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公任好元年,在咸阳城发生的那场元神恶战,是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场元神争战,但很讽刺的是,因为它本是元神族之间的战役,一般人无法看见,所以在战役一开始的时候,秦国的民众还以为那是一场有点笨拙、极不精彩的斗战表演。
可不是吗?只见两群大汉一拥而上,却没有几个人真正动起拳脚,只是表情极为痛苦似地左闪右纵,有的人甚至还面对面跪坐,不像打架,倒像是在下一盘伤脑筋的棋。
直到后来,有的人开始见血了,秦国人民这才看出蹊跷,仔细一看,还有人也没见他被人打伤,却歪歪扭扭,一身骨节全数碎裂倒地而死,有的人却是满脸乌黑溃烂,像是片刻间得了最严重的麻疯。
后来,有一个小个子平白无故飞到了空中,大叫大嚷,动作滑稽,大伙还来不及哄堂大笑,竟看见他的身体陡然四散开来,血肉、四肢像雨水一样撒在众人的头脸身上,秦国人民这才知道出了极大变故,开始尖叫散逃。
在战斗中,夷羊九一方无疑是占得优势的,因为南斗族的元神性质属于阴毒一类,擅长的是下毒、迷惑、染病、偷袭等下三滥招式,而光是夷羊九的萝叶金光一闪,便是几名南斗族人哀叫倒地,除了几个同伴不慎中了暗算之外,其实双方交战不久,南斗族便明显居了下风。
双方交战不久之后,在高台上的秦穆公看出情势不对,他虽然不是元神族人,但是对这个奇异种族的事情也略有所闻,也曾听人说过世间第一恶神可能便藏在秦国,于是立刻下令指派手下的元神族人百里奚、孟明视、西乞术、公孙枝也下场伺机介入,但是不多久夷羊九等人便已占了上风,因此秦国大将们便只在一旁掠阵。
这场混战持续得并不甚久,因为便在此时,咸阳城中又出了新的变故,这才是造成这场惨烈战役的真正原因。
大街上,此时人声、惊呼声、乐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但是过不多时,却一致地变得模糊起来。并不因为嘈杂声变小了,而是天际传来另一种声响,将所有声音盖过。
只听见夜空之中传来清越的箫声,如泣如诉,仿佛有着一只寂寞的凤鸟,在天空无助地孤独飞翔。
听见这样的箫声,秦穆公的脸色陡地变得煞白,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但他毕竟是个春秋时期的著名英雄,脸上神情虽然不定,但是仍然召过来一名内侍,凑在他的耳旁低声交待。那内侍闻言立即狂奔跑下高台,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
夜空之中,此时果然出现了箫史乘着巨龙的翩翩身影,只见他在人群上空盘桓,看见了秦穆公,便飞得更低,朗声对他问道:“弄玉呢?我的弄玉在哪里?”
秦穆公还未答话,却只见淡淡的金光一闪,箫史微微吃惊,带着巨龙一个转身,便避过了无数宛若锐利鞭子的青藤,“刷刷刷刷”声中,他微皱眉头,便瞪向地上那发出金光和藤蔓的红发汉子。
原来方才夷羊九见箫史出现,只因他认定这箫史便是那万恶的天神南斗,随手打倒了两名元神族人,便打算趁隙攻击箫史。他的元神萝叶此时使用金光用得极为得心应手,只要对敌之时使出便是无往不利,再加上原有的青藤攻击,本以为这一击十拿九稳,都还是被箫史轻易闪过。
箫史瞪着夷羊九,正要说些什么,猛然间又看见前方一头白色的元神小兽飘了过来,那小兽看似温驯,光度也极为柔和可喜,只是到得面前,那张可爱的小脸突地涨大,狰狞万分地兜头便咬向箫史。
眼见“玉磐”就要得手,但是箫史却仍然一样的身法,众人只觉眼睛一花,那巨龙微一扭身,便砰然扫中“玉磐”,将它硬生生打下地来。
在晋国众人之中,夷羊九和狐偃的元神能力最强,连南斗族的元神都难以招架,此时却都只一招,便被箫史闪了开去,因此夷羊九更认定他定然便是南斗无疑。
便在此时,秦穆公在高台之上哈哈大笑,对着箫史高声说道:“你不是要找弄玉吗?弄玉在此,来找她吧!”
