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还是多幸运的,以前在沿河时,有老赵头有可乐有田鼠,虽然是孑身一人,她倒也没觉得怎么孤独的。
而这几年,郭数一直的照顾,同样是让她心怀感激的。
她看着郭数发过来的号码和那几张相片,在楼下站了好会儿,才上了楼去秦阿姨家里。
秦阿姨见她没有带小家伙来是有些诧异的,江光光就委婉的说把小家伙送回老家去了。
秦阿姨赞同的点点头,说是早应该回去的。这毕竟是江光光的家事,她是不方便多说什么的,只是留了江光光吃饭。
秦阿姨家里住的是老房子,小小的两室一厅。儿女均已成家在外地,只剩下她和老伴住,倒是绰绰有余的。
江光光并没有留下,秦阿姨的老伴上班还没有回来,她和她寒暄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出去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空气里飘散着烟火和食物的味道。江光光走在高低错落的建筑物之间,忽然就想起了在沿河的日子来。
其实,想起来暗无天日,却是很有烟火味儿的。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沿河,是什么模样了。
肯定,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沿河的势力被一网打尽之后,听说那边就被开发了。郭数是很有眼光的,在那儿置办的不动产也蹭蹭的跟着往上涨。他后来也是去过那边几次的,只是她从未问起过。
江光光手揣在衣兜里就那么慢慢的走着,偶尔有别人家的晚饭菜飘香的味儿传来,她会深深的吸上一口气,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儿。
等坐她慢慢的溜着弯回到小院的时候,就接到了郭数派来的人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了,以后都会跟着江光光。
江光光就说不用。她这次回来,是为了引蛇出洞的,如果有人跟着,必定会打草惊蛇。于她来说。事情越早解决越好的。她也并不害怕,拖了那么多年,早就该解决了。
那边的人显然是无法做主的,江光光就说她会告诉郭数,她有事,一定会给他们打电话。
那边的人就应了下来,等挂了电话就给郭数打了电话。郭数没多久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他们住在她对面的巷子的宅子里。
那边从楼上是可以看到江光光院子里的情况的,郭数到底还是谨慎小心的。他派来的人也挺有手腕的,竟然那么快就在她的附近安置了下来。
那边原来住的一家外地的中年夫妇,是在这边摆摊做生意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服人的。
不过,这世界上,很少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儿。只是,她现在欠郭数的,又多了许多。
江光光挂了电话,站院子门口站了会儿,这才打开门进去。
没小家伙在她是空荡得厉害的,她原本是想给小家伙打电话的,手机拿在手中好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拨出去。
坐了半响胡乱的弄了点儿东西吃,她就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来。她许久不看电视剧,竟然看着看着的就睡了过去。
她在迷迷糊糊的中做起了梦来,混混沌沌的,像是有人在伸手摸她的脸似的。江光光一下子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电视散发出幽暗的灯光,四周哪里有人。倒是外面下起了雨来,打落在窗台上滴滴答答的。
江光光出了一身的冷汗儿。轻轻的呼了口气,这才去将窗子关上。
这下醒了她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也不去房间了,就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外边儿蒙蒙亮时,她就爬了起来,打开门出去。昨晚的雨只下了一会儿,院子里的水泥地面已经被风吹干了,有凹凸不平的小坑里还湿漉漉的,才能看得出来是下过雨的。
这院子里也是许久没有打扫过的,她没事儿可做,索性就打扫了起来。这还没打扫多久,手机就呜呜的震动了起来。
她想不出谁会那么早,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将手机拿了出来。
打电话来的是郭数那边的人,她看了看手机,才将电话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那边的人客气的叫了一声江小姐,然后说道:“您今天先暂时不要外出,昨天晚上,我发觉有人在你那边徘徊了好几分钟。”
他们倒是敬业得很的,竟然是一直盯着这边的。
江光光下意识的就往门口看了看,一时没说话儿。那边的人又说起了昨晚的事儿来。
他们确实是一直看着这边的,发觉那人在巷子里徘徊的时候已是深夜了。刚开始以为是过路的人,待到看到他就在她门口时,他们才警觉了起来。
