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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警察署在青森车站的候车室里设置了一块揭示牌。
“4月10日深夜,东京的一位24岁的姑娘,在本候车室内被罪犯勒死。如有人看到这个姑娘身边的可疑人,请立即报告县警察署。”
揭示牌上贴了一张村上阳子的头部照片。
当然,三浦警察等人并不认为这就足够了。他们还在车站周围进行走访。
三浦他们还解决另外一个问题。这就是桥口真优美在饭店房间内中毒死亡一案。这个案子虽然曾按自杀案处理,但随着案件不断进展,桥口真优美之死现在已经不能再看作自杀。
她是被人杀死的。更确切地说,她是被目前活着的宫本孝和町田隆夫这两个人中的某一个人杀害的。
如果是他杀,那个房间为什么构成密室状态呢?里面挂着安全链,除了使用钥匙无法开门,而那把钥匙就放在房间内的桌子上。
遗书也是个问题。留在房间内的遗书,是桥口真优美的笔迹,但不像是被迫写的。如果是他杀,为什么桥口真优美要留下遗书呢?
最后一个问题是药。现在市场早已不再出售的那种安眠药的药瓶为什么会遗留在现场呢?
4月10日下午2点到4点,村上阳子曾以艺名城薰在市内电影院演出,所以很多人提供证言说,在电影院曾看见过她。但是,这一点早已在掌握之中,所以没有任何用处。
“我们请他们帮帮忙!”三浦对江岛主任说。
“他们?”
“就是那些才侦探们。”
“啊,是那些老头吗?”江岛点点头说:“都是些年过70的老人,他们能起什么作用呢?”
“最早发现村上阳子的就是他们,而且他们就象是那个候车室的主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简直象情报人员。人们有些话不敢对警察说,但对他们可能无所顾忌。老年人又爱打听事情!”
“你来负责这件事吧,怎么样?”
“谢谢!”三浦低头致谢。
他立刻到青森站去了。候车室内,老人们象往常一样正坐成一堆。
三浦请他们中原来当过警官的北村老人给协助。
一听说是这件事,老人们都立刻显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看见那块揭示牌,我始终放心不下。而且,最初发现那个年轻姑娘被杀害的,也正是我们这些人啊!”
“我们一直在收集线索!”
“我们听说了一些消息呀!”
“我们原来想把情报作个归纳然后报告给警察。”
老人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三浦笑着,做手势拦住他们说:“我想请你们筛选一下情报。坦率地说,杀害她的可能是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时间大约是夕鹤14次列车发车的晚间11点35分左右,请各位围绕这两点做些调查。”
“我们懂了,你贵姓?”北村老人以代表的身份询问道。
“我是县警察署的三浦。”
“啊,姓三浦啊。我们会做彻底调查的,你就放心吧!”看北村的表情,他俨然像个现役警官。
三浦同老人们告别后回到专案组,江岛对他说:“刚才东京方面打来了电话。”
“搞清楚什么情况了吗?”
“是委托我们侦查。希望我们调查一下町田在青森逗留的两天都干了些什么。町田在东京回答警察提出的问题时,似乎曾谈到,他参加了安田章、川岛史郎和桥口真优美的葬礼,后来又在市内逛了逛,去看了大海,又到弘前去了一趟。”
“调查一下吧!”
三浦首先拜访了安田章、川岛史郎和桥口真优美3个人的家。各家情况大致相同,失去了宝贝儿子和姑娘,笼罩着一种沉闷的气氛,这也是必须的。其中,川岛史郎的家里听说他是杀死了安田章之后自己自杀的,气氛更加暗淡。
川岛史郎的家是个老式的古板的农家。父亲57岁,他向安田章家请求原谅,企图自杀,虽然勉强得救,但目前仍在住院。
三浦访问他家时,川岛史郎的姐姐,28岁的友子出面接待了他。
她在附近的农业合作社工作,在弟弟杀害朋友之后看书又自杀了的消息传来以后,她辞去了农业社的工作。
三浦对友子说:“你弟弟杀害安田章一事,好像是搞错了。”
“真的吗?”
“真的。”
“太好了。正在住院的父亲一定会非常高兴。”
“举行你弟弟的葬礼时,他的朋友町田来了吗?”
“来了。他送来了香奠。他还带来了片冈给的香奠。”
“当时,他说过要到什么地方去吗?”
“他在这儿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想问问他,我弟弟是否真的杀害了安田章?他说他要到恐山去,就马上走了。”
“恐山?”
“嗯。”
“他说过要去干什么吗?”
“我没问那么多。”
“町田大约几点钟到这里来的?”
“是10日的下午2点钟。”
友子把町田带来的香奠信封拿给三浦看了看,上面确实写着町田的名字。
三浦回到专案组后,汇报了这件事情。
江岛给东京的十津川通了电话。
“是恐山吗?”十津川在电话里问道。
“是的,是下北半岛的恐山。”
“奇怪!”
“奇怪什么?恐山是青森县的名胜之一。久别故乡的町田到那里去看看,我认为没什么奇怪的。”
江岛歪着头思索着。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曾经反复叮问町田,但他并没提到下北和恐山,既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为什么我问他时,他却隐瞒不说呢?这一点我感到奇怪。”
“原来是这样。”
“恐山的巫婆好像很有名,对吧?”
“是的。人们相信巫婆有叫回亡灵的能力。有些人对此深信不疑,常常为了听到故去的亲属和朋友的话去找巫婆。”
“町田也是为这个去的吗?”
“查一下吧!”江岛提出。
他刚一放下电话,一直在旁边听着的三浦就问江岛:
“他的意思是说:町田是犯人,大概是为了听到自己杀死的朋友的声音,才去恐山,是吗?”
江岛摇摇头说:“不是。如果那样,他就会害怕,不敢再杀人了。当然,前提是假定町田是犯人。町田的双亲已经去世了,是吧?”
“在他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去世的。”
“其他方面呢?”
“我再调查一下。”
三浦说完拿起另一部电话询问了一下之后,说道:“刚才请区政府给查了一下户口簿,町田的姐姐19XX年5月27日死了。町田当时正上高中3年级。”
“这是7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他再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
“他姐姐是病死的吗?”
“这从户口簿上看不出来,需要调查吗?”
