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诚试着推开浓妆的房门,发现门从里面锁了。
他勾起一抹小时候恶作剧的笑容,拿出一把钥匙,轻轻松松地把门打开了,原本的好心情,在看到房间里正在练倒立的人,面色立马变了。
他三步并做一步地走过去将她拉下来,咬牙道:“你做什么,嗯?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啊?”
站直的浓妆觉得头有点晕,但她习惯性地强撑着站好:“这有什么,我身体不是好得差不多了?”
“你刚做了手术……”
“一点祛疤手术,怎么就不能倒立了?”
储诚:“……”他该告诉她,她不仅仅是做了祛疤手术吗,她的脑袋都被开了,还没长好呢!
“总之,你这两个月里,都给我乖乖的什么运动都不许做!”
“我……”
“别说否定的话。”他看她神色不满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跟前,“浓妆,我有很多让你听话的手段,你可别逼我用在你身上!”
浓妆还想反驳什么,可想到储诚是储维笑的儿子,当年储维笑施展在她身上的酷刑确实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胆寒,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哼了一声,姑且算是答应了。
储诚放缓了神色:“乖,只是这一段时间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浓妆拨掉他缠在他腰间的手:“我不动,我睡觉,你可以走了。”顺便将他推得远一点,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汗,摆明了不想理他。
储家的男人既然是妻奴,妻奴就有一个显著特征,那就是脸皮厚。
上一秒还严肃斥责,下一秒已经可以猥琐地笑着上前缠住人家:“怎么了,生气了?”
他从她身后搂住她,得到一个肘子,避开后连着她的手一起抱住。
“放开!”
“不放!”
浓妆:“……”那个风度翩翩,彬彬有礼,斯文俊逸的储大少爷哪去了,身后这人简直是癞皮狗!
“想抱人去抱你那程大小姐!”浓妆带着冲动说出来后,心里就后悔了。
果然,储诚头埋在她颈上低低笑道:“你这是,吃醋了?”
“呵呵!”浓妆挣扎着想要甩开他,被他抱得更紧。
“媳妇别气了,我跟程大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女人有臆想症。你不能因此而怪我啊是不?”
“那一起吃饭是怎么回事?”这话一出,浓妆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妒妇!
“这不是我最近在对付程家,她那天突然找上门来,我以为程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谁知道……”谁知道这女人脑子有病!
他那天对她那么冷淡,她居然还能以为自己对她有意思,也是够了。
“好了媳妇,别生气了,要不,我给你跪泡面?跪键盘?不然跪搓衣板?”
浓妆斜眼睨他,指着电脑桌上的键盘:“去跪!”
储诚摆出苦瓜脸:“真这么狠?”
浓妆似笑非笑。
储诚嘿笑着将她抱得更紧:“我给你讲个笑话。你应该也知道,我爸忘记过可乐。”
“然后呢?”
“我爸虽然忘记了可乐,可那些感情不是假的,他总会想护着她,疼着她,在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时候,一颗心都偏向她,当时查出可乐怀孕了,我爸气死了,但他气的不是可乐,是把可乐肚子搞大的男人!”
“可,”浓妆疑惑。“可乐的孩子不就是……”
“对,是我爸的,”储诚失笑,“不是说了吗,他不记得了啊,于是他大发雷霆,说要是找到那个渣男,就要让他给可乐磕一百个头,再丢海里喂鲨鱼!”
浓妆想了两秒也笑了出来:“那后来呢?”
“后来……肯定是一大推的割地赔偿,他总不能真把自己抓去喂鲨鱼吧?”这件事还是当时在场的孔静跟可乐后来聊天时无意间说起的,父亲怎么处理的他不清楚,可提到这事时父亲那畅快的笑意跟可乐幽怨的眼神。就知道父亲肯定没吃亏,说不定用了什么下流手段……咳咳!
不过想起来确实很好笑。
他看着难得露出笑颜的浓妆,情不自禁地凑过去想亲亲她,可是浓妆却在这时候想到什么,敛了笑意,低垂的眉眼含着淡淡的哀伤:“可是,可乐她最后也没能留在你爸身边。”
储诚这才想起浓妆并不知道可可就是可乐,叹息一声:“别多想,她现在……以另一种形势留了下来。”
浓妆的情绪并没有被调动起来,她以为储诚的意思是,灵魂!
