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李和NSA埃伦正在为赖克教授的另一项工作服务。
“是这样的。”迈克说,“赖克教授和我的同事们签定了合约,我们的工作就是用大量的人力去分析我们的监视软件。”
“是的。”NSA埃伦说,“监视软件一直以来存在的主要问题就是:需要查看的数据量太过巨大。间谍机构广泛使用自动操作,也有为数众多的专家——迈克就是其中一位——但是他们还是无力回天。无论如何,格里认为即使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也许间谍和研究生组成的研究小组至少可以估计出国家安全局的所有监视软件在运行过程中到底丢失了多少数据。”
迈克·李点了点头。“我们要用整个夏天去分析2012年6月10日从十三点到十四点这一个时间段的监视数据,前前后后、翻来覆去地研究,而且只研究其中三个方面的问题。”
打分员埃伦打断了他的话。“今天是你们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对不对?”
“噢,不是。我们已经干了将近一个月了。”他微微笑了一下,“我的职业是研究当代俄罗斯的形势。这次的任务使我第一次有足够的时间,去分析那些以前根本没时间顾及的数据。如果不用强迫我们对那些吵吵嚷嚷的研究生们保密的话,这可真算得上是一份完美的工作了。”
NSA埃伦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要不是迈克在这儿的话,我就得像可怜的格雷厄姆一样疲惫不堪了。才过了一个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
“你们以为现在是八月?”蒂克丝·梅问。
“当然,这还用说。”他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今天是八月十日。”
打分员埃伦笑了起来,她把其他人都认为今天应该是几月几号的事情讲给了迈克听。
“这是一种药物产生的幻觉。”维克托说,“遇到你们之前,我们都以为这都是格里·赖克干的好事,但现在,我想政府才是真正的幕后主谋。”
两个埃伦一起看着他,可以看出她们以前都很了解维克托。但是她们好像并没有对他说的这句话不以为然,“也许吧。”她们同时开始准备阐述自己的看法。
“对不起。”打分员埃伦对NSA埃伦说,“你拿着硬币呢,发言权在你手上。”
“你也许是对的,维克托。但认知科学是我——我们的专业。我们两个绝对不是梦境的产物或者幻觉什么的。”
“也有可能是错觉。”维克托说。
“现实点吧,维克托,”蒂克丝·梅说,“如果这不过是一场梦,我们还不如听天由命的好呢。”她看着迈克·李问,“政府究竟在搞些什么阴谋?”
迈克耸了耸肩。“细节问题属于机密,但也不过是些后期调查工作。这种封锁消息的条款是赖克教授和我的经纪人协商好的。”
NSA埃伦迅速地扫了一眼另一个自己。她们两个进行了一阵简短而又古怪的对话,其中大部分都是只说了一半的词语和句子。然后NSA埃伦对大家说,“多才多艺的格里·赖克先生似乎是所有事情的焦点。通过一些标准的心理个性测验,他挑选出那些口齿清晰,积极主动的人去做客服工作,我猜他们在工作的第一天一定干得很起劲。”
没错。蒂克丝·梅想到了尤利西斯和她自己。
N5A埃伦接着说,“格里还筛选了另一组人,那是一群学他自己精通的各个专业的研究生,让他们去为他多个测试和项目工作。”
“我们不过是其中一组人马。”打分员埃伦说。她并不是在抗议。她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是那种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聪明地发现了一个坏消息的表情。
“他还找来了政府的间谍和认知科学系的研究生,让他们组队去做我和迈克正在进行的这项监视分析项目。”
迈克看上去一头雾水的样子。维克托则好像有些闷闷不乐,他自己的那套假设早已经被这些人打入冷宫,不闻不问了。“但是,”蒂克丝·梅说,“你说你们的监视组已经工作了一个月了……”
维克托插嘴说:“而且那些扪·分员确实和外界通过电话!”
