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 enfants sont restés bien gentils toute la journée.”
“J’en doute fort?”
(法语:孩子们整天都很乖。我对此十分怀疑?)后加入的利口酒不太容易搅拌均匀,卡鲁瓦牛奶咖啡的鸡尾酒风格也就没法在这杯咖啡中显现出来。不过,冰咖啡的爽口、牛奶的浓郁以及利口酒的微妙香气却是一样不少,此外,还多出了一种酒精和咖啡在味蕾上逐渐调和的美妙感觉——或许塔芙妮该给这杯侦探社原创的出色咖啡起个新名字。
侦探社的电话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是汉迪克:
“文泽尔,你还加班么?”
“嗯,当然,这次的案子有些麻烦。莫斯曼帮我找的资料,看上去没有太大用处?”
“是么?喂,我说,伙计,下午那事,我也没什么办法?”
“你打电话给我,是有新东西要告诉我么?”
汉迪克就是这样——他总是不太分得清老朋友和职业责任之间的界限:下午我那样的态度,反而让汉迪克觉得对不起朋友了。汉迪克犯这样的错误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这个老好人我突然想起刚刚莫斯曼的提议了——十一分局的机要室电脑使用的就是警局的内部网络,只要汉迪克肯帮忙,我们就能够很轻易地得到内部网上伊凡特案的保密资料。
唉~`,看来,又要让汉迪克再次为难了。
“你说话总是那么直接?,是啊,是啊,我的老朋友。总局今天放捷尔特回家了,他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也帮你打听到了,如果你真想和他联系的话?”
“不用了!我说,谢谢,汉迪克。你认为现在只要有地址和电话号码,就可以很方便地和我们的捷尔特博士联系么?我是指,在总局的重重监视下?”
汉迪克不说话了,目前的情况是他没有考虑到的:捷尔特博士既然已被总局列为本案的“第六人”,局里自然就要采取妥善的保护措施。即使捷尔特博士已经获准回家,别墅周围也一定会布满便衣,电话估计也被监听了。我要绕过警方的耳目和捷尔特博士取得联系,是绝对不会被警方允许的。
“不过,汉迪克我的老友,有一件事是你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嗯,你说?”
“我想让莫斯曼用用十一局机要室的电脑,就是可以上警局内部网的那台?”
“让警局以外的人进入内部保密网络,已经是构成犯罪了!?我的天,你简直是疯了。
夏天那件事,你还没得到教训么?”
“只不过查查伊凡特案的保密资料而已,以莫斯曼的技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
“可那样还是?,简直是疯了。喂,文泽尔,这个案子有那么重要么?放弃这个案子算了,你不必卷入这个麻烦事件的?”
“汉迪克,你了解我的。愿意帮忙么?”
汉迪克又不说话了?不过,我知道什么能够让汉迪克迅速做出决定:
“我这儿还有一瓶93年份的哥雅庄园雾葡萄酒,DOCG级别的。那瓶酒不是你一直都想收藏的么?结案后,我们可以一起喝一杯?”
“?好了,算我怕了你。你这种行为,根本就是贿赂警务人员?”
“这么说你答应了?”
“随你怎么说吧?”
汉迪克的爱好之一,就是收藏和品尝世界各地的极品葡萄酒(当然是一般范围内的“极品”,以汉迪克的收入水平,也不太可能买得起上万美元一瓶的苏玳七十二年极品陈酿)。别的诱惑他可以轻易抵挡,但是拒绝一杯美酒肯定会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那酒可不便宜啊!你从哪儿弄到的?上次聚会怎么没听你说过?”
“结案了再说吧,你这个单宁依赖症晚期患者?”,我挂上了电话。
这个汉迪克,马上就将话题转换到酒上了:塔芙妮刚刚用在我身上的新词,放在他身上还更合适些不过,刚才汉迪克给我的信息中,有一条是十分有用的:捷尔特博士今晚回到他家别墅,无论如何也比呆在总局所安排的某个秘密地点要好得多。警察的监视活动是暗中进行的,之前我和捷尔特博士并不知晓。而今天捷尔特博士是在我的侦探社里被警方带走的——虽然是在接受委托的时候,警方却并没有给我任何额外的交待(这点估计是汉迪克的疏忽)。因此,捷尔特博士给我们的委托并没有结束(只是意外中断了)——按照常理,我也有给委托人打个电话确认委托是取消还是继续进行的必要。
我拨通了捷尔特博士家的电话。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接听:
“喂,这里是捷尔特。”
“您好,我是文泽尔。今天上午您来过我的侦探社,我想知道?”
“文泽尔先生,捷尔特博士目前是警方的重点保护人。现在关于这个案子的一切已经由警方负责,请您不要?”
“积格勒探长在么?他负责这个案子,让我和他说话。”
“对不起,请您不要?”
“让我和积格勒说话!我再说一遍,否则我就直接过来!”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了:总局方面果然相当重视这个案子——即使我以捷尔特博士的委托为借口,恐怕也不能使他们同意我和捷尔特博士对话(这样看来,捷尔特博士应该也知道警局在伊凡特案上竭力隐瞒的秘密)。所以,我提出直接和案子的负责人积格勒对话:我和积格勒探长算是相识,和他对话,总比和这个说话像答录机一般的警员争论要好些“文泽尔,差不多十年没见了吧?”
