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栗从许雅玲手上得到沈梅死后遗落在纵树坡草丛的一张带血的残图,图上检测到有刘洪天和严晓冬父亲严泽实的DNA证据。图上的松树引起了林栗的好奇。
“应当是吧。听别人说,她可能做了有钱人的二奶。不过,作为朋友,我们一般不会打听对方的个人隐私。”
“什么?你说她做了别人的二奶?”
“是的。她走上这条路,完全与她家嫌贫爱富的家风有关。”
“哦,这样呀。”林栗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和沈梅一样,对12年的爆炸案是一次意外也表示怀疑呢?”
“是的。”
“你认为纵火者以及爆炸犯者和一般的刑事犯罪分子有什么不同的心理吗?”
“大多数纵火者,由于精神发育的问题或者因某个事件对其精神的刺激,导致他们精神受挫,他们有着强烈但不稳定的自尊感、与人沟通困难、性格懦弱内向、富于想象等这些特点。思维上的迟缓,使得他们难以得到他人的充分理解甚至遭受误会,人际交往中缺乏交流的手段和技巧,会导致他们的自信心缺乏,自卑感放大。这样的人既无法通过行动改变自己适应周围人,也无法通过行动来使自己得到大家的认同和赞许,于是便逐渐走向自我封闭的世界。心理学告诉我们,人的生存需要一定量的信息,而自我封闭的人就用想象或幻想来替代现实的生活。”
“那么,这些罪犯是怎样走向犯罪的呢?”
“这种类型的人只有生活在想象和幻想中,才能使自己逃避那些现实中自己无法面对的问题和困难。但是现实的问题无法通过逃避来解决,这样,平时受到的各种挫折会慢慢积累,导致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最终便选择一种极端的行为方式释放出来。纵火是一种很好的情绪宣泄手段,火烧得越旺,情绪宣泄得越彻底。”
“也就是说,他们纵火的目的仅仅是为宣泄自己的情绪?”
“不能孤立地这样看。每个人有自己的情绪,情绪发泄的方式也不一样,理性的人一般不会选择危害他人生命和财产的方式去宣泄。他们之所以采取纵火的方式,主要原因在于心理出了问题。”
“那么,你认为严晓冬生前心理存在问题吗?”
“嗯,有。他不和周围人接触,独自住在峡谷庄,说明他想把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但越是这样,他的心理问题越得不到解决。”
“这么说来,他骗保自焚的动机就可以理解了。”
“你们法医要求要用证据还原事实。虽然严晓冬有这种犯罪的可能性,但并不意味着这种事一定要发生在他身上。其实,仅凭目前的事实来看,我们对严晓冬的了解非常少,严晓冬到底是不是心理产生了严重问题的人,我根本无法判断。”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接触到他,仅凭周围人的议论,是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心理活动的。”许雅玲顿了顿说,“就算是骗保自焚,但至少没有去伤害他人或财产,这与其他纵火犯有着最根本的区别。更何况,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严晓冬之死属于自焚。”
没有接触过严晓冬?林栗心里闪过一丝疑问:据严开顺村长说,他女儿曾见到许雅玲进峡谷庄找过严晓冬。不过,有没有见着严晓冬这件事却无法证实。
“沈梅来墉湖镇之后与严晓冬见过面,那么,你对此怎么认为呢?”
“应当是想了解12年前的爆炸事件。”
“就是说,沈梅是因为这件事导致后来丧命?”
“很有可能。”许雅玲说道,“因此,要查清沈梅的死因,就要对12年前的爆炸案重新做一番侦查。可这事柚木市公安局已经结案,要说服他们重新立案得找到新的证据,所以,这需要你们法医协助。”
“但愿沈梅留下的东西能让我找到新的线索。”
“你不觉得有必要了解刘洪天和严晓春父亲之间的关系吗?”许雅玲提醒林栗道。
“你说得对。”
从公园出来,林栗回到实验室,对沈梅留下的图纸做了非常全面的分析。1个月后,林栗决心找严晓春谈一次话,可是,见到严晓春时,她那美丽忧伤的神情却让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林法医,你怎么了?”林栗神色上的不安让严晓春很不自在,她隐约感觉到了林栗那颗炽烈的心。
“我想找你聊聊有关你爸爸生前的事。”
“噢?”
“你爸爸和刘洪天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只知道他和我爸爸认识仅仅有1年,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开矿的事你爸爸才和他认识?”