此时在秦穆公的身后,随从已经架起了一个大木笼,笼中的栏柱极粗,在笼子里果然关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此刻正在笼中尖声叫道:“箫史救我!箫史救我!”
箫史看见眼前的情景,俊脸一沉,便驾着神龙缓缓飞向高台,秦穆公和从人见状,连忙抬起那个大木笼,往高台下便跑,只听见木笼中的弄玉兀自高声惨呼,叫起箫史的名字更是凄厉。
那高台的台阶建在后方,秦穆公等人这一下去便在箫史眼中失了踪影,但箫史和那神龙的身法极为灵动,一个后退,一个转折,便绕过高台,来到后方,只见那个大木笼立在高台之下,里面的女子仍在凄惨地哀哭,但是秦穆公和从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箫史微一皱眉,心下极为不忍,便缓缓下落,等到离地不远时,便一个纵跃跳下神龙的背,往弄玉置身的大木笼奔去。
眼见已经要奔到木笼前方了,却听见两侧“刷刷刷”地闪出兵刀破空之声,却是秦穆公在两旁暗伏手持尖戟的大力勇士,趁箫史分心之际,便要将他戮死在当场。
只见箫史气定神闲,即使是那沉重闪亮的重戟已经迫近眉睫,他仍然神情不变,连奔去的动作也不见。
“嗤嗤嗤嗤”几声重浊声响,几名力气雄大的军士明明已将重戟插在箫史的身上,却像是刺中了什么虚无之处,一点兵刃入肉的感觉也没有。
箫史却对这些重戟的狂刺恍若未觉,奔到大木笼前,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整个木笼便砰然一声分崩离析,登时碎散开来。
只见木笼中有个女人一脸惊惶,身形苗条,却不是秦穆公的姊姊弄玉。
箫史长叹一声,仍然高声叫道:“弄玉!弄玉!妳在哪里?”
静静的空间中,没有人敢出声说一句话,箫史轻轻一纵,又跨坐在神龙之上,正要腾空之际,却听见一个沉静的声音从高台前方传来。
“我在这里。”
箫史大喜,驾着神龙轻轻回转,便来到了台前,窥魏站在高台之上的,果然便是那贞静秀丽的秦国王女:弄玉。
弄玉见了这个丰神俊雅的神秘男子,心中情绪极为复杂,脸上淡淡地微笑,却没有箫史那样的欣喜。
箫史看见弄玉的身影,便要驾着神龙过去,但是弄玉深吸一口气,却大声说道:“你先不要过来,我有话问你。”
箫史一怔,却十分听她的话,只是轻轻地后退,飘浮在她的前方不远处。
“妳要问什么?”
弄玉凝望着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尽是苦涩。
“任好告诉我,说你是个妖魔鬼怪,只是用俊雅人形来骗我,是也不是?”
箫史的神色顿时木然,脸上骤然出现森冷的神情。
“是谁说的?”
“不管是谁说的,我只想问你,”弄玉静静说道:“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箫史楞了一楞,勉强说道:“我是不是妖魔,这很重要吗?我只想和妳要好,我是不是人,真有那么重要?”
“我可没这么说,”弄玉摇摇头。“我只是要再问你一次,你告诉我,你是人?是鬼?是妖?是仙?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信你。”
这一个疑问,便是当场所有人心中一致的疑问,因此全场更是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等箫史的回答。
箫史脸上微显怒意,但是见着弄玉凄然的表情却又心软起来,过了良久,才咬牙说道:“我果然不是凡人,也不是鬼神妖魔。我是上古天神的后裔,是活生生的族类。”
弄玉淡淡地笑,又问道:“那么……你不是蛇妖了,那为什么你会有这样一条神龙?”
“我这神龙并不是饲养之物,而是我身子的一部份,但是二者却可以分离一段时日。”
弄玉听了他的说话,点点头,仿佛解开了最难解的谜题。
“你果然没有骗我,因为我知道你说的话,句句是实。”
她说着说着,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高台之前,声音清脆了亮,让所有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我弄玉在此对天神发誓,我此生至爱箫史不渝,不论他是人是怪,我都爱他一生一世。若是有人对我这番做法不同意,我只能说,那不关你们的事,不管你是国君,还是上帝,我这一生便是要和这箫史在一起!”
