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韩秘书”是骗子的底细后,谭小明整天缠着市委书记段天生,要他动用公安把被骗的房子追回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谭小明无所不用其极。
白天,无论段天生走到哪里,她都跟到哪里。过去吃饭、喝茶、会友,谭小明都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从来不看消费单,从来不掏钱,仿佛看一眼,就像玷污自己的神圣、高洁一样,消费一完,扬长而去。
现在,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只要段天生看一样东西,谭小明立刻买单;到了饭店吃饭,不用段天生点菜,谭小明一口气把他最爱吃的东西全叫上,随后刷卡结账。
特别是到了夜晚,到了床上,过去的谭小明心不在焉,随意应付,尽管段天生投入得激情澎湃,山崩地裂。而谭小明从头至尾只有简单的一句:“完了?”段天生软弱无力回答:“完了。”他们的激情戏,就彻底完了,结束了。
这几天,谭小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只要上了床,就像一只发情的母狗,从动作、声音、节奏,甚至快慢、上下,跟段天生配合得天衣无缝,丝丝合扣……
最后,把段天生感动得主动说出来:人,我坚决不能抓;不看僧面看佛面,“韩骗子”毕竟在中南海工作过,就看“中南海”三个字就应该网开一面;房子,你最关心的房子,我重新给你买一套,算对你的回报……
三天以后,谭小明重新拥有了一套精装修的豪宅,价值三百多万。
买房的当天晚上,谭小明在国际俱乐部咖啡厅宴请段天生,出入这里的客人,几乎都是外国人或者与国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华人。
“浓香的咖啡,悠扬的乐曲,使我回到了洛杉矶,回到了曼妙的少女时代。”女人最难忘的,往往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后来,只要遇到幸福满足的时候,记忆都会自动倒流回那个难忘的年代。
“怎么?你是……”市委书记段天生惊讶地审视面前的女人,突然觉得非常陌生。
“杨娟没有给你讲过我的身世?”谭小明品咖啡的姿态也非常性感。
“没有啊。”段天生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杨娟只说过,认识谭小明不久,觉得奇货可居,马上介绍给了他。
“那我亲口告诉你。说来也巧,按照你们的政治思维来讲,我们之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我们偏偏能睡到一个被子里。你说,这是不是张爱玲小说里的‘传奇’?”谭小明说话的时候,总有一般女人没有的玄妙。
“听不懂,我们怎么会……”段天生品咖啡的瞬间,脑子不停地转动,“你从小在洛杉矶长大,我从小在山西长大,怎么会不共戴天?”
“那还不简单,你是共产党,我是国民党呗!”谭小明觉得男人要是变成情种,再精明的男人智商也会直线下降,“我的父亲,曾经是蒋介石的高官,不过,老蒋跑到台湾,我们一家流落到美国。在洛杉矶大学艺术学院毕业以后,我才回大陆‘寻根’。”
“怪不得你有那种出奇的魅力!”段天生知道了她的身世,也就彻底可以解释她所作所为的合理性。
“什么出奇的魅力啊?”谭小明似乎反应过来,“是不是很傻啊?是不是不服水土,特别容易上当?”
“我不是指‘韩秘书’那件事。”段天生赶紧解释,“比起大陆的女人来,你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开放魅力,当然我说的开放,不仅仅局限于性生活,还有你的为人处世,你的落落大方,你的艺术修养……总之,女人只有开放了,才有出奇的魅力。”
“哼,有钱有势的男人,当然都喜欢开放的女人,别以为我在美国长大,就不知道中国男人的鬼心理。”谭小明莫名其妙变得自私起来,“你给我买了房子,就算我们俩有了情感契约。我可告诉你:大陆女人也好,外国女人也好,只要是女人,都是醋坛子里泡大的,最见不得男人花心。”
“不会的,不会的。”段天生表白的同时,心想:死在花树下,做鬼也风流。守着这么一棵迷人的花树,还花什么心呢!
正当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突然一个披着长长金发的男人出现在面前。
男人苦苦哀求:“小明,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和我走,我要和你说点私事。”
“我不想和你说什么,快走开!”谭小明看到这个金发男人,不仅非常吃惊,而且十分害怕,“你要不走,我们就走了!”
