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快三点的时候,又响起了敲门声。内特打开门,看见薇科和蒂姆站在面前。蒂姆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内特看着薇科说:“你怎么不在上班?”
“我打电话请了病假,”她坏坏地笑着说,“准备好探险了吗?”
“什么意思?”
“薇科和我聊了聊,”蒂姆说,“我们知道这幢楼与某种威胁有关,很可能还有一起谋杀。我们现在该主动出击了。”
“言下之意?”内特问。
“我们要下地窖。”薇科说。
“什么?”
“那个大房间,”她说,“还有下层地下室。我们要看看那里有什么。”
“奥斯卡怎么办?”
“奥斯卡是了不起的旧世界绅士,开车送曼迪去凡奈斯的食品超市了,”蒂姆说,“他们的员工爆发了流感,缺收银员。她要是四点前能赶到,就可以多轮一班岗。”
“高峰时刻走一〇一公路,奥斯卡至少要一个半小时才回得来。”薇科说。
“这里有多少是真话?”
“反正曼迪愿意配合就是了,”蒂姆说,“时间不等人。你来不来?”
三个人爬后楼梯下楼,来到地下室。内特在洗衣房对面第一扇上锁的房门前停下,“想从这儿开始吗?”
蒂姆点点头,“先解决比较小的问题,”他说。
“我们怎么进去?”薇科问,“我们没讨论过这个。”
蒂姆从背包里掏出一本用旧了的皮革支票簿,打开露出的却是一整套撬锁工具。工具发出经年使用的那种暗淡亮光。工具插进锁眼,手指调整角度。动作灵活而久经练习。
薇科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所以,”内特说,“撬锁你也会?”
“几年前我出版过一本有关撬锁的书,”蒂姆说,“那种挂在《雇佣兵》《作者文选》这种杂志名下的指南性小册子。感觉会派上用场,于是我就玩了玩。”
“说起来,”薇科说,“你靠‘我出版过一本有关什么什么的书’搪塞,而我们愿意买账的次数毕竟有限。”
蒂姆微笑道:“但这是个万金油借口,你说呢?”
“你怎么会那么多事情?”
工具一转,挂锁“啪”的一声弹开。“这样吧,”蒂姆说,“你也说说你公寓那套暴力破解电脑是干什么用的如何?你先说,我保证一五一十全交代。”
她的笑容消失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答得好,”他说,“我只是一个退休的出版商。说起来你怎么不生气?”
门开了,他们走进去。门口有一个装满手动工具的铁桶。一个角落里有一台非常破旧的除草机。机器上靠着一把塑料耙子。
墙边有三个金属架,摆满了纸箱。一半纸箱贴着标签,有些是原始包装,有些是用马克笔手写的。卤素灯泡,走廊灯管,管道配件,几箱不同功率和安培数的保险丝。另外几个箱子上有各种编码和“凯蒂卧室”之类的标注,内特知道那是以前房客留下的东西。
“哇,”薇科说,“一间脏兮兮的储藏室。”
“但现在我们知道了。”蒂姆说。
“战斗的一半工作是了解情报。”内特说。
他们一起微笑。蒂姆关上门,重新把锁扣好。
走廊尽头装饰华丽的双开门上,门闩横贯把手,铁链缠绕门闩。“你打算怎么开这个?”内特问。
蒂姆放下背包,取出警用长杆黑色金属手电筒递给内特。“最简单的办法,”他说,扭头对薇科说,“带手机了吗?”
“当然。”
“拍铁链的照片,”他说,“拍铁链如何缠绕门闩和把手。事后方便我们恢复原装。”
内特照亮左边第一个托架,铁链从角铁底下绕出来缠住门闩。薇科的手机“咔嚓”一响,内特把手电照向下一个铁链交错的地方。
灯光照亮沉甸甸的挂锁,蒂姆等着他们拍完照片。开锁工具插进锁眼,在他的指尖下轻轻移动。没几秒钟,挂锁“啪”的一声弹开。
他们解开铁链,铁链与门闩和把手铿锵碰撞。蒂姆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枕头套,装好铁链和挂锁,扔在门口角落里。他把手上的铁锈擦在牛仔裤上,双手抓住木门闩的一头。内特抓住另外一头,点点头。他们从托架上抬起门闩。蒂姆把门闩靠在枕头套旁的墙上。
内特抓住一个门把手。薇科抓住另外一个。“准备好了?”