这句话很明显便是对弟弟秦穆公任好说的,此刻这位年轻的秦国国君正在台下,听见她的说话,他的脸色铁青,“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高台之上,只见弄玉巍巍站立,宛若神仙中人。
她的神情坚定,脸上带着淡淡的美丽笑容。
“箫史啊……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些过来,将我带走?”
箫史闻言大喜,跨着神龙便缓缓飘向高台。
由远而近,只见弄玉脸上的神情凄美似画,有着无尽的温柔,也有着无尽的深情。
然后,她在箫史即将接近的那一刹那,腿上一纵,整个人便像是流星一般,翩然跃下高台。
那高台足有十多丈高,本就是为了宣扬国君声威的建筑,造得更是比一般礼台更高更大。从这样的高处摔下,几乎是没有活命的可能。
箫史看见她决绝跳下高台的身影,一时间只惊得魂飞魄散,他见机极快,一个俯冲便急纵而下,但是弄玉寻死之心极为坚定,知道他会来相救,便趁他心情轻松,以为她打算登上龙背与他离去之际,决然跃下高台。
只听得“嗤”、“噗”的声音响起,箫史在千钧一发死命一捞,却只捞着了她的衣袂。
然后,弄玉纤细的身子跌入大地,摔得肉破骨折,登时毙命。
这一个变故陡然发生,众人都是惊得呆了,只见箫史身形似电,眨眼间落地狂奔,整个人情绪终于崩溃,抱着弄玉的尸身号啕大哭。
他本不是凡人,是上古时代另一种怪异的种族托生于世,对于人世间的情缘看得极淡,但此番与秦国弄玉公主相爱,却真正付出了情感,虽然两人并非同一族类,但是情深爱重,更比寻常人的情爱浓烈许多。
只听见箫史的哭声远远传了出去,众人都是心下侧然,秦穆公乍见亲姊死于非命,当然悲痛不已,但是他在悲泣之余,却仍然走到重耳的身旁,和他低声说话。
那箫史抱着弄玉的尸身,只见她脸上仍然带着清雅的笑容,眼睛却已永远闭上。
他哭了一会,只觉得世间的一切已然不复存在。
便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箫史身上的特殊本能突地运作起来。
只是,人类的情感最致命之处在于,当情感的激动到了极点,所有的身体本能使不再有什么意义。因此当那不对劲直觉出现时,箫史不愿去理它,只让悲恸的情感在神志间全数占满。
也因为如此,晋国秦国的元神族人,才能在这一刹那得手,狐偃的元神“玉磐”、秦将蹇叔的元神“利刃”同时攻入箫史的体内,终于将他攻成重伤。
“玉磐”的能力是噬咬,能将肉身咬成重伤,“利刀”的能力是切砍,两人合手偷袭,却意外轻易得手,将箫史重创当场,再也无法动弹。
箫史既已受了重伤,晋国、秦国等元神族人如释重负,便纷纷走过来,将箫史围在中间,只见他依然神色迟滞,抚着弄玉的脸只是发呆。
夷羊九排开人群,看着这白衣恶神的狼狈模样,怒声道:“南斗,你这奸贼,你也有今天?我全家人被你所杀,便是你这万恶之人的主使!”
他想起家人横死的惨状,忍不住又骂了几句,突然一怔,神色却转为惶急。
“你快说!那‘水婴’罔象是不是在你那里?快交出来,也免得你犯下那么多罪过!”
那箫史本来是一副茫然的神情,听见夷羊九这样说,他缓缓转过头来,瞪着他看。
那眼神中却没有怨毒,只有很深切的同情和怜悯。
“你们好奇怪……说是有良知、有道义的‘人’,做起事来却是那样的莫名其妙。我明明叫箫史,你偏生要叫我南斗。我们族类也许有一丁点南斗的血缘,可是难道这秦国的先祖叫皋陶,现在全国的人都要叫皋陶吗?你全家死于非命,我当然知道,但那是‘玄蛛’的首领干出来的,他只不过假用南斗的名头,你们就全当真了?这世上明明早就没了。水婴‘罔象’,你却找得兴高采烈。我和弄玉一生都没害过人,也没碍着你们什么,你们却让我们遭逢这样的大难……到底是你们害我,还是我害了你们?”
