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天又要来了么。这么快呢,这么快?”
老人坐在扶手椅里,身旁的壁炉火焰惨淡微渺,映得老人如同颓败的枯枝,却在对面的墙上投下了巨大而恐怖的暗影;间或有噼啪作响的火星从火焰中迸出,随即又力不从心地消逝在黑暗中。
五十一岁的吕根曼·霍费尔先生,在这渐暖的春意之中,却时时感到严冬般的寒冷——他隐隐约约觉得,那该是生命正在迅速凋败的讯号。
“你后悔了么?我的主人。”,侍立一旁的罗德,这时突然问道。
“谈什么后悔不后悔呢?罗德,都已经这样了?你知道,那是属于我的魔鬼——是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现在却又无能为力?”
“其实那样最好。即使他们抓住了那家伙,也不一定能查到我们做下的事情——哈,那人肯定会反抗的,枪声会埋葬一个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
“不,罗德。我倒希望他能够将一切都说出来——我受够这种日子了?,我受够这个家族了?,我怎么这么没有胆量——我所有的都无法弥补我失去的,我的伊丽泽,我的整个生命:尽数毁在了一些可笑而虚妄的家族传统上。”,吕根曼先生面无表情地倾诉着——好像是正叙述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般。
“主人,您遵守了家族的传统,那才是您该值得骄傲的——伊丽泽会原谅你的。”
“胡说!”,听到这话,别墅主人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那是我的女儿!亲生女儿?她爱着我,我却将她的生命强行掠走了——仅仅只是为了保全我自己的性命?谁会原谅我?谁都不会!她更不会!不可能会!!”
这突如其来的逆动更加耗损了本就勉力支撑着的少许生命——吕根曼先生的声音一下子就崩塌了下来,似乎他今生再也无法用刚才那么大的声音说出任何一个词了:
“别人会怎么说呢?咳?吕根曼·霍费尔,一个正直的人,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哈,那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呢!”,别墅主人回复了刚刚面无表情的神情,只不过声音比刚才要更低些,更微弱些了。
“是啊是啊,我的主人,您真是令人感到失望?”,管家罗德胡乱地附和着,给别墅主人递上了一杯水。
“连你也这么觉得了么?我忠诚的罗德,你也觉得我令所有人失望了么?那么,罗德,你认为我现在还能如何补救呢?”
“太迟了,我的主人,什么都太迟了!如果他们这次能抓到他——我想,您是时候该做个决定了。”
“你明白我的心意呢!罗德,你知道的——就算这次,那个魔鬼再次得手了,我也还是会做个决定的。你放心?”
“您不立下一个遗嘱么?您知道的,伊丽泽已经不在了,董事局的那帮家伙难免会吵个不停。”
“?唉,那么麻烦。原来的已经作废了,现在的又还有什么意义呢?罗德,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将这里的一切都送给你——我现在对什么都无所谓了。我说,我不想再去想什么董事局——我死以后,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如您所说的,我的主人。”
“好了,罗德,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的,我的主人。”
管家消失在黑暗之中。吕根曼·霍费尔微眯上眼,整个世界也就随着混沌不清起来——仿佛它们就一直是那样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