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婆呆了一呆,又到溪边,细细地看着溪水中自己的身形,小心用手理了理头发,又在自己脸上,慢慢抚摸着不断地道:“这是我?这是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林紫烟忍不住道:“前辈,我在回旋谷外,遇见你时,你已经是这样子的了!”
老太婆回过头来,道:“这事情本就出奇,我记得晕过去的时候,正是烽火连天,乃是在紫烟驿附近,为何会来到回旋谷的?”
林紫烟听得“紫烟驿”三字,心中不禁一动,暗忖听闹天八龙的口气,自己的名字,也是由紫烟驿而起,而且,至今未曾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多半也和紫烟驿有关,但是那老太婆说什么“烽火连天”中原一带,自从赵匡胤做了皇帝以来却已然久无战事了!顿了一顿,问道:“前辈,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太婆道:“小姑娘,你这不是多问么?当然是后周太祖初立,兵攻紫烟驿,威名赫赫之际,如今后周太祖不知已然拓疆何处了!”
林紫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道:“前辈,你是开我玩笑,还是讲真的?”老太婆一怔,道:“我向不打诳语,怎会和你开玩笑?”林紫烟见她又确然不像疯颠,便正色道:“前辈所说后周太祖初立为帝那一年,我才出世,如今我已然十五岁了,这件事距今也已经有十四五年了,怎的听前辈口气,还像是在讲昨天的事时一样呢?”
老太婆脸上倏地变色道:“什么,十四五年了,你是那一年出生的?”林紫烟道:“不错,而今周太祖早已逝世,传了三代,已经被赵匡胤当了皇帝!国号大宋。”
老太婆喃喃道:“赵匡胤?这名字生得很呐!难道我当年这一昏迷,竟然昏了十四年多?”林紫烟生性聪明,听到此处,已然对事实的真相,明白了一大半,道:“前辈,你当然不是昏迷了十四五年,而是当年受伤之后,神智已失,一直疯颠了十四五年,我见你时,你便是疯疯颠颠地!”
老太婆摸了摸头上的伤口,怅然道:“在疯了十五年后,又因为大石的偶然一砸,所以清醒了过来?难道真是这样?”林紫烟道:“当然是这样了。”老太婆又向溪中一照,叹了一口气,道:“真想不到当日一晕,再醒过来时,已然成了这般模样了!”
林紫烟听她的口气,像是当年她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而如今十五年来,疯疯癫癫,连容颜也大起变化,因而心中难过。
想起自己被困在回旋谷中,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出得去,心中也不禁感概,陪着老太婆叹息了一会,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太婆道:“既然已经事隔十五年,武林中人,也只当我已经早已死去,怕你也不会知道我的名头了!”林紫烟道:“那倒未必,前辈武功如此之高,点穴功夫,又自成一家,只怕江湖上还时有道起,何妨一告?”老太婆道:“我当年外号人称逍遥仙子,姓李,单名一个羽字。”
林紫烟在心中将“逍遥仙子李羽”六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道:“我确是未曾听过前辈的名头。”李羽叹道:“当然,还有一人,是我丈夫,人称金龙林泰初,不知曾否听过?”
林紫烟摇了摇头,道:“也未曾听起过!”李羽长叹一声,道:“事隔十五年,自然沧海桑田,大不相同,不知道当年天下闻名的胡玄、侯一元之辈,如今是否已成白骨?”
林紫烟突然听她讲出闹天八龙之中的两个人来,不由得一怔,忙道:“这两人却还在人间,我三个月以前,还曾见过。”
李羽面露喜色,道:“当真?然则耶律兄弟呢?”林紫烟道:“也在,闹天八龙八个人都在世上。”李羽道:“啊!想不到他们八人,竟然尚在,小姑娘,你将他们近来的情形讲给我听听?”