“不是。刘洪天开矿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躲债躲到我们峡谷庄,就这样,我爸爸认识了他。”
“那就是说,你父亲和刘洪天合作开矿是他们俩认识之后的事?”
严晓春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专心在外面读书,完全不知道家乡发生的事情。家里的人包括我弟弟从不与我谈他们遇到的问题。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不分散我的学习精力。正因为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我才把心思全部倾注到学习上,我的学习成绩也因此非常突出。现在想起来我真后悔,当时只顾着自己的前程,却忽略了关心家里人,所以,才有了今天你问我什么我都答不出的难堪局面。”
“其实不能怪你,农村人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考上大学,对家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光宗耀祖的了。不让你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主要怕你分心,影响学习。”林栗问道,“你爸爸生前和村子里谁的关系最好?”
“当然是朝阳庄的严开顺村长。”严晓春脸露疑色,“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怀疑刘洪天与12年前的爆炸案有关。”
“什么?”严晓春脸色变得惨白,手上拿着的手机应声落了地,身子禁不住发抖,“难道说,是他下毒害死了我爸爸他们,然后又制造爆炸案的假象?”
“与他有关,但并不意味着他要亲自下毒作案。”林栗从地上捡起手机,轻轻放到严晓春手里,“严晓春,我只是由他有作这个案的动机来推测他有这方面的嫌疑,最终结果得靠证据说话。我告诉你,只是希望你对这个人留个心眼。”
“如果这是真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严晓春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不过,不管刘洪天怎样,他不应该成为你和刘伟之间爱情的阻碍,看得出,刘伟是真心爱你的。”
“如果凶手真是刘洪天,我怎么会和一个杀害我父母的凶手的儿子结婚呢?就算刘伟真心实意地爱我那又怎么样?我爸爸、我妈妈,还有我弟弟,若在九泉之下有知的话,他们绝不会原谅我。”严晓春一把抓住林栗的手,“林栗,你说这事会是真的吗?”
林栗望着严晓春,没有说话。
“你说呀。”严晓春摇着他的手,眼泪纷纷涌了出来。
林栗从身上拿出那张带血的松树图,“这是沈梅发生车祸时遗留在现场的半张残图,被许雅玲偶然捡到。”
“上面有什么?”
“我分析了图纸上沾着的痕量成分,发现含锌量很大,而纵树坡中土壤含锌量微乎其微,两者有明显的差异,说明这张图纸上沾着的土壤不是纵树坡的。”
“难道说是峡谷庄的?”
“对,图纸上的泥土应该来自峡谷庄某个地方的土壤。”
“这上面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从血痕来看,如果血滴垂直下落到图纸上,血的形状应当呈一个完美的圆形,但是这张图纸的血看起来更像从身体上渗出来的血渗透到了纸面上。我推测是受伤者把带血的纸条从身上拿了出来。”
“那么能分析出受伤者是谁吗?”
“尽管12年过去了,血迹的DNA仍然可以通过对比进行鉴别。根据我们的初步检验,血迹上的DNA与你的根本吻合,这意味着可能是你的直系亲属当中的一个。”
“你什么时候抽了我的血?”严晓春一愣。
“上周。在你的公司和刘伟的单位要你们做身体全面检查时,我要医生保留了你和刘伟的微量血液,以作DNA对比。”
“还有刘伟的?”
“没错。”林栗说道,“巧合的是,这张纸条的缝隙里有肉眼难看到的一根细小的毛发,其DNA与血迹不相符合。”
“不相符合?是不是说明这张纸条被另外一个人接触过?”
“是的,而且很巧的是……”
“我明白了,一定和刘伟的相符,对吗?”
“问题的症结在这里。”林栗说道,“能和刘洪天在一起的人只能是你父亲,而不是你家里其他人。这说明那次发生大爆炸之前,你父亲和刘洪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而发生的事很可能与这张带血的纸有关。要弄清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得首先找到这张图的另一半,然后着手弄清图纸说明了什么问题。如果另一半没有被毁,且存在某个地方并能被我们找到的话,或许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如果找不着呢?”
“总会有办法。”林栗说道,“我会再次去峡谷庄,那里可能哪个地方藏着某个秘密。”
“我和你一起去,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行。不过,在此之前,你一定要设法接近刘洪天。”
“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要你答应和刘伟的这门婚事。”林栗说道。
“为什么?”
