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徐振宇提醒她的话,岳静大概要一直这么笑个没完。徐振宇要她记载下这重要的时刻:第一次搜索到神秘讯号的时刻。她抬头看了一下挂在气墙上的电子数字挂钟,时问是10 月26 日15 时25 分。
喇叭里短波讯号声停止了,队员们兴奋地议论着,渐渐地散去。岳静把任思宏和徐振宇留下来,先是一笑,接着连珠炮似地说:
“你们往哪里跑?下一步怎么办?不商量好谁也别想走。”
“你是无线电专家,还用跟我们这些外行商量?”任思宏笑道。
“说正经的,你打算怎么办?”岳静又追问了一句。
“继续监听,不过这一次可以把自动选频器固定在刚才这个频率上。”任思宏说。
“明天你值班,要特别注意15 时25分这个时刻。它有可能在这个时刻重复出现。”徐振宇补充道。
岳静对任思宏道:“你和工地导航台联系一下,我们再听到讯号就打电话告诉他们,请他们在这个频率上测定一下方位。”
任思宏立即去挂电话联系。
然而10 月27 日下午并没有再出现讯号。岳静碰到徐振宇时说:“你这预言家的神机妙算也不灵啊。”,徐振宇无言以对。直到任思宏值机时,在19 时06 分才又听到那个神秘的讯号。他立即通知导航台,哪知导航台不但已经听到,而且还把它的方位测定好了,任思宏随即和自己测定的方位进行对比,结果证实了这个讯号源确实和铜球位置完全一致。
28 日,徐振宇吃早饭时,在会议室里看到岳静,对她说:“我知道下一次讯号什么时间出现了!”
“这回我才用不着你这个预言家了呢! 我已经算出来啦,上两次讯号间的间隔是27 小时41 分,所以下一次讯号是在今天22 时47分,对不对?”
徐振宇笑了。
晚上22时一过,岳静就到办公室里来,任思宏正在那里值机。徐振宇也来了。
这一回他们可猜对了,22 时47分刚一到,那个神秘讯号又出现了。
“我听你说过,这个短波讯号可能是外星人给铜球安排的出土密码,你怎么不再研究研究呢?”任思宏坐在那里望着徐振宇,用手示意他坐下。
岳静一怔。她不等徐振宇开口,就象连珠炮似的说开了:
“外星人安排的出土密码,绝不会是短波。短波是进不了大气层的。你们知道吧,并不是所有的电磁波都能穿过这厚厚的大气。只有微波、红外线和可见光穿过时,大气层才变得相对透明,成为一个‘大气窗口’。外星人想要向信息火箭发出什么指令的话,只能采用微波讯号。”
徐振宇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停顿的机会,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短波讯号会不会是外星人为我们地球人安排的呼唤铜球出土的密码?如果能研究出肯定的结果,那不是可以模仿这个密码,呼唤铜球出来吗。”
“我认为岳静说得有道理。外星人如果选择一个微波讯号作为出土密码,让外星人和地球人都能用它指令铜球自动出土,那不是更合理一些么!”任思宏说。
“这好办,”岳静觉得他们不必为此争辩,“我们模仿这个短波讯号试一试,不就可以判断啦。”
岳静没想到徐振宇立即反对这个意见。只见他急忙说:“这可不能随便试!我们对外星人一无所知,万一这个讯号是自动引爆密码,岂不毁于一旦!”
