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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限的期盼里,中原迎接了晨曦。
他必需在这一天里,让吉川获释,告发香取,并透过传播媒体,让世人明白锦浦的公害实态。
他知道此事忧忧乎其难,但并非毫无成算。
因为他发现到亚矢子找来的公害日记里,有已故的冬木教授加注的话。
它用红色原子笔,写在最后一页。这最后一页的意思就是:他把全部看过了。
惭愧。我连这些高中生都不如。吉川老弟,你是对的。——冬木
只有这寥寥几个字,但已经够了。冬木分明承认中间报告是错误的,而吉川他们是对的。
中原等太阳升高了,才拿着公害日记走出旅馆。
今天,锦浦湾里依然云集着捞茜虾的渔船。在渔民们来说,吉川也好,高中同学们也好,也许在他们感觉上跟他们是一无关系的吧。
快到警局时,刚好骑着那辆租来的摩托车的日下部挨过来了。问明目的地后,让中原坐上后座。
“晚报上的报导,看到了。谢谢你啊。”
中原先道了谢。
“那样就可以教香取吃惊吗?”
日下部看着前面问。
“我想,这一记够他受的,所以我才要到警局去告他。”
“有证据了?”
“等着看好戏吧。”
中原笑了笑。
锦浦警局像昨天日下部所说,好像很不平静。
墙壁上有黑黑的焦痕,是学生们投掷汽油瓶留下的吧。也许是为了防止他们再来攻击,入门两侧都有武装的机动队人员站着。
中原和日下部一块进去,看了那位主任。
上次,主任是充满自信的,今天脸却阴沉着。这倒使中原无形中增加了一份力气。
“什么时候释放吉川老师?”
中原仍是开门见山地问。
主任脸上泛现了苦笑。
“因为已经起诉了,释放不释放,要看检方了。”
“已经向检察官报告过有不在场证明了。”
“还不能确定不在场证明是不是成立。目前还只是有了不在场证明的证人而已。当然,我们是向检察官报告过了。”
“今天里可以释放吧?”
“这个,也要看检察官了。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主任的口气实在不痛快。而这好像正好表示出警方的苦楚。
“主任自己如何呢?您不是仍然认为吉川是杀冬木教授的凶手吧?”
中原换了一种方式间。好像使主任更困惑了。
“如果不在杨证明完全成立,那么吉川当然不是凶手了。”
还是不痛快的口吻。
“我明白你们警方的立场。”中原露出调侃的眼光说:“就算不在场证明不成立,也可以证明吉川老师不是凶手。”
“呃,怎么证明呢?”
“首先是盐水。只因为泡了那么清洁的盐水,才暴露了是被谋杀的,如果是吉川,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因为他调查锦浦的污染已经有三年那么久了。锦浦的海水污浊成怎么个样子,他知道得最清楚。绝不会造成清洁的盐水来留下破绽。”
“这一点是没错,但恐怕还不能当决定性的证据吧。”
“你们请拘票时所用的状况证据,不是更缺乏决定性吗?”
这回是日下部,从旁来了个更强烈的讥刺。
主任更不好受了。中原笑笑,制止住日下部说:
“还有一个证据,是更具决定性的。”
“真的吗?”
主任的脸突地绷紧了。
中原把带来的公害日记放在对方眼前。
“请你看看这里最后一页的加注。”
主任取过了公害日记。
“惭愧。我连这些高中生都不如。……”
主任读出声来,却分明没有察觉出其重要性。
“这冬木是已故的冬木教授吗?”
主任抬起了面孔问。
“当然。如果不能信任,可以做笔迹监定。”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吉川老师去看冬木教授的时候,把这公害日记交给他,请他看看。吉川在供词里已经交代过了。”
“可是我们搜遍了冬木教授的房间,根本没有这东西啊。”
“是有了。”
中原又微笑。
主任的脸泛红了。
“在哪儿?吉川在供词里已经交代。”
“香取昌一郎的房间里。”
“香取?!”主任的眼里闪出了光芒。“真地在香取昌一郎的房间里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不信,可以问问回去东京的冬木亚矢子。查查指纹也可以吧。我相信那上面必定有香取的指纹。”
“但是,香取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呢?”
“因为香取是杀害了冬木教授的真凶。”
“等等……”
主任慌了手脚,忙摇了摇手,这才又说:
“你是律师,相信不会随便讲……”
“我当然不会随便讲。”
“那就请你说明一下如何?”