积格勒的声音和十多年前几乎一样,他现在应该是快退休了。
积格勒探长算是本市警界的名人,在我还在警局当探员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探长了。我们曾经有过短暂的搭档关系:积格勒是个办事严谨死板的人,却留着一把和他性格不符的大胡子。积格勒探长的另一个区别于其他探长的显著特征是——穿戴整齐,即使是在大热天也一样。一个有名的传言是:在一个气温超过摄氏三十五度的日子,一个被太阳直射了四个多小时的的车祸现场,即使衬衫已经像是刚从没有甩干功能的洗衣机中取出来,积格勒探长也没有解开领带,或者衬衫上的任何一个扣子“嗯,和你当年曾说过的一样,我现在已经是个私家侦探了。”
“我在报纸上看过不少你破的案子,我早说过,你天生就是个侦探?”
“你不用夸奖我了,积格勒探长,你知道我这个电话的目的。”
“你认为,凭着旧交情,我就会同意让你和捷尔特博士对话或者见面么?文泽尔,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是我接你的电话,也会和纳夫普刚才对你说的一样?”
“我实在没想到,警局直到今天还是如此不尊重案件当事人的意见。那在当年不正是你所厌恶的么?”
“都是些不成熟的想法?,你知道,我快退休了?有些事情,是容不得一点疏漏的,意外可是无处不在?喂,捷尔特先生,您在做什么??这是不允许的,请您?”
积格勒中断了对话,却并没有收线。电话那端好像正在争吵着什么,接着又是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然后话筒里突然又传出了积格勒探长的声音:
“好的好的,文泽尔。今晚就让你和他见一面,地址你应该知道了,一会儿见?”
对方挂断了电话。
很容易理解积格勒为何会突然就改变了决定:我们的当事人大概已经料到了警方会将他软禁,便在他们动手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一个很好的假设是,捷尔特博士将这些秘密录进了录音带里,并将录音带存放在了可靠的地方。一旦博士给了信号,录音带就会被公开。
即使捷尔特博士仅是临时编造了一个类似的谎言(目的当然是为了和我见面),积格勒他们也不能不去理会——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必须尽量避免这种可能成为现实。
积格勒说得不错:意外可是无处不在
“N’approche mie de ces lieux!”
“Je le connais mieux maintenant.”
(法语:不要走近此处!我现在更了解他了。)十月的自由意志市,天已经黑得相当早了。会展中心路一如既往地堵车,卡尔街的几处工地也没有休息。相反,李希特街这条满是别墅的居民街就显得格外安静。
下车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八点刚过。
按了电铃,开门的是积格勒:
“来了?进来吧。”
我们互相打了一个照面——积格勒老了:虽然十年前我就说他整个人是一幅老态,但现在他是真的老了。衬衫和领带似乎还是多年前的那一款,大胡子也依旧,不过颜色已经灰白。
“怎么?还想说我是一幅老态么?文泽尔,你的样子可没怎么变,我一下就认出你来了,年轻真好?旁边的小姐是你的助手么?”
积格勒看了一眼塔芙妮,同时伸出手去——他是想和塔芙妮握手的,但塔芙妮显然没有会过意来。我可爱的助手恐怕是被积格勒的一把大胡子给吓到了:十多年前,我和他初次见面时的感觉也差不多(不过,他当时还没热情到要和我握手)。她只是向积格勒探长点了点头:
“?嗯,我是文泽尔的助手,请叫我塔芙妮。”
“喔喔,很高兴认识你?”
积格勒有些尴尬地摆摆手,转身进了里屋:
“捷尔特博士就在客厅里,不可以录音或者照相,用笔记录对话内容可以,但离开时必须给我们检查?”
“了解。”
积格勒探长推开客厅的门——捷尔特博士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警员。靠窗一侧的扶手椅上,一位略年长些的警员正在看杂志。
那本过期的《视点》杂志遮住了他胸前的警官证,我因此暂时无法得知他的名字。而年轻警员就是和我通过一次话的纳夫普,警官证上还盖着实习警员专用的三角形警校印章。
隔着窗,我发现别墅侧边的巷中停有一辆警车——车牌号是 FZ-P3091。这辆车从李希特街行人的角度看,正好被56号门前的木屋挡住,而小巷两旁的栅栏上又爬满了常青藤:
因此,街上行人几乎没有办法看到这辆警车。积格勒他们显然是故意这样停车的:如果警车停在显眼的位置,再笨的凶手也会知道这里早有埋伏。
捷尔特博士看到我们来了,立即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想,如果一个被困荒岛多日的海难幸存者突然看到了救援直升飞机,那反应应该也和他差不多。
“你们终于来了!这些警察已经快弄疯我了!再跟他们待几个小时,我恐怕就得强迫自己服下几片利培酮了!我的生命放在这些像疟原虫一样缠人的家伙手里,受到的威胁甚至还要多一些?”
“捷尔特博士,请您稍微注意一下您的言语?”