“要得知12年前的爆炸真相,得想方设法接近他,在他身上取得突破口。刘洪天是有着一定地位和财力的人,一般的人很难接近他,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接近他的机会。”
“可是……”
“要你答应这门婚事没说要你和刘伟马上举行婚礼,一切看事态发展吧。你和刘伟之间的感情,我不好说什么,究竟要怎么处理,你自己把握。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你不妨利用一下刘伟。”
“但是刘洪天不会轻易答应……”
“见机行事吧。”林栗望了望天空,“下雨了。”说着,林栗从提包内拿出一把粉红色折叠伞递给严晓春。
“留着你自己用吧。”严晓春将两只手的手掌放在头顶,一路小跑着向附近的岐山路奔去,当她气喘吁吁地来到一家水果摊的凉棚下时,一个衣着时尚的性感女子撑着一把红伞从她面前走过。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熟悉?还没来得及回忆起这个女子是谁时,细雨纷飞之中走过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抱着一捆红色的玫瑰花,走近她面前,用着稚嫩的声音叫道:“姐姐,买束花吧。”
严晓春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前面那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不正是她一直想找的那位玫瑰女郎吗?在她中学生时代卖玫瑰花时曾给过她20元。
严晓春拔腿追上去,同时大声喊道:“请等等。”
前面的女子仿佛没听到似的,仍然朝前赶路,直到严晓春连续冲着她的背影叫了几声,她才回转身来,表情冷冷地问道:“你叫谁啊?”
那秀气的瓜子脸,黑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尤其那副冷艳无比的表情,都与严晓春12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玫瑰女郎的身材相比从前更加圆润丰满,皮肤比以前更加光滑,衣着比以前更加时尚高档。
“我叫你。”严晓春脱口而出。
“我不认识你。”玫瑰女郎扔下这一句就扭着身子朝前走去。
严晓春刚要追上去解释,旁边那个卖玫瑰花的小女孩又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发出很小的声音却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语调:“姐姐,买枝花吧。”
严晓春胡乱从身上摸索出一张10元钞票,往小女孩手里一塞,“给。”
接着,严晓春朝玫瑰女郎离开的方向继续追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小车驶到玫瑰女郎身旁停了下来,玫瑰女郎一猫腰,低头钻进车内,接着小车便飞也似的开走了。
这使得严晓春对这位玫瑰女郎的身份陡然产生了几分好奇。这是一位怎样的女子啊?她原以为是一辆普通的出租车,没想到竟是这样一辆高级的小车,看来玫瑰女郎的身份并不一般。
“姐姐,花没给你呢。”卖花的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她的跟前。
“小妹妹,这10元是给你的。你回去吧,当心别着凉了。”严晓春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不禁又想起往事。
待小女孩千恩万谢般地走开后,严晓春又朝着那辆劳斯莱斯车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辆黑色的车早消失在滚滚车流之中了。只要玫瑰女郎仍然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严晓春想,一定有机会再次遇到她的。
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下。朦胧中,严晓春突然发现卖玫瑰花的小女孩仍然在前面寻找着买花人,她心里一动,连忙走上去,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小女孩身上。
“小妹妹,你为什么下雨天也出来卖花?”
“我想为大哥哥买花,可是我没钱。大哥哥说过,他很穷的时候,很想买玫瑰花送给他心爱的女人,可是等他有钱的时候,他却不敢见他心爱的女人了。”
“你大哥哥是谁啊,他心爱的女人又是谁啊?”
“大哥哥就是曾经出车祸的植物人,那个他心爱的女人,他说是柚木最漂亮的女人。”
严晓春一怔,出车祸的是徐晓宝,最漂亮的女人难道是刚才遇到的那位玫瑰女郎吗?在柚木她还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
“黄丽倩。”
“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不是刚才走过去的那位姐姐呢?”
黄丽倩摇了摇头。
“那是谁啊?”
“前不久煤气中毒死了。”
“你说的是朱樱梅啊。”
黄丽倩点了点头。
“你认识她吗?”严晓春指着玫瑰女郎的背影问道。
黄丽倩低下了头。
“你怎么啦?”
“我……”才刚吐出一个字,黄丽倩的眼泪纷纷掉了出来。
严晓春心里一惊,“小妹妹,你哭什么?”
“我看到她时,她却把脸扭到一边。”黄丽倩哭道,“我想要把大哥哥的银项链拿回来,可是,她说银项链是大哥哥送给她的。她怎么能这样呢?”
