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被铁链拴住的人扯了两下自己的手臂,可惜无法自由的活动。
从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惊慌无奈,到现在已经能够稍稍看开,他经历了别人想象不到的心里挣扎。
这间牢房很大,大的足以关上百八十个人,但是这间牢房却只关了他自己。
像是手腕那么粗的链子,拴住了手脚,他不能自由活动。
牢房里没有任何的灯具与蜡烛,显得漆黑无比,如果不是来的人自己带了小灯笼,他差点忘记了光明是什么样子的。
刚刚看到光的那一瞬间,他有些不适应,蓬乱的头发遮住了眼,干裂的嘴唇略微发白,皮都皱起,眼睛灰暗无神,且时常闭着。手腕处因为想要挣脱而留下的淤痕,脏兮兮的脚上没有穿鞋。
在这黑暗的环境下,他练就了一双聪敏的耳朵和鼻子,闻着味道,听着身影,他就能判断出这些日子以来来过的那些人。
哪怕他始终不说话。
“你现在的样子真狼狈。”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被锁住的人愣了一愣,随即笑道:“你还带了个貌美的姑娘?”
说着,他有些叹息道:“这样的环境,叫这样的美丽的姑娘来,你还真是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语气听起来更像是自嘲。
“你又不是瞎子,只要睁开眼看看,不就知道这姑娘是谁了?”此时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听起来有了些年岁,只是精气神却十足。
被锁住的男子笑了笑,轻轻的睁了睁眼睛,任由那模糊的光笼罩住他,随即道:“果真是个美丽的姑娘。”
“是吗?你说起话来可真假。”那姑娘面无表情的跟在一个男子身后,面对着看起来这样凄惨的阶下囚,眼中更是没有一丁点的怜悯。
男子笑着,眼中的温度却冰冷,道:“你们来做什么?是看我死了没有?还是来送我去死的?”
“你希望是什么?”男子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被锁住的男子依旧是笑,笑的很儒雅道:“我希望你去死。”
很难想象,儒雅这种印象会在一个蓬头垢面,像是乞丐堆里出来的男人身上得到这样完美的体现。
哪怕这个人在最意气风发时都没有给过人这样的印象,却偏偏在此时此刻,女子的心中突然就蹦出了这两个字,就像这男子一开始就是如此一样。
“你可以试着离开这里,或许你会有机会看到我死的那一天。只是你离不开,因为关押你的人,是我。”
站在眼前的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他的话带着谜一般的自信。
被锁住的男子下意识的挣扎一番,锁住手脚的链子沉闷的声响却似乎在逼着他面对现实。
“你抓我来又有什么用?我不知道浑天钟的下落,也没有越人一族的秘密,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的东西。”被锁住的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放低了姿态。
面前的男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道:“我不需要浑天钟,也不要越人一族的秘密,但是,你于我而言,有着很大的用处,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的珍贵。”
男子说完,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落在其他人眼中是如此的阴沉与诡秘。
“你在这里看着他,亲眼看着他将这瓶丹药吃下去。每隔五个时辰吃一颗,不能多也不能少。不能叫任何人见他,你亲自看着,吃完了这丹药你就来向我复命。”男子不再看那被锁住的人愤恨的脸色,冷冷的转身离开。
此时的天牢之中,只剩下了被锁住的男子和那个貌美的姑娘。
“喂,是你自己吃下去,还是我喂你吃下去?”那姑娘摇了摇手中的瓶子,然后从瓶子中倒出一颗丹药,顿时,那丹香四溢,仿佛一个吸引着人们吞噬的美味佳肴。
男子握紧了拳头,看着那丹药如同看着杀父仇人一样。
他的眼里满是抗拒,但却没有办法挣脱。那粗壮的铁链完全的束缚住了自己的行动,他如同待宰割的羔羊,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你这样美丽的姑娘,为何要助纣为虐?”男子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什么叫助纣为虐?我只知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我。他无论做什么,我都只能支持他,哪怕我曾经也迷茫过,但我却坚定自己的选择。”
女子脸色看不出任何的挣扎。
她所谓的迷茫,恐怕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如今,她的心坚定如铁。
她有想做的事,有必须要做的选择。
而一旦她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便不会再改变。
男子看着女子那毫无波动的眼神,沉默了很久,最后叹息道:“你来喂我吧,就算是死,至少我也想死在一个漂亮的姑娘手里,而不是个面瘫的老头子手里。”
女子收起了手中的瓶子,只留下一颗丹药在手掌心。
她熟练的打开了牢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男子耍什么花样。
她走入牢房之中,顿时缩了缩脖子。
这牢房之中似乎很冷,与牢房外的温度就如同夏季和冬季一般。
女子不想再在这里多待,连忙走了过去,站在了男子的面前,伸出手,将丹药伸到男子的面前道:“喏,快吃下去。”
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
这瓶子里有五颗丹药,每五个时辰吃一颗,还得亲眼看着他吃下去,在这中途她不能离开,只能待在这里,这让她不喜。
不过,好在牢房外比起牢房之中好过多了,还有现成的酒菜在她的储物戒之中,所以比起这被锁链牢牢锁住的男人,她这小日子算是好过的多了。
男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想要起什么幺蛾子,而是捏住了手中的丹药,往嘴里那么一送,然后便是吞咽的声音,似乎丹药已经被他吞下去了。
女子仔细的看了男子一眼,随即露出冷笑道:“你以为这样能够骗的过我?”