“是的,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调查一下吧。”江岛说。
三浦立即出发了。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他从调查地点打为电话说:
“町田姐姐的死因搞清楚了。警察当时做了调查记录。町田由纪子,当时19岁,服毒自杀。”
“自杀原因是什么?”
“我去找到当时负责查验现场的警官,他似乎也不清楚。据他说,她身体很弱,可能是对此感到悲观才自杀的。”
“才19岁呀!”
“町田为了听到姐姐的声音,才去恐山的吧。他们姐弟的关系好像很好。”
“也许是吧!不过,那已经是7年前的事呀!”
“去搞清楚自杀的原因,好好了解一下。”江岛说。
<er h3">02
调查毫无进展,时间飞快地逝去。4月13日,北村老头等人来到了县警察署。
以北村为首,9个老头坐成一排,情景十分壮观。
北村十分怀念地在走廊和询问室里走来走去,自豪地向他的这些朋友们介绍往事。
“北村老师!”三浦笑着向他打招呼,“搞清什么情况了吗?能讲给我听听吗?”
“是啊,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北村老头似乎这才突然醒悟过来。
“找到目击者了吗?”
“当然找到了。找到了警察最想知道的目击证人,我把他的口袋都整理好带来了。”
“口供?”
“是的,还上他签了字。这回你该放心了吧!”北村老头慢慢地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三浦。
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
信封里装着2张信纸,上面这样写着:
我叫小池丰一郎,52岁。4月10日,我开车到青森站去接外甥,他预定乘初雁11次列车从东京来。
我到达青森车站时间大约是晚11点10分左右。我因为到得太早,就离开汽车,走进了车站候车室。那时,候车室里有五六个人。
我坐在椅子上,刚点上烟,就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搂着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可能喝醉了酒,两只脚拖在地上。男的自言自语地说:“真没办法!”他让女人坐在椅子的一头,自己就离开了候车室。
我后来就把那对男女的事忘了,初雁11次车到达车站后,我去接了外甥坐车回家了。
后来,我看报才知道出了事,仔细一想,从服装和其他特征来看,被害的村上阳子准是我那天见到的那个女人。
那个男的二十四五岁,身高1.75米左右,上身穿一件褐色猎装,留着长发。两个人进到候车室里的时间是晚间11点15分左右。
“能立刻见一见这位小池先生吗?”
“当然!他是一家西服店的老板。我已经让他守在电话机旁边等着。哪一位去打电话叫他来!”
北村向他的朋友们打了个招呼,立刻有一个人用房间里的电话通知了小池丰一郎。
20分钟以后,西服店老板小池丰一郎来到了县警察署。
小池喘着粗气,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向三浦问道:“我能为警察帮忙吗?”
“这上面写的如果都是事实,就帮了大忙了。”
“我对天发誓,都是事实。”
“你到青森车站的时间是夜间11点10分,这一点没错吧?”
“对。没错。实际上,我把初雁列车的到站时间记错了,提前一个小时,就到站来接人了。初雁11次列车到达青森站的时间本来是夜间零点13分,我却错成11点13分了。”
“你见到的那个年轻姑娘,肯定就是被害的村上阳子吗?”
“浅茶色大衣,短筒靴,靴子的颜色是白色。大衣里边穿一件白色连衣裙。还有手提包和白色的旅行皮箱。因为我是卖西服的,只要看一眼就能记住。”小池得意地说。
“那个男的呢?”
“他穿一件褐色猎装,裤子是灰色法兰绒的。我发现他的裤子有点短。鞋是黑色的,没有带。”
“是长头发吗?”
“是的,一直披到肩上,看上去像个艺术家。”
“是町田隆夫!”三浦想。这和他在青森见到的町田穿的衣服和头发式样完全一。
为了慎重起见,三浦拿出同样年龄的几张男人照片,和町田和半身照混在一起,拿给小池看。小池一下子就指出了町田的照片。
<er h3">03
龟井和日下负责监视町田的公寓。
西本和清水两个人跟踪宫本孝。
青森县警察署报告说,4月10日夜里,有人看见町田和村上阳子在一起,这个目击者已找到。
目击时间是晚间11点15分左右。因此,几乎可以肯定,町田杀害村上阳子以后,又乘上夕鹤14次列车前往上野。
“可是……”龟井一边监视着公寓,一边思考着,“町田乘夕鹤14次列车一事越得到证实,在上野车站杀害片冈一事就越与他无关。”
“阿龟,町田出来了。”日下警察悄悄耳语说。
大概是去赴约,町田不断地看着手表,朝车站走去。
两个警察尾随着他。
町田去的方向是上野。
他在上野站从山手线下来以后,穿过车站朝中央检票口走去。
这时不到6点钟。
“町田可能又想到青森去吧?”日下眼睛盯着人流中时隐时现的町田,对龟井说。
“不,好像不是。他空着两只手,而且他反复看的不是发车时刻表,而是列车到站时刻表。是来接人的。”龟井说。
“他接谁呢?”
“不知道,他又没有家属。”
下午6点玲9分。
从青森县开来的初雁6次列车正点到达。
旅客蜂拥着从车上下来了,站台上站满了人。
站在检票口旁边的町田,朝着人群,举起一只手。看来,他是来接这次列车的客人。
一个大约二十二三岁的姑娘,手里提着一个小旅行箱,一出检票口,就朝町田笑着走过来。町田接过她的旅行箱,搂着她的肩膀,朝车站外面的一家咖啡馆走去。
“町田原来有女人呀!”日下耸耸肩膀说:“他已经24岁了,有个恋人也并不奇怪。”
“……”
“你怎么了?阿龟。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是的,认识,我认识她。”龟井低声说。
“是龟井朋友的女儿吗?”
“不,不是,但我认识她。她叫松木纪子,22岁。”
“是青森人吗?”
