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树枝间开出一条路,然后慢跑上马路。
他找到早上开来上班的越野车,拉开驾驶座的门,将步枪放上枪架。
他发动引擎时,从打开的窗户听到了他办公室里的电话又开始响个不停。
* * *
伊森把越野车停在大街的停车位上,走向“木制宝藏”的展示大玻璃窗。
凯特坐在收银机后头,一脸无聊且面无表情地瞪着前方发呆,从昨晚美好自由的夜晚回归松林镇循规蹈矩的奴隶生活一定相当难受吧?他心想,大多数参加秘密派对的人第二天大概全在宿醉和冷酷的现实中度过。
伊森举起手,轻轻敲了两下玻璃。
* * *
他们坐在大街和第九街交叉处的长椅上。
市中心里空无一人。
那种真实感不见了。
反而更像拍摄完成后还没撤掉的电影布景。
太阳溜到西方岩壁后,阳光已经开始变暗了。
“我们在这里谈话很安全。”伊森说。
“你看起来糟透了,”凯特说,“你都没睡吗?”
“没有。”
“出了什么事?”
“我必须知道怎么找到围墙下的秘密通道。”
“为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你去过吗?”
“只去过一次,”她回答,“很久以前。”
“你走到另一边了吗?”
她摇头。
“为什么?”
“害怕。”
“我怎么样才能找到它?”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松树残桩,几乎和你一样高,比周围的任何东西都大,如果它还在的话,你不可能找不到的。秘密通道的入口就在它右方的森林地面上,上头会盖满松针,我相信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人去那里了。”
“它有锁吗?”
“我不知道,伊森,出了什么事?”
他看着她。
想告诉她。
想警告她。
但是,他只能说:“你一定要相信我。”
* * *
伊森将他的越野车停在医院后的小巷子里掩人耳目。
从边门偷溜进去。
一楼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走楼梯到地下室,来到四条空旷走廊的交会处,往东厢最末端没有窗子的双扇对门走。
靠近太平间的最后几盏日光灯被关掉了。
他在半黑暗中来到门前。
用力推开门。
泰德站在解剖台前,面对三口打开的笔记型电脑。
伊森走过去,门在他身后关上。
小声地说:“我们在这里讲话安全吗?”
“我把医院的监视系统关了,”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过十分钟后系统就会恢复运作。”
“潘蜜拉在哪里?”
“在楼上当心理医师。”
伊森绕过亮晶晶的解剖台,站到泰德身边。
他看了一眼冷冻柜、洗手台和测量内脏的秤,泰德已经调整过检验灯的角度,让它不直接照着台子,所以它现在对着一个角落大放光芒,而太平间里的其他地方则藏在阴影里。
笔记型电脑终于准备好了。
泰德键入他的使用者代号和密码。
“为什么选这里?”伊森问。
“什么?”
“为什么你要选择在这儿碰面?”
泰德指着电脑荧幕。
影片开始播放。
HD画质。
一架摄影机从天花板的角落正对着下面的艾莉莎。
伊森说:“干!”
她被好几条又厚又粗的皮带绑在解剖台上。
绑在这张解剖台上
“没有声音?”伊森问。
“没有时间找录音档案,相信我,你待会儿就会觉得还好没有声音。”
艾莉莎正在大叫什么。
她的头奋力地从台子上抬起。
身上每一条肌肉都拉得紧紧的。
潘蜜拉出现了。
她一把抓住艾莉莎的头发,用力将她的头往下拉,重重撞上金属台面。
大卫·碧尔雀出现在萤光幕里。
他把一支小小的刀子放在金属台上,爬上解剖台。
跨坐在他女儿的大腿上。
他举起刀子。
他的嘴巴动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艾莉莎大叫回嘴,潘蜜拉仍然拉住着她的头发。
碧尔雀抿紧嘴唇。
他的头转向旁边。
看起来不像在生气,
将刀子捅进女儿的肚子时,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伊森不禁瑟缩了一下。
碧尔雀拔出刀子,艾莉莎的身体在皮带下扭动,
鲜血开始聚积在解剖台上。
艾莉莎五官扭曲,显然非常痛苦,碧尔雀再度开口说话,当他又举起刀子要刺向他女儿时,伊森想都没想就把头转开。
他很想吐,吞下的口水带着喉咙后方的铁锈味。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泰德倾身在笔记型电脑上打字。
荧幕很快变成一片黑。
“接下来就像那样,”泰德说,“一次、一次、又一次。”
刚才那段影片让他好震惊。
他想到第一天在这个太平问里,他在艾莉莎尸体上看到的那些黑色小洞。
他说:“所以,那天晚上,艾莉莎和凯特分开后,潘蜜拉跟踪艾莉莎,将她骗到这个地下室,也许碧尔雀已经在这里等她们,也许他之后才到。几天前,我在这个太平间检查她的尸体时,我就想为什么她身体里的血几乎都流光了,她到底是在哪里被杀的……”
“而你现在就站在命案发生的现场。”
伊森低头看着自己靴子下的大排水孔。
“你有这段影片的复本吗?泰德?”