林紫烟心想本来无事,如今她既然已经清醒,不再疯颠,而且对自己态度甚好,听她口气,又是闹天八龙一流人物,当然肯将自己的穴道解开,也不用急在一时,因此便将闹天八龙,如何要在赵匡胤手中,抢救周太后和周少主的事情,详细说了出来。
李羽听得津津有味,道:“小姑娘,你再说说,你第一次见我时,是在什么地方?”林紫烟只感到好笑,道:“第一次我没有见着你,你便夺了我两件物事!”便将在地道中的事说了,李羽呆了半晌,道:“我确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林紫烟又道:“第二次见到你,你却将我误认为什么九尾妖狐!”李羽面色倏沉,“哼”地一声,道:“九尾妖狐孙艳!”林紫烟耸了耸肩道:“我从未听人家说过有她这个人物。”李羽道:“以后呢?”林紫烟道:“你要我带你入回旋谷来,但是又说我会骗你,不但将入回旋谷的地图撕毁,而且点了我的三心穴,叫我三个月后身亡,如今已近三个月了。”
李羽神色大变,尖声道:“小姑娘,你说我点了你的什么穴道”林紫烟道:“三心穴!”李羽面色一沉,道:“小姑娘,你别乱说了。”林紫烟发急道:“你这人,早时你疯疯傻傻,不肯为我解穴。倒也罢了,为何如今已然清醒又来混赖?”
李羽忙道:“小姑娘,你且别着急,我师傅本来是点穴的大名家,她老人家的名字,也不必说了,但是她一生认为遗憾的事,便是未能研究出点穴道后,令人不立即丧命的办法,虽然古籍中有载,说是人胸前胸后,有两个穴,一个叫三心穴,一个六情穴,若被点中,前者三个月,后者六个月,方自身死,但是她老人家却一辈子也未曾研究出这两个穴道的方位和点穴之法来!”
林紫烟越听越不像话,道:“可是你三个月前,分明点了我的三心穴,而今我真气运行,已然受阻,再过几日,便要死了!”
讲到后来,已然是语带哭音,李羽也急出了一身冷汗,有声道:“莫非……莫非……我在不知自己为何人的那十五年中,已然创出了点那三心穴和六情穴的手法?莫非真是如此?”林紫烟顿足道:“你别莫非莫非了,快给我解了穴道吧!”
李羽面色严肃,道:“小姑娘,你不要急,事情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师傅死后,我也一直在找那三心、六情,两大秘穴的窍门,但直到我十五年前,昏迷之际,也还没有结果,而我到今日醒来,那十五年的事,却是莫名其妙,一点也记不得了,而今你真气运行已经受阻,正是被点了三心穴的迹象,一定是我在那十五年中,虽然将过去尽皆忘记,已然成了第二个人,但是念念不忘于那两大秘穴,终于找到了门路,可是我此时,却一点头绪也没有,非但不知如何解法,连怎样点那两个穴道,也是惘然不知!”
这一番话,说得林紫烟宛若堕入了冰窟之中,混身发冷,道:“那我是死定的了?”李羽道:“你若是死了,我如何还有面目见人?你先盘腿而坐再说。”
林紫烟此际,已然了无主意,只得依言盘腿而坐,只听得李羽全身骨节,咯咯乱响,倏地伸出双指,身形一转,转到了自己的脑后,林紫烟尚未弄清她要做什么,李羽已然出手如风,从“百会穴”起,经后顶“强间”、“脑户”、“风府”、“哑门”,一直顺脊椎而下直到“腰俞”、“长强”,一口气在林紫烟督脉所属,二十一个穴道上,全都点了一点。
在林紫烟而言,只觉得一股略麻之感,生自顶门,直到尻骨,总共只不过一眨眼间的功夫,而李羽却已然点了她二十一个穴道,出手之快,无与伦比,接着,身子一转,又转到了林紫烟的前面,林紫烟只见她在那一霎间,已然满面通红,满头大汗,连衣衫也已然湿透,李羽一转到林紫烟身前,又疾伸双指,点了她“天突”、“璇玑”、“华盖”、“紫宫”四穴。
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不住喘息,林紫烟见她一口气点了自己将近三十穴道,不知是做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只见李羽喘了几口气,道:“小姑娘刚才我以本身纯阴真力,又用秘传大轮指手法,将你任督二脉的穴道,全都闭住一半——”
林紫烟道:“怎么,那三心穴已然被解开了么?”李羽摇头道:“虽然不曾,但是就算被你点了三心穴的话,一年之内,亦可保无事了,需知大轮指手法,非同小可,我已然耗费了数年功力了!”
林紫烟明知眼前这个自称为逍遥仙子李羽的老太婆,无论功力辈分,都高过自己,但听了这话,心中也不禁住发怒,“霍”地站了起来,道:“然则一年之后呢?我还不是要死?”