“我刚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打分员埃伦说,“我今天打了三个电话。第三个电话是在遇到你和蒂克丝·梅之后打的。那是一封发给我在麻省理工学院的朋友的语音邮件。我没有直说此事,但我向朋友暗示,如果我神秘地消失了,请他绝不要善罢甘休。另外两个电话是——”
“也是语音邮件吗?”NSA埃伦问。
“一个是语音邮件,另一个是打给比尔·里查森的。我们谈了好半天他在周六举办的那场派对。但是比尔——”
“比尔和我们这些人一样参加了赖克的工作测试!”
“没错。”
看来事态的发展可比维克托的梦的理论还要糟。
“那、那么他们到底对我们做了些什么?”蒂克丝·梅问。
尽管迈克竭力掩饰自己的慌张,但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却出卖了他,“请原谅我这个过了时的俄语学家的无知。你们是想说我们不过是些被上传的个性?那应该是科幻小说上才有的事。”
两个埃伦一起笑了。一个说,“噢,确实是科幻小说,而且这不止是最近的那部《开曼海难》里才有的情节。这种类型的小说可以追溯到一个世纪以前了。”
另一个埃伦:“还有斯图金写的《微观世界中的上帝》。”
第一个埃伦:“可以想出很多,格里可得小心了!但是还有像波尔写的《海底城迷案》那样的。”
“天哪,要真像这部小说里的一幕的话,我们就该庆祝一下了。”
“好啊。华莱士的《透支记忆银行》怎么样?”
“那么威尔逊的《达尔文主义者》呢?”“或者摩拉威克的《虚拟猪》?”
“或者珈罗耶的《幻象—3》?”
“或者文森那部《异次元杀阵》?”
现在这对“双胞胎”说话并不是那么同步了,她们的对话就像是一部声调逐渐拔高的合唱一样,现在到了高潮:
“布林的《碑石》!”
“或者是《窑人》!”
“不,那不是一类的。”她们突然一起停了下来,然后彼此赞许地朝对方点着头。真有点古怪,蒂克丝.梅想。总的说来,这次对话正像她们早期的那次相互打断彼此谈话的对话一样,简直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幸运的是,维克托解救了他们有些停止运转的大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传个性仅仅是科幻小说里的东西。它比超光速旅行的点子还要糟。上传个性这个概念甚至都没有任何理论上的根据。”
两个埃伦都举起了左手,做了一个左右摆动指头的动作。“你说的并不对,维克托。”
拿着硬币的埃伦接着说:“我说,只要谈到上传是否在理论上存在可能性,它就已经有了理论性的根据。”
两人都咧嘴笑了笑,“猜猜是谁发现的?格里·赖克。早在2005年——他那时还算不上是一个声名显赫的多面手天才,就已经写出了上传个性理论的论文。这个理论放在当时看,有那么一点接近疯狂的边缘。另外,即使是最简单的演示所需的处理能力,也是当时最为强大的超级计算机所望尘莫及的。”
“而且,这还仅仅是上传单独个体的个性的问题。”
“所以格里和他那套‘赖克理论’当时成为了大家的笑柄。”
“从那之后,格里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考虑到他这个人的表演天赋,也许那只是装给大家看的。但是现在他突然成为了世界名人,在多个不同的领域内获得空前的成功。我想肯定事情发生了变化。有人解决了他上传理论中硬件的问题。”
蒂克丝·梅看了看她的那封邮件。“罗伯·拉斯克。”她平静地说。
“是的。”打分员埃伦说。她向迈克和NSA埃伦解释了有关这封邮件的事情。
迈克犹豫地开口道,“我不知道,埃——埃伦。按理说,这里确实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奇迹——”他指着大家说,“——但让我弄懂这些事情,就好像让一只麻雀弄明白405高速公路是什么一样困难。”
“哦,不!”蒂克丝·梅说。他们都朝她看去。她感到如此的害怕和愤怒——不过两者之间,愤怒要比恐惧好一些,“有人设计了我们!应该就是在奥森礼堂那些一尘不染的洗手间里——”
“奥森礼堂。”迈克说,“你们也去过那里?那里的洗手间闻起来就像医院的味道!我记得当肘我进去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嗨,紧接着我记得的事就是在巴士里,然后来到这儿。
像是医院。蒂克丝·梅感到越来越慌张。“也、也许我们都是那样离开的。”她抬头看着那对“双胞胎”,“刚才说的什么上传,会不会把现实中的我们毁灭了?”