“我做了好几个备份。”泰德伸手进口袋,拿出一个指甲大小的记忆卡,“这份是要给你的,镇上没有机器可以读它,不过为了预防我和其他备份出事,你还是把它收好。”
伊森将记忆卡放进口袋。
泰德看着他的手表:“还剩几分钟,我们最好赶快走。现在呢?我打算将这段影片在基地里的每一个荧幕上播放。”
“不,不要这样做,你回去工作,假装一切正常。”
“我听说今晚会为柏林格夫妻举行狂欢会,基地里谣传他们是杀死艾莉莎的凶手,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有计划了,不过我还没告诉任何人。”
“所以,我先袖手旁观就好?”
“是。”
“好。”泰德又看了手表一眼,“我们最好赶快走,再过六十秒,监视器就会恢复正常了。”
* * *
伊森来到小镇边缘的大弯路时,已经下午四点了。他将越野车打成低速档,开下路堤,驶进森林里。
地面很湿软,松树上还能见到几处残雪。
开始下起雪来。
半英里的路感觉却怎么走都走不完。
透过挡风玻璃,他看到了第一支杆子,然后铁丝网和一圈一圈的锋和铁片也出现了。
他将越野车停在离通电围墙三十码处。
天色暗到应该开灯了,可是他不想冒险打开。
他坐在驾驶座,听着引擎空转,他瞪着通电围墙,无法抑制内心滋长的恐惧
只不过是不锈钢和电流。
想到它用来防御的那些东西、想到它必须捍卫整个镇,相较于必须承担的重责大任,通电围墙看起来实在非常单薄。
很难想像那就是挡在人类生存和灭绝之间唯一的屏障。
* * *
凯特没说错。
松树残桩大到不可能看不见。
从远处看,它就像一头用后脚站立的银毛大熊,接近顶部的弯曲枯枝高高举着,宛如即将发动攻击的前掌,威胁感十足的不寻常外形在光线黯淡时,很可能将人吓得屁滚尿流。
伊森将车停在它旁边。
抓起步枪。
踏上森林地面。
引擎一关,寂静从四面八方涌入。
他绕着残桩走一圈。
这里没有积雪,只有满地的松针,看不出来通道入口到底在哪里。
他打开越野车的后窗,降低后档板。
拿起铲子和背包。
* * *
挖了半小时以后,铲子的前端碰到某种硬物,将铲子一扔,他跪下来,用手拨开剩下的松针,应该是两年或三年来累积的量。
入口的门是钢制的。
三英尺宽,四英尺高,和地面齐平。
把手上有个单眼螺栓,上头挂着一把锁,经年累月的风雨侵蚀让它锈得很严重。
铲子用力一敲,锁就开了。
他背起背包。
拿起步枪。
将它挂在右肩上。
他拉出半自动手枪,将点五〇口径空尖弹填入枪膛,
钢门铰链发出指甲刮过黑板似的刺耳噪音。
里头一片漆黑。
地道特有的潮湿泥土味。
伊森从腰带拿下手电筒,打开,扣在沙漠之鹰手枪上。
地面和地道之间设了几个台阶。
伊森小心地往下走。
九步之后,他到达底部,
光束下的通道方正,以四英尺长、四英尺宽的木板支撑。
建造的工程看起来很仓促、很随便,应该不是收到正式命令之后做的。
伊森在树根和泥土中的岩石下前进。
中间有一段墙距变窄了,他的厉膀不时会摩擦到墙壁,还得驼背走路,否则头会刮到天花板。
走到一半,伊森似乎听到围墙的高压电透过泥土嗡鸣,觉得自己的头皮麻麻的,他猜应该是头顶庞大电力的副作用。
他觉得胸膛很紧,仿佛他的肺正在收缩,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在密闭空间行走引起的心理作用。
然后,他发现自己站在另一组台阶的底部,他将手电筒往上照,看到了另一扇钢制的小门,
他可以回头,取来铲子,用力敲开它。
但他只是用手枪瞄准生锈的挂锁。
深呼吸。
扣下扳机。
* * *
一小时后,伊森关上后档板,拉上后窗。
他将步枪放回枪架。
他在保险杆前蹲低,眼睛里充满泪水。
蒙胧森林里的幽暗光线几乎已全数消失。
四周安静到他可以听见自己心脏抵着保险杆跳动的声音。
等到又能正常呼吸时,他才站起来。
他刚才觉得很热,可是现在身上的汗却变得又湿又黏,冷冷地贴在他的皮肤上。
“你他妈的跑去哪里了?”