纳夫普毕竟是警校新丁,稍微一点侮警的话已经让他受不了。
“?注意?我为什么要注意?现在请你们都给我出去!这里是我的家,我现在要会见客人,可我的家并不欢迎穿警服的精神病人!?听得懂么?滚出去!”
可怜的捷尔特几乎都要发作了。纳夫普也站了起来——这时候,积格勒探长说话了:
“我们至少要留一个人?,纳夫普,你过来。威利,你留在这儿?就这么定了。”
那个叫威利的警员放下杂志,冲积格勒点了点头。纳夫普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积格勒,终于没有说。纳夫普出去了,积格勒带上了房门。
现在客厅里就剩下我们四人:我坐到捷尔特博士旁边,塔芙妮则坐到了侧边的那个单人沙发上——她已经准备好要开始记录了。威利并没有离开扶手椅,但已经不再看那本《视点》
杂志。
“那么,我们该继续早上的对话了。”
“好的?,嗯?很抱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什么,警察打断我的工作,也不是第一次了?捷尔特博士,能谈谈你和伊凡特之间的关系么?”
捷尔特看了一眼窗外的警车——威利这时将杂志放下了,他因而和捷尔特博士四目相对:这样的对视大概使得威利感到很不自在,他于是起身,走过来坐到塔芙妮对面的那个单人沙发上了——那个位置离捷尔特远些,监视我们的谈话也方便些。
“一年前的那个案子,由于我在犯罪心理学界的一些小成就,总局的那帮家伙联系到我,希望我可以协助他们破案——97 年我曾经帮他们搞过半年的法医培训工作,彼此也还算是比较熟悉。”
“伊凡特是个很特别的个案——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跟你我很多人都不一样。我用了相当长的时间,试图去了解他?对了,文泽尔先生,您知道一些关于伊凡特案的内容,不是么?”
“嗯,知道一些。但是不多——多半是从报纸和杂志上得知的。”
“那你一定知道他留下来的那些血字了?比如用19岁学生辛蒂的血在水泥地上写下的‘森林中的睡美人’。杂志上是怎么描述这些话语的呢?”
“杂志上说伊凡特是‘中枢DA功能异常亢进的精神病人’?”
“?那是没人了解他。‘森林中的睡美人’这个童话的起源地正是法国小镇于塞,那里是伊凡特的出生地。父亲的非正常死亡和母亲的背叛,让他的童年生活充满了‘嘈杂’?”
“非正常死亡和母亲的背叛?伊凡特的童年看上去确实很悲惨?”,塔芙妮又插嘴了——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改掉这个坏毛病“没错。十岁那年甚至连最后一个亲人都失去了?,然后他就开始流浪,积累着孤独和怨恨。我不认为辛蒂是他杀的第一个人——准确点说,辛蒂是他使用这种哗众取宠的残忍手段所杀害的第一人。而用极端的手段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正是严重人格障碍的表征之一。”
“受害者全是女性,年龄介于17到26岁之间——从这点来看,伊凡特对女性充满着偏见和仇视。究其原因,也还是源自他的母亲?”
“?传闻伊凡特的父亲并非亲生,但却对他十分不错。他的母亲是于塞有名的荡妇,时常带男人回家鬼混,即使小伊凡特就在旁边也并不回避:这点可以解释为什么伊凡特案中的七位女性受害人均没有受到过性侵犯——母亲和多个情夫之间的放荡行为,让小伊凡特感到极度的屈辱和厌恶,这使他在潜意识里形成了对男女行为的强烈抵触情绪。而潜意识的根深蒂固则悄悄改变了他的性快感取向?”
“?也就是说,伊凡特取得快感的唯一方式,是?杀人?”
实际上,捷尔特博士的叙述已经很清楚了——塔芙妮的这一问,很大程度上是对这样的事实感到不敢相信。
“?可以这样说。法国警方的资料里显示,伊凡特的父亲是死于车祸——这点颇让人怀疑。事后,老托德的遗体还没有下葬,他的妻子就跟情夫跑了?”
“?当然没有其他人义务给老托德下葬,这时家里就剩下小伊凡特和他父亲的尸体了。
小伊凡特并没有哭,而是和他一动也不动的父亲玩耍,给他唱波尔多的民谣?”
“?他撕碎了母亲的照片,撒在父亲的胸前。他看着他父亲的脸,看着老托德慢慢腐烂。
他不吃不喝,门也不出,就守在家里,等着父亲醒来,带来他最爱吃的,酒香味浓浓的酸奶酪?”
“?看着父亲因腐烂而空洞的眼眶,从口中涌出的蛆虫,渐渐溢出绿色液体的身体,粗糙缝合的车祸伤口不停地流着恶臭的腐水,小伊凡特一点也不害怕。他继续唱着童谣,想着父亲的承诺——‘过十岁生日的小伊凡特将会得到一只半岁的柴犬’,那个时刻他该会是多么快乐啊!可那时刻永远都不会来了:父亲死了,是母亲害的?”