“你想得也太多了!”岳静不以为然。
正在说话之间,黄敬之披着一件厚实的呢子上衣进来了:
“夜深了,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他们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
黄敬之点点头,对岳静说:
“明天我和你还有重要任务,现在快回去睡党吧。”
岳静小声哼着一支优美的曲子,第一个走出办公室。
当黄敬之一早来找岳静,让她帮他把古磁全息检测仪装到原来包装箱里的时候,岳静瞪大了圆眼,奇怪地说:“拿它多不方便,不如到峡口去把那把古剑取来。”
“那怎么行! 七号汉墓出土的钢剑是非常珍贵的文物,万一弄坏了、丢失了,无论花多大代价也无可挽回。即使仿造得一模一样,也只是一件赝品。”
他们装好了箱,任思宏弄来一辆吉普车,把他们送到峡口去。
在峡口地区博物馆里,何宜静从一个大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把剑柄上铸着“元光元年四月乍”七个字的钢剑,交给岳静。岳静好奇地看了看,把古磁全息检测仪上的两个活动线圈套了上去。
这台新发明的仪器的最大特点是,它不但能检测出被试物在古代被磁化的程度,而且能反映出被磁化的过程。更可贵的是,它能把这个过程用电磁波曲线描绘出来。这就是取名时冠以“全息”的原因。难怪黄敬之听到岳静的这些介绍后,也很钦佩哩。
岳静接通电源后,古磁全息检测仪上的几个鱼眼大小的信号灯闪烁着不同的色彩,荧光屏上出现了许多纵横交错、极不规则的亮线,恰如一团乱麻。不一会,一个黄色小信号灯亮了,别的信号灯不再闪烁,荧光屏上出现了儿条比较规则的曲线。从古磁全息检侧仪一端的一个窄缝里,吐出一张半尺来宽的记录纸带来。
当吐出的纸带将近一米来长的时候,仪器自动停止工作了。岳静撕下这段记录纸带细细地看过,然后把它摊开放在桌子上。
“怎么样?”黄敬之摘下眼镜擦了擦,急切地问。
“这柄钢剑曾受到过一个强电磁辐射的作用,相应的电磁波曲线复原在这条记录纸带上。”岳静指着那条纸带严肃地说,她此刻一点也不象平时爱说爱笑的样子。
“这个电磁波的频率能不能找出来?”黄敬之问。
“能找出来,”岳静肯定地说,“不过得花一些时间去计算。”
黄敬之清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绥缓地说:“就在这算吧,行不?我等你。”
岳静看了老教授一眼,只见他脸上充满了殷切等待的神情。她二话没说,从上衣插袋里掏出一块电子计算器,一边查看着曲线,一边迅速计算着。
当她把计算结果——“ 1427.6 兆赫”写在纸上,递给黄敬之看的时候,老教授满意地笑了。岳静这几天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老教授这样高兴呢。
队员都在会议室里,杨光耀召集大家来研究一些新的情况。
徐振宇浓眉舒展,精神振奋。他一见到岳静,就高兴地对她说:
“你昨天的话对我很有启发。我反复考虑,外星人一定会选择一种在宇宙间具有普遍性的波长,而这个波长又必须在微波波段。”
“整个微波波段从1毫米到1米,宽得很哪!”岳静说。
“但最适宜于宇宙通讯的只有3 厘米到30 厘米这一波段范围。”徐振宇说。
“这一波段范围也不窄,你还是不知道具体的波长是多少。”岳静又说。
“氢元素是宇宙间最普遍存在的物质,它又是所有元素中最轻的一种。巧得很,氢原子的电磁幅射波长是21 厘米,正好在这个最适宜的波段范围之内。我推侧,铜球的出土密码很可能采用波长21 厘米的微波。”
“波长是21 厘米?”黄敬之若有所思,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正在敏捷地思索着。他突然提高了嗓音说,“波长21 厘米,它的频率不正是1427 . 6 兆赫吗!”
杨光耀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黄敬之把他和岳静检测钢剑的情况讲了一遍,然后站起来说:
“以前,我曾猜测,铜球在汉代自动出土的原因,可能和那年的一次新星爆发有关。但是,新星爆发对铜球的影响似乎又嫌小一些,况且这个推测本身也缺乏根据,所以我一直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老教授宽阔的前颇上鬓发花白,脸上神情严肃,说起话来语音平稳,给人一种威严的印象。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只听他有条不紊地说着:“现在,小岳发明的古磁全息检测仪有力地证实,吕迁墓中出土的一把钢剑上,曾受到一次强的电磁辐射。经过复原,我们得到了相应的电磁波曲线。我发现这曲线比一般新星爆发时电磁辐射强得多,而和著名的蟹状星云发出的电磁辐射曲线属于同一类型。因此,我推断,公元前134年出现的新星实际上是一颗超新星,正是这次超新星爆发引起了铜球出土。”
“这把古剑已经有两千多年了,怎么能证明它上面所受的电磁辐射一定是那次超新星引起的呢?”那个胖队员问。黄教授胸有成竹,不急不忙地说:“这不单是因为复原的曲线形状证明了这一点;而且还因为,这柄古剑是元光元年四月制作的,而吕迁在元光二年九月就带着这柄剑入葬了,它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有一年零五个月。在这一段时间内,最大的电磁辐射就是元光元年六月那次超新星爆发了。”
“会不会是太阳黑子引起的?”任思宏问。
“太阳黑子引起的电磁干扰,在曲线上看,和它完全是两种类型。”黄敬之说。
“黄教授,您的意思是,古剑入葬了,此后再也不会受到电磁辐射影响。”那位支持郭逸平论点的队员站了起来,“那么,铜球在地下,为什么还能受到超新星的影响呢?”