李羽叹了一口气,道:“小姑娘,如今唯一办法,就是我在这一年之中,能够忆起这两大秘穴的点法和解法来,要不然,你死,我也陪你一起死如何?”李羽如此说法,实在已尽了所能,而且,她出手点林紫烟的三心穴时,根本是在疯癫的状态之下,但是她却仍然以为自己不对,宁愿以死相殉,若不是正派中人,怎肯这样做法?
可是林紫烟却是心中懊丧已极,一点也不领她的情,“呸”地一声,道:“这不是放屁么?谁要你一起死?我才十五岁,就算再过一年,也不过十六岁,你本已行将就木,就能够赔得我么?”这几句话,实在是大大地伤了李羽的心,她低头半晌不语。
林紫烟又道:“一年之后,一年之后,谁能保得定一年之后你能想得出两大秘穴的秘奥来?又怎知道我死之后,你也会死?”李羽叹了口气,道:“小姑娘,你也不用逼人太甚了,只要我静下心来,不想过去,总可以将两大秘穴的秘奥,参详透彻的,如今我先将师门所传,无上点穴心法,大轮指、小轮指两法,传了给你如何?”
林紫烟并不知道那“大轮指”、“小轮指”是什么玩意儿,“呸”地一声,道:“神谷子先生留给我的武功,我还学不完呢,谁学你那一套?”李羽面色灰暗,想见她心中难过之极,林紫烟满肚子闷气,径自拂袖,走了开去。
一连几天,林紫烟只是心神不宁,连练功也无心思,看李羽时,却当真专心一致,凝坐不动,林紫烟恨起上来,当真想一斧头自背后砍死了她,但是砍死了李羽,自己更无生望,只得忍住。
自从李羽以“大轮指”手法,将她任督两脉的要穴尽皆封住一半之后,她全身的真气,反倒通畅无阻起来,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仍是潜心练功。一晃眼,又过了三个月,在回旋谷中,已然住了半年,林紫烟每天俱向李羽追问,是否有头绪,但李羽的回答,却总是叫她失望。
林紫烟好几次已然绝望,根本不想再练功了,但究竟是性格倔强的女孩子,仍然时刻不停地精研神谷子留下的武功,李羽也不时加以指点,两人的关系,也显得奇怪之极,明明是仇人,但是却又像是师徒!
在这前后半年之间,林紫烟的武功上得益之多,简直不可想象,七七四十九式“开天辟地”斧法,已然参透十之七八,而四苦掌的精奥,亦领会了十成中的五成,只是“伏羲神步”功,确实在太为玄妙,连李羽也是茫无头绪,所以林紫烟得益尚不甚多。
回旋谷中,四季如春,眼看得四面高耸的峭壁直上,积雪甚厚,想来已然是到了冬天林紫烟功力增进,轻功也大有进展,好几次欲攀上峭壁,看个究竟,想发现除了神谷子所指示的那张指示图以外,是否另有出入回旋谷的途径,那一日,恰巧又是大好天气,阳光照在积雪之上,发出了晶莹光彩眩目之极,林紫烟腰际插了开天、辟地双斧,背上斜悬了紫电刀,一早便对着北面的那座峭壁凝视了半晌,四面峭壁之中,只有那一座,还有点可供立足之处,看了好一会,才发觉李羽也已到了自己身后,便道:“逍遥仙子,我要攀上那峭壁看看,是否另外还有出路。”
李羽道:“林姑娘,你不必多生是非了,回旋谷若是另有出入途径,神谷子怎会在此隐居?”林紫烟努道:“照你说来,就算我得以不死,也要一辈子在这谷中过日子了?”
这半年来,她武功虽然精进,但脾气也变了不少,想起自己随时随地,都可以身死,自己谁也不免变得暴躁,何况她本是一个任性的人。
李羽总觉得自己对林紫烟不起,弄得她生死难料,因此绝不与她计较,叹了一口气道:“你要上去散散心,亦无不可,只不过崖上积雪甚厚,小心雪崩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林紫烟冷笑一声道:“多谢你的好意关照!”竟然全不领情。
李羽也就不再言语,林紫烟一提真气,三个起伏,便已然来到了峭壁下面,足尖一点,身形“飕”地向上拔起,顺手擎出了开天斧,金虹陡展,“叭”地一声,向峭壁上砍去。
那是她早已想好了的办法,开天斧其利断金,这一砍之下,便已然深深陷入峭壁之中,她人也平空停立,又拿出了辟地斧,向上砍去,就这样交替以斧陷石,每一次可上升三尺左右,到了中午时分已然爬得极高,向下望去,回旋谷已成了巴掌大小一片绿色,而抬头向上,却还是如同在回旋谷底抬头上望一样,峭壁高耸入云,高不可攀!