“别走,我想和你好好谈谈。”金发男人绝望中透露出来一丝乞求。
“我什么也不想和你谈!”谭小明看了一眼段天生,毫不犹豫拒绝他。
“你非要这么做,我就活不下去了。”金发男人动了真情,眼泪都流出来,“给我一个面子,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好吗?”金发男人纹丝不动看着谭小明。
段天生根本没想到会碰上这么难堪的要死要活的闹剧:“你是谁呀?干什么?”
金发男人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护花使者”:“我是艺术研究院的卢刚,小明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是我爸的学生。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的朋友。”年近五十的段天生,突然有了英雄救美的勇气。
“你要是她的朋友,好好劝劝她:不要在情感上走火入魔,我实在受不了了。”金发男人绝望的时候动作太大,头上假发套的丝线都露了出来。
“天生,我们走!不理他。”女明星始终不敢正面看金发男人,低着头,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对,不和这种无聊的人纠缠!”段天生觉得,眼下最好的救美方式,就是赶快脱身。
“小明,我们从小在一起,千万不能这么做!否则,我就没脸活下去了,求求你!”身后还是传来那个叫卢刚的令人讨厌的声音。
经历这场意外的寻死觅活的闹剧,谭小明显然受了惊吓。
上了汽车,开始头疼,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开车的段天生安慰她:“想开点。在中国,只要有魅力的女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骚扰和纠缠,如果没人纠缠,说明女人没有魅力。”
“不要这么说,我们毕竟从小在一起长大……”谭小明长叹一口气。
“这就是命运!”段天生无意中想起来另外一个女人的命运,“我认识晋剧团的一个花旦,从上艺校开始,就有一个唱花脸的男生没命地纠缠她,到现在二十多年了,还不放手。最让花旦生气的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天天和她在一块配戏。你说,碰上这样的命运,谁能躲得过去?……”
“那个花旦,你不简简单单是认识吧?”女人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无论是大陆长大的,还是美国长大的。
“就是认识而已。”段天生心里发慌,汽车开得微微跑偏。
“就是认识那么简单?我怎么觉得汽车轮子有些失控呢!”谭小明精神好了很多。
“刚才不是有人纠缠你嘛。”段天生努力把汽车开到马路正中。
“这么说来,是花旦纠缠你了?”谭小明把头贴过来,软软地靠着段天生。
“就算是吧。”开车的段天生受到干扰,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可跟你说过,你是共产党,我是国民党,从上一辈开始,我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谭小明用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虽然,现在国共合作了,只是培养感情的初级阶段,目前,首要的,就是让‘第三者’出局。你也是,我也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心真意谈下去!”
“告诉我,你是不是特务?”段天生开起了玩笑。
“什么特务不特务的,我讲的是感情。”谭小明一本正经地说。
“你要不是特务,那我就是特务。”段天生和她兜起了大圈子。
“什么意思?”谭小明睁大眼睛看着他。
“只有特务,才一边谈感情一边谈政治的。”段天生哈哈大笑。
“笑什么,笨蛋一个。特务只谈感情,不谈政治。如果一谈政治,不就暴露了吗?!”谭小明觉得市委书记段天生不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
“唉,天底下再不会有你这样的女人。”段天生万般感慨。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看来,天底下再不会有你这样的男人。”谭小明回敬了他一句。
“有才的女人没有貌,有貌的女人没有才,才貌双全的女人,尤其是中西合璧的女人,都让山上的野狼刁走了,只剩下你一个。”段天生非常庆幸自己的命运。
“这么说你是‘野狼’了?”谭小明看到快回家了,汽车要拐弯,马上放开了段天生。
“就算是吧。”段天生小心翼翼,生怕狭窄的对面过来汽车。
“怪不得,你一上床就那么野性十足呢!”在谭小明看来,任何事情都有它合理的逻辑性。
“怎么那么难听呢!你好歹也是洛杉矶艺术学院毕业的。”进了小区里面,段天生把汽车停到小别墅的露天停车场。
“你觉得中国人心目中,男女绝配是什么?”谭小明下了车。
“当然是梁祝,当然是张生与崔莺莺,当然是董永与七仙女啦。”段天生把汽车锁好。