“从青森高中毕业以后,就来到了东京。一个男人骗了她,她把他刺伤了。当时,酌情给她判了缓期执行。”龟井没有提森下的事。
町田和松下纪子两个人,在咖啡馆里面找了张桌子坐下。两个人说话时,脸和脸凑得很近。
龟井他们站在咖啡馆外面,等他俩出来。
“如果那个女人是他的同谋,情节就吻合了!”日下小声说。
日下说得非常有理。如果是町田有青森杀死了村上阳子,而他的情人松木纪子在东京杀死了片冈,事情就合情合理了。
日下继续说:“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于是贪图女色的片冈就轻而易举地喝下了带毒药的胶囊。”
他说话的口吻,简直已经把松木纪子当成了同谋犯。
龟井没有说话。日下又说:“水户谋杀一案,如果考虑到有同谋,不就很容易解释了吗?那个姑娘说不定也和那6个人一起坐上了4月1日的夕鹤7次列车。她引诱川岛在水户下了车,又把他带到鬼怒川河边杀害了他。町田却一直没离开夕鹤7次列车。这样一来,他也就无须在仙台上车了。”
“也许如此,不过……”
“你不同意吗?”
“我们委托青森县警察署协助调查一下松森纪子在青森的逗留时间吧!如果4月10日夜里到11日早晨她在青森,那她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东京杀死片冈清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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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津川接到龟井的电话后,立即请求青森县警察署协助调查松木纪子。
县警察署的江岛主任说:“知道她是h高中的毕业生,又知道她的老师叫森下,很快就能了解到她的住处。”
十津川向他道谢,接着又说:“关于你们提到的目击者小池这个人的情况……”
“那个证人可以相信。他确实看到了那个男人。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我也认为他是可信赖的证人。他好像说过,看见的男人留长发,对吗?”
“是的,他说他的头发一直披到肩上。也就是说,这个人是町田隆夫。”
“青森的理发馆营业到几点?”
“这个嘛,我想可能到8点。理发馆怎么回事?”
“4月10日夜间11点15分,证人小池说看见的是一个长发的男人。如果他就是町田,那么他乘11点35分的夕鹤14次列车时也应该是长发。但是,第二天早上在上野站下车的町田,是剪成短发的。我问他时,他说他在青森的理发馆理了发。”
“真的吗?”
“真的。”
“嗯。”江岛轻轻哼了一声。
“不过,我见到他时不是在上野车站,而是在他的宿舍。也许是他到东京来以后去的理发馆。”十津川用安慰的语气说。
江岛放心了似地说:“也许是吧,如果不是那样,反而令人不可理解了。”
关于松木纪子的情况,第二天,14日下午,青森县警察署报告说:“松木纪子22岁,她的母亲健在。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最重要的一点是松木纪子4月2日回到故乡,在家一直住到12日。因为4年没回家了,他见到了一些高中时代的朋友。在关键的4月10日到4月11日,她到一个过去的同学——如今在市内经营布丁的冢原爱子家去玩,话谈得很投机,所以那天晚上就住在了那个朋友家。公寓的管理人员也说12日早晨见到她了,所以不会有错。”
“是吗?”这回该轮到十津川失望了。
町田和松木纪子是同谋犯的设想因此也就成为泡影。
龟井和日上等人也会感到很失望,因为他们如果是同谋,案件就能得到圆满解释了。
“你刚才说松木纪子是4月2日到达青森的,对吧?”
“对。听说她姐姐那天休息,到车站去接她了。然而有趣的是,她也是乘那次蓝色特快到的。”
“你说的那次车,是指夕鹤7次吗?”
“当然是啦。松木纪子也坐在宫本等人来时乘的那次夕鹤7次。”
“松木纪子肯定是乘夕鹤7次列车回去的吗?会不会是下一班车夕鹤9次列车呢?”
“不会。她母亲说,女儿事先和她联系过,是乘上午8点51分到达青森的夕鹤7次列车回来的。”
“我可能有些罗嗦。再问一次,她母亲会不会扯谎?因为松木纪子如果是乘下一班列车夕鹤9次到达,有些情况就能得到圆满解释了。”
“你是指在水户死去的川岛史郎的案子吧?”
“是的。如果叮田和松木纪子是同谋,她一个人在水户和川岛史郎一起下了车并杀死了他,然后乘晚一班列车夕鹤9次回到故乡,这就容易解释了。”
“但是,很遗憾,松木纪子的确是乘7次回到青森的。因为还有一个老母亲到车站来接乘同一次列车回乡的儿子和儿媳。这个人就住在松木纪子的家附近。当然,她也认识松木纪子,看见她从夕鹤7次列车上下来,认出了她,还跟她打过招呼。这个人没必要扯谎,而且同乘一次列车的那对年轻夫妇也看到松木纪子了。所以,可以断言,绝没搞错。”
“是吗?”
十津川放下电话,心里想,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原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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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向正在监视的龟井和日下转达了这个消息。
“同谋这一线索又消失了。”日下十分遗憾地说。“我可坚信不疑地认为,町田和她是同谋犯。”
“宫本孝的情况如何?”龟井一边监视着町田的公寓,一边问道。
“据西本警察报告说,宫本每天9点钟到法律事务所去上班,下了班照直回到自己的住处。到现在为止,他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我去见见他。”龟井突然说。
“见一见?你要见谁?”
“町田。我去见一见町田。”
“你等一下!”日下说着慌忙拉住了龟井的胳膊。
“你去见了他,他就会警觉起来!阿龟。”
“我知道。但是我非常想知道,松木纪子和町田是怎么搞到一起的。我想,如果能搞清楚这一点,就能够判断町田是否是犯人。”
“没有得到主任的允许,行吗?”
“没时间了。如果町田是犯人,说不定今天就要杀死宫本。反之,如果宫本是犯人,也同样有可能在今天杀害町田,没问题!我就装做在上野站偶然见到他们了。你在这儿等一下。”龟井说完,立即朝公寓走去。
龟井敲了敲町田的房门。他探出头来。正是大白天,可是六张席的房间内却铺着被褥。
“可以进去吗?”
听龟井这么一说,町田慌忙把被子卷起来,推到角落里,说:
“请进!”
龟井盘腿坐在了席上,说:“昨天晚上,为了安田章被杀一案,我又到现场去了一次。我在上野车站,偶然看见你了。”
“是吗?”町田微笑着说,“那么你也看见她了?”
“是的,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是你的恋人吗?”
“是的。那个姑娘也是青森人。是个非常好的姑娘!”町田高兴地说。
“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龟井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叫松木纪子,22岁。”
“你们怎么认识的?是你这次回青森认识的吗?”