林紫烟见爬了半日,连雪线也未曾爬到,仍然身在没有积雪的地方,而峰顶积雪之处,与日月互相辉映,也看不真切,不知有多高!林紫烟略歇了歇,心中暗想,至多化上半个月的功夫,就这样一路不断地上升,难道还不能攀到峰顶么?主意既定,便又向上攀登起来,到当天天黑,再看回旋谷时,已然只有一寸见方,可是若是爬上了峰顶,回旋谷已定被云遮盖,根本看不见了。
林紫烟将两柄神斧,俱都陷在峭壁之上,头枕开天斧,脚搁在辟地斧上,就以上乘的“铁板桥”功夫,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又向上攀登,到了中午时分,已然有了积雪,林紫烟开天斧向上一撩,辟地斧已然拔了出来,怎知一斧却砍在积雪之上,整个人立时连同雪块,一齐向下掉去!
林紫烟觉出自己身子向下一沉,不由得大吃一惊,她知道这时候,万万不可心慌意乱,否则,只要身子离开峭壁远了,双斧不能再砍在峭壁上的话,跌了下去,一定成了肉泥!百忙中镇定身形,下堕了三五丈,才“唰”地一声砍出,刚好砍在峭壁之上,将下堕之势稳住,死里逃生,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林紫烟在峭壁之上,呆了半晌,心中不免沮丧,暗忖自己以为手有开天辟地两柄神斧,就算慢些,要爬上峭壁总非难事,却未料到峭壁之上,积雪如此之厚,看来还是一样上不去!向下一望,回旋谷其小如豆,要下去当然不难,可是却又不免为逍遥仙子李羽嗤笑自己不听所劝,一咬银牙,仍然向上攀去,来到积有浮雪之处,先将积雪去尽,等到露出了岩石,再砍上去,依次上升。
这一来,自然又慢了许多,一直爬了两天,夜来战战兢兢,又不敢好睡,实在已然相当疲倦,但林紫烟仍然是百折不挠。
到第四天早上,太阳才一升起,林紫烟便觉得五彩夺目,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来,以手遮额,细细一看,不禁“啊”地一声,惊呼起来,原来再上去两三丈,积雪已尽,山头之上,全是坚冰,怕是亘古以来,便已然附着在岩石之上,晶莹剔透,透过坚冰,仍然可以望到岩石,冰层足有三尺来厚,而那积有坚冰的山峰,约莫还有三二十丈高,便已然可以看到峰顶,林紫烟所见的眩目彩色,原是朝霞照在坚冰之上,反映而出所成。
林紫烟一见将到峰顶,不由得精神一振,不一会功夫,开天斧已经砍到了冰上,林紫烟还恐不稳,跌了下去,可不是玩的,从第三天起,根本已经看不到回旋谷,只见片片白云了!便用力拉了一拉,觉得足可承受一人之力,才依法上升,只觉得身子贴近在坚冰之上,奇寒彻骨,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仍不免气血流行不畅。
林紫烟一面运转真气,与之相抗,一面仍继续向上攀去,眼看将到绝顶,忽地一个眼花,像是看到冰中有人,林紫烟一个错愕,几乎跌了下去,定睛看时,更是惊骇莫名!
原来在将到绝顶,尚有三丈的地方,坚冰之内,竟然冻着四个人!那四个有男有女,全都贴石而立,被坚冰冻住,林紫烟在冰层之外,离他们只不过两三尺,若不是有坚冰隔住,简直伸手便可以摸到!