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拿着硬币的埃伦说,“我……我想不会的,但是格里的论文大多还都停留在理论阶段。”
蒂克丝·梅的怒火战胜了恐惧。我们身处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能发现些什么吗?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知道至少有三十多人参加了奥森礼堂的测试,然后被困在这里。如果现实中的我们都被谋杀了,他们很难脱身。我们还是假设自己还活着吧。”
她突然灵机一现,“也许在这里我们也能查出点什么!我们几个来自与赖克的不同的工作计划中,我们之间的不同可以提供许多的线索。”
她看着“双胞胎”说,“你们已经有了眉目了,对不对?我们第一次遇到的埃伦是打分员。她做的是为期一天的工作——她是这样认为的。但我敢打赌每到晚上,当他们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家的时候——拉斯克或者是赖克或者其他什么幕后黑手只需要关掉电源,然后再重新启动他们,让他们第二天再去做另外一些‘为期一天’的工作。”
“这和我们客服中心的情况一样。”维克托不得不同意这个观点。
“差不多,我们上了六天的岗前培训课程,然后开始我们的第一天工作,我们大家都感到很兴奋。埃伦你说得对,第一天的工作大家都干得好极了!”
可怜的尤利西斯,可怜的我,我们还以为自己真是活在现实中呢。“我敢说今天晚上我们同样会消失。”
打分员埃伦不住地点头。“主机里面的客服中心,一次次地重启,总是保持着新鲜的活力。”
“可还是有矛盾。”另一个埃伦说,“自动附在咨询邮件上的日期会暴露这一切。”
“也许是这样,但也有另外一个可能性:邮件的页眉已经过自动的日期伪造。”
“如果是这样,也许那会和正文中的内容相互矛盾——”
“或许格里已经解决了认知模糊化的问题——”
这两个“双胞胎”又开始用她们那晦涩难懂的专用语言沟通了。
迈克打断了她们。“并不是所有人都处在无休止的循环中。我们网络追踪组的工作就是要用整个夏天去研究一个小时内的网络通信状况。”
“双胞胎”一起笑了。“那是你的想法,”拿着硬币的埃伦说,“是的,在这栋建筑内,我们不需要每隔虚幻的一天就被重新启动一回。确实,他们得让我们工作上‘一整个夏天’去分析一个小时的网络通信——计算机上的时间可以代替现实中的时间吗?然后他们也会重启我们,去分析另一个不同的小时段。就这样不停地循环。”
迈克说:“我觉得科技不可能发达到这种程度。”
拿着硬币的埃伦说:“我也不敢相信。”
维克托插了进来,“也许这就是《达尔文主义者》里的情节。要知道:我们只不过是那些更先进的、拥有更高智能的智慧生命的玩具。”
“不!”蒂克丝·梅叫了起来,“幕后的黑手不是什么更高等的智慧生命。客服和网络监视工作都存在于我们这个‘现实的世界’中。做这些工作的人简直就像在做苦役,一天到晚从不停歇。”
打分员埃伦满面怒容。“还要为他自己学生的测试卷打分!单从这件事上看,我就肯定是格里在操纵这一切。他把我们全当成了木偶,一旦发现我们意识到什么或者厌烦工作的时候,就重新运行我们!”