“冬木教授在吉川老师离去后读了公害日记,这一点看过那行加注便可以明白过来了。这就是说,吉川老师离开时,冬木教授还活着,光这一点,吉川老师受到冤枉,已经很明显。其次是加注的文字。您已经看过,当然明白,冬木教授是在读过公害日记之后,改变了对公害的看法。这就是说,他下定决心要写出跟中间报告不一样的调查报告书。这一来,最糟的是企业方了。而香取可以说就是企业方派来的间谍,他当然不会让冬木教授改变主意,所以把他杀害了。”
中原还说明了香取与佐伯大造的关系,和留美的事。
主任默默地听着,但脸上很明显地显示出狼狈之色。看来已开始领悟到逮捕吉川是一项错误。
“如果这是事实……”
主任的嗓声微微沙哑着,中原没有让他说完就打断了,提高嗓门说:
“是事实没错。请把这些转告检察官,把无罪的人关着,恐怕不太妥当吧。而且也需要尽快把香取抓起来。”
“香取会逃吗?”
“是的。不,应该说,佐伯大造可能先下手,把香取窝藏起来。”
“不致于吧。堂堂一个太阳重工业的社长,不可能干这种傻事。”
“就是因为他是太阳重工业的社长,才可能干呢。想想就知道,冬木调查团的团长被杀,凶手又是团员之一,那会怎样呢?不用说调查团的公信力整个破产了。佐伯希望有个‘零公害’的报告,结果如此,那对他是一项大打击,搞不好还会演变成对企业的不信任。在这样的情形下,不管怎样的手段,他都会使出来的。这就是企业,是不是?”
“……”
“你们警力不会因为对方是政府派出来的调查团,或者是大企业老板,就网开一面吧。”
“我们只为正义采取行动。怎样的权威也阻挡不了我们。”
“那就请您行动吧。早一刻释放吉川老师,逮捕香取,这就是正义。”
“……”
主任一时说不出话夹,只是双手交叉在胸门,死死地咬住下唇。
中原提醒日下部,两人一块从警局出来,朝停放机车的地方走去。
“你看,他们会抓香取吗?”
日下部边走边问。
“不知道。”
“连咱们大律师都不知道?”
“官老爷都不喜欢承认自己的错误,警察和检察官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如果这位主任还有良心,那他会去向检察官报告的,说不定也会传香取昌一郎问问话。”
中原倒以为这样就很可满意了。只是他希望他们能够在报界正在睁大眼睛看着的今天内实施。
“我还是留下来吧。”
日下部握住机车车把,这才改变主意说:
“我想看看警方会不会像你说的采取行动。这可能真是个独家呢。”
“好吧。如果他们动起来,请和我连络一声。我就在旅馆里等着。”
中原留下日下部,独自回去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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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稍过后,日下部给中原传了话,警方已经决定开释吉川了。说正确些,是十二点四十分,不过这种场合,时间正确与否,已无关宏旨。
中原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在冬木调查团和记者们还没有离开锦浦就释放吉川,实在值得庆幸。这也是中原这一批人在层层挫败后,第一个赢得的胜利。记者们既然报导过他们的挫败,那么这一桩胜利的果实,也非请他们广为宣传不可。
中原携伊丹、京子两人前往警局迎接吉川。
馆林和同学们也来了。学生们个个严肃,好像全校罢课还没有结束。有些还戴着钢盔。
记者们也来得不少。
大伙等了大约三十分钟。
开释是确定了,但衙门办事总似乎有些繁杂的手续,得花点时间。
在等的当中,同学们不停地挥拳喊口号。中原忽然觉得不安起来了。吉川放出来后,同学们还会再次恢复以前那种枯燥的调查工作吗?
好不容易地,终于盼到吉川出来了,闪光灯此起彼灭,麦克风一齐伸向他。
中原希望记者们问有关公害的问题。那样的话,吉川必定会侃侃而谈冬木调查团的虚伪。对每家报纸,这都是极关重要的报导才是。
然而,记者们问的却是:释放后感觉如何啦,和冬木亚矢子是怎样的关系啦,全是些私人性的话,没有一个人提到公害的事。
“公害凶杀案”这个词,记得正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可是最重要的公害问题被忽略了,难道在记者们心目中,锦浦的公害问题已经结束了吗?
——这不太妥当呢……
中原响了响舌尖,看准记者们问得差不多了,正要散去的当口冲到他们面前大喊一声:
“清各位稍等!”
记者们回过头来。中原扫视了一周又说:
“我要向各位提供一个消息。”
“是什么消息?”
一个记者发出了高昂的声音。中原先轻咳了一声说:
“刚刚,吉川老师被开释了。他既然无罪,那就另有真凶。我想告诉各位真凶的名字。”
“真凶!”
记者们忽然骚动起来了。伊丹和京子面带忧惧地看着中原。
“不错,是真凶。”中原又肯定了一句。
“是谁?”
“冬木调查团的一员,香取昌一郎。”
“香取?!”
记者们的动摇更扩大了。
“证据呢?”
“什么动机?”
“你怎么知道香取是真凶?”