在这样的高山之巅,而出现了这种做梦也想不到的怪事,林紫烟芳心不禁怦怦乱跳,好一会,才定下神来,仔细看去。那一层厚约三尺的坚冰,越到峰顶,越是晶莹,简直像是水晶一样,被冻在冰内的人,纤毫毕现,只见是两男两女,每一对男女,成为一面。
两个男的,一个是虬髯大汉,身材高大,右臂袒露,装束奇特,右手持住了一柄八楞铜锤,要向另一个书生打扮,已近中年的人砸了下去,那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手持长剑,欲对削那大汉的手腕,但就在这个时候僵住了,神态如生。
两个女的,俱都容颜极美,而且面目甚是相似,一个靠近那虬鬓大汉的手中正扣了两枚金光闪闪的暗器,但显然还来不及射出,另一个则在向三人作摇手状,张大了口,看来像是正在叫唤着什么,而左手指尖伸出,似在冰上留下了些字,阳光照耀,光彩绚丽,林紫烟也看不甚清楚,小心转了一个方向,才看清楚。
只见顺着那女子指尖,仍是寥寥十几个字:“十五年一次寒潮已至,快停争斗……”在“斗”字下面,尚有几笔,但是却已不成字形。林紫烟心中不禁是骇然,暗忖那“十五年一次”的“寒潮”,不知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看那四人,既然能够上得了这个巅峰,当然武功俱不会弱,但是却全都死在此处,看来祸事突生,根本连预防的机会都没有,只有那一个女子,还能运绝顶功力,写上几个字,但也随即为冰所冻住,从他们衣冠来看,也难以辨别他究竟冻了多少年数!更难揣知他们是何等样人!
林紫烟呆了呆地望了半晌,暗忖这四个人,如果当代武林人物的话,可能逍遥仙子李羽,能够知道他们的身份也说不定。因此重又一个一个,仔细打量,只见那女子扣在手中,金光闪闪的暗器,样子极是奇特,竟像是一天长可三寸的小龙,仔细看去,打造精绝,鳞角爪尾俱全,而那虬髯大汉,额角中心,一个疤痕,看来如有三只眼睛一样,那书生手持长剑剑脊之上,有三条忽隐忽现的红线,整柄剑青光莹然,一望而知,不是凡品,腰际还悬着剑鞘,更是镶金砌玉,极为华贵。在剑鞘之旁,有一支黑漆漆的盒子,也不知其中放着些什么。
林紫烟端详了片刻,待要举起开天斧,将坚冰砍破,但是刚一扬起斧头,刚好和那虬鬓汉子打了个照面,那虬鬓汉子被冻在坚冰之中,,当然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年数,但是却须发猥张,神态威猛,双目更是炯炯有神,看得林紫烟打了一个突,心想自己生死尚且难料,而且已然有了开天、辟地两柄神斧,和那柄紫电刀,何必再去贪什么心?这四个人,已然死在此处,乃是惨事,但如此厚的坚冰,成为他们的天然棺木,也可以说,死得宁谧已极,自己何苦再去打扰他们?
因此便将斧放下,叹息了一会,仍然向上爬去。她到了看到那四个人的时候,已经离峰顶不过三四丈远近,自然不消多久,便已上了绝顶,只见绝顶之上,地广可数亩,正中老大一个天池,但是却并没有水,全池水皆已冻住,而山顶风势甚大,积雪全被吹走,池面坚冰如镜,上面有四个老大的字刻着:“地之颠峰”。
站在峰顶之上向下看去,确然四面群山,皆在脚下,而那四个字,林紫烟从笔迹上认得出,乃是神谷子所写,可知神谷子也曾到过峰顶!
林紫烟一想到神谷子也曾到过峰顶,不由得心中一沉!因此神谷子死前,将回旋谷地图交给她的时候,曾和她说明,要进出回旋谷,只有循照地图,一个办法。而林紫烟千辛万苦,爬上了峭壁,就是为了想要找寻第二条出路!但如果真能越峭壁而出的话,神谷子己到过峰顶,难道还会不发现么?