“这个问题提得好。”黄敬之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实验报告,打开来,拿在手上给大家看,“我在古代铜球出士的地方,取了一点土壤,送到了三峡工程局中心试验室,经过他们的化验,证明这是一种能够传导电磁波的土壤。”
“据我所知,历史上的超新星爆发并不止一次,为什么铜球只出土一次?”郭逸平也提出了质疑。
“我刚才只是说,从古剑上得到的电磁波曲线,和蟹状星云发出的电磁辐射曲线属于同一类型。”老教授在说到属于同一类型这几个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同一类型并不等于完全相同,因此它们是各有差异的。公元前134 年的那一次,正好和出土密码巧合了,铜球才得以出土。当然,也许还有另一次巧合,没被发现,或己经发现,但没有记载下米,又被历史湮没了。”
“您还是谈一谈21 厘米波长的事吧!”徐振宇显得有些着急。
“刚才的论证说明,外星人为铜球规定的出土密码的波长正是21 厘米。”老教授用手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花白的头发,扶正了眼镜,“我建议,尽快在21 厘米波段上,也就是频率1427.6兆赫上进行监听。如果铜球果然用这个频率发射讯号,就模仿这个讯号指令铜球出土;如果铜球在这个频率上不发射讯号,那么就用小岳得到的曲线进行模拟。”黄敬之稳稳地坐下来。杨光耀征求大家意见之后,决定采纳黄敬之教授的建议。
翌日,岳静想再买一些电子元件,到两间办公室都没找到任思宏,便推门到放着图书资料终端机的那间办公室里去。任思宏仍然不在,她看见郭逸平正在那使用图书资料终端机,便走过去随便问道:“郭副教授,您想查什么资料?”
郭逸平是个性情直爽的人,他十分坦率地说:
“我想核对一下,史书上有没有那次新星的记载。”岳静粲然一笑,问了一下他看到任思宏没有。他摇摇头,岳静便走了。在走廊上,正好碰到黄敬之。她把黄敬之教授请到一边,低声对他说:
“郭副教授对您说的新星年代有点不放心,正在用终端机查图书馆哩!”
黄敬之转身就到那间办公室里去,岳静不知他要去干什么,也跟了过去。
看到郭逸平正在查询有关新星的史书资料,黄敬之对他说:
“公元前134 年的那一次,在《 汉书》 上有记载。其实,查一下席泽宗的《 古新星新表》 更方便,那上面把我国史书上记载的68 次新星和超新星都详尽罗列出来了。”
“我已经接通了省图书馆,只查询了公元前134 年的那一次。”郭逸平惋惜地说,“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几分钟后,终端机哒哒作响,吐出了一张打字纸。郭逸平看了一下,这张纸上除了打印出公元前134年“汉元光元年六月客星见于房”外,还指出这一次新星中国和西方都有记载,但以中国的为详尽,既有年月,又有方位。同时,还打印出一份《 古新星新表》 附在后面。
任思宏听说岳静找他,也进来了。
郭逸平看着手上的打印资料,很佩服黄敬之。他赞赏地说:
“黄教授,您对我国的史料真熟悉啊!”
“这不值一提。”黄敬之感叹地说,“有一位天文史研究者说得好,我国古代有直至望远镜发明以前世界上最悠久、最系统、最丰富,最精确的天象记录,制作过十分优异的天文仪器,有世界上最古老的星图和星表,有世界上改革最频索、精密程度不断提高的历法;有十分丰富多采的宇宙无限理论,最后,还可以说,有一个绵延数千年的十分严密的天文学管理体制。”
任思宏扶了扶宽边眼镜,情绪激昂地说:
“我们中华民族有非常丰富的文化遗产,它为许多研究工作提供了不可估量的、极有价值的史料。竺可祯根据我国古代物候史料,研究分析出我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化的趋势,在国际上得到过高度评价。在地震、火山、沙漠、水文的研究方面,也有许多这样的例子。”
在这种场合下,郭逸平本可以如数家珍似的再谈论许多激动人心的史实,然而他却没有谈。此刻,他的脑海里正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人们给新实体说提出的种种疑问,除了铜球尚未出土之外,一件件都得到了回答。现在,已轮到他来重新认真考虑伪托说是否正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