对此,储诚没有多加解释,虽然他相信浓妆,可这件事是父亲跟可乐最大的秘密,不是他能决定要不要对自己的伴侣说的。
他只能将浓妆转过身来,拥她入怀,给予安慰。
不过,由于他的话题转移得太成功,浓妆已经没顾得上程小姐的事了。
直到mdash;mdash;
“诶,媳妇你饿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等等,谁是你媳妇?还有,不是说要跪键盘的吗,你这骗子!”
“……”
……
在一个月的期限接近尾声的时候,储诚带浓妆再次反回医院,当然是脑后的刀口要拆线,不过他给浓妆的借口是,祛疤手术还得复诊。
浓妆虽然对此感到怀疑,还是配合地什么都没问,听从储诚的安排,到了医院,打了麻醉剂,醒来后,就可以回家了。
但与此同时,浓妆随着储诚对程家的最后收尾阶段,她心里开始越来越不安。
因为随着程家的落败,就预示着跟舅舅的约定时间也到了。
她希望舅舅真的可以信守诺言放了她,以前她生不如死,在刺杀程家人的时候,好几次她都本着任务失败死了也好的心态去的,当时,死亡对她来说,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脱的办法。
可现在,她想活下去,随着储诚厚脸皮的接近和讨好,她的一颗心也遗落在了他身上,要不回来了。
她开始有期盼,期盼她和他的未来!
然而,以她对舅舅的了解。百分之九十九,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比起成家人,他对自己,或者说对她母亲的恨,并不比任何一个程家人少,他拼着跟自己同归于尽,也不会放她好好的活着。
她的痛苦,才是他想要的!
“嫂嫂,你在看什么呀?”
储君再一次跟着浓妆坐在庭院的凉亭里,桌子上摆放了水彩笔和纸张,让他可以自由地在白纸上挥洒。而水彩笔的原料,是自然的果汁菜汁弄的,就算吃到嘴巴里也没事。
他画画,画到一般的时候,发现嫂嫂望着远处发呆,他跟着看过去,除了光秃秃的墙外,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浓妆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储君的画,“你画什么!这些都是谁?”
她发现画纸上画了好多个人。
储君高兴地指着中间的小孩:“这是君君。”
他指着小孩左边的一男一女:“这是粑粑麻麻!”
他又指向小孩右边的一男一女:“这是哥哥和嫂嫂。”
边说,他又开始作画。在五个人的后面又添了几个人,分别是孔颜孔静,零号屠夫,红花绿叶……
最后,他将这张图拿起来展示给浓妆看:“这是我们的全家福!”
浓妆定定地看着这张举高的画,四岁大的孩子,画出来的人物是“扭曲的”,可是她却看得移不开眼睛。
全家福……吗?
她从来没有家人。
被舅舅虐待的时候,无论她哭得多凄惨,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一个人流浪时,她拿着个纸箱避雨,看着妈爸撑着伞带他们的孩子回家。她只能祈祷着能够捡到一块小面包。
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任务目标的孩子突然跑出来,她看着对方死命地护着自己的孩子,心软地放了他,回去后,她遭受了严厉的惩罚,并被饿了三天关禁闭,不会有妈妈或爸爸偷偷给她送点吃的。
她没有拍过照,或许三岁以前有过,但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她居无定所,不管住在豪华的房间,还是简陋的地下室,房间里永远不会出现照片。
很多很多记忆,以为忘了,其实不过是藏在了最深最深的角落,不能碰触,不敢碰触。
她不受控制地举起手,轻轻触摸着画上的每一个人。
突然有一天,一个小孩子画了一张画,对她说,这是全家福,而全家福里面,有她!
“嫂嫂?”君君不解地歪着头。不明白嫂嫂为什么看起来像要哭了?
浓妆回神:“嗯?”
“君君画得好看吗?”
“好看。”
“那嫂嫂为什么不夸夸我?”
浓妆顿了下,随即手掌按在君君的脑袋上,低下头,跟君君平视:“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画!”
君君被表扬了很高兴,他将图画小心地对折再对折,然后放到上衣的小口袋里:“我让哥哥给我买个相框,嘻嘻!”
