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津川吃完早饭就到市立图书馆去了。
这里的天气变化莫测。早晨还有太阳,可突然又飞起了雪花,眼前白茫茫一片。这大概就是山阴地区冬天的气候吧!
十津川来到市立图书馆,让馆员给他取了两年前的S市报纸。
两年前10月21日的晚报。
报纸用整个社会版面详细报道了羽岛衣锦还乡的盛况。
照片很大。
羽岛和秘书于上午10点15分乘飞机到达鸟取机场。
S市市长前往机场迎接。
羽岛乘坐的轿车驶入S市,道路两旁站满了市民。他们手挥小旗,热烈欢迎羽岛大臣返乡归来。
报道中曾多次提到,“羽岛先生是S市诞生以来的第一个大臣。”
羽岛对欢迎自己的市民的答谢词是:“我今后要竭尽全力,报答养育我的S市。”
所谓羽岛的报答,大概就是建立工厂、增加补助金吧!
十津川看遍了报纸的每一个角落,但是,这一天的报道中没有一个字能表明发生了什么事件。
十津川又打开了22号的报纸。上面登着一张照片。照片的题名是“羽岛大臣在自己家里休息”。
所谓自己家,指的是羽岛弟弟夫妻住的房子。照片上,羽岛身穿和服,凝视着庭院。
23日的报纸,依然登满了有关羽岛的报道。说的是,羽岛乘坐弟弟开的车前往日本海钓鱼的事。
报纸上以对话的形式刊登着记者对羽岛钓鱼的采访报道。
“您有多少年没在S海滨钓鱼了?”
“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啊!太愉快啦!”
“您今天的收获多吗?”
“一条也没钓到。不过,看着碧蓝的大海,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可真是最好的享受啊!回到东京后,就可以精神饱满地致力于国政啦!”
羽岛在S市度过了21、22、23日三天。乘24日的飞机返回了东京。这期间,S市没有发生一件称得上事件的事。
十津川回到旅馆,心里仍惦记着东京的事儿。他给自己部下龟井挂了电话:“我担心又发生什么新的事件了。”
龟井听了十津川的话,说:“请你好好养养身体吧。新宿发生了杀人事件。不过,很快就逮捕了犯人。”
“只有这个事件吗?”
“还有一件。不过,还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呢!”
“是什么样的事件?”
“我说警长,在休假期间,你还是忘记工作,自由自在地休息吧!”龟井说。
“我只是想问问是什么样的事件。”
“住在四谷川饭店的房客死了。现在正在研究,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是个什么人?”
“住宿登记卡上写的是,名叫木原圭吾,32岁,来自鸟取县S市。”
“是S市吗?”
“警长,您知道什么线索吗?”
“不,不知道。我只是以前去过S市。他是怎么死的?”
“是氢酸中毒。服务员发现时,人已死了。”
“有遗书吗?”
“没有。”
“这么说,不是他杀的可能性很大吗?”
“很大,但喝氢酸倒让人怀疑。现在正解剖尸体呢。解剖后,或许会发现什么。”
“已向S市照会了吗?”
“地址写的是S市中大街XX号。可是,S市就没有什么中大街。地址是编造的,或许名字也是伪造的呢。警长,你莫非想对这个事件……?”
“不,我只想好好休息休息。”十津川放下了电话。
然而,这件事牵着十津川的心。他到帐房借了一张S市的地图。
S市是座只有45000人的小城市。
地图上确实没有中大街这个地名。
不过,十津川并不认为那完全是个编造,因为S市并不是个有名的城镇。即使说中大街是编造的,S市该是没有问题的吧?另外,地图上虽没什么中大街,却有上大街和下大街。
这位不明来历的人,显然是有意写了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中大街”。
卡津川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刚刚指向下午3点。
他让旅馆给自己叫来了出租车,打算先到上大街去。
S市的上大街,是个官府大街。十津川没能找到龟井刑警所说的木原圭吾的人家。
下大街,可以说是一条老式的街道。古朴的房屋排在街道两侧,看样子是个观光客人常来的地方。
十津川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个象是游客的小姐,正用摄像机不停地照着自江户时代就延续至今的古老房屋和土墙。
在这里,十津川找着同样的门牌号码,莫不是……
十津川猜对了。
就在下大街的同一门牌号码上,出现了写有“木原”的门牌。
这家门前放有破旧的大木桶。象是以前制作过酱菜的样子。整个房屋显得很荒凉。
近前一瞧,房门上悬挂着字号,匾额又旧又脏,看不清写的是什么字。
十津川下了出租车,在这家门口站了片刻。
门开了,一位三十二三岁的妇女伸出了头。她脚蹬防水靴,手里提着篮子。
看见站在门前的十津川,那位妇女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你丈夫叫木原什么来着?”
