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气,她转过身,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害怕?我怎么能不怕,你可是捏着楚家的生机,我怕你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是对我于心不忍?想要放我一马?还是.....假戏真做对我余情未了?”她柔软冰凉的声音就像是一条蛇滑入他的心口,她独有的温软气息每一丝都紧贴着划过他的皮肤,带起一阵战栗,这个男人像是突然惊醒过来一般,猛地后退了一步,眼中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看到他们的距离拉开,心诚微微松了口气,她虽然表面上强装镇定,太阳穴却是突突直跳。
傅泊远的眼神慢慢恢复了平静,一丝波澜都没有的平静,可他再开口时,那声音里的冷酷却让心诚发怵:“我没有一下子毁了雅仕。我肯让你,让楚家人继续留在雅仕,不过是为了让你们体验一下凌迟的痛苦。但是,如果你以为你能有办法拿到启动下一季度各品牌的促销资金,那就错了。先不说雅仕的丑闻还没有彻底平息。你以为在这些大大小小的银行掀开了雅仕的老底之后还有胆子放贷给你?”
这个男人眼中的嘲讽和鄙视就像是一把把刀,划在她的心上,也让她突然醒悟。
所以,是他将公司的情况事无巨细地透露给各银行?所以不管她如何费劲心思粉饰太平都没有半点作用。
他干脆退后几步,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她,冷笑:“楚国明若是知道,他一手经营起来的事业正在被慢慢毁掉,应该会气得从床上蹦起来吧...”
蹦起来?她到是愿意此刻他能从床上蹦起来,问一问当年的事情,也不用怀着这种又是气恨又是....内疚的复杂心情对着这个男人。
“你后悔么?”傅泊远整张脸都隐匿在阴影中,声音里似是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你以为你连夜赶回国就能挽救什么?可你没想到,如果你当时留了下来,那么你现在就是法律上真正的傅太太,即便我们离婚,你也能比现在有更多的筹码....”
楚心诚有些恍惚地低头笑了下,再抬眼时,眼中又冷又涩:“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为什么瞎了眼,没有及早看出你的阴谋,没有更早把你赶出雅仕!”
直到门‘砰’地一声关闭之后的许久,傅泊远还是一动不动地倚靠在沙发边,那原本平静的目光仿佛一下子裂成了碎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打开手机,按下一串号码,“你在哪里?”
....
秦仲林接到傅泊远的电话后,便将球杆扔在一旁,坐到休息室的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
门从外面被推开,傅泊远慢慢走了进来,直接将一叠资料扔在他面前。
“十五分钟。”秦仲林突然笑了下,晃了晃腕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不是提前知道你今天的行踪,我还以为你就在隔着三条街的皇庭会馆。”
傅泊远并不理会他话中的调侃,冷声道:“我之前应该有跟你提过,以后做什么决定请先知会我。”
“怎么?你不是想要报复楚国明么?我把这些寄给各大银行,只不过是想帮你一把而已。不然等那丫头真的拿到贷款,难道你看着她东山再起?!脱离你的掌控?你明知道..”
“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他打断他,:“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会有雅仕的这些机密资料?”
秦仲林却因为他的这句话顿住了,瞥了几眼那叠资料之后,道:“小远。想要查一家单位的财务状况,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傅泊远冷冷看着他,没有答话。
秦仲林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远,我并不是要干涉你的事情,只不过,年轻人容易冲动,我不过是怕你感情用事,忘记了肖家的仇恨。”
“你要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惨死的,你那些年在美国又是怎么过来的!所有这一切都是拜楚国明所赐,他就算现在不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也一样不能弥补他所犯下的错!他的公司、他的财产都应该被彻底...毁掉而不是放过。”秦仲林忽而望了他一眼,“你一向不会心慈手软,我希望这一次也一样。她毕竟是你的仇人。”
听到‘仇人’这两个字时,傅泊远的身体微微一僵。
“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心诚本想着回公司,可是她最后还是驱车去了医院。
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着腹部。
心中苦笑: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做我的孩子。
再次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这回她的心中平静了很多。还是之前的那个护士过来带她。
“你跟我来吧。”
心诚站起了身,跟着她过去。
眼看着手术室就在眼前,楚心诚心里想着:把你跟他之间最后的一丝亲密的牵绊斩断,从此之后,你们之间除了仇恨,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她深吸了口气,就要迈开脚步的瞬间。
叮铃铃------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
护士皱眉:“刚跟你说了要寄存手机,你怎么还没寄存?手机是不能进手术区域的。”
心诚朝外走了几步:“哪位?”
“请问是楚心诚小姐么?我们这里是第一医院。你的妹妹楚心妍刚发生一点状况,医生正在抢救,你赶快来趟医院吧。”
“....”