他们倒是立即出来了的,但出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只在路上留下了一个烟蒂。
怕打草惊蛇,他们并不敢追。只装作喝醉了醉汉查看了几个路口,但都没有发现那人的踪影。那人,对这附近应该是熟悉的。
他们并不敢掉以轻心,一直盯到了天亮,直到看到江光光在打扫院子,才打了电话过来。
天色黑,路灯并不算明亮,那人是戴了帽子的,他们并没有看到那人长什么样,只知道瘦高。看体型应该是男人。
电话那边的老铁原本以为江光光会采取他们的意见的,但等了一会儿,江光光却只是轻轻的说了句知道了。
老铁还想说什么的,江光光又说他们守了一晚了,让他们先休息,这事儿等他们休息好了起来再说。
老铁带着他的人虽然才跟了江光光几十个小时,却是明白这位是很有主见的。倒也没有再苦劝,很快便挂了电话。
江光光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开始打扫着院子。那边拿着望远镜的老铁不由得纳闷。还真是正主儿不急急死他们这些跑腿的。
等到打扫完院子,洗了手,江光光才坐了下来。昨晚外面的人,应该不会是程谨言。程谨言如果想要她的命,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一次毙命,这时候应该是躲得好好的,绝对不可能没事儿来她的院子门口晃的。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程容简。从那次在酒店门口遇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遇见过程容简。
江光光就想起了在门口放的那张纸条来。她就坐着没动。许久之后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儿,起身去弄早餐吃去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到了晚上九点多,她就慢吞吞的出了门。在摆摊的夜市绕了一圈后,她进了边儿上比较偏远的一家大排档,这时候的人并不多,她就走了过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叫了老板,要了烤串儿和啤酒。
她独身一人是挺引人注意的。别的桌的客人时不时的看向她这边。她则是像没发觉似的,头也不抬的吃着东西喝着酒。倒像是借酒浇愁似的。
江光光这一坐就有点儿久了,一直坐到了十二点多。在老板委婉的劝了她几次该回去了之后,她这才结了帐往回走。
她是喝了好些啤酒的,虽然人看着是清醒的,但脚步却是漂浮的,离得远远的都能闻到身上的酒味儿。
走了没多远,江光光就扑到一个垃圾桶旁呕吐了起来。大抵是醉得有些厉害了,吐了好会儿才慢慢的直起身子来。
大抵是身体中没力气,她磨磨蹭蹭的,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等走进巷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一点了。巷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只有她东倒西歪的身影。路灯将她的那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一直都是蹒跚的走着的,也没有回头看。走到了一半,应该是认错了路,突然就往里头黑漆漆的巷子里走去。
她这走了进去,远远的跟在她身后戴着鸭舌帽的人才走拐角处走了出来,也跟了进去。
只是那人才刚进去,一把漆黑冷冰冰的东西就对准了他。江光光的身上虽是一股子的酒味儿,但隐约的光线里那双眸子却是清亮的,完全看不出半点儿醉意来。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说:“跟了那么久了,把口罩帽子摘下来吧。”
那被她用木仓指着的人就轻笑了一声,没有去揭帽子,只是将口罩拿了下来。
陆孜柇的那张脸依旧是阴柔俊美的,像是笃定江光光不会对他动手似的,似笑非笑的打招呼:“好久不见。”
江光光确实没有想到会是他的。手中的东西并没有收起来,冷冷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孜柇逃掉的事儿她是知道的,当初郭数在不经意间提起过,说是应该是偷渡出国了。
她当时的时候并没有在意,更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会回来。
陆孜柇是有那么几分的漫不经心的,扫了江光光手中拿着的家伙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收起来吧,容易走火。当心吓着你自己。”
几年不见。他倒是变得能贫了许多。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就有轻微的脚步声靠了过来。陆孜柇回过头,后边儿站了两个大汉,江光光的后边儿,也有两个大汉走了出来。
原来是早设好的陷阱,亏他还担心她是真喝醉了。
陆孜柇脸上的神情变得玩味了起来,扫了江光光一眼,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欢迎我么?”