但是林紫烟却想不通为什么原因,既然能够上峭壁,却不能从峭壁的另一面攀下去!她立即来到峭壁的另一面,只见山势并不陡峭,只是积满了雪,看来就算滑雪而下,只要小心一些,也不是难事。心中自以为得计,暗笑天下只知回旋谷只有一条出路,连回旋谷神谷子也不例外,却不料今日被自己发现了另一条通道!心内正在高兴,待要滑雪而下之时,忽然瞥见一块岩石之上,又有几个字刻着,道:“若有人上得此峰,万勿存滑雪而下之想,此峰积雪,不知几万年,即使一石之微,投于雪上,亦可引起雪崩,回旋谷主白。”看那字迹,却又不象是神谷子所书。
林紫烟心知一定是神谷子之前不知多少年的回旋谷主人所书,心想神谷子可能就是给这几句话吓住了的。但是那石上所刻的字,语气又极为严重,不由得人不信,林紫烟想了一会,一俯身,用力从冰上扳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来,轻轻一抛,抛了下去。只见那块石头,并没有深入雪中多深,便向下迅速滚去。才滚了丈许,石头上已然沾了不少雪,成了西瓜大小的一个雪球,再向下滚去,雪球越来越大,到了十余丈的时候,本来是静到了极点的境界,突然如旱地生雷也似,传来了轰轰隆隆的声音。
林紫烟实在弄不明白,那声音是从何而来,正是诧异之间,那轰隆之声,已经势如万马奔腾,疾传而至,晃眼之间,像是整座山峰,皆为之摇动,见山上积雪,全都似雷霆万钧之势,向下泻去,滚成无数雪球,大的径可盈丈,越滚越大,看得人头昏目眩,四面山坡,一齐起了响应,已然引起了一场大雪崩!
林紫烟人在峰顶,虽然没有危险,但是见了这等声势,也不禁吓得面色煞白,想起刚才自己要冒然地滑雪而下,生死系于一念,更是心惊胆战,呆呆地望着下面千军万马一样,疾泻而下的积雪,过了好久好久,声音才渐渐地静了下来。
林紫烟也已然出了一身冷汗,看天色时,已近黄昏,知道神谷子所言不虚,回旋谷确是只有一条出路,也就死了心,在峰顶上过了一夜,仍由峭壁上,小心翼翼,爬了下去。下山比上山更要难许多,一直爬了四天,才脚踏实地。
林紫烟实在已然疲倦不堪,一见到柔软的草地,便躺了下来,想要合上双目,睡上一觉再说,刚一合上眼,忽然听得一声怒吼,道:“贼婆子,你缩在龟壳之中,当我真没法子了么?”那声音轰隆绵实,也不知是从多远传来,但听在人耳中,却一样令人心神,大受震动。
林紫烟吓了一跳,暗忖自己离开回旋谷才七八天,难道谷中已多了一个人?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只见逍遥仙子李羽,面色庄重,站在她的面前,一见她跃了出来,身形飘动,便来到了近前,低声道:“林姑娘,不要出声!”
林紫烟愕然道:“为什么?”李羽却答非所问,道:“你攀上峭壁没有?”
林紫烟点了点头,李羽又问道:“可曾找到第二条山路?”
林紫烟究竟年少好胜,想起自己行前她所劝得话来,不由得脸一红,道:“没有找到!”
李羽面色甚是惶急,搓手道:“唉!这回旋谷果然出入只有一条路!”林紫烟奇道:“逍遥仙子,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出回旋谷去?”李羽道:“刚才那声音,你难道未曾听到?”
林紫烟道:“听到了,那是什么人?”李羽道:“那是我一个大冤家,不知怎地,竟然被他寻到此处,你一走,他便在谷外发话,这七八天来,从他讲话的声音来看,每天都近了好些,此人神通广大,非人能及,说不定不消数日,便被他找进回旋谷来,也说不定!”
说话之际,当真极是惶急,林紫烟心中不禁暗奇,心想自己这半年来,在回旋谷中,遭遇之奇,已然是天下罕见,功力之高,也足可与一流高手争衡,但是比起逍遥仙子李羽来,却还是自叹不如,可见李羽武功之高,刚才那声音,不过听来惊人,只要内功深些,谁都可以发出,也不见得有什么出奇之处,逍遥仙子李羽,何以忽然变得胆小起来?
想了一想,冷笑道:“那怕什么,由得他进来好了,他一进来,还指示我们出谷之路,我是出不出谷,都无所谓,反正你也想不出解三心穴的办法来,你却可以就此到处走动了!”
李羽顿足道:“你知道什么那解三心穴的办法,我已然想出来了!”林紫烟喜道:“当真?”李羽道:“好没来由,我骗你作甚?”林紫烟一想到三心穴有解法,也等于说,自己在回旋谷中,所得到的一切,已然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在涉江湖,更可以有一番作为,心中的高兴,自然不在话下,忙道:“那你快为我解穴道吧!”
李羽摇了摇头:“现在不行。”林紫烟怒道:“为什么?”李羽道:“我要解你的三心穴,必需以极为复杂的手法,将你全身穴道,尽皆点一遍,而我也要耗去一半功力,要一年之久,方能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