听龟井一问,町田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反正警察也要调查她的情况,我照实说吧!你可能已经知道,我曾经杀过人。就是说,我有前科。我常常想回故乡去,但每次都因这件麻烦事而没能回去。我高中毕业离开青森到东京时,曾经有一种抱负,一定要衣锦还乡。但是,心情一不好,就总想回青森。去年春天,我又想回故乡去,于是去了上野车站。但是,我到底没敢上开往青森的列车。正当我以极其难过的心情看着一列列的火车陆续开出时,我看见了一个姑娘。我发现这个姑娘提着旅行箱,也目送着列车。我想,这个姑娘可能和我一样,于是我就主动向她打招呼。通过交谈,才知道她也和我一样有伤害前科。也许是同病相怜,我们之间都感到很亲密。”
“你4月1日,乘夕鹤7次去了青森,她也乘同一次列车回故乡了吧?”
“是的。回去了。两个人谈来谈去,终于打算回故乡去。我们想,两个人在一起,即使在故乡受到歧视,也能重新振作起来。”
“这么说,你们在青森也见过面?”
“见了。”
“为什么这次她没和你一起回东京来呢?”
“我家里几乎没人了。而她还有母亲、姐姐和弟弟,自然要多呆几天。”
“在你们7个好朋友中,你没把她的事讲给他们听吧?”
“是的,我想和他们重新交往之后再告诉他们。然而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了。不过,我打算最近把她介绍给宫本孝。”
“她是哪个高中毕业的,和你一样也是县立高中吗?”
“不,是h高中。”
“噢!是h高中啊!”龟井像是头一次听说似地,“我也是h高中毕业的。高中毕业以后,我就来到东京,后来当上了警察。”
“是吗?这么说,她是比你晚几年的同学。”
“我的同学,一个叫森下的人在母校当了老师。你没听她提起过他?他可能也教过她。他是英语老师。”
“是森下吗?”
“对,是森下。”
“没听说过,这次见到她我问一问,我想她可能知道。”
“好,你还是问问她吧!”龟井说。
森下回到青森以后一直没和他联系。龟井忙于办案,但仍担心森下的事。
他明知道町田会对他产生警觉,但还是向町田打听了松木纪子的事,并且提到了森下。
町田在谈到她的问题时并没有说谎。他很痛快地讲出了她的名字,并说出了她有前科的事。
看来,1年前,他们在上野站相遇的事也不像是谎话。他已经知道,1年前,松木纪子曾对她住过的公寓主人——那对老夫妇说过,她要回青森,并且坐出租汽车去上野了。大概就是那时候,她遇到了町田。当初调查她的事情时,也曾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但是,他说不知道森下这个人,这是真的吗?
森下回到青森时,曾对龟井说,他见到了松木纪子,并说松木纪子已经原谅了他。
对她来说,这肯定是一个重大的决断。既然如此,她大概向町田说起过森下。一般来说,普通的恋人,总是要向对方隐瞒自己过去受过的创伤,但他们俩人相互坦率地谈过自己的前科,感情要比一般恋人深得多。无论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他们都会相互倾吐。
然而,町田说他根本没听说过森下这个名字,这一点总令人感到不合情理。
<er h3">06
“四面碰壁?”十津川站在空荡荡的专案组房间里,自言自语地说。
当初,听说町田有情人松木纪子时,十津川曾经认为,町田有的假设得到证实了。一个不解之谜终于有了答案。他曾为此感到高兴。但现在看来,这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主任!”一个年轻的警官,探进头来叫了一声。
“什么事?”
“夫人在楼下等着呢!”
“夫人?谁的夫人?”
“主任的夫人呀!”
“我的?”
十津川突然感到很难堪。其实,这并没什么难堪的。他也和别的中年男子汉一样,自己的老婆到班上来,总感到很不好意思。
“真让人没办法!”十津川朝年轻的警察皱了皱眉头,接着又对值班的早川副警部说:“我去一下就来。”
“请好好谈吧!”
“别开玩笑了。”
十津川走出了专案组,下到一楼。
他的妻子直子穿着一套褐色西装——这是她过生日时十津川送给她的礼物——正在接待室里悠闲自得地翻看着列车影集。
“你怎么来了?”十津川站在面前,十分不高兴地说。
他的部下正在紧张地进行侦查和监视,而负责指挥的人却逍遥自在地会老婆,这自然使十津川感到不高兴。但是直子却早就料到这一点,说:
“我给你带来个口信。”
“可现在正在侦查连续凶杀案!”
“这我知道。我捎的口信就是为了这件事。”
“为案件捎口信?”
“你别光站着呀,坐下谈吧!”直子笑嘻嘻地说,“我的话5分钟就能说完。”
“可你根本不了解这个案子呀!”
“你是个局外人,能找到犯人?”
十津川好容易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朝直子说道。也真奇怪,一谈到案子,他会见老婆的内疚心情即稍稍得到了缓解。
“当然,我并不知道谁是犯人。不过,我一直想到东北去旅行一次。我总觉得那里还保留着一些往昔日本的痕迹。”
“案子结束以后,我会带你去的。”
“谢谢。为此,我找来了东北的照片,还考虑应该坐哪次列车,于是又翻看了夜行列车的照片。看来看去,还是上野发车的夕鹤列车最好。这次的案件,最初也是在夕鹤列车上发生的,是吧?”
“最初的案子是在开往青森的夕鹤7次列车上发生的,最后的案子是在夕鹤14次列车到达上野时发生的。其实,这是否就是最后一个案子,还很难说。”
“关于夕鹤列车,我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当然,你们当警察的也许早就注意到了。”
“你指的是什么?”
“夕鹤列车是上野和青森之间的夜行列车,全部都是卧铺车,从1次一直到14次。奇数是下行,偶数是上行。”
“这种事,连我这个生在东京的人都知道!”
“我原来以为,既然都是夜行列车,都是卧铺车,又都是特快,所以夕鹤应该全都是蓝色特快。”
“难道不都是蓝色特快吗?”
十津川歪起了脑袋。同是奔驰在上野和青森之间的卧铺特快,名称也都叫夕鹤,难道有什么不同?