江光光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老铁,低声的对他说了句话,老铁看了看她,倒是很快就带着人走了。
等着他们走远了,江光光这才问道:“说吧,什么事?”
他自然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儿的。
陆孜柇就啧了一声,说:“亏我还给你留了字条提醒,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同盟的?”
他这样儿,倒是像是恢复了最初相见时那副轻佻的样儿了。
江光光没说话儿,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走吧。”
她说着就转过了身,她身上的衣服是湿了好些的,有些冰冰凉的。一股子的酒味熏得她难受。
陆孜柇就笑眯眯的应了一句好,跟在了她的身后。
还未走出巷子,一旁突然就一瘸一拐的走出来一个人。老铁他们才刚走,江光光想不到竟然还有人。
她还未反应过来,走过来人冷冰冰的扫了她身后的陆孜柇一眼,嘶哑着声音说:“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
江光光在看到阿北那张熟悉的脸时就一下子愣住了,脚步就停在了原地。陆孜柇倒像是知情人,走过来和她并排着,笑了一声,说:“看,程二爷是不是给你挖了不少的坑?”
他并不惧怕阿北扫过来的那冷冰冰的眼神,又笑了笑,说:“程二爷不过来,倒派了你过来。这可不算是什么诚意。”
江光光在见到突然见到阿北时是震惊的,但却在陆孜柇的吊儿郎当话中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陆孜柇的话虽是吊儿郎当的,但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阿北,根本就没有死过。一切,都不过是程容简的安排而已。
她在此刻忽然就想起了郭数那句程容简的底子应该还在的话来。她就闭了闭眼睛,看来,郭数并没有猜错。
程容简的事儿,那时候就很少让她知道的。她更不知道,现在他还有多少瞒着她的。
江光光在忽然之间就疲惫茫然了起来。
阿北和陆孜柇仍旧是在对峙着的,阿北突然看向了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开口说道:“二爷是有苦衷的。”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二爷有事,暂时来不了。”
这两句,是在解释陆孜柇的那两句话。
江光光回过神来,就淡淡的笑笑,没有去回答阿北的话,说道:“去我那边坐吧。”
都是许久不见的熟人,总不能在这儿一直那么站着。
阿北没说话,陆孜柇倒是笑着应了一句好。三人一前一后的往江光光的小院。
到了院子门口,阿北就停了下来。说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他说到这儿,冰冷的眼眸往陆孜柇的身上扫了扫。像是在警告他别耍花样一般。
他说着也不等江光光说话,就靠着围墙站定,闭上了眼睛。
他一向都是冷冰冰的,江光光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脚步顿了顿没有说话,开了门进了院子。
进了屋,陆孜柇很自来熟的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舒服的喟叹了一声,说:“这里比小旅馆里舒服多了。”
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将头上的鸭舌帽揭了下来,放在一旁。
江光光这才注意到他竟然将头发剃成了板寸,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江光光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这才说道:“什么事说吧。”
她的面容淡淡的,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陆孜柇有那么些悻悻的,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急什么。我这口还渴,说不了话。”
江光光这下就不说话了,身上的酒味太熏人,她起身去卧室换了衣服。
等着出来的时候陆孜柇面前的那杯茶早已经喝完了,他正在替自己倒第二杯。倒像是真渴了一般。
江光光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程谨言在这儿?”