伊森转身。
潘蜜拉站在车后,眯着眼睛想看进越野车后窗的黑玻璃,她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穿着紧身蓝色牛仔裤和红色无袖背心,好身材表露无疑,一头秀发往后绑成俏丽的马尾。
伊森看着她修长的身材曲线。
就他看得到的部分,似乎没有带任何武器,除非她将什么小东西藏在身后。
“你在打量我的身材吗?警长?”
“你身上带了武器吗?”
“噢,对,如果不是这个理由,你才不会多看我一眼呢!”
潘蜜拉像芭蕾舞者般举高双手,踮起穿着运动鞋的脚,在原地转了一圈。
她没带任何武器。
“看到了吗?”她说,“牛仔裤里除了小小的我之外,什么都没有。”
伊森从枪套里拿出手枪,垂放在大腿边。
很不幸,里头是空的。
“很大的一把枪,警长,你听过那个家伙很大的男人的笑话吗?”
“这是‘沙漠之鹰’。”
“五〇口径?”
“没错。”
“火力大到足以杀死一头灰熊了。”
“我知道你对艾莉莎做了什么,”伊森说,“我知道是你和碧尔雀干的,为什么?”
潘蜜拉冒险靠近他一步。
只剩八步。
她说:“真有趣。”
“什么?”
“我正在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两步,再两大步,我就近到足以威胁你的安全,可是你到现在都还没出声恐吓我。”
“说不定我就是想等你走近呢?”
“我不断地暗示你,可是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宁愿回家干你老婆,这让我很不爽。更糟的是,你是个实用主义者。”
“我听不懂。”他装傻。
“‘实用主义者’就是不废话、实事求是的人,这是我因此想要你的特质之一。我现在要往前再跨一大步,而且我告诉你,我认为如果你的手枪里还有子弹,你一看到我,就会开枪打穿我的屁股了。我的意思是,依现在这个状况看来,你也只能那样做了,不是吗?我说得对不对?”
她又朝他跨近一大步。
伊森说:“你没考虑到所有事。”
“真的吗?”
“也许我有其他的理由想要你走近一点。”
“那是什么呢?”
她又走近一步。
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她早上用的洗发精香味。
她带着薄荷味的呼吸。
“开枪太没人情味了。”伊森说,“也许我不想开枪,而是徒手压制你,赤手空拳打死你。”
潘蜜拉微笑:“你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机会。”
“我记得。”
“你跳出来撞我,太卑鄙了。”
“谁卑鄙?他妈的,我当时已经被你打了麻醉剂了。”
伊森举起手枪,对准她的脸。
她说:“枪管的开口真大啊!”
伊森用大姆指将击锤往后掰。
有一瞬间,她露出犹豫的神色。
她眨眨眼。
伊森说:“慢慢想,用力想,回忆你一生中所有的经历,你感觉到你就快死了吗?赶快想,因为子弹朝你飞去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她动摇了。
眼睛里不纯然是恐惧,反而比较像不确定。
对她无法完全掌控的情况感到忧心。
但是它很快过去了。
钢铁般的意志再度回头。
她冷笑,嘴角轻蔑地上扬。
很有种,真相还是无法避免,她就要拆穿他的把戏了。
她张开嘴时,他扣下扳机。
击锤飞快地击向撞针。
她瑟缩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秒“我死了吗?”的怀疑表情。
伊森很快地将手枪反转,抓住枪管,用尽全力重击,四点五英磅重的以色列制钢铁就快撞上她的头盖骨,本来可以一举打碎它,潘蜜拉却在最后一秒钟闪开了。
趁着伊森的攻击让他转成侧身时,潘蜜拉打出一记又强又直接的正拳狠狠击中他的肾脏,伊森痛得跪地,他的下半身如被烈火焚身似的剧痛,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她已经挥出第二拳重击他的喉咙。
他倒在地上,脸贴着森林湿冷的地面,一边看着倾斜的世界,一边怀疑她是否打断了他的气管,否则为什么自己不能呼吸。
潘蜜拉在他前方蹲下。
“别告诉我这么简单就能打倒你。”她说,“我早就把这一段都计划好了,你知道吗?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么没用,只不过打你两拳,你就像只母狗一样倒在地上窒息?”
他的脸色苍白,因为缺氧而眼冒金星。
这时。
终于。
在他害怕惶恐的不得了时,事情出现转机。
一点点珍贵的空气滑下他的喉咙。
他试着不动声色。
一边假装眼球就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边慢慢将手伸进后头的口袋里。
折刀。
“你就好好躺在地上窒息,听我说。”
伊森的姆指在刀子上摸索,试着找到正确的点。
“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