“根本不一样。由电动机车牵引的卧铺客车是所谓的蓝色特快列车。车体全都涂成蓝色。你看,就是这样的。”
直子翻开影集,指给十津川看。
照片上印着:东北夜间的名星·夕鹤。旁边是“夕鹤”的头徽,还有奔驰在夜间轨道上的蓝色车厢。
“可是,夕鹤列车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不是蓝色特快。这种卧铺特快钿,像高速列车一样,前后都有机车。这种列车因车体颜色不是蓝色,所以不叫蓝色特快列车。这就是这种特快夕鹤列车。”
直子翻到了下一页。
头徽仍然是夕鹤,可车厢却不一样。
确实,电动特快的颜色不是蓝色,而是白色,只是中间涂有一条蓝色带子。
“下行列车时,1、3、5次是电动特快,7、9、11次是蓝色特快?”
“……”
“你怎么啦?”
“你带着时刻表吗?”
“没带。不过,时刻表上也只是写着夕鹤呀!”
“好啦!你回去吧!”
十津川打发直子走了以后,快步跑回专案组办公室。
“夫人有什么事?”早川副主任笑着问道。
“时刻表在哪儿?”
“夫人拿来了时刻表吗?”
“时刻表!”十津川喊着,翻了一遍书架,抽出了塞在里边的时刻表。
他打开常磐·东北干线那一页。
正像直子说的,时刻表上1次至14次全部都只写着夕鹤,没有分别注明电动特快和蓝色特快。
“可是……”
“喂,早川!”十津川突然喊道。
“什么事?”
“你马上把阿龟替回来!”
“什么?”
“有件事,无论如何需要阿龟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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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井忧心忡忡地回来了,十津川冲着他喊道:“马上和我一起去上野车站。”
“干什么?”
“现在是9点20分,我们立刻出发,一定能赶上夕鹤7次。”
“上火车吗?”
“我想去做个试验。试试犯人同川岛史郎一起在水户车站下车,在鬼怒川将他淹死后,能不能在仙台赶上同一趟火车。”
“但是,在此之前我已乘夕鹤5次做过调查了。”
“是这样。”
“结果我发现40分钟怎么也不够用,这一点我早已汇报了呀!”
“知道。可是你试验的是夕鹤5次,而不是夕鹤7次。”
“是的。它们是同样的卧铺特快,而且又是在从上野到青森同一区间运行。”
“这我也知道。不过,为了准确起见,咱们再坐夕鹤7次做一次试验吧?案件是在夕鹤7次上发生的,不是在夕鹤5次上。”
十津川说着已经站起迈开了脚步。龟井紧跟在他的身后。
到上野车站之后,龟井到售票处买了到青森的特快卧铺票。
龟井不明白十津川的意图。的确,正象十津川说的那样,自己调查的不是发生案件的夕鹤7次,而是5次,但是夕鹤7次和5次同样都是卧铺特快呀。
夕鹤7次同往常一样,21点53分从上野正点发车。23点27分准时到达水户。
正当他们走向站前的出租车停车场时,突然听到有人叫喊:“刑警!”一位年轻的出租汽车司机在向他们招手。
原来,龟井乘夕鹤5次做实验时,就是这位小伙子把他拉到了仙台。
十津川听说后笑着说道:“太棒了,那就还让这个司机开到仙台吧。”
龟井和十津川一起上了出租车。
“还同上次一样,沿着50号国家公路开到鬼怒川,然后休息5分钟,再从佐野高速公路出入口进入东北公路,快速开到仙台车站。”
“又是跑这条路,你们究竟在调查什么?”
“调查一桩杀人案。”十津川答道。
不知是被这句话吓住了,还是出于莫名的兴奋,司机突然默不作声地发动起车子。
深夜里,汽车沿着50号公路,一直开到了鬼怒江桥头。汽车在那里停了5分钟。紧接着,又向佐野高速公路出入口急驶而去,并从那里进入东北高速公路。这段高速公路上,车辆很少。
“速度要比上次快些吗?”司机问道。
“跟上次一样就行了。”答话的是十津川。
龟井看着高速公路旁一个接一个闪向车后的路标,对十津川说:
“照这样子,同上一次没有什么不同,到仙台是怎么也赶不上火车的。”
“只有等到了仙台之后才知道呀!”十津川非常镇静地提醒道。
“主任,出了高速公路,进入仙台市后,再到国铁仙台站还需要一段时间。”
出租车这时已经驶出仙台出口。汽车在深夜里通过了阒无人迹的仙台市区,向国铁仙台车站飞驰而去。可以清楚地看到3层建筑的仙台车站了。
车子停在站前,十津川付过钱下了车。龟井在通过进站口时,慌忙看了一眼手表。
“从水户到这里所花的时间与上次我试验时大致相同,只少用了4分钟。照这样子,怎么也来不及。”
“真的吗?”
两人向设在车站大楼2层的东北线站台走去。
站台上空寂无人,当然,也没看到夕鹤7次列车那蓝色的车厢。
“主任,到底还是没赶上。”
龟井叹了一口气。十津川看了眼站台上的挂钟说:“也许夕鹤7次还没到。我们向车站工作人员核实一下吧?”
“我想不会吧?”
龟井琢磨着十津川的话,尽管对十津川的话充满怀疑,但他还是向刚从站台值班室出来的一位矮胖服务员问了一句:
“夕鹤7次早过去了吧?”
龟井问这话时,当然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复。可是,那位服务员瞟了一眼站台上的挂钟后说:
“还有3分钟到站,这里是中途停车,没有上下乘客。”
“还没到吗?”
龟井一下子愣住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服务员那戴着眼镜的圆圆的脸庞。
这个回答,龟井还是没法相信,又叮问道:“我问的不是夕鹤9次,而是在它之前的夕鹤7次。”
站务员微微一笑:“是的,是夕鹤7次,马上就要到站了。在这里停留2分钟。”
“我栽了。”龟井说着,摇了摇头,回到十津川身边。
“好像是赶上了吧?”十津川笑了笑。
“是啊,我真不明白。前一次调查,晚了40分钟没赶上,今天乘出租车的时间和前次差不多,可这次为什么赶上了呢?”
“因为前一次是夕鹤5次,今天是夕鹤7次呀!”
“主任,它们都是夕鹤列车呀!同样是卧铺特快,而且行驶的是同一区段,其中的一列竟然多花费40分钟时间。真是不可思议!”