接连地有问话纷纷被提出来。
中原伸出双手制止大家说:
“让我向各位详细说明吧。”
中原一五一十地把调查的经过说明一过。但有关冬木亚矢子的部分却保留下来了。
“以上所说都是实实在在,如假包换。如果各位有人怀疑,可以到警局里见见主任,看看我刚刚提到的公害日记。最后一页,冬木教授亲笔加注了几个字,说他多么惭愧。冬木教授已经承认中间报告错了。这才是这桩凶杀案的真正原因。”
“你刚说的,都愿意负责吗?”
一个记者问。中原点了点头说:
“我当然负责。”
“当做你的谈话发表,可以吗?”
“是的,我完全同意。”
记者们匆忙散了。有的冲向警局,是为了见主任,有的跑向旅馆。
只有中原他们被留在原地。
同学们围住吉川,好像本来是要喊口号的,意外的演变使他们怔住了。
京子忧虑地向中原说:
“律师,您那么不顾一切地说了,妥当吗?”
“没问题。”
“可是,万一香取控告您呢?”
“求之不得啊。”
中原并不是虚张声势。他以为如果香取真敢告他毁谤,那时可以在法律过程当中,把锦浦公害调查的真实情形公开出来。
不过他倒认为即使报纸上对香取攻击,香取也不会对提供消息的他进行诉讼的。佐伯大造才是真正的敌人。佐伯绝不会提告诉,也不会让香取提。因为那只有使太阳集团受到创伤。
——可是佐伯也许不会默尔而息……
那么佐伯会采取什么样的攻势呢?
这一点,中原一时想像不出来。
“我很感谢你,可是……”吉川开口了。“可是我不能赞同这种作法。”
“我知道的。”
中原微笑着回看一眼吉川。他没有生气,而吉川这种诚实的态度,毋宁使他打从心底钦佩。他问:
“那你呢?以后如何打算?”
吉川看看同事馆林和学生们才回答:
“从头再来吧。”
“从头?”
“是。我出来了,同学们该可以安定下来。因此,把三年来所做的调查,再做下去吧,最好明天就开始。要反对公害,非打好基础不可,不是吗?”
“的确,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中原点点头说:“只不过这次我们的对手是太阳集团,是佐伯大造。我知道最后,脚踏实地的调查会左右一切,但是如果人家想凭力气来压我们,那我们也非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可。我是打算把这方面的任务承当下来。”
“是是。我只是担心你受到伤害罢了。”
中原对吉川这话报以微笑,并说:
“别小看我,我可是只老狐狸呢。不会那么容易受到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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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回到旅馆不久,日下部给他带来了其后的消息——是有关中原所投下的一颗石头激起了怎样的波澜。
“真想让你瞧应当记者们涌到香取那儿的时候,他那副惊诧的嘴脸啊。”
日下部笑得好开朗。
“无名火直冒,是不是?”
“起初是脸一阵红一阵白,因为记者们你一句我一句问个没完。有人说你是冬木教授命案的真凶,真的吗?被佐伯大造收买了,对不对?还有,回东京后马上要到美国留学,有这回事吗?等等,等等,精采百出呢。”
“香取全都否认了吧?”
“嗯,涨红着脸全盘否认啦,还吼叫说要控告你。”
“是吗?”中原笑笑说:“真希望他告上去。能在法庭上和他相见,那是最好的了。”
“我看,不可能。”
“为什么?你不是听他吼叫的吗?”
“不错,可是记者们问他真地要告吗?他忽然畏缩了,说那太无聊,还是免了。”
“叹哎,那真可惜。”
“总之,香取怕了。拚命地虚张声势,可是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记者,马上看出他心虚了。于是大家都认为,看样子,香取是跑不掉了。”
“你看警方会抓他吗?”
“这个还看不出来,不过警方对他起疑了,这一点错不了。”
“还只是起疑吗?”
“那个主任目前算是两难之局吧。把吉川放了,这就非找出真凶破案不可。香取涉有重嫌,可是抓吗?好像听了你的命令,脸上挂不住。相信他正在伤脑筋的。”
“对呀……”中原笑笑说:“依你看,他们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呢?”
“当然非逮捕真凶不可。对你,当然有私人的面子,可是破案是整个警方的面子,案子非破不可。所以这个脑筋暂时还有得伤,不过最后还是会抓香取吧。”
“真希望他们能马上行动啊。”
中原似乎恨不得马上看到香取被抓起来。这一点,当然是出自他对香取昌一郎其人的厌恶,不过主要还是对一个利己主义者不肯原谅的心情。当然,他还有一个更久的期盼:香取被捕后,香取与佐伯之间的勾结情形将大白于世。
中原把这个意思说出来,日下部得意地一笑说: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即使警方不抓他,我们报界会彻底打击他的。这一刻,东京的记者们想必大举涌到S大去找你说的教授和助手去了吧。”
“嗯……”
中原会心地笑笑。说不定报纸上全面性的报导,比警方的追究,更使佐伯大造吃不消呢。
“可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呀。”
中原说着侧侧头,把笑意收饮了。
“有什么不对?”日下部问。
“我说的是佐伯大造。锦浦的相关产业工业区,可以说是太阳集团的工业区,所以这事件从头到尾都有报告送到佐伯大造那儿吧。”
“那当然。”
“可是佐伯那边一直按兵不动。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吉川放出来了,把冬木推销给佐伯的香取,恐怕免不了被捕。加上你们新闻记者又在四处挖。佐伯应该在恐慌才是。他怎么可以不采取行动呢?”