挂了电话,心诚看了看手术室的门,有些犹豫地走了过去,她还没开口护士便道:
“你两次手术都被打断,说明你跟这个宝宝有缘分。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愣了一下。
等到楚心诚赶到心妍所在的病房外面的时候,大门紧闭,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里面医生护士站了一房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打开。陆续有人走了出来。
心诚站了起来,“里面的人.....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大人暂时没事,但是孩子...保不住了。”
心诚不由朝着病房内望去,床上楚心妍脸色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静静地躺着,几天前来见她时,腹部还有些微的隆起,现在早已平坦一片。
控制不住手心的凉意。她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腹部,“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流产?之前不是已经稳定了么?”
医生摇头:“她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这几天病情和胎儿的成长状态一直都还算稳定.....不想今天就...当然她这个情况,也有可能是母体太过虚弱的缘故,体内激素发生变化,影响到了胎儿...”
“也是替她可惜,本来或许等孩子出生,病人的苏醒几率或许能大一层。可能,她跟这个孩子没什么缘份。”医生惋惜地走开。
.....
心诚回到车上。她不知道她打算留下这个孩子的决定对不对?但是她知道,至少目前,她并没有后悔这个决定。医院停车场里车子正由保安引导着排队出门。
由于人流密集,车子行进的很慢,心诚忍不住摇下车窗探出头去看前面的进度,刚好有一辆车驶出去。
心诚一愣,这不是柳景铭的车子?
他也在医院?那他知不知道刚才楚心妍的孩子没有了?
回到雅仕,心诚直接去了十九楼的市场部。
最里间的办公室,柳景铭正在伏案写着什么。直到她走到他面前站定,他才猛地抬起头来,看到心诚,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忙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心诚,你怎么过来了。”
楚心诚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想跟你说下,我们下一季度各产品的促销费用捉襟见肘,所以先跟你商量下具体的对策,看怎么做能最大的精简费用。”
柳景铭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强颜欢笑了下:“市场部已经在做一套方案,我看过之后,拿上去给你。”
心诚点点头,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问道:“你今天一天都在公司?”
柳景铭不由看了她一眼:“我上午去了趟医院,之前我妈的事情,医院让我过去补一份签字。”
心诚松了口气,看着他欲言又止:“我刚从医院回来。”
“你...”柳景铭的眼中有一丝莫名的光划过,随后,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腹部:“你是去?那孩子...”
心诚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楚心妍的孩子...流产了。”
“就在刚才,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毕竟这也是你的孩子。”
心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猛然发觉,她竟然能够这么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曾经深爱过又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她一度以为,他对她的伤害足以让她痛上一辈子,可是这才短短几个月,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至于发生这些改变的原因,她直觉地想要回避。
柳景铭低着头,神色难辨。
既然已经通知到他了,心诚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去不去是他的自由。可就在她要开门的那一霎那,有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摁在门上,阻止了她开门的动作。
心城皱眉看着他扳过她的肩膀,突然眼前一黑,他用手挡住了她的视线,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心诚,你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过我。你明知道。我跟心妍之间没有爱情,只有迫不得已的责任,我爱的一直都是你。现在这个孩子没了,我也很难过,但是这难道不是天意么。你看现在又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如果你想,”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那我们就留下他。让我来照顾你们母子好么?”
楚心诚有些不可思议地听着这些话,她挣扎了一下。拉下他的手:“景铭,我的孩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我真的生下他,我也不需要你来照顾...”
“你拒绝我的照顾,是不是想着跟他还有继续在一起的可能?”他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起来,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不放,眼中有丝急切,“你们之间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牵绊,以后的联系只会更多是么。”
“我不会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心诚用力地拉下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我的孩子,我自己能照顾,不需要别人插手。”
“心诚....”等她离开之后很久,他才转身慢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滋------
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柳景铭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手机:“喂?”
“你好,柳景铭先生么?我这边是第一医院,上回跟你约好来补签关于你母亲的文件,请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
Rx中国区大楼的最高层。
傅泊远的桌上放着刚才助理送进来的快递,厚厚的一叠资料加照片,他默默地看了良久。
等到助理再送咖啡进来的时候,抬头。不由愣住。
她几乎没有在这个一贯高高在上的上司脸上看到过这种....惨烈的表情,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她很确信,那是极度的震惊、悲伤、失措、慌乱....种种情绪互相撕扯,但最终都被覆盖在那强大的平静之下。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进去好还是退出去好。
“帮我订一张最快飞纽约的机票。”傅泊远飞快地收起那叠文件,下命令。
“好的,傅总。”助理立刻领命,并将咖啡放在了他的桌上。
从打算要这个孩子开始。心诚就开始全面的注意起自己的身体,首先高跟鞋被她统一换成了平底鞋,服装也从一贯的收腰职业套裙换成了宽松舒适的连衣裙,推掉了所有能推掉的应酬。
吴秘书惊讶于心诚的改变,可是她并没有问什么。
天气渐渐热起来,现在她还不曾显怀,可是再过一个月就说不好了。心诚首要考虑的是怎么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出国瞒着所有人去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
目光不由再次瞥向电脑上的一则新闻,不由冷笑。
现在的媒体这么无孔不入....