他这番话说下来,只听得夷羊九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晓得是真是假,他直觉回头看看斐影子司,却发现斐影子司的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
一时之间,夷羊九只觉得思绪紊乱,也突然间想起,从头到尾,他对南斗族的看法与观感,都是来自斐影子司和桑羊歜银的转述,自己却从未真正接触过南斗之族。
难道,这整个事件,自始至终都只是个骗局?
一想到“骗局”二字,又想到纪瀛初,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几乎便要晕了过去。
夷羊九定了定神,正想再向箫史问个清楚,却发现他的神情肃然,口中却不住地嘿嘿冷笑。
他这笑声极为森冷,像是一柄尖刀,晃在人的心口上,随时都可以刺死任何人。
众人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却听见一旁的斐影子司恍然大悟,急声大叫:“快逃,大家快逃!”他的声音惶急,简直便像是在哭吼,“他要‘神形俱灭’了!”
夷羊九也不及细想,扛起斐影子司转身狂奔,众人大惊之下,动作有快有慢,登时四散奔逃,有动作迟一些的,却摔在地上。
而夷羊九也因为扛着斐影子司动作不便,跑了几步便滚倒在地,大急之下,便像是蠕虫一般,手足并用地向前滚去。
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伴着箫史尖利的笑声,只见白色的微光一闪,所有人的眼界便陷入了一片无可救药的纯白。
那是一片将所有事物吞没的纯白。
一切的发生,都是无声无息。
夷羊九的眼睛,一直到许久之后才勉强看得见一点点东西,恢复部份视觉后,只见自己离开箫史所在之处大约有十数步的距离。
而以箫史所在之处为圆心,直径十步左右的地方画一个圆,在这个圆圈之内,只剩下一片空无一切的纯白。
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灰烬,没有残余,只有一片彻底而纯粹的白。
晋秦的元神族人们个个东倒西歪,有的人不住呻吟,有的人……不,那不应该算一个人了,因为在地上剩下的,只有几支腿,半片脑壳。
这种情形,便和当年的“幽冥”一模一样,身处白圈之中不及逃出之人,便被那片“神形俱灭”的纯净之白吞吃消失。
便在此时,身后却传来狐偃惶急的声音。
“夷羊九,快来!斐影前辈要归天了!”
夷羊九一惊,连忙奔过去,却看见斐影子司身上被“神形俱灭”在腰际切了一道口子,伤口血肉翻出,却不晓得为什么没有喷出鲜血。
只见他眼神涣散,口中却只是叫着:“小九……小九,我要找小九……”
夷羊九连忙过去,握住他仅剩的手,低声说道:“我在这里。”
只见得他气息短促,眼神空洞,显然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拼着全力,斐影子司嘶声说道:“小……小九,我对不起你,桑羊也对不起你,因为我们骗了你。”
夷羊九低下头来,声音低沉。
“我也想到了,听见箫史的说话,我也想到了。”他的声音有着深沉的悲哀。
“没有罔象,一切都是徒然,就是找到再多元婴也没有用,还不如在鲁国死了就好。”
“不……不是那样的,”斐影子司艰难地说道:“你的妻子还是可以治好的,我们骗了你,是因为我们都想借用你的能力,来秦国消灭南斗。”
“瀛初还是可以治好?”夷羊九急道:“怎么治?”