塔芙妮停止了记录,只是低着头,间或抿抿嘴唇——我的助手肯定不会喜欢捷尔特博士所用的这些词藻,但伊凡特的童年遭遇,确实会让任何一位女性感到难过,产生同情。
我也被这个故事打动了——但却同时有一个疑问:
捷尔特博士究竟是从何处了解到这些的?我听这故事时的感觉,就仿佛伊凡特正站在我的面前,用第三人称讲述自己的过去一般。
“?祖母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小伊凡特昏倒了多久。老母亲埋葬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带着可能和自己毫无血缘的孙子,回到了于塞镇外的林间小屋?”
捷尔特博士长吁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放在茶几边上的水:
“伊凡特的童年故事,就是这些。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些的时候,我也被他给打动了?”
“听到?您和伊凡特交谈过么?”
塔芙妮的这个问题问得真算是恰到好处。
“?没有,我只不过听了伊凡特留在犯罪现场的磁带。每个现场都有一盘,或长或短,一共是,?七盘——那些就是使你们警方感到恐惧万分的小秘密之一,不是么?”
说这话时,捷尔特博士将目光移向了威利——似乎是在征求这位唯一在场的警方人士的意见。
威利并没有回答什么,而是摆出一幅不关己事的样子。捷尔特也就不再看他:
“每一盘磁带的开始,伊凡特都会说同一句话,而且重复三遍?”
“It is time to die?”,塔芙妮喃喃说出了这句话。捷尔特博士点了点头,却并不说下去了。房间里霎时间静得出奇。
现在我可以理解,捷尔特博士收到写有“It is time to die”的字条时,为何会感到如此的紧张和害怕了:一个本已埋入坟墓的秘密,时隔一年之后,又向曾听过地狱之声的人们发出了死亡召唤?已然终结的一段可怕回忆,一旦在眼前重现,而且还威胁到自己的生命:这些给当事者的精神冲击,自然是难以想象的。
“?那声音残破而低哑,仿佛来自炼狱的深渊。一遍一遍的重复,又似乎是在召唤着听者?”,捷尔特博士已经进入了那段过去——他接着说下去了,整个身体有些微的颤抖,额头上也泌出了细小的汗珠。
“?然后,他让女孩们尖叫——没有一个女孩叫得出声:她们吓坏了,她们抽泣着,声音很小。他拿出了剪刀,在她们的眼前晃来晃去,发出锐利的声音——她们连抽泣都不敢了,只有颈部的血管在一突一突地跳动。这些都让伊凡特感到兴奋莫名——他于是拿出那几张识字卡片,让她们抽签?”
“?她们怎么敢不抽呢?那把滴血的剪刀,已经剪去了她们的手指。绝望是最深刻的恐怖,她们恐怕都已经忘记疼痛了。她们战战兢兢地抽出了一张识字卡——上面画有‘鼻子’、‘耳朵’和‘嘴巴’:是小伊凡特所熟悉的,祖母曾给他看过的卡片。伊凡特笑了,给女孩们看她们抽出的卡片,并用法语病态地重复着——那种欣喜的表情,就仿若刚刚学会新词的小孩子?”
“?这时,女孩颈上的血管跳动得更加厉害:那样的诱惑,伊凡特再也禁受不住——他扬起了剪刀?”
塔芙妮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并不是塔芙妮的惊呼让捷尔特博士停止讲述的——实际上,在那之前。捷尔特博士的声音已经停止:宛如过度紧绷的琴弦骤然放松,博士的整个身体向前倾倒了下去。
“à votre place,je refuserais!”
“Il ne vaut pas la corde pour le pendre?”
(法语:换了我,我就拒绝了!绞死他都嫌浪费了绳子?)第一幕 绑架莫斯曼行动“可能是心脏病发作。得赶快叫救护车!”,塔芙妮松开了捷尔特的衬衣领和皮带。
“威利,你和纳夫普马上送博士去最近的医院,一路鸣警笛,清楚么?”
“?该死,该死!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积格勒显然对这样的意外感到非常不满。
“喂!你们那样抬一位心脏病人,可是会出人命的!应该这样?”
纳夫普和威利竟然打算用一种搬运尸袋的方式将捷尔特博士抬上警车——这种粗糙的救护行为,我的助手当然看不下去:
“我懂一点点急救常识。我想,路上有我照顾,情况应该会好上不少?”,塔芙妮纠正过那两人的错误之后,对积格勒提出了随行的建议。
“那就快跟上啊!我随后就到,让威利向总台汇报?”
“好的!?老板,有什么情况我会和你联系的。”
“嗯,路上小心。”
窗外的警车开走了,警笛声渐远。客厅里就剩下我和积格勒了。
“你难道不觉得,如果你们不来,情况会好得多么?这样的结果,我早料到了的?文泽尔,我们本来可以在这几天——不!说不定就是今晚,我们就可以抓到那家伙。可现在呢?
他们会来杀死我么?他们会不会来杀死我呢??笑话!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伊凡特留下的那些录音带,你也听过么?”
“??”
“并不止这些秘密,你知道的。”
“文泽尔,不论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其他东西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么?”
“等到再有警员过来,不给我取得更多线索的机会?”