“这么说,是‘才子配佳人’喽?”谭小明从蜿蜒的石子路上走过。
“当然,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段天生感觉到在宁静的别墅区里走过,灯光暗淡,气味芬芳,不妨也是一种享受。
“不是!绝对不是。”谭小明不假考虑就回答。
“为什么不是?”自己幻想的理想模式被插进来电锯一样难受。
“我的老师告诉我:美国人的绝配是‘美女配野兽’!”谭小明说完哈哈大笑,“你这家伙表面上斯斯文文,上了床就是野兽一个,是标准的美国模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忘了你是美国人了。”段天生为自己解嘲,“对了,讲述这个理念的老师了不起。”
“他也是中国人,今年都六十多岁了。”谭小明突然想起来遥远的洛杉矶。
“六十多岁?洛杉矶艺术学院?大学教授?那一定是文化大师啦!”段天生一边猜测一边说,“我也认识一个洛杉矶艺术学院的文化大师。”
“你没有出过国,怎么会认识?”谭小明觉得大为意外。
“不要忘了,越是文化大师越要到中国来;越是华人文化大师,越要到煤城去!”段天生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自负,“远古遗址、北魏佛像、北齐园林、大唐碑刻、宋金木雕……中华文化最精粹的实物,都在煤城。如果没有到过煤城,没有见过文化实物的大师,一定意义上,算不上真知灼见的文化大师。”
“你要这么说,我真想起来了,我的老师说过,他到过煤城。”谭小明在暗夜里眨巴着眼睛。
“那我就知道他的名字了。”段天生除了懂经济,对文化产业更是痴迷。
“这么说,你认识我的老师?”谭小明惊得后退几步。
“是卢峰!我没有说错吧。”段天生得意地说。
谭小明惊得几乎把包掉地上。
“没想到我这么神吧?”段天生得意万分,“你刚才说老师是华人文化大师的时候,我就猜出来了。卢老曾经到过煤城,帮助我们鉴定过隋唐文物,我曾经接待过他。卢老是海内外公认的文化大师。我能跟他的女弟子同床共枕,缘分哪!”
“既然你认识卢老,怎么不认识刚才跟我吵闹的卢刚?”谭小明追问。
“卢老每次来,都是国家文物局的人前呼后拥地陪着,谁会注意旁边有没有那个名门逆子呢!”段天生拉起谭小明的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永远不可能注意到那个纠缠不休的家伙!”
谭小明听段天生这么一说,终于摆脱了尴尬:“你要认识卢老,我们的关系就更近了。以后,办什么事就更没有障碍了。”
“你这话,我怎么觉得有些刺耳呢?什么地方不对劲呢?”要是往常段天生对什么东西产生疑问,从来不说,而是偷偷观察,最后做出结论。可今天在美女面前,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是把自己的疑虑暴露出来了。
“我说的更没障碍,是指你和卢老交流没有障碍。懂不懂?”谭小明有些生气,“你肯定明白:卢老那么大的人物,那么知名的权威,最恨什么?”
“最恨他儿子!”段天生没有好气地说。
“是恨他儿子不成材,可不是最恨。”谭小明最了解自己的恩师。
“那老人家最恨什么?”段天生站在门口,等着女人拿钥匙开门。
“你这么聪明的人,是真的没有猜出来,还是故意跟我打哑谜?”女人从包里取出钥匙,哗啦啦在锁眼里转来转去。
“我真的猜不出来,我虽然崇拜他,可和他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只是在公共场合见过两次面,国家和省里的领导都陪着,我能挤进去说几句话,就已经很荣幸了。”在别墅外的门口,光线不是很充足,段天生说话也没有刚才那么自信。
“那我告诉你:卢老平生最恨不懂装懂、不学无术、自以为是的家伙。如果你见了他,千万少说话,不要像跟我在一起那么随随便便,他可是海内外景仰的大师,懂不懂?”谭小明打开别墅的门,拉开灯,里面灯光灿烂,富丽堂皇。
“这么说,我有机会能再次见到他?”段天生努力睁开眼睛,适应里面的环境。
“当然了。”谭小明把大衣挂到木头架子上,背对着他,“有个新加坡人,催了卢老好几次,邀请他到北京鉴定一件隋代名画。他那个性格,我最清楚,只要听说哪里发现了隋唐宝贝,即使不让他鉴定,只要能允许他看一眼,说不定南极都要马上去。卢老是海内外公认的‘文物疯子’。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就到了。”
“太好了,太好了。”没等女人转过身来,段天生就从背后紧紧抱死她,“知道吗?我更是‘文物疯子’,要知道我有多疯,赶快脱衣服,实在等不及了!”
“你们都是‘疯子’!”谭小明仰天长叹,“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最后落到了一个‘疯子’手里,上帝呀,救救你的孩子吧!”
“我就是你的上帝,我来救你,到床上拯救你!”段天生猛然间感觉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拥有了二十多岁的力气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