说着,她伸出纤纤玉手,以奇快的速度在男子的下巴和喉咙处一拍,男子下意识的将嘴里藏起的东西吞了下去。
吞下了丹药,男子面色顿时大变,他开始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努力的想将那丹药给抠出来,可惜,他无论怎么做,也只是干呕而已,丹药已经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散发开来。
男子自知已经没有办法,便抬起头狠狠的瞪着那女子,似要将她给看个窟窿一般。
女子被这眼神骤然吓了一跳,随即却反应过来,笑着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是师父让我这么做的,我也没办法啊。身为弟子,我总不能不听师父的话。”
“我诅咒你们!”男子的声音透着一种嘶哑,随即他皱起了眉头,似乎身体的某些地方起了反应,药力开始发挥作用。
这时候,身上开始奇痒无比,之后便是剧痛,痛的他哪怕已经极力忍耐,却依旧不可避免的叫出声音。
他的双眼血红,带着一些可怕的血丝,那眼神愤怒无比,却慢慢的开始失去焦距。
女子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惊,随即退出了牢房,只是在牢房外坐下,静静的看着男子痛苦的挣扎。
她一边看一边嘀咕:“师父这是哪来的丹药,如此的邪门?看起来,师父是要将他的血脉剥离出来?”
一边说还一边不解道:“越人一族的血脉有什么特别?白送我都不要!”
说着似乎还不解气一般,狠狠的回瞪了牢中的男子一眼。
牢中的男子现在哪还有心思和那女子瞪来瞪去?他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不发狂,咬着牙也不愿意嘶叫出声,被自己的敌人看了笑话。
但是,这种疼痛太过可怕,那种血脉从身体中剥离的感觉一次比一次严重,若是真将这些丹药都吃了,怕那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血脉剥离绝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他的这种血脉,乃是越人一族最为纯粹的嫡系血脉。他的灵魂之大,魂火之旺盛,怕是整个三十三天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赶得上。
之前他就有预感自己可能会遭受危险,但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的危险是来自于龙族和魂族。
身为越人一族嫡系的后代,当年的事情他也有所了解。
魂族野心勃勃,所以自己的先祖才会夺舍一具人类的尸体,成为人族,而且这种夺舍的事还闹得人尽皆知,谁听了都觉得不对劲。
哪个夺舍的灵魂不都是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生怕被别人给发现了?
如果是夺舍了一个孤家寡人也就罢了,即便传了出去,也不会有人找麻烦,但作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哪怕是死后夺舍尸体,毕竟也是个外人,面对那一大家子越人一族的族人,还将夺舍的事闹的人尽皆知,生怕别人不了解真相,这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越人一族的血脉其实很不简单,因为先祖夺舍,越人一族的后人继承了魂族的一些特点,灵魂十分强大,但这也是锦上添花而已。
没有几个人知道,越人一族真正的先祖在远古时代的初期,天地初开不久后便是无上强者,只是那时候他不叫越人,而叫越子,所以根本没有人将越人一族和越子这个强者联系起来。
之后,越人一族的血脉越发的稀薄,数万年之内竟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达到当初越子先祖的血脉纯度,越子先祖留下的功法,无一人能修炼。
跟越子先祖的功法相比,越人九歌算什么?
那不过是魂族夺舍的那位先祖从魂族带来的功法而已,与越人一族真正的传承相比,如同皓月与萤火的区别。
而其他先祖也曾研究过血脉的问题,他们发现,似乎越人家的血脉都被分散了,根本无法凝聚出越子先祖那种水平的血脉浓度。
而因为如此,先祖们一直在寻找能够恢复越子先祖血脉的方法,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将越人一族的血脉重新提取出来,然后将千千万万条血脉炼化在一起。
这个方法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若要提取血脉,被提取血脉的人就一定会死。若是要提取千千万万条血脉,就等于是要杀掉千千万万的越人子弟。
这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
但是,那魂族夺舍的先祖却对这个提议有了很大的兴趣,他甚至想要迫害族人的性命来试验这种可能。但是被家族的那些长辈给强硬的否认了。
后来,越人一族出了个血脉浓度十分高的嫡系子弟,虽不能与越人先祖相比,却比当时任何的越人族人血脉都要纯粹。
于是,越人康便起了心思,要将这个嫡系的血脉据为己有。
只是当时被人意外知道了他的打算,便提前通风报信,甚至帮那人逃离了越人家族。可惜,那个人最后却被越人康给杀了。
那个人同样是嫡系,与那血脉纯粹的人是兄弟,他帮了兄弟,却得罪了越人康,下场十分凄惨。
实际上,越人一族之前传出的那些消息大多都是假的。
什么越人康夺舍的是个孤家寡人,没有亲人,什么越人康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什么越人一族的主要据点不再三十三天,那都是假的,都是当时越人一族对外的幌子。
越人一族一直都在三十三天,越人康找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将嫡系全都搬入了那里,然后轻易不出去行走,又弄了些旁系的子弟去三十阶梯二十八阶梯做做样子,来转移别人的视线。
为什么会传出那些传言不得而知,但想来也都是与越人康有关。也与越人康的目的有关。
越人闻香很清楚,外界实在是太小看了越人一族。
越人一族绝不像是外界传闻的那样,只是龙族与魂族纠葛的一个牺牲品。
虽然最后确实是被龙族所灭,但是越人康之前究竟准备了什么,就连同样是嫡系的那些越人族人也未必清楚。
那个血脉纯正的越人嫡系被她的兄弟放跑之后,就东躲西藏,听说后来嫁人了,生了一双儿女。
而他,就是那个放跑了那个女子的兄弟的后人,所以他们虽然同为越人一族,但是越人一族与越人一族的关系也是很乱的。
而现在,这个抓了他的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越人一族血脉的事,竟然抓了他来,想要提取他的血脉。
他一个人的血脉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要炼化成一条纯粹的血脉,必要有成千上万的越人子弟死在这个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