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诚慢慢睁开眼睛,昏迷前的记忆流水一般涌来。
她记得她正要出去拦的士的时候,有辆车突然朝她冲过来,她根本来不及躲避,然后是柳景铭护着她,两人被撞倒了地上....
景铭....孩子....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肚子,感觉到没什么异样之后,微微松了口气。
手臂撑着床沿坐起身,拔掉了手背上的吊针,就要下床。
吴秘书刚好从外面进来,看到她的举动,马上阻止:“楚总,你现在不能下床。”她忙走过去,将心诚扶到床上。“医生说你现在很虚弱要卧床静养,不然孩子可能会保不住。”
心诚此刻也没时间在意被吴秘书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她急的是另外一件事:“柳景铭怎么样了?我记得他跟我一起进的医院。”
吴秘书的脸上有些沉重,欲言又止:“医生说估计车祸的时候,他将你护在怀里,所以他伤的比较重,尤其是腿部,可能...”
心里‘咯噔’一下,抓着她的手:“可能怎么样?”
“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也可能这辈子都要坐轮椅....”
心诚愣住了,喃喃: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严重...
吴秘书不忍看她这副样子,出声安慰道:“当然这是最怀的情况,一切还是要等柳经理醒了再说。”
下午的时候,柳景铭麻药一过去,人就醒过来了,心诚由吴秘书推着去了隔壁的病房,当她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房间的地上满是被打落的汤汤水水,护工一脸无措地站在一边进退两难。柳景铭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两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眼神呆滞地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铭。”心诚轻轻唤了他一声。
听到声音,柳景铭的视线微微转移到她身上,顿了顿,眼中霎时闪过一丝光亮,但是很快这抹光亮又被熄灭了。
吴秘书看了看两人,对护工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护工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当即跟着吴秘书走出了病房,并且替他们关上了门。
心诚催动轮椅到他床边,伸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握紧:“一定会好起来的。”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现在什么语言都显得很无力。她只有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我的腿,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柳景铭喃喃自语,一边用手用力地捶打着双腿,“我这两条腿基本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医生已经说了,跟正常人一样站起来的希望只有百分之五。”
“我这辈子注定是个废人了。”
心诚摇了摇头,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不会的,不是还有百分之五的概率么?或许你就是那幸运的百分之五呢。”
柳景铭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慢慢地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回来,他想要趟下去,无奈两条腿没有知觉,他只能用手费力地挪着,额头上都出了细汗。
心诚怕伤他的自尊心,忍了很久,但终归没有忍住,想要去帮他,可手才碰到他的腿就引来他受刺激般的低喊:“走开!我自己来!”
心诚双手一僵,停在那里,也不敢动,就这样默默看着地一个人使劲,等他终于平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听到他这么说,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温软地道:“那我晚点过来看你,别想那么多。”
轮椅声渐渐远去,柳景铭才慢慢转过身来,盯着自己的腿。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等心诚回到病房的时候,里面除了吴秘书还多了两个警察。
“你好,是楚心诚小姐么?我们想就这起车祸了解下情况。”
心诚点点头,把当天她记得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遍。
“那你认不认识这个人?”说着递给她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看长相并非什么善类。
心诚摇摇头:“不认识。这个人跟这起车祸有关么?”
“这是这起车祸的肇事司机,之前有过过失杀人的案底。坐过七年牢,前两个月才放出来,又酒驾造成车祸,所以我们想了解下,你跟他是不是有过节。”
心诚不由又看了眼,确定道:“我确实不认识他。”
警察点点头,“那好。你好好休息,后续有问题,我们再找你。”
本来心诚觉得这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车祸,可是听警察这么一问之后,她又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她认为的那样。难道真的是有人要对她下手?可是为什么呢?她现在这个样子能威胁到谁?她思来想去唯一一个对她对雅仕恨之入骨的不就是...
身体忍不住一颤。
“楚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吴秘书看她脸色不大对,连忙过来扶她坐下。
“吴秘书。这几天,傅泊远有没有去过雅仕?”
