肯定罗斯玛丽律师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但这不意味着有多重视。如果让她去坐牢的话,她宁愿死。
辛妮德呼吸着清晨干净凉爽的空气。这条马路在交通高峰期越来越堵塞,她沿着边缘行走,然后站在紧急停车带,向着驶过的汽车和卡车伸出大拇指示意希望搭个便车,但每个人都无视她,宛若她的一生——直到现在。
讽刺的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是在祖国为爱尔兰共和军运动“工作”的时候。至少那时候她充满希望、被人需要以及被人赞赏。
她累了,索性在草地边上坐下,思量着自己的去路。她把手进牛仔裤的口袋里,抓出了两张二十欧元的钞票。
这并不足以让我远远逃离此处。
辛妮德感到害怕,她打定主意并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她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辛妮德正准备离开时,一辆卡车停在她身旁,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了。“想搭个便车吗?”
辛妮德盯着司机。他可能觉得我很容易搞上床吧。辛妮德这样想着。“谢谢,但是不用了。”她说道。
司机耸了耸肩。“没问题,随你便。”辛妮德估计这司机大概快有四十岁了,是个英国人。他胡子刮得很干净,穿着整齐的便服,还有一双友善率直的眼睛。司机转过身子发动了引擎。
辛妮德有点慌了。“你要到哪儿去?”
“威尼斯,”他回答道,“呃、也不完全是——我要去罗马。”
“好吧。”辛妮德改变了主意。她抓住栏杆,踩着踏脚爬进了卡车。“只要你不嫌我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司机说道,“我叫亚当——你呢?”
“辛妮德,”她在副驾驶座上坐好,“你从哪儿来?”
“伊斯特本镇,听说过吗?”
“你是英国人?”
“是的,你是爱尔兰人吗?”
“说得没错。”
“这儿离你的祖国很远啊。”
“还不够远。”辛妮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绝望。
“你遇上麻烦了吗?”司机推动车档,将卡车驾驶进车流之中。
“没有,”辛妮德也许回答得太快了,“我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有的是时间。”亚当一边检查着后视镜,一边将车子在拥堵的车流里往前推进了一点。
辛妮德不安地在自己的座位上挪动着。她闭上眼睛,拼命想睡觉,但她觉得旁边这个男人不会允许她这样做。“你不会明白的。”她说着,睁开眼睛盯着前面的路。
“我可能会明白呢,”亚当答道,“说来听听吧,我可是个好听众。”
辛妮德哭了起来。
罗里扔掉了他从梅斯特雷的一个报刊亭“借来”的摩托车。他刚刚穿过了自由之桥,它连接着威尼斯的主要大陆和其他城市,罗里在那里坐上了公交车,但车不一会儿就停在了罗马广场。
以前在飞机中途转机期间他也来过这里几次,这儿总是让他感觉很悠游自在,但今天早上不一样。今天空气中的寒冷足以和他骨子里的寒气相匹配。他走下码头,买了一张水上巴士的船票。罗里慢吞吞地走上甲板,与一群正在聊天的中国旅客和日本游客一起呆在甲板上,听着船上的售票员说船的路线。船从卡纳雷吉欧区的运河开出,途中经过朱代卡岛运河的火车站,停在圣玛塔,让一小群乘客上船后开往了扎泰雷。
“这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站。”水上巴士的售票员话音刚落就被乘客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船上大多数的人都希望在市中心的圣扎卡利亚下车,或者有点远的贾尔迪尼。“附近出现了情况,我相信你们已经看到或听到这个消息了。”但乘客们看来不知道这个消息,继续用更多的问题轰炸他。罗里比其他人都更快地掌握了当前情况,当水上巴士在扎泰雷停了下来时他率先踏上了陆地。
罗里找到了一家餐馆,点了咖啡和蛋糕。一个没有计划的人无论去哪里都走不快。在这个新的生活里,他付出了很多,可现在就快被毁灭掉了,都是拜那婊子所赐!罗里越想越沮丧,而沮丧很快就变成了愤怒。
他喝完咖啡,留下一张五欧的纸币在桌子上,然后漫无目的地走着。在过去,漫步总是能帮他把事情想通透,但这个早上他完全没有头绪。
不久之后,罗里在威尼斯大运河的银行旁又坐上了另一辆开往雷雅托桥的水上巴士。他回到熟悉的旅游景点,那里被人称为“威尼斯之心”。这座大桥有两条人行道,桥下是一条宽阔的河道,河道的两旁还有不少小小的手信店,里面出售首饰、亚麻制品、穆拉诺玻璃、威尼斯面具和其他物品。
罗里站在桥上往下看着急速流淌的河水。他的身边游人如织,大都是在微笑或者大笑出声,要么就是在互相拍照或者拍摄风光。但罗里并不在意他们,他们也一样不在意罗里。这就是他想要的。
罗里漫无目的地走下桥,停在了一个报摊前。报纸上唯一的英语标题写着:《警察局长在威尼斯僵局中被杀》。
罗里一转身就看见了她,活生生地、直直地站在了他面前。
辛妮德·奥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