NSA埃伦同样是满面怒容,但是她的抱怨有所不同。“我们在这里真的已经是无聊透顶了。”
迈克点了点头。“那些政府派来的人员就比较有耐心了。我们一直负责维持这里的研究生们的秩序,我们可以维持上三个月。但是这确实挺让人无名火起的,知道了给予我们耐心的惟一奖赏就是我们要一遍接一遍地干这件事,真该死。我很抱歉,埃伦。”
“但我们现在知道了真相!”蒂克丝·梅说。
“那又会有什么不同呢?”维克托笑了,“现在你们知道了真相,但就在今天与明天交接的那万分之一秒内,啪!重启时间到了,你们今天所发现的真相全都忘记了。”
“这次不一样。”蒂克丝·梅把眼光从他身上挪开,低头又研究起了那封邮件。这张廉价纸张打出的复印件已经是皱皱巴巴、污渍斑斑了,不过是个数码的复制品——我们也一样,是数码复制品。“我认为我们并不是惟一发现真相的人。”她把邮件推给桌子另一边的打分员埃伦,“你认为这封邮件暗示着罗伯·拉斯克在这栋建筑里?”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
“谁是罗伯·拉斯克?”迈克问。
“一个怪人。”NSA埃伦心不在焉地说,“格里最优秀的学生。”两个埃伦同时朝邮件看去。
“那个999的暗示把蒂克丝·梅带到了我们打分组。然后我又指出了那个发件人地址。”
“<a href="mailto:925@freemail">925@freemail</a>.Sg?”
“是的,这个信息又把我们带到这里。”
“但罗伯·拉斯克可不在这里。”NSA埃伦说,
“嗨!我喜欢这些伪造的邮件信头部分。”
“是叼,它们比整个正文还要长!”
迈克刚才一直站在两个埃伦的旁边,越过她们的肩膀看那封邮件,现在他走到她们中间仔细地研究了起来。“看这儿,信头的中间部分,好像是用加强标记嵌入的俄文字母。”
“那么上面写了些什么?”
“如果这真是俄文的话,应该是表示数字‘九百一十七’。”
迈克把手肘支在桌子上,向前倾了倾身体。“这一定是个巧合。这个性之欲怎么能知道我们准会遇到一起呢?”
“有谁知道0917号建筑吗?”蒂克丝·梅问。
“我不知道,”迈克说,“除了游泳池和网球场,我们哪也没去过。”
“双胞胎”同时摇了摇头。“我也没见过……而且我不打算冒险在公司内部网里问人。”
蒂克丝·梅回忆了一下曾经在《迎宾指南》那本小册子里见过的洛萨科技园的地图。“如果真有这个地方的话,那就应该在山脉的高处,也许就在山顶上。要我说,我们去找找看。”
“可是——”维克托说。
“别再跟我讲那些什么等着警察来救我们的废话,
维克托,或者是什么别做蠢事之类的。这封邮件是我们惟一的线索。”
“我们该怎么对这栋建筑里的人说呢?”迈克问。
“什么也不要说!我们偷偷地溜出去。这里的一切工作都要像正常时一样,这样格里或者那些真正的幕后黑手才不会产生怀疑。”
两个埃伦对望了一眼,一种奇怪的略带悲伤的表情同时浮现在她们脸上。突然她们一起唱开了《牧场是我家》,但是却改了下歌词:
“哦/给我一副克隆体/自己的血与肉……”
她们突然停了下来,两个人的脸都红了。“加勒特的想法可真下流。”
“下流却真挚。”NSA埃伦转向迈克,她的脸看起来更红了,“没关系的,迈克,我想……你和我应该留在这里。”
“不,等等。”蒂克丝·梅说,“可能需要让我们去的下一个地方的人相信,这个疯狂的事件是真实的,而两个埃伦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们知道得太少,还不足以下决断。”维克托坚决反对。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维克托。你知道,如果我们坐以待毙地一直等到下班时间,你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最后,迈克留了下来。他更容易取得同是来自政府部门的同事们的信任。如果埃伦“双胞胎”、蒂克丝.梅以及维克托能够获得一些真正有用的信息的话,也许他们这些国家安全局的人员就能查出点什么。
“我们现在成了试图打破时间轮回的战斗队。”
迈克想用这些带有讽刺意味的幽默来缓和一下气氛,但他的话刚一出口,自己就陷入了沉默,剩下的人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