“没错!我知道你会耍一些小动作的。你一向不认为擅闯民宅是犯法的,不是么?汇报过总台之后,会有人来接我的班。如果你那时还在这儿,我就会让他们记住你的长相——之后你如果再度接近这栋房子,他们就会让你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不错的主意!”
“?文泽尔,今年夏天的那事儿,你以为我竟会没听说么?警局就是这样的地方,你也看到了。我老了,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不再出什么意外,能领上全额的退休金?”
“嗯,我明白了。积格勒,你会拿到全额退休金的,我保证在结案之前不再回到这里了。”
“那样就是最好?”
可惜我并不打算兑现自己的承诺,这样的说辞,也仅是想让老积格勒安心些:如果莫斯曼无法帮我取得更多的线索,我想,我一定还得回来。
我将车横在莫斯曼的家门口,但并没有关掉引擎,也没有下车,只是将副驾驶座侧的车门打开了——我摁住车喇叭不放,同时用手机拨通了他家的电话。
这方法很有效——在莫斯曼的邻居们几乎要出来和我拼命的时候,莫斯曼拔掉了电话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甚至都没有换下睡衣来,头发也是乱作一团。
“不是叫你不要来拜访了么?你是想让我疯掉么?迟早有一天?,我说,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搬到斐吉斯(Fréjus)去,那样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行了,快上车吧!你可以侵入警局内部网的,不是么?”
“现在!??至少也等我换下睡衣吧。”
不过,莫斯曼似乎也没有时间换下睡衣了——14 号里一位怒气冲天的胖老太太,手里提着一根粗大的擀面杖,一边向这边走来,一边对着莫斯曼高叫:
“莫斯曼!你抓住那家伙!我来给他好看?”
我可不想被那大棒教训一番——在莫斯曼还在发愣的当儿,我一把将他拽进了我的车里,同时将油门踩到极限:高速旋转的轮胎此刻肯定已经在路面上磨出了火星,莫斯曼的脚还没来得及伸进车里,我们就已经横穿过了卡尔街,来到了李希特街的另一侧。
“梅尔太太肯定会杀了我的?,喂,我说伙计。她真会报警的!她会对接线警说,一个开红色奔驰SLK 200的‘制造噪音的蠢家伙’将她那‘和蔼可亲的好邻居莫斯曼先生’给强行绑架了!尽管她已努力打算营救我,并计划给予入侵者以重创?”
“?她不会杀了你的,我的莫斯曼。你回去之后甚至可以去敲她的房门,告诉她你已经成功地打击了入侵者,砸烂了那辆发出噪音的双座跑车,并警告他们再不许踏上李希特街一步。不妨将故事编得曲折生动些——梅尔太太会将你的英雄事迹在邻居之间义务传颂的。”
“嘿,那是个好主意?咦,你怎么把车灯给关上了?”
我没有理会莫斯曼的问题——我将车停在了捷尔特博士别墅的对面,熄灭了所有的车灯,并关掉了引擎。接班的警员已经来了:两个人,积格勒正在别墅门口跟他们交待情况。
没过多一会儿,积格勒就离开了别墅,沿李希特街向卡尔街的方向走了——最近的医院当然是第三医院,离这里步行最多不过十分钟。那之后,其中的一个大个子警员进了别墅,客厅的灯稍后便亮了;另一个小个子警员则回到了警车里:他们这次没有特意将车停进侧边的小巷——这点,积格勒似乎忘记了交待。
记下这辆警车的警用车号和车牌号后,我重新发动了引擎,向着十一局的方向驶去。
第二幕 潜入十一局行动“汉迪克,你还在加班么?”
“别傻了,文泽尔。我的那点工资可不值得我加班到晚上十点过五分?”
“那就最好,我和莫斯曼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就在你们局对面的皮娅芙(Piaf)酒吧门口碰面,十点半,没问题吧?”
“?什么?我的天!现在去弄机要室的电脑么?局里还有人在加班呢!”
“没什么困难的,相信我。汉迪克我的老友,一会儿见?”
我挂断了电话。
“你这个一厢情愿的家伙,如果有天你也进了监狱,我不会太意外的?”
“那大概会是你搬到斐吉斯之后的事了。现在系好安全带吧,莫斯曼,我要加速了?”
皮娅芙酒吧的龙舌兰酒深受十一局警官们的喜爱,汉迪克下班后也经常和同事们在那里消磨时光。这间酒吧并不是通宵营业的,凌晨一点就早早关门了——店主的理由纯粹是出于好心:他不想这些公职人员因为整夜泡吧而导致白天上班没精神,更间接性地让该区的犯罪率上升。
汉迪克准时到了。我和莫斯曼在他车还没停稳之前就冲他挥手,但他并不理会我们。他一直扳着脸走到我们面前,一声不吭。我给他递烟,他看看我,接了,自己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才终于开口说话:
“文泽尔,你听不懂我说话么?局里有人加班?,况且,就算没人加班,大厅里也总是有人值班的。你认为我怎么带你们进去?何况这家伙?,嘿!莫斯曼,你怎么还穿着睡衣?
今天不是愚人节,你们的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汉迪克,你有带手铐么?”
