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桑红衣现在对龙族并没有什么赶尽杀绝的心思了。
本来她自己和龙族就没多大仇恨,原本要对付龙族纯粹是因为越人歌和龙族灭门的恩怨。
何况她觉得,越人歌对于越人一族的感情,与其说有感情,还不如说那纯粹是对他父亲的感情。再兼之后来对于越人炎经历的可怜,滋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
他自己对越人一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真情实感来,连十六阶梯的同族他都没见过,更何况三十三天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同族,他甚至都懒得浪费感情。
而现在,从老龙的嘴里得知的,当初越人一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估计越人歌报仇的兴趣就更没有多少了,所以对于龙族,桑红衣的心态是很平衡的。
她确实很讨厌龙族的瞎高傲,但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去灭人家满门。没了越人一族的仇在里头当搅屎棍,桑红衣对龙族几乎就是路人甲的态度。
她之所以到最后也没提醒龙族一把,一来是因为她懒得提醒,而来冰霜那家伙恨龙族恨得可是牙痒痒。就看现在龙族倒了大霉,被人全都拿下做了俘虏,冰霜可是一点不忍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还特别的高兴。毕竟当初冰龙一族死的可是很惨的,冰霜这种心态倒也能理解。
三来,她徒弟丙辰和敖烈有大仇,两人之前还各自打嘴炮谁也不服谁。这一次,丙辰被她收进了星域之中,敖烈却倒了大霉。
原本修炼了龙族禁术是准备对付龙皇用的,比如最后祭祀的时候偷个袭啥的,没想到直到最后龙皇也没给他机会,祭祀石头用的东西全是几个老祖在准备,祭祀品直接变成了越人歌。从头至尾,敖烈都没有机会接触那块石头和那个大阵,他只能在护族大阵中成为气血的一部分。
龙族的护族大阵吸收众人血气倒也没有直接釜底抽薪那么丧心病狂,一人身上抽一些,会让人虚弱,但人死的却不多,再加上来这里的都是修为还过得去的,所以会让自身变弱,但只要给些时间,就能重新补充回去。
敖烈被分配在了这个战场,也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曾经的目标越来越远,却毫无办法。
而且,自从老龙和丙辰从祖牢里消失,那些犯人也逃出去为祸祖地之后,敖烈在族内的地位一落千丈。
连个看门的活儿都做不好,怎能相信你可以担当大任。
于是,敖烈就这么悲剧了。
此刻作为他人的阶下囚,敖烈的内心是崩溃的。
摊上个刚刚从祖地里没搜刮出东西的人类修士,现在拳打脚踢他似乎成了对方发泄的方式。
桑红衣随便一瞥瞥到了敖烈,他现在被人打的有点惨,两个熊猫一样的眼睛特别的有特点,若非之前不久才见过他,桑红衣险些没认得出来。
桑红衣随手就将敖烈要了过来。
对方一见是桑红衣,哪敢说什么,瞬间便将敖烈双手奉上。
桑红衣对对方道了个谢,随手扔了两瓶丹药过去,把对方给乐的恨不得再多给她三五八个敖烈的,这两瓶丹药,绝对的值回票价了。
桑红衣单手拖着敖烈,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将丙辰放了出来,然后直接将敖烈扔给他,说了句:“随便折腾。”
然后人就走了。
丙辰看着之前面对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敖烈现在变的这么惨的样子,都有点不好意思下手了。
“你果然背叛了龙族!”敖烈一见丙辰,咬牙切齿,恨不得生撕了他。奈何他被桑红衣定住了根本无法挣脱,所以也只能用愤恨的目光使劲的瞪着丙辰。
丙辰虽然一直都在星域之中,但是桑红衣却也有法子让他看到外面的景象。之所以没将他放出来,也是考虑到那毕竟是龙族,怕他为难。
不过,丙辰在龙族的生活一直并不怎么愉快,再加上从老龙那里得知龙族的那些老祖们大多都被魂族夺舍了,又投靠了天外那个混沌中心,还曾想要毁灭三十三天来成全他们自己的未来,所以对现在的龙族没有半点好感。
在他看来,龙族早已经死了,现在的龙族,不过是一群披着龙皮的魂族而已。魂族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那也好过你们背叛了整个三十三天。”丙辰很平静,哪怕敖烈如此狼狈的站在他面前,他也没有觉得痛快或是高兴。
见识了师父星域的广阔,他的眼界比之从前提升了许多。
或许这么说有些不恰当,当时他现在想想,可能还要感谢敖烈算计了他,否则他又怎会认识了师父,又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功法,将来还能去更加广阔的星域中闯荡?
虽然他拜师拜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最后的结果他赚大发了。
这都得从敖烈算计他开始。
所以,敖烈也算是个功臣了吧。
“哼!成王败寇,自不必多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敖烈有些自暴自弃。
他也不知道龙皇他们竟然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他确实是黑龙族推出来夺取龙皇之位的人选,也确实修炼了龙族禁术,就是为了到时候给龙皇一份大礼。
可谁知道一切与他想的并不一样。
上头只说这次祭祀十分重要,对龙族的未来有着莫大的好处。甚至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他知道有祭祀的存在,甚至知道有天外强者的存在,可没人告诉他天外强者打的是毁灭三十三天的主意。
他又不傻,如果天外强者要毁灭三十三天,哪怕他留下了龙族那些老祖,又怎么能保证会留下其他人?
他在龙族稍有点低位不假,可跟天外强者相比,他这样的地位人家会放在眼中吗?