“一年前就准备好了。”她说,脸上泛起笑容。
他们拉开门。铰链很滑,吃住了重量,门无声无息地应手而开。走廊的灯光洒进房间。
正是他们在希拉的照片上看过的样子。地板是一整块混凝土,有两条长长的裂缝。一条修补过,另一条没有。几只绿色蟑螂从灯光下逃开,消失在房间的黑暗角落里,在灰尘中留下一行行模糊的脚印。内特看见多年来虫子留下的几千行脚印。
他看了一眼薇科,“你能行吗?”
“没问题。”她跺了跺脚,厚如地毯的灰尘掀起波澜。内特看见她把裤脚塞进了靴子里。
“电灯开关。”蒂姆说。他绕着墙壁边走边找,“愿意冒个险吗?”
内特环顾四周,“我觉得这地方不会装有警铃,”他说,“开吧。”
开关“咔嗒”一响,灯光如爆炸般亮起。房间中央的超大号灯泡赶走了黑暗和最后几只勇敢的蟑螂。
这个房间占据了地基的前半段。天花板的木梁上缠着几十年的积灰蛛网,反射的灯光使得灯泡四周愈加明亮。红砖墙壁包裹房间,铸铁管道贴着四壁伸向楼体。
房间中央是那段扶手。扶手本身是一节节铁管,大号法兰将铁管固定在一起,横杠共有两条。扶手长七八英尺,宽三英尺。
两道扶手之间是一条楼梯。钢铁台阶上有星星点点的橙色锈斑,向下伸进黑暗。
蒂姆沿着墙壁走完一圈。一个角落里有几件工具——一把铁铲和两把长地刷,都褪成了相同的灰色。
“什么也没有,”他说,“基本上就是个很大的空房间。还有电梯井。”他指着门背后的屋角。那里有个钢铁笼子,四周包着木质框架。电梯轿厢不见踪影。电梯井是空的,只有两条钢缆,向上伸向楼体,向下伸进下层地下室。
薇科用手机咔嚓咔嚓拍照。她拍完墙边的绳缆,伸手敲了敲。绳缆左右晃动,抖散了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蛛网,蛛网慢悠悠地飘落。“就是电线,”她说,“我没猜错。”
“但不是铜的,”内特从她背后探头张望,“也许是电梯的。”
薇科耸耸肩。
内特在扶手旁的那一摞报纸前蹲下。最顶上一页模糊不清,有几行蟑螂的脚印。他吹了口气,文字和照片在多年积累的灰尘下露了出来。
蒂姆站在他身旁,“有什么好消息?”
“飞机又有油了。卡特总统似乎希望我们团结一心,度过能源危机,”内特微笑道,“哦,布朗州长削减了三亿预算,说本州雇员今年不加薪水,”他吹掉盖住报纸标题的灰尘,“《洛杉矶时报》,一九七九年七月十四日。”
“重要吗?”薇科问,“那个日期?”
内特翻阅那一摞报纸。纸张泛黄发硬,但并不脆。“似乎并不重要,估计只是什么人随手扔在这儿的。”
“但我们对年代有了概念,”蒂姆说,“考虑到挂锁上的锈迹和这么多灰尘,我敢说自从报纸扔在这儿就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
薇科侧着头说:“三十三年。比奥斯卡住进这幢楼还早十年。他很可能根本没进过这个房间。”她环顾四周。
“也许他没有钥匙。”内特说。
蒂姆走过来站在他们身旁,越过扶手望进黑暗,看看手表,“时间不等人,已经过了十四分钟。想要安全脱身,我们只剩下一个小时了。准备好了吗?”
内特看着薇科,薇科点点头,“好了。”
“我先走?”
内特深吸一口气,举起手电筒,“据说我是领头的?”
蒂姆露出一丝笑意,“但还是可以支使别人。”
“我来。”他点亮手电筒,指向底下的黑暗。楼梯的底部在大约十五英尺开外。
他踏上第一级台阶。金属嘎吱呻吟,但没有移位。他向下走了一级,薇科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轻轻捏了捏。内特抬起另一只手,也捏了捏她的手。
他们向下走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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