“是不是担心动起来反而不好,所以按兵不动呢?”
日下部仍然微笑着,但是中原倒蹙起眉头了。
“佐伯才不是那种人呢。”
中原想起了在东京见到的佐伯其人,以及跟他一来一往的交谈,那个家伙,绝不会回避的,而且为了保护他的企业,任何手段都不惜采取的。
这样的人,为什么一直闷声不响呢?
中原突地感到一抹不安。佐伯大造是不是早已采取了某种行动呢?
他不怕战斗。他担心的是自己这边的一举一动,可能全部在佐伯大造掌握之中,而自己对佐伯的动向却毫无所知。
“可以陪我到警局再跑一趟吗?”
中原央求日下部,然后请伊丹和京子两个到街路上看看情形。
在初夏的大太阳下,中原和日下部同乘一辆机车奔向警局,中原在后座上看一眼表,刚过下午一点。三点市民会馆有场集会,冬木调查团将和居民们告别。在那以前,能不能使警方逮捕香取呢?
只有渔民们依然在锦浦湾上出海作业,好像这许多事都跟他们无关。
骑车来到警局前的时候,前座的日下部“咦”了一声。
“好像出了什么事呢。”
日下部停放了机车,急步街进警局里。中原也从后跟上。
局里挤满记者朋友。中原也挤了进去。
主任移着缓缓的步子出到记者们面前,一脸紧张地说起话来。
“请各位赏光,乃是因为近几天来有有关冬木教授被杀命案时凶手的传言正在四处流传,而且扩大。我要奉告的是这桩命案的凶手,大家都不用再多所猜测了。”
“这是不是说,你们把真凶抓到了?”
有个记者问。
“是的。”主任说:“我们终于把杀人凶手逮捕归案。”
“哇……”
好多个记者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当然是香取昌一郎是不是?”
又有个记者发问。
“不。”主任摇摇头。
“不是?”
“那么是谁?”
记者们又骚动起来,口口声声地问。主任制止说:
“是名叫浦野八郎的男子。”
中原的脸上,倏然退了血色。浦野八郎,这是第一次听到的姓名。不对劲啊。
“那是谁?”
又有人问。他们好像也都陌生。主任看看手上的小簿子回答:
“三十五岁。一个办专业报纸《石油经济》的人。住址是东京都港区麻布六本木。”
“是在东京被捕的吗?”
“不。大约三十分钟前来到这里自首的。讯问的结果,认为应该是真凶无疑。”
“干专业报的人怎么会杀冬木教授呢?”
“根据他的自白,是这样的。这个浦野八郎好久以来就想胁迫太阳石油,敲一记竹杠。锦浦发生公害以后,他以为好机会来了。不料官方派了冬木调查团,冬木教授还办了一个中间报告,宣布这里没有公害。这一来,他的计划就泡汤了,浦野一气之下,跑到这里来,恐吓冬木教授。可是冬木教授不为所动,所以泡了盐水,把他杀了。”
“让我们见见那个凶手。”
“目前还在审讯,请稍后吧。”
——撒谎。
中原想。这名所谓的真凶,想必是被安排出来的冒牌货。中原有好多话想问主任。难道他真相信那人是真凶吗?盐瓶上有他的指纹吗?但是,中原不是记者身分,他不能发问。
中原觉得好恶心,溜出来了。
——是佐伯大造干的。
他想。他深信这人是佐伯一手安排的。不外是平时就给这位浦野八郎好处的吧。
于是为了报答恩惠而出此。不用说,这人必有事件发生当晚的不在场证明,到了公判时可以翻案脱罪。
在佐伯来说,这样就够了。只要把人们对香取的怀疑眼光暂时引开,其他一切事态他都可以掌握。
回到旅馆,另一个消息在等着中原。
上街路去看情形的伊丹和京子告诉他。
“佐伯大造要到锦浦来呢!”
伊丹喊叫般地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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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
中原瞪圆了眼睛。
“我说佐伯大造,他要来。”
“什么时候?”
“就是今天。刚刚我们到了市公所,正在准备一只大型招牌,写着‘欢迎’两个大字。我问他们欢迎谁,说是佐伯大造。”
“真的吗?”