“不是大哥哥送给她的吗?”
“不是。她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一条银项链呢?还要说这是大哥哥送给她的。”
严晓春一怔,“你别哭了。有机会我帮你问问原因,好吗?”
“好的。”
“小妹妹,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不啦,姐姐。我要继续卖花。”黄丽倩发现一对情侣,撒腿走开了。
那对喃喃耳语的情侣撑着一把伞,在风雨之中走走停停,两人的笑声不断从雨中传来。当黄丽倩跑过去时,男孩立即买了束又大又红的玫瑰花塞在女孩的手上,女孩的脸绽开了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多么令人嫉妒!
当刘伟再次约严晓春见面时,严晓春接受了,并表示她可以和他继续交往,但是他一定要说服他父亲。刘伟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答应。
3天后,刘伟说,他父亲约她在柚木酒店相见。
刘洪天身上穿的是广州出产的某个普通品牌的休闲服,脚上穿的是从鞋店定做的极普通的真皮皮鞋,非常舒适耐磨。不论他出现在何处,总能见到他衣着整洁,容光焕发,形象不再是12年前的农民形象,而是新时代的企业家形象。
刘洪天神情非常严肃,默默地喝着热咖啡,不时朝坐立不安的刘伟瞅一眼。
“你真的想嫁入我们家吗?”10分钟后刘洪天问严晓春。
严晓春一愣,当她接触到刘伟的目光时,突然感到他夹在中间很可怜。刘伟爱她,但他父亲却对这桩婚事不满。
“不是我想进你们家的门,而是我和刘伟彼此相爱。”
说完,严晓春低头喝了一口茶。当她低头时,耳际的白骷髅头耳环坠下来,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这对耳环哪儿来的?”刘洪天发现严晓春耳际的耳环后,身子微微战栗着,语调中带着不安。
严晓春抬起头,刘洪天脸上的红润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一种淡淡的苍白覆盖着他那过于自信的表情。
转眼间,他的心态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反差呢?这对骷髅头耳环引起了他的不安吗?难道说,爸爸妈妈的死与他有关?她想起林栗说过,那次爆炸案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刘洪天无疑有着最大的嫌疑。
“是晓春弟弟的遗物。”刘伟代替严晓春回答道。
刘洪天渐渐恢复了镇定。
“它们代表着我死去的父母。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就把它戴上了。既然引起您这么大的反感,我摘下来吧。”说着,严晓春想摘下耳环。
“不,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就戴着吧。”刘洪天若无其事地摇了摇手,“今天叫你们来,想必你们知道是为了什么。”
刘伟说道:“爸,听说肖市长已经放弃了与您联姻的想法。”
“嗯。”刘洪天脸色不悦地说道,“不知谁在背后向肖市长说了什么,昨天肖市长打电话对我说,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也罢,这门亲事弄得我如鲠在喉,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如今没有了这鲠,我反而更轻松。”
“那……爸爸是不是不反对我和晓春的婚事了?”
“此一事彼一事。肖市长不同我结为亲家,并不意味着我会同意你们之间的婚事。”刘洪天说道。
“爸爸,您怎么能这么说?您这样说话有没有考虑晓春的感受?”
“那你们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刘洪天冷笑道,“凭我们家现有的条件,你说你看上她哪点?”
“爸,请您别误会,晓春是在我的追求下,才答应与我交朋友的,并不是她有意要高攀我们家。”
“难道这不算高攀吗?”
“爸,在您开矿发财之前,不也是两手空空欠了一屁股债,被人追着讨债,后来躲到峡谷庄,让晓春爸爸为您挡驾吗?而且,人家听说您有开矿经验,还同意与您合伙开矿,您怎么能那么快忘了人家?现在晓春和我谈恋受,您怎能说人家是高攀我们呢?”