“君君!”浓妆说不出自己心里是喜悦还是酸涩,浓厚得压着她的心脏,她揉着他的头发,“我们去逛街吧。”
她想给君君买个礼物,如果她注定没办法活下去的话,至少能送一样君君喜欢的礼物,代替她这个家人,多陪陪君君。
“好啊!”能出去玩君君当然好了,当下拉着浓妆的手就要走。
还是浓妆理智点,去跟管家打了个招呼,然后管家不仅给他们备配了保镖司机,还有屠夫跟随。
屠夫没有任何异议,他和零号一般,没跟浓妆有过多的交集,不过就算他们不把浓妆当自己人,并不妨碍他听从命令保护小少爷跟她。
至于可乐,那是从小认识到大的,而后又因为自家少爷对不住她,紧接着自己老大把她吃了又把她忘了,人家还怀上老大的孩子,让万年单身狗的老大一瞬间有了妻子和孩子,中间经受了不少事,他们才都接受了她。
他们到了一处商场,这里头专卖各类名牌衣服、名牌儿童玩具、时尚潮流的珠宝,价钱是贵了点,但有钱人就要讲究排场,不过得说,人家贵也是有道理的。
浓妆先带储君逛儿童服装店,给君君换上一套黑色吊带裤,配上一件白色小衬衣,别说,还挺酷帅酷帅的。
浓妆兴一起,又接连地给君君试了好几套,她以前从来没有好好买过衣服,哪怕是自己穿的,会一口气买上几套轮着穿,有时候任务紧,衣服一连穿着几天没换过,或者穿了一次没得洗直接仍,更甚者买了后临时要换地方连穿都没机会穿。
所以衣服对她来说,不过是遮羞布,顶多还分了夏季跟冬季!
可现在,她到是从中体会到了打扮的乐趣,看着小孩穿着不同的衣服,酷的仿军装,可爱的动物装,斯文的领结装,她还分别给他搭配了帽子,黑框无镜片的小眼镜,胸针等等!
君君倒也乖乖地任由她折腾,每次换好衣服出来,都能萌到一大片。让那些销售员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恨不得把君君偷抱回家去养。
“嫂嫂,我有点累了。”头上戴着的帽子有老虎耳朵,身后屁股上有老虎尾巴的短袖连身装的君君,有点疲倦地说道。
浓妆见了,有点过意不去,她顾着自己乐了,这都逛了一早上了,小孩肯定受不住的。
当下抱起他:“那我们先去吃饭?吃完我们到玩具城里逛逛,看看君君喜欢什么玩具,嫂嫂给你买。”
君君软糯乖巧地回道:“好!”
出门的时候,君君总是特别乖。
他们到商场的四楼去吃饭。君君说想吃烧烤,浓妆怕小孩子吃烧烤不好,就选了可以点菜吃米饭的。
她和君君坐一起,一早上都默默跟着他们的屠夫坐在他们对面,在君君和她都点了菜后,屠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推,并且叫了一桶饭!
好吧,浓妆觉得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浓妆一边吃,还得一边帮君君擦嘴,给他夹菜,给他盛汤,偶尔还喂他两口,这些做得是越来越顺手和熟练,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当保姆的潜质。
虽然她跟屠夫之间不说话很冷场,可有君君偶尔的童言童语,这顿午餐还是吃得很愉快的。
吃完又稍作休息,前后加起来花了一个多小时,觉得差不多该走时,忽然“轰隆”一声,经验丰富的浓妆跟屠夫都认得出这是爆炸声,虽然疑惑“和平”的商场里怎么会有爆炸声,两人都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屠夫起身护住他们,浓妆则本能地将君君带进怀里,戒备地看着周围。
原本安宁地享受午餐的人们发出尖叫,恐慌地四处逃散,但紧接的枪响,虽然让尖叫声高了几个分贝外,逃散的人群都被迫蹲了下来。
随着大家蹲下,也让浓妆看到了餐厅的前后门涌进了几个脸罩着黑帽,一身黑衣,手里拿枪的恐怖分子冲了进来。
屠夫给浓妆比了比手势,浓妆抱着君君跟着屠夫一起随着大伙蹲下,隐藏在人群中。
最后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着装备的中年男子,浓妆看到他时,瞳孔瑟缩起来。
程韦杰!
他这是想做什么?
程韦杰进来后,开枪打破了天花板上的灯,吓得餐厅里头的人瑟缩得恨不得能够隐身。
“不好意思了各位,”他对着所有人喊道,“我今天其实只是想处理点个人恩怨,只能麻烦你们成为我的人质了。”
很多人心里哀嚎着“你的恩怨关我们什么事”,亦或者“这人是个变态”等想法,可也只能是在心里嘶吼,在那么多枪下,谁都不敢多哼一声。
程韦杰往人群中走了几步,四处看了几眼,继续喊道:“我听说,储家的小少爷今天在这里吃饭?倒是出来让我看看,我跟你那个哥哥,可是有笔债要讨的!”