“我也认为,同样是夕鹤列车,应该用相同的时间。所以,我才同意你乘坐夕鹤5次作试验,差错恰恰就出在这里。夕鹤列车分为蓝色特快和普通卧铺两种,夕鹤5次是普通卧铺,夕鹤7次是蓝色特快。它们的车厢编组不一样。”
“我知道这一点。但是没想到同是夕鹤列车,时间却如此不同。”
“为了慎重起见,我查了列车时刻表。特快列车夕鹤5次车21点40分从上野发车,到达青森的时间是翌日清晨7时零5分。其间经过9小时25分钟。可是蓝色列车夕鹤7次,从上野发车时间是21点53分,第二天早上8点51分到达青森,共需10小时58分。也就是说,夕鹤7次要比夕鹤5次多花1小时33分。因此,到达仙台当然需要更多的时间喽!”
“果然有理!”龟井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出生在青森,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我再打听一下从水户到仙台需要多少时间。”
龟井亮出了警察证,向刚才的站务员询问了夕鹤5次和夕鹤7次的时差。
夕鹤7次多花46分钟的时间,用和上次同样的速度,从出租车当然能赶上。
“4月2日,有没有人拿着夕鹤7次的车票坚持在这里上车?”
“4月2日?”站务员看了看已经进站的夕鹤7次列车。
“对了,有一对情侣拿着夕鹤7次的车票,在这里上车,说是在东京误了车,只好坐汽车赶到这里,我挺同情他们,就让他们上了车。”
“是怎么样的一对情侣呢?”
“男的大约二十四五岁,女的看上去更年轻一些。”
“莫非是町田隆夫和松木纪子?”
夕鹤7次列车的蓝色车厢,这时已停在站台边,车厢的每一个窗户上都挂着窗帘,这时刚好是凌晨3点40分,乘客们大概都在睡觉。
“主任!”龟井脸上露出苦恼神情对十津川说:“让我去青森吧!”
“看来是有同谋哟!”
“我想去找一个与本案有关的人。”
“好,去吧,我回东京。”十津川用力拍了拍龟井的肩膀,让他上了夕鹤7次列车。
两分钟后,十津川和服务员站在站台上目送着列车徐徐驶出了站台。
“4月2日,从这里上了夕鹤7次的那对情侣是什么模样,请你把记得的情况谈一谈!”
“由于当时是黑夜,再加上男的又戴着一幅太阳镜。不过,女的说是很久没有回故乡了。他们像是一对新婚夫妇。”
“男的留长发吗?”
“不,不太长。两个人都披风衣。那个女的紧紧地依偎在男的身上,看上去两人的感情很好。出了什么事?那两个人是不是干了什么事?”
“现在还不能肯定。”
“看上去,倒不像是干坏事的人呀!”好心的服务员迷惑不解地说道。
如果是以前,十津川一定会说:“即使是好人也有可能杀人。”而今天,他只是耸了耸双肩。
他依然弄不清楚犯人的动机。总觉得町田隆夫像是犯人。他在一年前就认识松木纪子,两个人一定在互相爱慕。然而他为什么接二连三地杀害高中时的朋友呢?
对此,十津川无论如何也弄不清楚。
<er h3">08
此时的东京,已经过了樱花盛开的季节。龟井乘夕鹤7次到达青森的这天早上,却漫天飞舞着雪花。
真不知道是隆冬不愿离去,还是寒气又卷土重来?龟井立刻被青森的雪景迷住了。他总觉得夏日的青森不像是东北。
龟井在站内的日本餐厅用完早餐后,在电话号码薄上查到了森下的名字。然后取下了公用电话的听筒,但却不愿意马上拨电话。他心情沉重。
龟井迟疑了片刻,转念想还是先见森下一面,于是信向币口塞进了10元钱硬币。
开始是森下夫人接的,森下马上就接过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森下轻快的声音。
“太好了,到家里来吧!我开车去接你。”
“不,我只想和你单独谈谈。”
“这么早,酒馆大都没开门呢!”
“我刚才已经在车站食堂吃过早饭,最好我们能找家咖啡馆边喝边聊。你到车站附近的咖啡馆来吧!”
龟井说话的语调很生硬,连在电话另一头的森下也感觉到了,只好表示同意。
“车站旁边有家津轻咖啡店,你在那里等我。”
这是一家小咖啡馆。
天色尚早,这里还看不到顾客的身影。龟井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喝着咖啡,凝视着空中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龟井胸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和森下一起去温泉洗个澡,喝酒赏雪,那该是何等快乐啊!他早就想,等这个案子结束后,利用休假机会,回趟阔别已久的故乡,两个人可以再喝上几杯,也算是安慰一番。
一辆汽车停在店前,已经辞去教师职务的森下,径直走进店里。
“这雪下得真不是时候,昨天天气还好好的。”森下拍打着落在皮外衣上的雪,愉快地坐到了龟井的面前。
“怎么样,今晚去浅虫温泉吧?我有一个亲戚在那里经营一家旅馆。”
“我必须马上回东京,那个案子还没了结呢!”龟井故意粗鲁地说,“回去之前,我想找你核对一件事,所以才来的。”
“核对什么事?”
“辞去h高中教师的工作了吗?”
“哦,已经递上辞呈啦!我没有资格教别人,今后打算当个农民。我家本来就是农民呀!”
“你上次说,已经见过松木纪子,是吗?”
“对,见到了。”
“在哪儿见到的?”
“在东京。好爽快地原谅我了。”
“那时候,她没给你介绍过一个叫町田隆夫的人吗?”
“没有,谁都没介绍。”
“那是撒谎!”龟井语气沉重地说。
森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想说句什么,又咽了回去。
龟井怜悯地看着森下。
“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
“你以为可以瞒过我吗?你到搜查专案组找我,说你要坐夕鹤5次回乡,问我有什么事时,我以为你这些话完全是出于善意,所以才同你一起乘上了夕鹤5次。我原以为从中可以找到一点破案线索。可是在水户下车以后,我才明白不管车开多快,也不可能在仙台再赶上夕鹤5次列车,侦查工作因此而陷入僵局。如果不是你在刚好能赶上夕鹤5次的时间来找我,我早就会乘坐与案犯坐过的夕鹤7次列车做试验了。要是那样,案子早该解决了。”
“我真糊涂。”
“你应该明白!你在恰好能赶上夕鹤5次的时候来找我,你早就算计好了。我上了你的圈套,以为同时可以做两件事:一方面可以和你一起回青森,另一方面还可以做个试验,以便破案。”
“圈套?别说得那么难听!”
