榊诊所的前院铺设得非常漂亮,停了五辆车,其中就有三辆方向盘在左边。
“看来好像是有钱人专用的诊所。”三枝说。
正面大门是单边开启的自动门,他和三枝一走近,门就悄无声息地向内开启。一进去是个非常狭小的大厅,有一组简单的沙发,左边是挂号的窗口,正面有扇门,病人大概就是从那里进去就诊的吧。
三枝环顾了大厅一圈,轻敲挂号处的小窗。磨砂玻璃的另一头,刚看到白色人影晃动,就露出一张女性的脸。
“哪位?”
“对不起,刚才我打过电话询问来这里该怎么走。”
三枝用超乎意料的客气语调说。说不定是为了这种时刻,特意深藏不露的声音。
“电话?”挂号处的小姐歪着头,白制服的胸口挂着“安西”的名牌。
“对,承蒙你们亲切的指点。”
霎时,安西的脸不悦地扭曲。
“哎呀老天爷……这么说,你带了病人来?”
“不,病人今天没跟来,我是想说能不能先商量一下……”
安西一边用小指挠着太阳穴,一边抬眼看着三枝和他。
“我们原则上不替没有介绍信的病人看病,因为我们只有一位医生,而且大学医院那边还会转介病人过来,接电话的人没把这点跟你解释清楚吗?”
“有,我们听说了。”他忍不住插嘴,因为他觉得像傻瓜似的杵在一旁也没意思。三枝眼中闪过愤慨之情,但他决定不予理会。
“可是,我们以为来了或许自有办法,而且你们又把走法都告诉我们了。”
“真是伤脑筋。”
安西往后面忽地一转,她大概是坐在旋转椅上。
“太田小姐,刚才有人打电话来询问,是你接的吗?”
“啊?电话啊?”对方用毫不客气的口吻回答。安西从椅子里起身往里走,视野也随之豁然开朗。
挂号处的窗口不高,必须要稍微弯腰才能一窥究竟。三枝和他都算比较高,所以几乎弓着背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事务室比外观给人的感觉更宽敞,大概是房间比较深的缘故。中央有四张办公桌、两台电话,墙边放着一整排柜子。房间的另一头,红、蓝、黄三色档案夹以外人无法得知的整理方式,密密麻麻地塞满整片墙壁。同时,在档案柜的旁边放着一台米白色传真机。
里面似乎有三人:安西和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子,他正面向桌子,背对着这边,另外就是刚才被称为太田小姐、同样穿着白制服的女子,她躲在安西后面,看不见长相,两人正细声地快速交谈。
这时,穿西装的男人站起身,瞄了三枝他们一眼后,对两位白衣女子说:“那我也该告辞了。请替我问候榊医生。等货一到,我会立刻把芬必坦送来。”
安西略微扭过头来,对年轻男人点点头:“辛苦你了。”
“是制药公司的掮客。”三枝压低声音说。
“掮客?”
“就是外务员,业务代表。”
穿西装的男人从两人的视野中消失,不久从大厅那扇门出来。他拎着大手提包,瞧也不瞧他们一眼,穿过自动门走到前院,钻进夹在两台进口车之间的白色国产车里,发动引擎后,立刻仓皇而去。三枝他们瞥见汽车车身旁边写着公司名称“矢部制药东京西营业处”。
终于,安西回来了。刹那间,她身后叫“太田”的小姐惊鸿一瞥——是个圆脸戴眼镜的女子,比安西年轻,正气呼呼地鼓着脸。
安西眼中虽也有怒意,但脸上还是努力地勉强摆出笑容。
“对不起。”
“结果还是不行吗?榊医生不能替我们看病吗?”
三枝发出失望的声音,并很精明地顺势提到医生的姓名。
“对,就是啊。对不起,你是从哪儿知道我们医生的?”
“有个熟人以前曾经接受过治疗。”
“在这里?”
“不,是在大学医院那边。”
“我想也是……你们两位最好也去那边试试,或许会更快。”
“这样吗?虽然很遗憾,但好像也没办法了。”
“对不起。”安西又说了一次,便啪的一声把挂号窗口关上,毫不留情。
两人一走出前院,三枝便扯动一边嘴角迅速说:“停下来,假装正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点头。
“你想做什么?”
“我要抄下停在这里的车牌号码。”
三枝抄车牌期间,他背对着诊所入口,两手插进长裤口袋,驼着背。
“感觉像是吃了闭门羹,每个地方都是这样吗?”
“那倒不一定。好,抄完了。”
三枝把抄好的便条纸往夹克的胸前口袋一塞,做出非常遗憾的样子,转身回顾榊诊所的建筑。
“挂号处那两个小姐好像不是你认识的人。”
“我也毫无印象。”
“我早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了,反正我还是有办法。”
“你要怎么做?”
“先去陆运局,找到负责的窗口,在详细登记事项证明书的申请表上填写这几辆车的车牌,只要付每件七百元的手续费,就能查出车主的姓名和地址。对了,你知道陆运局是干吗的吗?”
“我知道。从今往后,除非我们特地提出疑问,你可以当作我们都了解,没问题。”
“那就好。在这五辆车当中,很可能就有那位姓榊的医生的车,就算没有,能查出在诊所工作的其他人或病人也好。不管怎样,总之可以增加信息。”
他看着反射盛夏阳光的车身。
“感觉上好像很迂回。”
“还有别的方法啦。可以在附近打听看看,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那位姓‘太田’的小姐呢?”他转身回顾诊所,“如果顺利搭上关系,也许可以问出里面各种消息——”
见他忽然住口不语,三枝立刻抬起脸:“怎么了?”
“有人正从四楼的窗户窥探我们。”
他的眼睛还没离开那扇窗子。四楼一共有四扇窗,是最左边那扇,百叶窗像铁卷门一样关得紧紧的。可是就在前一秒,那片百叶窗的正中央还被拉下来,从那里探出一张脸。
“你确定没看错?”
“对。我看得很清楚。一发现被我看到,立刻就消失了,不过我的确看到了。”
三枝也仰望窗子,仿佛嫌阳光刺眼地眯起眼睛。四楼的窗玻璃正好照进阳光。
“搞不好是住院病人。”
“有人会在大白天把百叶窗关得那么紧?”
“也许是日光恐惧症吧?”
“怎么可能。”
“开玩笑的啦。我们该走了,老是在这里磨蹭会引起对方怀疑。”
在三枝的催促下,他一边迈步,一边忍不住再次仰头回顾榊诊所那栋白色建筑。
“搞不好是住院病人。”
“怎么了?”
他回过神一看,三枝正盯着他。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没事,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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