“你给我住嘴。”刘洪天几乎咆哮着跳了起来。
“如果您还让我尊重您的话,您就不要挖苦晓春了。要不是因为那次爆炸的缘故,今天坐在钱堆上说话的就不是您,而是晓春的爸爸。”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当初要你出国,你不出去,原来是为了这个女人。人家留学,定居国外,在国外风风光光生活得很体面,你却混到这种地方来,还在这里胡说八道。更可笑的是,为了这个女人,你居然叫嚷着要同我断绝父子关系。真是岂有此理!”刘洪天气愤地拍着桌子。
“您别骂了,毕竟他是您的儿子。”严晓春说道,“您叫我过来只是为了羞辱我。没想到您对我有那么深的成见。的确,我除了有一张学历,什么也没有,我家与您家门不当、户不对,确实是我高攀了。”严晓春说着,掩面哭泣着冲了出去。
严晓春怎么也不明白,她和刘伟两人之间的感情为何非要得到他父亲的认可呢?严晓春对刘伟失望透了。
“您满意了吧?”刘伟痛苦地坐在一旁,脸色非常难看地对着刘洪天说道,“您好自为之,我回滨海去了,我不想再见到您。”
说罢,刘伟走了。刘洪天脸若冰霜地推开窗户,正好看到严晓春从大门跑出去,那对骷髅头耳环再次使他身子打了一个寒战。
严晓春回头,看到刘伟正在不远的地方,一脸痛苦的表情。她想起了林栗的话,觉得不能轻易向刘洪天示弱,于是又回到刘洪天的房间。
刘洪天仍然在那儿悠闲地喝着咖啡,抽着烟,双眼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听见传来的脚步声,刘洪天已经判断出是谁了。
“你不是答应和刘伟分手了,现在又来做什么?”刘洪天回过头,冷漠的双眼射出足以令人发抖的寒光,“是不是想讨些青春损失费?”
“刘董事长,虽然我很想用金钱迅速改变我的生活,但是我向来鄙视不劳而获的钱。如果你真的认为我和你家的刘伟来往,是我觊觎你们家的财富,其实在另一种角度上来说是贬低了刘伟。”
“说得好。你和你父亲当年的个性一模一样,我很欣赏这种人,在社会上,我最愿意打交道并与之结交的也是这种人。”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属于我的东西被人夺走,我会心甘情愿放弃。属于我的东西,我会加倍夺回。”
听出了严晓春话语中的火药味,刘洪天不再冷静,话语之中含着恼怒,“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董事长,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过去有没有做过亏心事,你心里最明白。”
说完,严晓春转身就走。严晓春明白刘洪天为什么坚决反对她和刘伟结婚了,刚才她耳朵上的骷髅头耳环一定刺激了他。倘若她和刘伟结婚,骷髅头耳环经常出现在他面前,一定会让他想起她的父母,这会让他今后的生活过得很不安。
“慢着。”刘洪天从桌上站起来,迅速挡在严晓春的面前,“请你说清楚,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干吗那么激动?莫非你真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严晓春嘲讽道。她刚才是试探刘洪天的反应,没想到刘洪天真的沉不住气了。此刻,严晓春很清晰地看到刘洪天脸上的肌肉在急速地抖动着,如果他问心无愧的话,决不至于这样失态。
刘洪天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严晓春不放,“难道你认为你爸爸的死是我造成的吗?”
“我有这样说吗?你不要多心了。”严晓春发出一声冷笑,“你不是我爸爸生前的好友吗?我想你还不至于在朋友背后做忘恩负义的事吧?”
“是啊,不然我怎么有脸面在社会上混呢。”刘洪天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补充道,“关于那件事,社会上可能有些人会说闲话,但我做事问心无愧,不然我能混到今天这种地步吗?”
严晓春没有说话。
“如果你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可以来找我解决。”
“用不着吧,10多年的困难我都撑过来了,目前更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是啊,你是个不错的女孩。”刘洪天说道,“我错怪你了,我知道强行拦阻你们的来往不明智。我向你保证,今后不管怎样,我不会插手你和刘伟之间的事。”
严晓春心想,刘洪天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难道他有了新的想法?
“谢谢你的好意,在这个世界上,与金钱较量是不理智的,会把自己逼上一条绝路,我可不想那样做。虽然我爱刘伟,而刘伟也爱我,但是现实告诉我,我们之间的爱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与其这样下去,倒不如放手,让大家以后都有一片开阔的天地,你说对吗?”