中原疑信参半。
“我起初也不敢相信。”伊丹说:“所以又跑到太阳石油去看看。这边也正在弄好大的牌楼。错不了,是佐伯大造要来了。”
“时间呢?”
“下午两点。表面上是参加太阳石油设锦浦厂三周年庆祝大会,其实,这里的服务生说差三周年还有好一段日子。所以不妨认为是为了解决这次的事件而亲自出马的。”
“那是一定的。佐伯那个家伙,警方必定也打点过了。”
中原向伊丹和京子说明了刚在警局发生的事。
伊丹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说:
“原来如此。只要花钱,杀人凶手也可以捏造出来啊。”
伊丹的口气里,分明含着一股愤怒。
“那街上的人们呢?也会欢迎他吗?”
伊丹耸耸肩说:
“很遗憾,他们会的,市公所表示,整个市都会欢迎他,他捐了一所那么大的医院,人们还能不感恩吗?也许锦浦高中的同学会反对,可是昨天的攻击警局事件里,几个领导同学都被捕,恐怕不能有可观的行动吧。”
“冬木调查团的告别聚会是下午三点,好巧啊。”京子看看中原和伊丹说:“说不定佐伯会参加这个聚会,来个致辞什么的。”
“可能。”中原说。
不,岂只可能,佐伯大造一定会在市民会馆里,向市民们振振有词一番的。不由分说地,让人家听命于他,这就是他一贯的作风。
随着时间渐近,商店街上也扯起了布条,写着:“欢迎佐伯大造先生莅临”字样。
电杆和墙上贴着同学们的海报,这一刻市公所和太阳石油的职员们正在总动员,把欢迎的海报糊在原来的海报上。他们好像要用欢迎两字,来把整个市街淹没。
市公所的宣传车也为了通知佐伯的光临,走遍了大街小巷。
下午两点——
佐伯搭乘太阳重工业的大型直升机来到。
县警察局的机动部队包围住直升机的降落地,想是为了防止同学们滋事,可是他们并没有出现。
中原、伊丹和京子也去看热闹。
冬木调查团来时是在码头上降落,这次却是市民会馆前的广场。
警察、市民,外加日下部他们那批新闻记者的环视当中,喷成蓝色的大型直升机发着巨响,鼓着一股风,缓缓地降落。
停稳后机门打开,佐伯大造由一名年轻秘书陪同下机,真个是英姿飒爽,潇洒极了。
就在这时,穿上一身大礼服,站成立正姿势的市长,忽然拉开嗓门大喊一声“万岁!”许多市民也附和般地喊起来。
佐伯踌躇满志地点头,挥手。
穿着漂亮和服的密丝锦浦,上前献花。
接着,佐伯被一群人包围着,走向锦浦大饭店。
中原也随着人群走了几步,不过很快地就站住了。他想:我犯不着也欢迎他吧。
广场上的人们很快地散去,只有直升机被留下来。伊丹和京子也不见了人影。好像跟在人群后到大饭店去了。
当中原苦笑着点上一枝烟的时候,有个人急步跑过来。阳光还很热,这人却穿着一件风衣竖着领子。等着那人挨近直升机时,面孔也可以看清了。
竟是香取昌一郎。中原看到他正要逃一般地上直升机时叫住了他。
“喂喂,等一下。”
香取大吃一惊地回过头。那张脸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健康色彩,好像还苍白着。
“你这是想逃啦?”
“逃?废话,我只是早一步回东京罢了。”
香取挺了挺胸膛。中原禁不住地又苦笑了。
“是佐伯大造的命令吧。真像个丧家之犬。”
“呸,我是凭自己的自由意志回家。谁也命令不了我。”
“那么你也能凭自己的自由意志留下来吗?”