新闻半个版面是两张照片。一张是在机场,一个男人带着墨镜颀长英挺的身影,而另一张是一男一女,刚打完高尔夫相视而笑的画面,旁边硕大的字体写着:据悉,RX最大的股东傅泊远已于前日抵达纽约并约见RX高层千金打球,两人关系十分密切,是否代表好事将近?
心诚‘砰’地合上电脑,故意忽略心头那挥之不去的烦闷。
她该考虑的是。这回他回美国,是不是又会对雅仕出什么阴招才对。
两日后,心诚巡视专柜的时候,竟意外见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沈洛显然也看到了她,急步上来打招呼:“心诚。”
楚心诚微微一笑:“沈总,这么巧。”
她以前也是叫他‘沈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一句却让他觉得尤其陌生。
“关于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沈洛看着她,满是歉意,“我父亲他...”虽说他并非从小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他也有过任人践踏的时候,但是这些年来身处高位,他并不习惯跟人道歉,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想法,他在乎,是很在乎!
心诚明白他想说什么,摇了摇头打断他:“我明白,你有你的苦衷。”
“其实这些天,我很想问你,他....有没有为难你?”沈洛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心诚笑得有些恍惚,脑子里不由钻出他在美国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情景:“对不起,我不想谈这个问题。很抱歉,我还在巡视专柜,先过去了。”
背后的脚步跟着上来,他拉住她的手臂塞了一张名片到她手里,不顾她的惊愣,苦笑:“虽然安远那边我暂时没有办法说服董事会注资,但是我可以帮你引荐。
我这个朋友刚从美国回来,我跟他谈了你这边的情况,他对翩尼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可以打电话给他。”
回到办公室,心诚从包里拿出这张名片:Jasonwu
思索片刻后,还是打了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你好,我是安远沈总的朋友,翩尼的负责人楚心诚。”
.....
这通电话可以说聊的异常顺利,看得出沈洛说的没错,这位Jasonwu先生对翩尼的后续发展很是看好,愿意投资这个品牌。
如果各方面条件都谈拢,那就意味着翩尼下一季度新项目的启动资金不成问题。
可是介于之前RX的情况,虽说经过这些事,她知道沈洛不会害她,可心诚还是着人仔仔细细地去调查了下Jasonwu还有他的公司,防止再次被人利用的可能性。
更幸运的是这段时间傅泊远并不在国内,得以让她暗中进行这一切。
有了这一动力。心诚再次全面投入到工作中,跟翩尼团队成员一再开会商讨,拟定出下一季度翩尼新项目的企划案和预计的经费。经过再三修改之后被发送到了Jasonwu的电脑上。
大概在两天后,心诚就接到了Jasonwu的回复,很简短的一封邮件,里面一针见血地提出了几点需要修改的建议。
心诚跟团队商量之后,很快按照他的要求修改完毕,如他所说,按照这么修改之后的方案可实行性更加高。利润点方面也增加了。心诚当即将修改好的方案发了过去,次日就收到了Jason同意注资的回复。
这无疑是这几天来最好的消息,整个翩尼团队的人都兴奋极了。
与此同时,N市的机场到达厅内,助理从傅泊远手中接过行李推车放进车子的后备箱。
“傅总,现在是送您回公寓还是?”
傅泊远脸上难掩一丝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却道:“你另外打车回去,车我自己来开。”
心诚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孕期的反应。只要一开车身体就不舒服,所以她干脆就将车停在了家里,每天打的上下班。
“心诚...”柳景铭站在楼下大厅的门口,看样子应该等了很久:“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们不顺路。”她直接绕过他,站到门口准备打的。
柳景铭远远地看着她离去,眼中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现在正值上下班高峰,人很多,的士并不好打。这条路上站了好多跟她一样打的的人。
傅泊远的车子刚好开到对面,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路上两边张望的女人。
目光不知不觉有些贪婪地停留在她身上。她穿着一身宽松的及膝毛线长裙,宽大的一字领露出精致的锁骨。脚上一双皮质平底鞋,纤细的脚踝露在外面。这个女人像是突然间收敛了全身耀眼的光芒变得温和、柔顺了。
可是下一秒,他陡然睁大眼睛,看到这个女人冲出了马路,而在她的左手边有一辆车正朝着开去----
心诚慌乱的转头刚好看到那辆车朝她冲过来,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有一只手将她扯了过去,只听‘砰’‘呲----’两声巨响。她跟着那个怀抱一起被一股推力冲击倒在了地上。
心诚昏迷前有些艰难的抬头看向将她护在怀里的人:景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