“?有的,在我车里。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行了。”
我将我先前在车上告诉莫斯曼的计划向汉迪克复述了一遍。
“或许能行。不过?,文泽尔,我不习惯说谎的。你知道,那从来都会让我很紧张?”
看样子,汉迪克也认为这个计划不错。我要做的,只是再给他一点信心:
“当然能行!你十二岁时的人生目标不是进军百老汇么?今晚只要能发挥出你那天才演技的百分之一,就绝对没问题了。”
“好了好了。试试看吧?”
“嘿,班森。我说,机要室现在还有人么?”
“早没人了。有什么事么?这么晚了?”
汉迪克将用手铐铐住的莫斯曼向前推了推,我也趁机出现在这位名叫班森的值班警员面前。
“这位是警探桑莫塞,梅尔市二局来的,刚刚才到。他们逮住了这家伙,看上去确实挺像马尼·莫拉,不是么?”
汉迪克又将莫斯曼往前拽了一拽,莫斯曼装模作样地呻吟了一声。他那一头蓬乱的头发,几乎伸到警员班森的脸上。
“?看起来像是吧。可那又怎样?”
“我们需要通过内部网上的罪犯资料取得马尼·莫拉的指纹,以便和这个家伙的进行比较——我们前天从床上逮住他后,他就开始装哑巴了?”
我特意使我的声音带上那么一点梅尔市口音,并且还把莫斯曼使劲往我这边一拉——他又叫了一声,那样子就好像是我将他的手腕给掰断了一样:莫斯曼真该去当个演员。
“明天再来不行么?”
“班森,已经扣押了他三天了,你知道非法拘留的定义,不是么?如果今晚还得不到指纹比照的结果,他们就得把这家伙给放了。我也觉得这人就是那个倒卖大麻的?你看看,今晚我本来不用加班的,你总不会让我白跑一趟吧。”
“我们抓到这个人,也费了不少劲儿?”,我在旁边补充道。
“?可机要室里现在没人。”
“没事儿,只要能进去就行了。桑莫塞警员曾在二局的机要室工作过,?熟悉这些东西。”
汉迪克向我挤挤眼睛。
“没错?,我想,贵市的内部网,原理上应该和梅尔市的基本一样。没什么问题的。”
“哦,那是最好。这是钥匙?最好快点,两点我就下班了。”
“当然,班森!明天的午餐我请?”
汉迪克拿过钥匙,将莫斯曼一拖,径直就往电梯走去,我赶紧跟上,还对班森警员说了声:
“谢啦?”
班森举起手中的咖啡杯,向我致意了一下,并投过一个友善的微笑。
电梯间里,汉迪克帮莫斯曼打开了手铐。
“嘿,汉迪克,你的演技可以参评最佳新人奖了!”,莫斯曼不忘在这个当儿称赞一下汉迪克。
“帮我擦擦手心的汗吧!文泽尔,再给我支烟,我忘带了。”
我抽出还剩半包的Marlboro,递给汉迪克:
“我看你是想借我的烟抽吧。你怎么只记得带打火机呢?”
汉迪克笑笑,不再理我,而是自顾自地抽烟去了。
十一局机要室,将近十一点半。
“也还是调用一样的资料么?”
“只要是和伊凡特案相关的都要。喂,汉迪克,你把烟蒂丢地上没关系么?”
“你没看到满地都是么?早上会有人来打扫的,不用担心?”
“打印出来还是发到你邮箱?”
“当然是打印出来!”
“但是内容相当多,打印的时间不会短的?”
“如果你愿意帮我做个摘要就是最好。对了,再查查警用车号为 FP010337,车牌号是的警车的出车记录,看看现在是哪个小队的谁用这辆车。”
“好的,警用车号 FP010337?,不过摘要就算了——我给你把内容相似的资料都整合一遍,大概可以省下一半的纸张?”
“机要室打印机的纸少了没事么?”,我问汉迪克。
“调用刑事科重案二组的打印机吧,那是我的职权范围,应该没什么问题。”,汉迪克叹了口气。
“可以调用么,莫斯曼?”
“当然可以。对了,汉迪克,我找到你的工资档案了:要不要把你的薪水改成和你们局长一样高?反正是每月电子转帐,没人会知道的?”
“我怎么觉得我该把你们统统给铐起来??牺牲上宝贵的休息时间,和两个每时每刻都在触犯法律法规的家伙待在一起,我看我真是疯了!”
“那么你是不要了么?”
“?你确定不会被发现么?”
“当然!”
“?那就三个月吧。我也想试试拿上局长工资时的感觉。对了,莫斯曼,能增加我的假期么?我还没去过梅铎克(Medoc)的Con酒庄呢!”
“??”
十一局电梯间,10月8日凌晨零点三分,星期二。
“我看不大像??”
“没事,汉迪克。你指望一个熬到午夜一点的人还有好眼力么?”
“?反正你在这个周末之前一定得还给我!总局的布伦法副局长周五会过来检查——内尔(Nell)如果在那之前找我挂失的话,我还得多写份报告?”
“别紧张,我不会把它弄丢的。如果你愿意亲自过来取的话,我倒很愿意用那瓶雾葡萄酒来招待。莫斯曼,你也会来么?”
“你说我怎么可能错过??”