“叫圭吾。他怎么了?”
“以前曾得到过你丈夫的帮助。这次到S市来想看看他。”
“正巧,他出门了。”
“到哪里去了?”
“去东京了。”妇女说。
果真是吗?十津川心里这样想着。却又说:“见不到他,太遗憾啦。”
“嗯,我家很不象样子。不过,还是想请你喝杯茶。你能进来坐会儿吗?”妇女说。
要是平时,十津川一定会拒绝的。今天,他答应了。
整个房屋古朴庄重,只是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
十津川默默地喝着妇女给他泡的茶。
“莫不是我丈夫也向你借过钱吧?”木原的妻子看着十津川的脸色问道。
“为什么?”
“我丈夫向很多人借了钱。这次上东京就是找还钱的路子去了。”
“东京有什么指望吗?”
“我说不上。不过,我丈夫走的时候说,要我在家等着,他总会有办法的。”木原的夫人不安地说。
她对初次见面的十津川能说这些话,大概是受借债的折磨,或是很少能有个说话的人吧?
“也许我不该问,你丈夫有多少债款?”十津川问道。
十津川即使知道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他知道对面这位夫人的丈夫已经死了,所以,十津川提这样的问题,自己心里也觉得难受。
木原的妻子吞吞吐吐,到底没说出债款的数目。但十津川根据这屋里的情况判断,肯定不止10万、20万。
“你丈夫什么时候去的东京?”
“3月5号离开家的。”
“今天是10号,这么说已经五天了。这期间有什么联系吧?”
“来过一次电话。他说情况很顺利,要我别担心。”
“你丈夫在东京方面有什么门路吗?”
“不知道。不过,能想到的只有当了大臣的羽岛先生。”
“噢,他是这个S市的人吧?”
“是的,我丈夫曾在羽岛先生的声援会干过事。说不定这次到东京就是求先生的。可是,我想先生那么忙,他肯定见不到的。”
“在声援会干过事啊?”
“哎。我丈夫很爱出风头。不过,有很多人参加了羽岛先生的声援会,我想先生肯定记不得他了呢。”
“你所说的声援会,指的是两年前羽岛先生返乡时大家隆重声援的事吧。”
她听了十津川的话笑着说:“当时可热闹啦。先生在这里只停了三天,那期间,我丈夫连家都没回过。他整天跟着先生的屁股,东一趟西一趟的。那得意的样子就好象是他把先生提拔成大臣似的。他那样做,对先生来说也许是多余的。可他就是这么个好事的人。”
木原的妻子从里屋拿来好多张照片给十津川看。
无疑,这是些两年前羽岛衣锦还乡时的照片。十津川并不认识木原圭吾,但从12张照片中,很快就认出了哪个是木原。
每个照片里都有一个男子,这一定是木原。
有一张羽岛从车上下来时照的照片。木原在组织市民,满脸笑容,显得很得意。
还有一张羽岛在日本海S海滨钓鱼的照片。木原在旁边帮忙挂诱饵。
“羽岛先生钓鱼时,他也一同去了吗?”
木原的妻子听了十津川那充满吃惊语调的问话,稍稍摇了摇头说:“是他开自己的车跟去的。先生一定是想和自己的弟弟静静钓会儿鱼的,我丈夫却擅自跟去了。回来后还得意地说,他给先生教了钓鱼方法来着。”
“所以说,他以为羽岛会帮助他才去的东京吧?”
“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想因那件事先生会帮助我们的。你说对吗?先生作为政治家,那么忙,而且,声援的人有好几万呢。先生怎么能记住其中的他呢?”
“说的是啊!”十津川点头说道。
政治家不会记着每一个人。要记得的也只是财界的要人,或地方的头目。从她的话里,怎么也想不出木原是S市的要人,他只不过是个喜欢政治的酱菜老板。
“从东京打来电话时,他是说了很顺利吧?”十津川又问了一句。
十津川想知道,木原是真顺利呢?还是为了安慰在家担心的妻子而撒谎?因为由此便可断出死在东京饭店的木原是自杀还是他杀。
“是的。”她肯定地说。
“当时,你丈夫说话的口气怎么样?是一种确实顺利的口气呢?还是强打精神说的?”
她听了十津川的话,稍想了一想说:“当时,我听着确实是很顺利的。所以,我曾放了心。可是,后来再没联系。我想还是不行吧?不可能有什么顺利结果的。请你再稍等一段时间。”
木原的妻子低下了头。她断定自己的丈夫一定向十津川借了钱。
十津川渐渐感到自己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了,甚至可以说达到了窒息的程度。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了,这使十津川感到很难受。因为自己欺骗了她。
十津川谢了夫人后,离开了木原的家。他仍然有一种毫无收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