他语气很重,黑乎乎的枪口对着蹲在地上的所有人头,好似下一秒就会对着哪个开个几枪,靠近他的几个人都无法控制的瑟瑟发抖。
浓妆闻言,将储君的头压得更低。
她大概知道,程韦杰大概是被逼无奈,所以想放手一搏了,她太大意了,在这紧要关头,还带君君出来。
可是,储诚这事做得很小心,程韦杰应该不知道他会落败是跟储家有关,可今儿是怎么回事,是谁告了密,还激发了程韦杰的“自毁程序”?
她偷偷打量了周围的环境,这间餐厅在四楼的靠边的位置,只有最左边有两扇窗户,但窗户外悍了防盗网,窗户下面是广场,唯一的出口就是两边的门,都被他的人把手,就算是特警过来,只怕很难攻进来,因为餐厅里有不少人质,强攻是不行的!
可同样的,程韦杰想要逃出去也不太可能,因为四周都封死了,他们同样无路可退。
他这是打着如果不能让储诚妥协,就拉着储君,跟这里所有的人质一起死的想法?
要怎么做,才能确保将君君送出去?
还有餐厅里的这些无辜的客人!
“储小少爷,啊,错了错了,我应该叫带储小少爷出来的那位保姆,和那位保镖。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你们要是现在主动把人交出来,我或许还可以放你们走,要不然的话……”
他得到的消息,今天带储君出来的是一女一男,程韦杰自然以为是保姆和保镖。虽然他对浓妆发过追杀令,可储诚压下了这件事,并封锁了自由人浓妆的消息,再加上,化妆和不化妆的浓妆差别是很大的,程韦杰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浓妆是谁。
而浓妆听着程韦杰的一声声威胁,和他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努力想着君君的百宝袋里有什么。
炸药,不能用,太多人质了,会将这些人一起炸死。
迷药,人太多,而且不能保证他们在发现身体不对,昏倒之前会不会乱开枪。
特质的小刀,这个只能让君君随时佩戴,要是有个万一用来自保。
“看来你们很喜欢玩捉迷藏,你们说说看,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我该怎么惩罚你们呢,嗯?”程韦杰从一开始的吼声,到现在镇定下来的轻声细语,他走的每一步都像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浓妆抱着储君躲在餐桌底下,屠夫跟他们隔着一张桌子,直到,程韦杰穿着皮鞋的两只脚,停在了浓妆跟前,在那一刻,哪怕做过各种心理素质训练的浓妆,都觉得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了。
枪口抵住了她的下巴并将她挑起,浓妆适时地做出恐惧的表情,把君君护得更紧。
“可以请问,你怀里的这位……”程韦杰很温柔地问。
“是,是我的孩子。”浓妆颤抖地说,“真的、真的是我的孩子,不信,不信你问我丈夫,他是我丈夫。”她指了指屠夫。
储维笑身旁跟着的大多是绿叶,屠夫只在出秘密任务的时候出码,除了当时保护可乐外,他跟绿叶就是一明一暗的存在,所以程韦杰也不认得屠夫,或者说,他还没资格认识到屠夫。
“是吗?”程韦杰蹲下身。枪口仍对着浓妆的下巴,“让他转过脸来。”
浓妆只能祈祷着程韦杰不认得储君,小心地将储君转过来。
程韦杰细细地打量起储君:“小朋友,告诉伯伯,你叫什么名字?”
“我、”储君两只手紧紧抱着浓妆的脖子,怯怯地说道,“我叫管飞!”这是管叔叔儿子的名字,他借用了,小飞对不起!
浓妆在心里给储君点了一百二十个赞!
“小孩子可不能撒谎哦。”
“我没有撒谎!”
程韦杰像是信了,站起身来,嘴边挂着冷冷的笑,朝自己的手下伸出手。
浓妆看到一个黑衣人拿出手机放到程韦杰手中,眼角分明扫到手机的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是啊,他怎么会没有照片,而且既然有人给他报信君君在这里,又怎么会没有他们的照片!
刚刚那些,不过是猫捉老鼠时的戏弄游戏罢了!
在程韦杰摔掉手机再次将枪口指着他们时,浓妆迅速地站了起来将君君拉到自己身后,昂首挺胸地喊道:“程韦杰,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