莫斯曼的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已经开了:警员班森就站在门口。
他的表情很严肃——不过这倒还好,关键是莫斯曼就站在最前面:一只手挽在睡衣的系带上,另一只手则悬在空中,正准备拍向我的肩膀:
手上当然没有手铐!
“桑莫塞探员,能不能给我检查你的??嘿!那家伙怎么弄开了手铐的!”
班森已经拔出了枪。汉迪克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了,莫斯曼的手也不知道换个位置。
我就在那个时候用手肘将莫斯曼的喉咙给卡住了。在这个动作完成之前的半秒钟,我已经以条件反射般的速度冲着班森喊叫:
“班森!班森!你知道紧急通道在哪里么?”
“?什么?紧急通道???”,班森握着枪,却并不知道前进或者后退一步,准心也并没有瞄准任何目标——我敢打赌,这样的情况,在警员班森的职业生涯中,绝对是第一次!
“马尼·莫拉的同伙,有武器,最少两个人。听着,班森!班森,你有在听么?”
“是的,我在听!”
“你马上去守住紧急通道!我带这家伙上车,汉迪克警长会守住电梯。明白么!”
“好的!我马上过去。祝你好运!”
班森匆匆向我行了一个礼,就朝着紧急通道的方向跑去了。
我则拉了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汉迪克,与莫斯曼一起向着十一局大门跑去第三幕 内部网资料的浏览、整理和假设“看来这次一定得写报告了?文泽尔,你那小伎俩可真算不上聪明!我说,班森明早一定还守在通道口呢!我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总有办法搪塞过去的?或者你可以说‘马尼的两个同伙’从窗户溜走了;又或者你看到他们从二楼的房间放绳索下来,然后你就冲了出去,展开了一场大追捕。嘿!我今晚用总局的名义给你们局发张通缉令好么?不过我得找张合适的照片?”
“得了吧!莫斯曼,那样情况只会更糟的!班森那边我有办法应付,谢过你的好意了。”
“?现在呢?你还是要过去么?”,汉迪克转过头来问我。
“这些东西我还没看呢!我想我会去的——反正都已经准备好了,去去也无妨?”
打开车门,我把刚印好的资料放在了驾驶座旁。
“那我该怎么回去呢?如果这样子去拦车,司机大概会马上报警?”,莫斯曼指指自己的睡衣。
“我们的汉迪克警长会很乐意送一位良好市民回家的,不是么?”
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建议,莫斯曼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们两人已经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汉迪克,只等着他说“上车吧,莫斯曼”了。
汉迪克知道自己是拒绝不了了,也就懒得再说多余的话了:
“?好吧好吧,怎么样都行。上车吧,莫斯曼——把你的头发稍微整一整,还有睡衣。
不要看上去像个女人一样,被人看见可就麻烦了?”
“好的好的,顺道去我家喝杯咖啡吧——妈妈上周又给我送巧克力小甜饼来了,还有很多哩?”
皮娅芙已经关门了。汉迪克的车,引擎的声音很大——不过一会儿也就小了,消失了:
但我还看得见那隐隐约约的车尾灯。
待到连车尾灯的光亮也随着夜色一并模糊不清的时候,我自然是已经回到车里,开始翻阅起那些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内部资料来。
现场描画、法医报告、目击者报告、线索分析、犯罪心理分析、重案组每次的开会报告、上级勒令限时破案的批示、二次批示、三次批示??莫斯曼的整合并不细心,我在翻阅的时候依旧看到了很多重复的内容——但他总算是记得将这些资料按照时间排序。
辛蒂的案子、苏珊的案子、艾莉斯的案子??我至少翻过了一百多张印得密密麻麻的资料纸,除了更详细地了解到每个案子的表面细节之外,几乎是一无所获。资料里前几次的线索和犯罪心理分析都存在不少的臆断及错误,会议中也产生了不小的分歧:艾莉斯案子的血字被某位探长解释为“下次他很可能会对老年人下手”;由凶器为剪刀及第二、三、四号案件均发生于同区的特征,拉克(Lark)副局长甚至提出要调查豪泽区的全部裁缝并将他们暂时扣押——我们这位显然是持理想主义态度的副局长大概认定,使用剪刀的犯人一定是以裁缝为职业的了:幸好这样的提议并未被采纳。
他们却也并没有拟出什么像样点的计划来——由于这个案子的影响太大,总局的高层颇有默契地在决策上给予了过多的关心和干涉。可怜的积格勒,虽然身为本案的负责人,却很少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作出一些实际而有效的行动——开会报告里积格勒的提议的被否决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实际上,我那位曾经的大胡子搭档所给出的提议,大部分都是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奏效的)。
高层倾向于保持“按兵不动”——毕竟,动一下难免出错,亨利·多勒引咎辞职的例子摆在眼前,谁都不希望为了一个棘手的案子而丢掉自己的饭碗。