“你想命令我?哼。”
“请你赶快上来吧。”
直升机的机师在喊话了。
“告诉你,”中原伸出手直指香取坚定地说:“你完蛋了。佐伯虽然可以掩护你,但是终有一天你会被逮捕的。那时,佐伯也不会理你这种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角色。让你逃回东京,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太阳集团不致于因为你把事搞砸而受到伤害。佐伯为了保护自己的企业,甚至也可以把你做掉。这一点,希望你多留心啦。”
“……”
香取好像还喊叫了什么,可是旋转翼转起来,喊声也就被打消了。
香取苍白着脸上了直升机。那巨大的机体吞下了香取后浮起来了,很快地变小,消失。
这家伙,完了,中原想。然而,锦浦的公害问题可一点也还没有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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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伯大造进了大饭店后,到了下午三点,便又参加了在市民会馆的冬木调查团告别集会。
细想起来,这真是令人诧异的事。表面上,冬木调查团是接受了通商局的委托,到锦浦来从事调查的。和太阳重工业无关,也和佐伯大造无关。因此,佐伯大造去参加这个集会,实在没道理,可是人人都好像不觉得有异。
这种情形,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便是人人都暗默里认知冬木调查团和企业是互相密接在一块的。
市民会馆宣告“客满”。
中原和伊丹、京子等人一块进入大厅。
第一件发觉到的,是看不见渔民们的面孔。他们是在拚命捞捕茜虾,根本就无心来听冬木调查团和佐伯大造的话吧。
樋口教授代表调查团上台致词。他在站到麦克风之前,先向贵宾席的佐伯敬礼。这种作法也怪怪的,却未见有人笑,连侧一下头都没有。
“各位乡亲,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东京,写成报告书向通商局提出……”
樋口教授缓缓地说着。
“这份教后报告书会写成什么样子,这里还不能向各位透露出来,但是,各位都还记得,已故的冬木教授曾经在这里断言,锦浦没有公害。我仍然相信,那次的中间报告,在科学上是真实的。
“我们在这里,调查了整整一个礼拜。如果像一部分人听说,锦浦是受到公害污染的地方,那么像我这种不能算是十分强健的人,这一刻必定是苍白着脸,奄奄一息。但是,各位都看到了,我的气色非常好,精神愉快,体重还在这一个礼拜增加了五公斤。我相信这是空气好,鱼也都新鲜美味的缘故。”
突然,坐在贵宾席上的佐伯大造鼓掌起来了。那是目空-切的鼓掌方式。市长为首的名流们愣了一下,这才慌忙地拍了几下手。
中原也怔住了。听众们竟也跟着鼓掌。
他看了一下周遭的人们想:这些人是在哪种心情下鼓掌的呢?
锦浦分明受到公害污染。不说别的,只要看看浮着废油、染成褐色的海,小孩也不难明白。住在这里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的。他们竟尔默然不响地听着樋口教授胡扯还跟着佐伯大造鼓掌。
为什么要迎合佐伯呢?吉川他们难道就是为了这些只顾死抱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法的居民们,默默地从事调查达三年之久!
中原渐渐地感到无名火在心口直冒。即使他和吉川他们能够把此地公害的实态揭露出来,这些居民们是不是也一无关心?如果是,那吉川和学生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谁,苦苦战斗了这么久?
樋口教授冗长的致词结束了,当主席的市长立即接过麦克风,以亢奋的口吻说:
“接着,请我们的贵宾太阳重工业的社长佐伯大造先生讲话。”
市长好紧张的样子,中原觉得这也难怪,因为本市的财政需要依靠相关产业工业区,而工业区的头头就是佐伯大造啊。
鼓掌声哄然而起。
中原双手在胸前交叉着,定定地凝望佐伯的面孔。
佐伯是那么地自信的样子。他首先向听众摇摇手。鼓掌声又一次爆发。
佐伯似乎完全地掌握住听众的情绪。
首先,他淡淡地为冬木教授致唁,赞扬调查团的努力与成就,然后略为提高声调说:“日子过得好快,自从太阳石油在这里设厂以后,已经过了三年岁月。托各位的福,一切还算顺利,新太阳化学的业绩也相当不错。我好久以来就不停地在想着,该如何来报答各位呢?不久前,我盖了一所市立医院,做为小小的奉献,其实这所医院,只不过是我份内的事,实在不能说是奉献的。因此,我想来想去考虑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报答的方式。”
佐伯说到此,向听众莞尔一笑,缓缓地喝了一口水。
“这是怎么说的呢?我想到的是在我们企业里工作的各位,才是我们最宝贵的。是这么平凡的想法:你们才是我们无可代替的宝。而我们也知道,在各位来说,尤其有子女的人来说,最关心的,莫过于子女的教育。因此,为了纪念太阳石油在这里设厂三周年,我个人打算捐献一笔私款,充做各位子女的教育基金。这便是我准备好的一张小小的支票。”
佐伯说着从内口袋取出了支票,亮在大家眼前。
“金额只有两亿元。”
就在这一瞬间,会场内起了一阵齐声感叹,然后迅即变成暴叹雨般的鼓掌。
佐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向市长招招手,交出了支票。市长接过来,又在人们面前亮一次。
“为了感谢佐伯先生的好意,我想取个名称叫‘佐伯教育基金’,大家意见如何?”