“那该说什么?事到如今,我想起来了,你在高中时就对火车表现出特殊的兴趣,我又当了教师,经常和学生们一起旅行到东京来,你对夕鹤的行车情况一定了如指掌。你早就知道,同是夕鹤卧铺特快,也分蓝色特快和普通卧铺。在上野、青森之间,行驶时间特快要快1个多小时。”
“……”
“你和松木纪子肯定联系过。你知道,她爱町田,并且现在卷进了杀人案。但你对她深感内疚。为了他们,你不仅知情不报,而且还欺骗了警察。町田从宫本孝那里收到夕鹤7次的票后,他一定坐同一次列车做了试验,结果他了解到,在水户站下车,在鬼怒川杀人后,如果坐上出租车赶到仙台,能再乘上夕鹤7次列车。他们之所以选择川岛史郎做为牺牲品,大概是由于他过于迷恋女色吧。夕鹤7次在水户停车时,可能是松木纪子请他拿行李,以此为借口,把川岛引下了火车。喜好女色的川岛就把松木纪子送到了出站口附近。就在那里,町田把川岛打倒在地,或者让他闻了麻醉剂,使他昏迷不醒。如果距离很近,松木纪子完全可以装作护理喝醉了酒的恋人通过检票口。而町田呢?可以装扮成川岛。他强调自己是中途下车,那么,检票员一定会留下印象,记得很清楚。町田穿着猎装,在川岛昏过去时,他把上衣换了过来。松木纪子装成搀扶醉了的恋人,出了检票口,把两张到水户的车票递给了检票员。町田和松木纪子还买了到水户的车票。所以,站务员真田以为从夕鹤7次列车下来的乘客只有一个人。纪子搂着川岛出了检票口,立即钻进一辆早已停在站前停车场的汽车,自己驾驶着朝鬼怒川方向驶去。后来出站的町田,始终装扮成川岛,坐出租车直奔鬼怒川,在那里和先来的纪子一起将昏迷不醒的川岛从车上拖了下来,换了衣服,并将在水户站剪过的车票放在川岛的口袋里,又从川岛的口袋里掏出到终点的车票,装了起来,然后把他扔进了鬼怒川。完事后,他们开车直奔仙台站,又登上了夕鹤7次列车。这就是误了火车的那对夫妇。”
“你为什么连这些事都要对我说呢?”
“我想知道你了解到什么程度。毫无疑问,松木纪子是町田的同谋犯,不过杀人的动机是什么现在还没搞清楚。如果你知道,就告诉我。”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
“你觉得好像欠了她人情?”
“正是如此。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怎么也不怎么样。你只不过和我一起坐了夕鹤5次列车而已。只要你坚持这一点,不会有罪的。”
“我不喜欢你这种说法。”
“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别的说法吗?”
“我到底怎么办好呢?”
“这要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觉得自己做得对,就这样好了。如果你觉得自己干错了事,那就请你真心协助警察破案。”
“我做不到。”森下痛苦地低下了头。
龟井说了一声:“明白了。”
“我想你准会这么说。不过,这就能减轻你对松木纪子的内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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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下没有回答。龟井和他告别后,冒着雪走向青森县警署。
在那里,龟井第一次见到了三浦刑警和江岛主任。
龟井对他们讲了乘坐夕鹤7次列车试验的过程,三浦和江岛顿时来了精神。
“这么说,已突破了这一关?”三浦说。
“仅仅是一关。这边的桥口真优美的案件怎么样了?密室之谜解开了吗?”
听龟井问到这件事,江岛微笑着说:“假设町田是罪犯,这是三浦的推理,详情听他说吧!”
“我是从被害者桥口真优美的角度考虑的。”三浦刑警说,“我想,她当时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她怀上了片冈的孩子,可又不知道片冈是否会同自己结婚。这时,宫本向她提出了去青森旅行的事,而且说片冈也一起同去。她一定认为这是了解处冈真实想法的好机会。可当她和片冈面对面时,却很难启齿。如果事情那么简单,他们早该订下婚约了。于是,桥口真优美找到一个往昔的朋友商量办法。她到底和谁商量了呢?川岛史郎和安田章已经死了,只剩下4个人。但她不可能和片冈本人商量,最合适的人选是村上阳子,可她已不是过去的阳子了,而且片冈还对她眉来眼去。她很难和阳子商量。其他两个人中,宫本是这次旅行的发起人,但是他过于实在,不是那种适合谈论恋爱问题的人。如果是闹离婚,或是涉及赔偿费之类的问题,倒是可以请这位未来的律师帮帮忙。剩下的只有町田一人。桥口真优美这时还不知道町田有过前科,一直以为他是个诗人,而且对这位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还保留着高中时的良好印象。那时的町田是学校小有名气的诗人,自然而然地是他们那一伙的群龙之首。真优美找町田商量是不足为奇的。总之,她偏偏选择了要杀自己的人商量。”
“你是说,桥口真优美等于在自杀?”
“是啊!对罪犯町田来说,4月1日开始的故乡之行是一次杀人的旅行。杀人的工具之一就是他随身带来的安眠药瓶和药片。真优美找他商量时,町田大概让她看了那个安眠药瓶,并对她说,这是安眠药瓶,瓶里其实半的是毫无害处的维生素。他常常以让别人看了吓一跳来取乐。他对桥口说,你也让片冈吓一跳,试探一下他的真心,这是人们常用的手段。正因为是司空见惯的把戏,桥口也就打算这么办。她按照町田说的,给片冈写了遗书,把安眠药瓶扔在桌子上,关上门吃了町田给她的维生素。大概那时她还在笑。她万万没想到维生素上涂抹了氰酸液,转眼之间她就死去了。他用的是骗孩子的方法。”
“7年前的友谊和依赖被用作计谋了!”龟井说罢,忽然现出了痛苦的表情。他又想起了森下。
“你是怎么想的?”江岛主任问龟井。
“关于密室的圈套,我想正像三浦刑警说的那样。不过,饭店里的房门只要一关,就会自动锁上,很可能是罪犯让她写完遗书,骗她吃了涂有氰酸液的维生素,等确认她已死了,才关上门离开。”
“不,不是这样。因为门上还挂了安全链。现在只有两个疑点。”
“这两点是什么呢?”