但这样一直等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伊凡特当然不会陪着警方一起等待,受害者仍在增加中。玛丽的案子发生后,似乎是有人提出邀请一位心理专家来协助调查(这个建议的提出在案子的发展中显得如此的顺理成章,因此我们甚至都不能从资料中知道,究竟是谁首先提出这个建议的)。考量一番之后,总局选中了曾经在总局负责过半年的法医培训工作,并且在犯罪心理学研究上有一定知名度的捷尔特·内格尔博士。
捷尔特博士根据被害人特征和凶手遗留下来的血字内容对凶手的身份进行了大量合理而大胆的假设。他推断凶手为二十到四十岁间的白种男性,有轻度的自闭症及性心理变态,可能是法国南部人,并且所留的名字很可能是真名。
专家的意见倒没什么人反对——警方按照这个描述,追查到伊凡特的出生地法国于塞,但伊凡特早在1981年就离开了法国,他在于塞也没有什么保持联系的亲戚。况且,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出生于于塞的那个伊凡特就是现在潜藏在自由意志市的邪恶剪刀手,此时线索基本上已经全部断掉了。
月 17 日也即莱塞济·佩里格的案子之后,整个案件却似乎突然出现了转机——6 月日的会议报告中记录了捷尔特博士的一段发言:
“根据我之前的假设,犯人很可能是我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病人:他大概在去年六月的时候初次来到第三医院,当时他的手被木钉刺穿——我想他应该是个木匠。”
得到的资料中,除了法医报告和上级的批示(那是因为这些文件在撰写时即规定采用电脑文档格式)之外,其余都是相关手写稿的扫描复印件——机要室的工作人员以索引加上大量扫描文件的方式来浪费机要室电脑中显得有些过多的硬盘空间,这些因为插入了很多图片而大得惊人的文件估计会在每季度末以兆字节数统计的形式呈交上去以作为机要室在之前数月中每日辛苦劳作的有力证明。
可能是负责录入的警员在扫描会议记录原始稿时粗心大意的缘故,这段发言及会议进行的后半部分统统缺失了,紧接着的一页是当天会议的末尾、由积格勒所做的总结:
“鉴于博士所给出的建议,讨论下决定申请抽调一个便衣分队负责在博士正常工作时的监视和保护工作。其余行动及分配保持不变。”
我对中间缺失的内容感到十分好奇——如果伊凡特真是捷尔特博士的一位病人,则捷尔特博士当然曾经和伊凡特对话过:但今天在博士家时,塔芙妮的这个问题却得到了博士否定的回答——目前看来博士并没有什么隐瞒我们的必要,那是否表明此处博士的判断后来证实是错误的呢?又或者博士曾和警方达成过什么协议,承诺不将自己曾和伊凡特接触过的事实公之于众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继续翻阅下去——可惜,后一天下达的上级批示反而给我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本案第六次的批示这样写道:
“无论是否侦破此案,案件都必须在7月19日之前侦破,最迟不得超过7月31日。”
参考我们已知的、关于本案的部分“事实”,本案确实在7月31日之前顺利结案了。上级之所以将破案的最终期限定在7月31日,是因为“六个月”即半年这个时间期限经常是敏感的各大媒体期待万分的一个字眼——“伊凡特案拖滞长达半年之久”作为头条标题放在本市各大报刊的第一版上,几乎是变相向总局的领导层递交了集体辞退信。
这句看似极其简单的批示在表意上自然是前后矛盾的——“无论是否侦破此案”,这样的论调让我感到心寒:前后两个“侦破”所指代的含义显然是不同的——总局高层的意思可能是,即使案件在7月底仍未被侦破,警方也要伪造出案件已经侦破的假象,并力图将之后发生的案子隐瞒下来。
我立即想到了缺席进行的伊凡特公审和秘密执行的死刑——加上州议会在“逮捕”伊凡特之后长达三个月的、意图恢复死刑的“激烈”讨论:既然现在伊凡特很可能没死,这一切是否只是政客和无能官僚们为了保住权势及安抚民心而导演出的一场可笑闹剧呢?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将剩下的资料纸反过来翻阅,想看看这个案子真实的结局究竟是如何。
最后一页纸,大概是由于打印的缘故,只有一个日期留在上面:
年11月23日这个日期似乎和今天(准确点说,应该是昨天)我看到的某个日期比较接近,但我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为了帮助自己糟糕的记忆,我将资料往前翻了一页,一个名字马上跳入我的眼中:
狄尔瑟·赫拉斯我得承认,这个名字确实帮助了我的记忆:
年11月22日,狄尔瑟·赫拉斯因车祸重伤入院,当日夜间不治身亡而这张纸却是打印稿形式的法医报告我的天!
我抱着不可置信的态度看完了和狄尔瑟·赫拉斯女士相关的那些资料,并不得不接受以下的事实:
狄尔瑟女士并不是如莫斯曼在公共网络中(莫斯曼调用的应该是民政局的档案)所查到的那样,因为车祸重伤而身亡——狄尔瑟·赫拉斯是伊凡特案的第八个死者!
编号:
被害人姓名:狄尔瑟·赫拉斯遇害时间:2001年11月22日年龄:33岁职业:主妇现场:朗林根区李希特街58号/公寓卧室中血字位置:卧室衣橱的侧面血字内容:
“永别了,我的医生朋友,可怜的背叛者。”
——伊凡特,内疚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