仍然是那种亢奋的嗓声。这话又引发了另一个暴风雨般的掌声。
中原和邻席的伊丹面面相觑。
“佐伯好像花了两亿元,就把居民的心全买到了。”
伊丹耸耸肩说:
“太便宜了。如果这里被认定为公害地区,居民们闹起来,那时企业为了防止公害,还有补偿,非花个十亿二十亿不可。”
“而且教育基金成立了以后,佐伯大造这个名字就永远留下去了。我看,说不定这里还会有他的铜像给竖起来呢。”
中原虽然这么冷嘲热骂,但是屈居下风的感觉依然无由拂拭。看,那家伙才刚刚来到锦浦,就已经把居民的心整个地给抓住了。
“各位,我还有一件事要报告。”佐伯又开口了。“太阳石油的一部分被炸毁的时候,我相信给各位带来担惊受怕的情形。这件事,虽然只是一个莽汉的作为,但是我绝不回避责任。各位如果有人因这件事而受到任何损害,请不客气地提出来。损害不管大小,或者多么小,我们都会赔偿。”
佐伯说到这里,指指台上另一个席位的太阳石油负责人说:
“喂喂,我刚说的是正式命令,必需执行,不可有误。”
“是。”
那个被指的负责人弹簧般地从椅子上跳起鞠躬。
中原可以看出这是出拙劣的戏,但是听众之中却引起了不小的感动。
在锦浦居民来说,佐伯大造不折不扣是个伟人,这样的伟人能为大家这么设想,自然会感动的。中原为这种情形感到焦虑了。
“咱们走。”
中原向伊丹和京子说。他忍不下这种独脚戏了。
三个人一块出了市民会馆。后面依旧是一片欢声与鼓掌声。
“咱们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记啦。”
伊丹又耸耸肩说。
“这里的人们,可真使我满肚子的火啦。”
京子咕哝着猛蹙了柳眉,这才又说:
“本来嘛,他们应该告佐伯大造才是的,律师,您说是不是?没想到才两亿元,便那样子摇起尾巴来。这里的人真叫人失望透了。”
“……”
中原默然不响,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枝。
他也是满腔的怒火熊熊燃烧。也许也可以说这里的人们太老实了。就是这种老实,使他们接纳了公害。这样下去,为梅津由佳打的官司,几乎一点赢面也没有。没有当地居民的支持,公害官司不可能打赢的。
三个人向旅馆走去。当他们来到码头的时候,不期与往这边走过来的吉川、馆林两位教师相遇害了。
他们都提着盛满小空瓶子的袋子。
吉川已经恢复了活力。他那么明朗地寒暄,并说明要和馆林一块去检验锦浦湾的水质。
“我觉得不应该有一天的空白。而且再过两三天,学生们也会解除罢课,回到学校来。那时,他们还会再次开始公害调查的。”
中原觉得吉川这种口吻未免太乐观了些。
“你们知道目前在市民会馆里发生着什么事吗?”
中原轻声问。
吉川和馆林互看了一眼才微笑着说:
“知道。可是我们不感兴趣。”
中原又焦躁起来了。
“但是,这里的人们正在为佐伯大造鼓掌,而且他们并不关心公害。在这种情形下,继续做那种默默的努力,还会有什么意义呢?”
“我很明白你的焦虑。”吉川说:“也许你觉得我们太迂濶,太温吞。可是,公害调查还是必需做下去。因为总得有人去做啊。”
“可是居民都不关心,做了又有什么用处呢?”
中原觉得好累了。吉川倒仍然一脸诚恳地点点头。
“是的。目前的确没有用。然而,当有一天居民们觉醒过中的时候,如果没有公害的记录,那时事情就槽糕了。为了那一天,我们愿意做下去。”
“而且我们也没有别的事好做啊。”
馆林这么加了一句,面孔是那么好整以暇。
中原正待开口,不料从后面传来了乐队的演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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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往市民会馆那边看去。有一阵阵轻快的行进曲传过来。几个小孩嚷着奔跑过去。
“游行啦!”
确实是游行。
由大约十个人的乐队领头,车队往这边缓缓开过来。
两旁的屋里纷纷有人跑出来看,小孩们欢声不断。
一身金光灿烂穿戴的乐手后面,有五辆敞篷车,佐伯大造和本市的要人名流,外加冬木调查团的成员分乘在各车上。
中原愣愣地看着。
这里几时有了那种敞篷车呢?而且多达五辆。八成是佐伯下令准备的。真个是设想周到,中原又哪能不为之诧然愣然呢?
佐伯在车上站起来,向两旁民众大模大样地摆子致意。人们好像是在看着明星之类,也有人摇手或鼓掌。
佐伯一脸的踌躇满志。
说不定他以为正在举行胜利的游行吧。
冬木调查团的教授们大多面露小好意思似的笑,但倒好像跟佐伯大造这么一块游行,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就是学者专家的气质吗?或者良心的某个部位麻痹了。说不定这些人中的某一位,会取代已故的冬木教授,将来就作太阳重工业的研究所长。看样子,樋口教授可能是最有力的候选人吧。
蓦地里,中原他们的头上传出烟火炸裂声。
“太阳集团也生产烟火吗?”