“是的,是的。”刘洪天不住地点着头,“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我为我过去对你们之间的粗暴干涉向你表示道歉,我阻止你和刘伟的来往,是做得过分了点。不过,我不这样做,会得罪肖市长。我在不知道你们已谈恋爱的情况下答应了肖市长,如果刘伟和你来往的消息传到肖市长的耳内,我要怎么向肖市长交代?所以,当初我做出那样的举动,实属迫不得已。”
哼,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严晓春心里恨恨地咬牙道。刘洪天那种小人得志的神态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刚才,刘洪天还指责她与刘伟谈恋爱,是想高攀他家,才眨眼工夫,刘洪天就低头向她认错了,可见,刘洪天一定是个善于见风使舵且言而无信的人。
严晓春从柚木酒店出来后,突然又想到关系到父母和弟弟的许多事还没有弄清楚,便咬咬牙转身又走了进去。
再度进酒店房间后,严晓春看到刘伟和刘洪天面对面地坐着,红着脸,两人都是气呼呼的样子。严晓春猜测他们刚才一定激烈地吵了一架。
刘洪天一见严晓春进来,连忙站起身,“晓春,一切都是我的不对……”
“尽管我和刘伟之间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人是有自尊的,如果真的为了婚姻而丧失自己的尊严,我宁愿选择放弃。如果你真的有诚意,为了刘伟,过去发生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我可以统统忘记。”
“真的?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过,我爸爸的死因我一定会查清楚,只要我查清是有人故意制造爆炸案害死我爸爸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刘洪天一改之前语气的冷淡,“你认识林栗这个人吗?”
“怎么啦?”严晓春一愣。
“我有事找他,你能叫他过来吗?”
“当然。”林栗正苦于没机会接触刘洪天呢。严晓春心想。于是,严晓春爽快地答应了刘洪天的要求,接着她立即给林栗打了一个电话。
林栗接到电话感到很意外,他不知道刘洪天为什么突然要见他,不过,他马上起程来到了酒店。
在酒店内,林栗见到了刘洪天。几天前,林栗还从电视上看到许雅玲采访刘洪天的镜头,电视上的刘洪天精神矍铄,目光锐利,可今天的刘洪天却显得有点憔悴。
“您这么客气。”看到桌上丰盛的食物,林栗感到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不必客气,坐下来我们边喝边聊。”
“您有什么事要找我吗?”林栗很小心地问道。
“我想问问你,幸福小区那件案子是你在负责吗?”
“是的。”
“朱樱梅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他杀?”
“目前基本上可以排除是意外。”
“可不可以这样说,不是意外,就一定是他杀。”
“要完全肯定是他杀目前还缺少必要的证据。”
“为什么?”
“自杀也不是意外。”
“朱樱梅决不会自杀。”
“您怎么知道?”
刘洪天的神情显得很悲伤,双手掩面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这……”林栗感到很意外,“这是怎么回事?”
“在我结婚之后,我曾偷偷和一个小学同学发生过关系。本来在读小学时,我和她两人坐在一排,相互之间有好感。她知道我在私人煤窑下井,特意到矿山上买家用煤。事后,我给她送了一车煤,她后来也没来找我什么麻烦,再后来大家也没有联络了。本以为这事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没想到,今年突然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我有一个女儿,我怎么会相信呢?可对方在电话里明确告诉我以前发生在煤窑上的一件风流事,并说出了发生的具体地点和时间。见对方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不得不答应和那个神秘的女儿见一面。
“因为事情影响很大,同时我又担心有人敲诈我。现在很多人知道我有钱,都想方设法靠近我,也不排除有人在打我财产的主意。为了谨慎起见,我和她偷偷地见了面。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电话就是朱樱梅打的,她还拿出一个银项链给我看,正是我当时送给那个女同学的礼物。”
“银项链?”林栗暗自吃了一惊,如果刘洪天说的是真实的,说明朱樱梅身上的确有一条银项链。
“是的。”
“但是我告诉她,必须经过DNA鉴定,我才会相信她是我女儿。DNA检验的结果证实她的确是我亲生的女儿。但是,在我还来不及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时,朱樱梅就因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了。本想朱樱梅死了后,这事一了百了,我也装作没有发生这件事。但最近,我听说朱樱梅有可能不是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死的,而朱樱梅的母亲不知怎么弄到我的电话,打电话要我想法查清真相。不管如何,这个请求我不能不答应,毕竟她是我的亲生女儿,虽然我不想让外界知道这事,但是也不想朱樱梅的母亲把此事闹大。”
“朱樱梅是在确定和您有父女关系多久出事的?”
“一天吧。”
“还有其他人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没有人知道,就连我儿子刘伟,我也没告诉他,他至今还不知道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呢。”
“那么,您找我是希望我把朱樱梅的死因弄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