若知道老祖们打的都是这个主意,他绝对不会傻乎乎的跳到坑里。他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那会像现在这样,被自己的仇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脸的不屑。
他不觉得丙辰会放过他,毕竟他当初算计丙辰的时候,打的就是他被桑红衣打死的主意,这样他才能搞事情。
可惜桑红衣没上当,丙辰被威胁着做了很久的杂活儿,被放回来了,从此以后就没完没了的和他作对。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他是丙辰,他就绝不会放过自己的敌人。
难得仇人这么狼狈,而且是束手待宰的模样,现在不杀,更待何时?
丙辰却深深的看了敖烈一眼,最终却叹息一声,随即道:“你走吧。”
“你放我走?”敖烈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要想着报仇,因为你根本没有机会。”敖烈想起自家师父的强大,早就给敖烈的报仇之路划上了一条死路。
“你不要以为我放你走你就安全了,老祖们做的事,于三十三天而言就是最不可原谅的背叛,龙族今日就在这里,可以说完了。”丙辰叹息。他的确是龙族,哪怕再怨恨龙族的不争气,看到自己的种族如今这副惨状,心中依旧不是滋味。
他只能提醒敖烈道:“还有,不要以为三十三天的危机已经过去。天外那个强者的最终目的是重塑混沌世界,而三十三天是混沌碎片所化,若要重塑混沌,则三十三天就必须消失,融于新的混沌之中。他还会再回来的。”
丙辰说着便离开了。
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再去折磨敖烈。
龙族可以说是完了,虽然这一局的罪魁祸首是魂族,可时至今日,知不知道又有何用?
敖烈可能会是龙族仅存的几个幸存者之一了,也可能他还是会落在其他修士的手中,亦可能他最后会死在那天外强者的手中,但是无所谓了,这都与他无关了。
敖烈怔怔的看着丙辰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恨吗?
其实也不恨。
当初他算计丙辰的时候甚至都没将丙辰放在眼中。他就以为对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随便利用利用就算了,对方的死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后来,丙辰逃过一死回来了,又因为在祖地里得到的机缘而大放光彩,他们两个总是互相和对方抬杠,对方做什么,他们就对着干,那时候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厌烦。
而如今,他为阶下之囚,对方高高在上一言可决他生死,他甚至连恨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已经放弃了,绝望了,最后的时刻,对方却放过了他。
恨吗?
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不甘,还有一点尊严被践踏的惭愧。
可对方毕竟没有杀他,且还算是救了他的命。
桑红衣全程将一切看在眼中,她也没有打算事后再做些什么。
丙辰站在她面前,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她怪罪他圣母心泛滥,将自己的敌人给放跑了。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优柔寡断?”见桑红衣不说话,丙辰有点压抑,于是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问。
“嗯。”桑红衣很认真的点头。
丙辰头低的像鸵鸟。
“不过自己做的选择后果就得自己承受。如果有一天,他不感激你放过他,反而恩将仇报,你就算死在他手里,也不要抱怨,那是你活该。要是他能悔过自新甚至最后能帮上你什么,那算你赚着了。”桑红衣很不客气的对丙辰说道:“你在我这里,除了能学到高深的功法之外,我唯一能教你的,就是自己种的因,自己尝这份果。”
说着,桑红衣便离开了,留下了丙辰自己在原地思考着。
桑红衣的确不打算事后弄死敖烈。
她也不是在和丙辰开玩笑。
有朝一日,如果丙辰真的死在敖烈的手里,也只能说活该。谁叫你玩圣母把自己玩进去了?
只不过,他活该归活该,自家徒弟要是被弄死了,凶手不死留着下崽儿吗?
分分钟剁碎了喂狗。
距离那大手肆虐三十三天之后过了三天,各势力各自回到自己的宗门驻地,开始商讨之后如何对付那天外来客的事情。
他虽被桑红衣给吓跑了,可是必定还会再回来。到时候,桑红衣是否能吓跑他第二次,谁也不知道。
再者,如果对方铁了心要毁灭三十三天,就算桑红衣出手了,焉能肯定可以保住所有人?
到时候她自己可能能够活下来,那么他们呢?
但凡一个不查,那大手顷刻就能毁灭一个大型宗门。
他们实在是不敢将一切都寄托在桑红衣的身上。
何况人桑红衣愿不愿意救他们还是未知数。
特别是他们有些人,之前可是帮着一起对越人歌的熟人下手过的,越人歌被人附了身,就等于是死了差不多了,作为越人歌的师父,徒弟死了,这口气儿憋着没地方发就算了,这次还有人去捋她的虎须,但凡关键时刻给你穿个小鞋,那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于是,短短几日时间,已经有不少宗门与家族联合到了一起,形成了同盟。
同进同退,至少比孤军奋战要来的有保证。
而太白山、揽月楼、碧海阁、楚家、还有傅玉白,都已经拖家带口全部进入了圣王塔之中。
修炼是一方面,同时,都聚在一起,到时候那混沌中心再来的时候也不至于援救不及而有所损伤。
圣王塔现在已经被苏伏炼化,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这些人进入圣王塔,其实已经等同于是归附了苏伏的乱魔之域。
虽然乱魔之域当初为了封印凶魔而降了一级,失去了封号,但是恢复也是迟早的。
只要桑红衣的昊天大界晋升为至尊域,立刻就能出手帮助乱魔之域恢复上等星域的实力。
而苏伏与桑红衣虽然分别掌控着不同的星域,但是他俩现在如胶似漆的,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的恩爱都秀一遍,也可以说是不分彼此了。
此时,在一个昏暗的天牢之中,关押着一个人。
从外表看来,应该是个男人。只是他的头发乱蓬蓬的,浑身脏兮兮的,两只手和脚都被粗链子锁住,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突然,这个男人睁开了眼,随即露出了讥讽之色道:“你来了。”
说着,他开始大笑起来,越笑越凶,笑到眼泪都出来了道:“怕现在谁也想不到,你才是幕后操控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