“傅总?”她回忆了下,“没有,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之前听说他已经回国了,但是没见他出现过。”
听到这个回复,心诚心中的疑虑不降反升,可一时之间她又不知道能问什么,只好道:“你先回去,翩尼的项目你来盯着,如果,如果有什么意外一定要及时汇报。”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敲定的项目横生枝节。
两人正说着话,护士过来要推心诚去做检查。吴秘书便先离开了。
B超室内,医生一边从仪器上细细地观察着一边忍不住笑道:“你这胎儿真是坚强。母体受到那么大的冲击都没有事,想来这个孩子以后一定很壮实。”
“好了,起来吧。”
心诚拿着手中的彩超图,看着那小小的一点,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伸手轻轻摸着那一点:这是她的孩子...
从B超室回来的时候,经过药房,护士先帮她去取了药,让她在一边稍后。
旁边的长椅上,两个小护士正在一边八卦。
“诶,你们科室那个超级帅的病人怎么样了,清醒了没?”
“醒了,昨天就醒了,不过他头和前胸伤的比较重,还没彻底度过危险期。今天有人给他办理了转院,估计会转去私家医院。”
“伤这么重还转院?都没达到转院的指征吧?万一出事怎么办?”
“谁知道呢?有钱人么,总喜欢搞点特殊的。”
.....
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柳景铭拄着拐杖吃力地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一脸的落寞阴暗。
心诚刚想要唤他,却见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地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擦撞了他一下,只听“咣当”一声。拐杖和人同时跌倒在了地上。
小孩子的家长闻风而来,“对不起,对不起。”伸手想要去扶他。却被柳景铭暴怒地呵退:“滚!”
心诚心里五味杂陈,她很想去扶他一把,可是她知道柳景铭现在并不愿意见到她。她正想要让护士去扶他的的时候,柳景铭已经朝她这个方向望过来。看到心诚带着怜悯的目光,他脸色一白。眼底的愠怒和狼狈、无能为力一下子统统袒露无遗。
心诚有些尴尬,进退两难。只能呆呆地看着几个护士联手费力地将他扶了起来,从她身边经过进了病房,依稀可见,他捶在两边的双手,拳头已经捏得青白。
......
第二天晚上,吴秘书将必须要心诚签字才能生效的文件带来了医院。
等她签完要递给她的时候,却见吴秘书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心诚以为是项目出了问题,立刻追问:“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的,是RX那边。”
“RX?”心诚皱眉,难道傅泊远又搞了什么动作?
吴秘书虽说不清楚傅泊远和楚心诚之间具体的恩怨,但是她是知道这两人目前很不对盘,所以才考虑着要不要把知道的消息告诉她:“今天听新闻说,傅总原本要出席RX股东会议的。但是却无故缺席,只有他的助理过来代为参与,但是不管谁问,都绝口不提傅总的去向。”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傅泊远莫名失踪了?”心诚觉得好笑,一个大活人能消失到哪里去,脑子里不由想起那则报道,“估计是深陷哪个温柔乡吧。”
吴秘书对于心诚的回答有些尴尬。便道:“我听说RX纽约总部最近也是挺动荡的,估计会有人事大变动。”
心诚耸了耸肩,这就跟她没有关系了,从她的方面说,她巴不得RX多动荡一会,好让傅泊远分身乏术,这样雅仕才能有机会喘口气。
两人正说话间。却看到护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楚小姐,不好了,柳先生好像不见了。”
心诚一愣:“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刚才看到柳先生醒了,我看他一天没进食,就想去医院食堂买点粥过来,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洗手间、走廊我都找了。没有发现人。你说他双腿不方便,坐着轮椅能去哪里?”护工急的团团转。
听她这么一说,心诚也急了,柳景铭自从醒来就一直闷闷不乐,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他这回消失不会是....