“一是町田的长发,二是町田一直乘坐夕鹤14次列车,他又是如何在上野车站毒死片冈的。我们期待着东京警视厅能尽快地侦破这些。”
“还有一个问题,而且是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杀人的动机。”
听龟井说到这里,三浦说道:“有件事可能与此有关,我们已经调查出来了。”
“什么?”
“町田在这儿呆了两天,去了下北的恐山。东京的十津川主任对此表示怀疑。这大概与杀人有关。”
“真的吗?”龟井精神一振。三浦有点吃惊,忙说:
“只是觉得有可能,现在准备再去查对一下。一起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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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出来的时候,雪已停了。只是天气比刚才更冷了。
“町田的姐姐是在他上高三时死的,这件事已通知了十津川主任。”
“听说是自杀,是吗?”
“大家都说是病死的,其实是自杀。町田去恐山,拜求巫女呼唤死者的亡灵,他想呼唤的大概就是姐姐的灵魂。”
“我们现在去找谁?”
“他高中时的班主任。3年前他辞去教师职务,如今正在经营祖传的书店。不仅町田,其他6人也都是他的学生。”
没走几步远,《石野书店》的招牌已映入眼帘。
店主人石野,年纪约五十二三岁,由于过去担任国语教师,显得稳重谦和。他的身上还保留着当年教师的气质。
石野招呼三浦和龟井上了2楼。
“我看新闻节目听说了这个案子,心里感到十分不安。因为7个人都是我的学生。”石野忧郁地说。
“高中时,他们7个人的关系挺好吧?”三浦刑警问。
“是的,大家开玩笑称他们为7人小集团,也有的叫他们七星。他们7人共同负责编辑校刊,关系自然不错。当时,他们常找我商量如何办好校刊的事。”
“这7个人当中,町田隆夫属于哪一种性格?”
“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最近的情况不太清楚……”
“我们想了解他高中时的情况,特别是三年级这段时间。”
“他聪明、机灵,对艺术和哲学,还有宗教等很感兴趣。”
“是不是说他很敏感?”
“是的。一年级时他就会写诗,升入三年级后,他开始对宗教发生兴趣。”
“基督教吗?”
“不,他对神秘主义一类很感兴趣。我记得他曾说过对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感兴趣。”
“恐山的巫婆这一类吗?”
“当然,他对巫婆也很感兴趣。他常去拜见巫婆。他还说,其中是有不少弄虚作假的人,但肯定也有真正的灵神使者,这种人肯定能听到死者的声音。”
“其他6个人怎么样?他们赞同町田的这种想法吗?”
三浦继续询问,石野的脸上首次露出了微笑,说道:“其他6人对这种趣味毫无兴趣。片冈是享乐型的;宫本则注重实干;川岛喜欢运动,精力旺盛;安田和宫本有些相似,倾向于注重实干;两个女学生中,桥口真优美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好媳妇;村上阳子有点个性,是个活泼的女孩子。总之,他们和神秘主义之类毫无关系。”
“町田的姐姐是在他上三年级时死的吗?”
“是的。”
“传说是病死的,实际上是自杀。您知道吗?”
“后来才知道,我大吃一惊。”
“姐姐自杀以后,町田是不是比以前更相信神秘主义了,经常到恐山去找巫婆呢?”
“我本来也以为是这样,可是……”
“不是吗?”
“町田原来经常在校刊上发表一些关于人们的预言能力和死者对话之类的文章,可自从他姐姐死后,他突然不写了。我对这方面也挺感兴趣,曾读过一些有关的书籍。原来町田常来找我谈这些事情,可后来突然再也不来了。”
“为什么?”
“至今我也不明白。我最初认为,也许是因为没能预知他姐姐的死,又没能和已死的姐姐对话,町田就对神秘主义失去兴趣了。可是,他却从东京大学特意转入京都大学的印度哲学系学习……”
“这次回乡,他又去了恐山。”
“是吗?”
“你知道町田姐姐自杀的原因吗?”
“这件事,我最初以为她是病死的。町田和他家的人们都这么说。后来我才知道是自杀。那是在他们举行毕业典礼结束后,町田一个人来到我家,突然冒出一句,说他姐姐是自杀。”
“没说别的话吗?”
“没有,事情非常突然,连我也吓了一跳。”
“他对你说过他姐姐自杀的原因吗?”
“我问他姐姐自杀的原因,他说等于是他逼着姐姐自杀的。”
“町田是那么说的吗?”
“是。”
“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呢?他们姐弟俩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我也不明白其中的缘故。让他仔细说说,他却沉默不语。我觉得没法再问下去,只好安慰他几句,让他别想得太多,然后他就走了。”
“后来再没见过?”
三浦这么一问,石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香烟,点上一支后接着说:“打那以后,我常常想起町田的话,心里总有些担心。后来有机会到他家附近去,我还打听过他姐姐的事。”
“那么,你一定还了解其他情况了?”
“町田的姐姐叫町田由纪子,她死的时候才19岁。由纪子个头不高,皮肤细嫩白皙,是个典型的东北美人。那时,她好像是大二年级的学生。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她已经订婚,未婚夫是个大学生。她死的时候,他正在美国留学。”
“原来是这样……”
“我还听别人议论说,她是被一个陌生的男人侮辱后自杀的。”
“被侮辱了?”三浦在嘴里轻声念叨着。龟井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举止轻浮的片冈的形象。
可是,龟井又马上摇了摇头。
他突然想到,说不定是片冈等人侮辱了町田的姐姐,7年后他报仇雪恨。可是龟井再一琢磨又觉得不妥。7年前,片冈等人不过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而且在强奸这件事上,那两个女学生大概不会有关系。
龟井和三浦无法了解更多的情况,于是就离开了石野书店。
“你是怎么想的?”三浦问龟井。
“你是不是认为,这些事和目前的案子多少有些牵连?”
“坦率地说,至今我还弄不清楚。无论怎么说,那已是7年前的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的杀人案件又都是由7年前去东京的这些少男少女们引起的。”
“我也有同感。也许有些牵强附会,不过,这条线索我要追查下去。有什么新情况我立即告诉你。”三浦做出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