听到程谨言这个名字,陆孜柇那握着茶壶的手就突然收得紧紧的,指节有那么些泛白。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江光光的话,放下了茶壶,这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是追着他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
江光光是吃惊的,立即就抬头看向了他。陆孜柇又恢复了之前那阴恻恻的样儿,抽出了一支烟点燃,冷冷淡淡的说道:“我已经找了他一年多了,他太过狡猾,一直没有逮到他。他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分别整个几次容,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江光光听到这儿脸色就凝重了起来,后背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子的阴寒来。如果程谨言真如陆孜柇所说的那般整过容。那么,就算是在路上遇见,她也认不出他来了。
陆孜柇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的,掏出了一张有些模糊的相片来,推到了江光光的面前,说道:“他现在应该是这样子,这照片是我在几个月时高价买来的。”
相片上的人面容是模糊的,应该是人偷着拍的。但不难看出,这张相片上的人。和以前的程谨言,五官完全是变了样的。难怪这些年周来一直在找他都没有找到。
已经改头换面了,再照以前的容貌去找,怎么可能找得到。
陆孜柇吐了一口烟雾,接着又说道:“他现在出门,都是经过乔装打扮的,也许看到时并不是这样子。看到五官相似的,一定要注意。”
今晚让江光光震惊的事情是挺多的,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看向了陆孜柇,问道:“你为什么要找他?”
陆孜柇嗤了一声,说:“为什么要找他?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不活剐了他,我这辈子就不用再活了。”
他的语气是阴气森森的,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说道:“我舅舅的三儿生的孩子,是那个畜生的!”
简单的来说,甑洪光的那小三,原本就是程谨言的女人。只是在程谨言的授意之下才勾搭上了甑洪光。
而甑洪光,为了那么一个野种,将自己搭进去了不说。就连他的舅妈和甑燃,也因为他出了事,自杀的自杀,疯癫的疯癫,可不是家破人亡。
他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想到的,后来被他舅舅剥了手中的权利,在外面休养的时候起了怀疑的,他的舅舅,在早些年生了甑燃之后是受过伤的。这些年,他舅妈闹得再厉害,他在外面也不是没有女人的。但那些女人之中,都并没有怀孕的。怎么可能在突然之间就冒出了儿子来。
人一旦起了疑心,这疑团,只会越来越大。这个孩子,出现得太过于蹊跷。而那个女人,搭上程谨言这根线同样也是蹊跷的。
程谨言回到沿河,只是短短的时间。她和他之间如果之前没有交集,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就搭上了?
这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应该是早就认识程谨言的。哦不,应该是,程谨言安排到他的舅舅身边的。
推断出了这个结论,那个孩子的身世,无疑就更值得琢磨了。他当时就安排了他手底下的人,去弄点儿那孩子身上的东西,去做DNA。
但那时候,他和往昔已经不一样。别说是拿那孩子的东西了,他的人就连靠近那孩子都是靠近不了的。
为怕打草惊蛇,他也并不敢使出激烈的手段。只能是那么慢慢的寻找机会。
他原本那时候是不打算再回沿河了的,但因为这事儿,他不得不回了沿河。打算亲自动手。
只是,他的舅舅早已经不相信他了。他并不敢让他知道他回来,只能是暗地里行事。
但,在那次替江光光在程谨言的面前解围之后,他回来的事儿就暴露了。
不知道那女人吹了什么枕边风,他的舅舅不相信的程度比他所想像的严重了许多。
他后来几乎是被人监视了起来,压根就没办法行事。
他不得不暂停行动,在他舅舅的面前服软,打算说服他去验DNA。但甑洪光的脾气一向都是刚愎自负的,他的话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只会骂他挑拨离间。并令人将他送出沿河。
他原本以为,有的是时间,他迟早会揭开程谨言的阴谋。但他却没有想到,沿河的祸事来势汹汹。
他是沿河出事后的一个星期才知道的,那时候他执意要回沿河,但他身边的人拦住了他。说是现在那边正在严打,他回去只会是自投罗网。
事实确实也是如此,他只得在烦躁不安中找了人回沿河去看。其实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甑洪光对上面的突然扫荡是完全没有准备的,在一开始时就被抓了进去。而她的舅妈,在用尽最后的人脉将甑燃送逃出沿河之后就在别墅里自杀了。
他的舅舅是心心念念着的都是那个女人和孩子,被抓的那天晚上他其实是有机会逃走的,但为了护住那个女人和孩子,他并没有逃,反倒是用自己吸引了条子的注意力,让人护着那个女人和孩子出了沿河,保了那母子一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