“……她的病,除了‘土婴’之外,只要任何一个纯属元婴都可以治好,不需要五个元婴都找齐。当日桑羊在她身上用上‘土婴’贲羊,只是要让你们更相信,其实只要有金、木、火任一个元婴,都可以治好她……不过……那半年之期是真的……我们因为私心,便要你找齐所有元婴,最后可以让你到秦国来消灭南斗,其实你光是用鲁国的那个‘金婴’便可以治好你妻子了……只因上古之时,大家都吃了南斗太多的苦头,这才对他如此忌惮。而且他又在封神时代企图复活,更是让人惊惧害怕……也是大家都犯了‘宁杀错不放过’的错误,这才会有这样多的误会啊……却没有想到,我们错了,原来箫史不是南斗,连百年前的箫神也不是,南斗如果真还活着,也不是在秦国。一切都只是那个‘玄蛛’的首领搞的狡猾。这一点,只怕桑羊在羊城时早就知道了……所……所以他才会说,他对不起你。因为如果你不继续找别的元神,只用金婴就可以回去救你妻子。”
说到此处,他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声音更是低微。
“你……你可以原谅我们吗……”
夷羊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紧紧握着他的手。
“可以。”
只是,这句话斐影子司再也听不见,他的手逐渐松开,眼睛圆睁,已经没了气息。
夷羊九心情颇为复杂地看着斐影子司安详死去的容颜,想了一会,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怪他,也不怪桑羊歜银。
因为两人虽然说有了些许私心,但在大前提上还是爱护着他和纪瀛初的。
而且没有了桑羊歜银的指点,纪瀛初中了贲羊的暗算,本来就绝无幸理,若不是他指引了夷羊九这个方法,纪瀛初便连这一丁点复生的希望也没有了。
想到了宽容两位奇人的理由,夷羊九登时觉得胸臆舒坦了不少。
本来,宽容就远比记仇记恨来得令人坦然。
他顺着吐出胸口郁气的呼吸,游目四望,看见在夜色里,那群与秦晋豪杰们相斗的元神之族七横八竖地躺倒在地,有的人被箫史的“神形俱灭”吞没,或死或伤,有的被夷羊九等人打倒,卧在地上哼哼唧唧。秦穆公早派了精强的兵士将这些人一一押起,垂头丧气而走。
突然之间,夷羊九眼睛一睁,却看见那“玄蛛”的首领卧在地上,心中不禁一阵怒火,快步纵跃过去。
至此,夷羊九才知道原来整个事件和邪神南斗并无关联,一切都是这“玄蛛”首领设下的阴谋。
只见那首领是个四十来岁的壮大男人,脸色灰败,身上受了“神形俱灭”的波及,整个左肩全数不见,骨肉都翻了出来,眼见已是活不了。
夷羊九怒目瞪着他,还没想到要说什么,那首领却翻翻白眼,冷然低睁说道:“原来是你这狗儿子……”
夷羊九咬牙道:“你杀了我全家,便是死二十次也不算冤枉,你还有什么话说?”
玄蛛首领眼神涣散,语声却仍然阴森似鬼魅。
“我还……还什么话说?你个捡便宜的狗儿子,我不来杀你二十次就算便宜你了,你还敢说什么杀我二十次?”
夷羊九又怒又好奇,大声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你听不懂?”玄蛛首领狞笑道:“我把那个小骚娘们养得这样大,这样细皮嫩肉,我都舍不得动她,你居然就把她睡了?还互许终身?妈的!贱娘们,说什么‘我还没准备好,还不能把身子给你’,就我这样的笨人才信了她,把她当宝,满心以为等下去一定值得……咳咳……却哪知道她早和你睡上了,我早知道哪还管她年纪小,早在她十三岁就干了她,也算干净了事……咳咳咳……那骚小娘十三岁就长了奶子,干起来也算可以了……”
夷羊九听了一会,这才知道他说的竟是瀛初,听见这样淫邪的说法,“轰”的一声脑门像是点了把火,登时气得满脸通红。
那玄蛛首领此时声音更是低微,但是脸上那怨毒之色却鲜明地简直可以滴了下来,夷羊九虽然震怒,看见这样的神情却仍在心中打了个寒战。
“我……”玄蛛首领用尽身上最后一分力气,艰难地说道:“我咒你一家永世不安,生下孩子男为奴,女为娼,拖累你一生一世……”
便在此时,夷羊九狂叫一声,再也忍受不住,轻轻一跃,便像是千斤一般地踹在他的胸膛,肋骨整排碎裂,这一生作恶多端、害人无数的玄蛛首领登时毙命。
只是,他那临死前的神情,却仿佛带着阴郁邪恶的深沉满足。
一阵冷风吹来,让人不住打了个寒战。
夷羊九探手入怀,将装着元婴的净瓶握在手里,仿佛怕它会一下子消失。
遥望天际,其时已近初秋,距离半年之期,却已经剩下了不到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