她不敢往下想。连忙让吴秘书带着几个护士一起去找。可是楼上楼下都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人,没办法之下只能去监控室查了监控,发现柳景铭一个人坐了电梯上了顶楼的天台。
虽然医院的天台都做好了层层防护,都有铁丝网拦住,但是这么大晚上一个人独自上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心诚怕再次伤了他的自尊心便道:“待会到上面,我去跟他谈谈,你们不要出来,如果万一有什么情况,你们再出来。”
....
天台上,光线很暗,阴森森的,感觉渗得慌,柳景铭坐在轮椅上,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如果不是远处一盏微弱的灯光,根本就发现不了这里有个人。
心诚慢慢走了过去,蹲下身,尽量用轻快的语气道:“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看星星。”
柳景铭转过头看着她,这一刻他目光中所含的东西竟让她不忍去看,他对她说话从来没有那么冷淡过:“你来干什么?”
“我陪你一起坐一会好么?”
柳景铭声音凉凉的,一语点破,:“你是怕我自杀?”
心诚一下子语塞。
他突然笑了起来,可那笑比哭还难看:“我一个废人是不是连独自待一会的权利都没有了?”“你别这样,我没有别的意思...”
柳景铭催动着轮椅往前,可光线太暗,路面又凹凸不平,一个不注意,一边的轮子就陷进了沟里,整个轮椅就倾斜了下去,柳景铭身体狼狈地就要朝一边滑下去。心诚跑上去推了一把。将轮子重新移到了平地上。
“你看到了么?我如今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假手于人!”柳景铭眼眶有些红,低哑地冲着她喊着:“你现在是不是更加看不起我了?!”
没有听到心诚的答复,而她站在他身后,他又看不到她的表情,柳景铭心中对自己的恼恨、无能为力一下子喷涌而出:“你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滚!!”
心诚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出声,也不离开。等他发完脾气。
背后没有一丝动静,他惨笑着,她已经走了吧,被自己骂走了,也被自己这副样子吓走了。
手中一暖,他有些怔怔地低下头,看着楚心诚半蹲在他的身边。她略有些冰凉的小手正紧紧抓着他的。
由于背光的缘故,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却听到她轻轻说着:“景铭,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之前说要好好照顾我们母子的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
“我们来个约定吧,只要你能重新站起来,我们就结婚。”
......
等到两天后吴秘书再来医院送文件的时候,发现柳景铭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积极的接受治疗,积极的复建,脸上一下子有了生气,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他跟楚心诚关系最好的那段日子。
而楚心诚,尽管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是也每天陪着他复建,聊天,跟他一起吃饭。虽然比起热恋中的女人,她的情绪少了一些波动,不过气氛看着也是很融洽。
这两人的关系大有回暖的趋势。
楚心诚的身体已无大碍可以出院了,可是柳景铭却还不得不留在医院继续观察并且做复健,令人欣慰的是,这一个月来,他的双腿已经开始慢慢有了知觉,也能够在不借助拐杖的情况下走两步。
“心诚,我已经开始可以走路了,你等着我,我一定能站起来。”
听着话筒里男人难掩的喜悦,心诚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挂完电话之后,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了,脑子里不由想起今天早上的股东大会。
傅泊远还是没有出现,但是他的助理却带来了他的命令:由于翩尼连续几个季度的销售并没有达到RX的既定的指标,RX将取消明年与翩尼的续约。
解除与RX的合作意味着翩尼将失去这一条强有力的销售渠道,对销量必定会有影响。可欣慰的是,jason的注资已经到了,她大可以趁着这半年的时间将这个牌子借着以往的框架尽快做起来,到时候即便没有RX也可以借助其他的渠道翻身。
傅泊远想要打击雅仕,可他或许没有想到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成功拉到了投资。这也算是他的失策吧。
根据吴秘书汇报,他已经连续缺席五次股东大会了。好像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外面的报纸媒体也不曾有过他的报道,这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照理说她应该很开心,没有他的强迫盯人,没有他的指手画脚,她可以放开手做自己的事情。可是心中却总像憋着一股心事,怎么都没办法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