伊丹调侃了一句,但嗓音里却似乎没有了一贯的力道。
中原觉得挫败感越发浓重起来了。
官司败诉,已经是势所必然。
是我和吉川、馆林他们的作法太过温吞了吗?或者是由于这里的居民太不关心?再不,难道是佐伯大造的力量太大,无可抗御?中原实在无法明了何以会这么差劲。但是,吉川和馆林他们倒好像不以为失败。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敞篷车载着好像在品尝胜利滋味般的佐伯,缓缓地从眼前开过去。
“真气死人。”京子嘟起嘴向中原说:“我们这些外地人这么替他们担心着,可是他们还在为加害人喝采鼓掌还要欢呼,真是无聊透顶啦。还有那些渔夫们,海被污染成那个样子,他们应该比谁都愤怒的,可是他们只会向虚伪的调查团喊万岁。这个地方,叫人猜不透。”
小小的面孔上,爬满了难以遏抑的忿恚。
中原苦笑了一下说:“这就是现实呢。”
在那些为生活而奔波的人,利害往往比正义来得更重要,同学们之所以能采取那么纯粹的行动,恐怕也是因为他们还不是生活者的缘故吧。因此希望那些有家的、为生活而不得不拚命的渔民们会有纯粹的愤怒,毋宁是太苛求吧。中原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心里那股怒火总是无时或熄。他们为什么不把各自的自我扔弃,面对公害正在扩大的现实呢?
“奇怪啦,看。”伊丹侧侧头说:“那些渔船不晓得在什么时候统统不见了。”
中原把眼光投向海上。真的,那么多正在抓茜虾的渔船,居然一艘也没有了。
“他们也为了参加游行,正在拚老命赶回来的吧。”
京子不屑地说。
就在这时,游行队伍的前方扬起了一阵喊叫声。
中原以为又是被导演的万岁声,禁不住苦笑起来。可是再听那远远的声响,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因为那么热闹的乐队,突地停止了演奏。
又传来了喊叫声。哔!哔!警哨声竟夹杂在其中。
人们拔起脚飞奔过去,争先恐后地。
“好像出了什么事呢。”
伊丹看一眼中原说。
吉川和馆林领先跑起来。
“去看看。”
中原向伊丹和京子说。三个人也跑起来。
佐伯他们的游行队伍,停在大约两百公尺前面。
四辆敞篷车被一大帮暴徒层层包围住——这是错觉,其实不是什么暴徒,而是个个晒黑的渔民们。
有老的,有年轻的。也有女人。他们用那粗壮的手臂,激烈地摇撼着车,还把佐伯和教授们推过来推过去,上前制止的市公所职员更被一拳打翻了身。
他们口口声声地喊:
“茜虾一尾也捞不到。你们说该怎么办?!”
“出了四天、五天的海,一尾也没有呢。叫我一家人都饿死啊!”
“是你们把海弄脏了,所以茜虾才死光了。别大剌剌地坐在车上,负起责任来吧!”
“你们算什么东京的学者专家?是谁骗我们海没有污染,鱼没问题的?”
怒斥声齐响,一个魁梧的渔夫还把一只桶子往佐伯车上倒,是从海底打上来的污泥。
同坐一辆车的密丝锦浦,惊叫着滚下车跑了。
污泥的臭味把四下笼罩住。
“看到没有?!”
渔夫大喊。
“打捞了一整天,只有这种泥巴。茜虾一尾也没有。听到没?连一尾也没有。你们说该怎么办?!”
“可能是因为红潮来了。”
调查团的一名团员苍白着脸说。
“混蛋!欺人太甚啦!”是严厉的怒斥声。“这里的红潮是夏天才会来的。这都不懂,还当大学的老师啊!”
怒声里夹杂着嘲笑声。
调查团的教授们噤口了,个个面呈土色。市公所的职员们只有在一旁无措地干着急。
佐伯大造一脸的无奈,紧紧抿住嘴唇,腮帮子轻轻地颤动着。
居民们也只是远远地围观着。
“风向好像转了呢。”
伊丹兴奋地说。
“真不得了啦。太好太好啦。”
京子也一脸的红晕。
“渔民们终于觉醒过来了。这是新的出发,一阵新的风在这里吹起来了。”
“……”
中原一言不发,望着那些正在扰攘不已的人们。
他不会像京子那样单纯地感动。他默默地在想:不错,渔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说锦浦没有公害了。但是,这是否就是醒过来了呢?如果他们抓到茜虾,那他们很可能仍然主张锦浦是没有公害的。只因他们大宗收入的茜虾绝灭了,才发怒起来的。易言之,是他们的自我主义促使他们起来和公害抗争的。
“这不是正义感,而是渔民的利己主义。”
中原自语似地说。在身边的吉川好像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看了中原一眼。
吉川脸上爬满了微笑。
“所以他们才是可信赖的。”
他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