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俞智先廉越 本章:第三十三章

    简阳春虽说静观其变,但还是心里烦躁。姓郭的要是真刀真枪地明着来,他还真不怕。他就是担心他们阴不阴阳不阳背后搞动作,搞得大家提心吊胆,防不胜防。现在的世道可真是,没有了宋雅亭,又冒出李雅亭、郭雅亭。说什么也不能把辛辛苦苦筹来办学用的钱,去填饱这些豺狼的肚子。

    他托了好几个朋友找校址,就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再说,就是有了合适的地方也不敢大兴土木。一动土开工,郭培武就知道自己有钱,肯定会下手。

    可现在乡里连所学校都没有,孩子只能跑到外乡去上学,要不就只能在家务农。总是这样的话,这些孩子就都荒废了。自己当初回国,就是为了办学,怎么能轻言放弃呢。关键是得想好怎么应付这些军阀无赖。

    “如果这次再出什么意外,我怕要是带着遗憾进棺材了。”简阳春叹息了一声。

    雅兰生气了:“你能说点吉利的话不能,不让你办学,你就说死。那就豁出去了,办就办呗!”

    “你说得容易,办学得有教员,永定这地方,哪找现成的,我一个人肯定也教不过来。”

    “哎……要是舒燕回来就好了。再说,我也真想文文了。”雅兰说。

    玉雯看到二老争执,心中若有所思,转身出了屋子,给舒燕拍了封电报。

    陶舒燕收到玉雯的电报,很是为难,她担心阿爸急出病来。

    “是啊,玉雯劝也劝不了。二老天天不是吵架就是唉声叹气,要不舒燕你真的回去一趟吧。”简肇兴建议。

    陶舒燕拿不定主意:“秋菊刚中枪入院,我这个时候走,怎么好跟肇庆开口呢?”

    “那就等肇庆回来商量商量再说吧。”简肇兴也只好作罢。

    陶舒燕叫住了肇兴:“大哥,这样吧。你去看看还能不能订上今天回国的船票。肇庆忙得不可开交,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文文也的确该回去看看二老了,我正好带他回国读书。阿爸的心思我明白,他当初想在开平办学,就一直说让我回去帮他,趁这个机会,我正好可以回去帮他老人家完成这个夙愿,也能减轻老人家的压力。”

    简肇兴点点头:“阿爸就是为这事着急,玉雯来电报也是这个意思,你回去也好。不过还是要跟肇庆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我先收拾东西,你去帮我订票。然后我们一起去医院找肇庆。”陶舒燕想了想,“路都熟了,买了票你就给三叔发个电报让他去接我们就行了。”

    “那行。我先去了,一会儿来接你。”简肇兴出了门,陶舒燕急忙开始收拾衣物。

    一切打点停当,陶舒燕来到医院向肇庆告别。

    简肇庆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已经睡着了。陶舒燕小声地叫了两声,肇庆也没酲。

    陶舒燕伸出手刚要推醒肇庆,想想又把手放了下来。她轻轻坐在简肇庆旁边,静静看了一会儿,离开了。

    简肇兴站在汽车旁边等着舒燕:“肇庆没说什么吧?”

    “……没有,快走吧,要不赶不上船了,阿哥,我走这些日子你替我多照顾他。”

    简肇兴点了点头。

    简肇兴送陶舒燕的汽车刚开走,林夕就来到了医院,他要查一下强仔的底细。

    正巧老贾和刀疤脸也奉命来医院动手杀人,见警察先来了,吓得躲在了一边。

    林夕推醒了肇庆,简肇庆一激灵醒了,他揉揉眼,刚要说话,邝振家和刘姐从病房出来了。林夕伸头往屋里看了看:“这是强仔吧?我刚得到消息,赶过来看看。”

    简肇庆站起来:“林警长,朱瑾怎么样了?”

    “我来就是找你说这事儿的,秋菊没危险了吧?”

    “危险倒是没有,就是失血有点多。我们回去再详谈。”简肇庆对刘姐和振家说,“这就拜托了。”

    两人出了医院,林夕告诉肇庆:“已经安排了几个弟兄马上赶来盯着病房四周,强仔一醒马上审讯。噢,对了,我已经了解过,据说这个叫强仔的人是堂口里的,也不知道又跟什么案子有关。真没想到,强仔是刘姐的前夫,这么巧。但愿他是个清白的人。不过,我的预感可不太妙。”

    躲在医院外面的刀疤脸和老贾见简肇庆和林夕上了汽车,刚要进医院,突然又见个警察走了进来。刀疤脸失望了,看样子今天是下不了手了。

    轮船呜呜地拉响了汽笛。上船的客人急忙走上了甲板。

    “大哥,你回吧。别等了,我们能照顾好自己。文文,跟大伯再见。”陶舒燕向肇兴摆了摆手。

    “大伯再见!”

    “文文再见!听阿妈的话啊。”

    “回吧,家里一堆事儿呢。”

    “行,那我回去了。把行李都放好,晚上早些把舱门锁好啊。”简肇兴嘱咐着。

    陶舒燕答应着:“知道……别让肇庆喝酒!”

    简肇兴点了点头。

    陶舒燕和简端文上了轮船。

    简肇庆和林夕回到家里,才知道舒燕领着儿子回国了,马上又追到了码头。

    客轮已经起锚,林夕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就开船了,快!”

    简肇庆紧跑几步,踏上甲板,然后在头等舱外一个一个寻找着。陶舒燕从舱里出来,和简肇庆撞了个满怀。“走,下船,跟我回家。”简肇庆拉起陶舒燕的手就走。

    “我不走!”

    “还生我气呢?我跟你道歉,我说话不太注意……”简肇庆急了。

    “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因为跟你怄气才回国的。嫂子来电报说阿爸为办学的事,寝食不安,都快急出病了,正好我能回去帮帮阿爸。再说,阿妈也想文文,我们也真该回去看看了。你现在又这么忙,我笨手笨脚的总是添乱,还是回去吧。”

    简肇庆坚持道:“舒燕!真的不怪你,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十年前咱们吵架,你赌气回国了。我当时发誓,再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国,再也不能和你吵架,可我没做到,我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汽笛又响了,陶舒燕也急了:“别说傻话了,男人怎么能没点脾气啊。只要你心里有我,有文文,有这个家,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的。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委屈,等咱们忙完再说吧。回国的船票特别紧俏,阿爸阿妈也需要我的照顾,我必须回去,这是我做儿媳的责任,你就别担心我了。本来我是想亲口告诉你的,可是去了医院,看见你累得睡着了,就没叫你。”

    “舒燕!我真舍不得你和端文走。”

    陶舒燕笑了:“可你也没时间一起回去帮阿爸,对不对?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下船吧。秋菊伤还没好,我本该好好照顾她的,你替我解释一下,她不会怪我这个时候走吧?”

    简肇庆紧紧地把陶舒燕搂在怀里:“不会的。注意安全,到了家让三叔给我报个平安。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发火了。”

    “你敢!你要再发火,我带着儿子就真不回来了。”

    简肇庆笑了。

    邝秋菊醒了。她蒙蒙昽昽地睁开眼睛,想起身却疼得直龇牙。守在旁边的邝振家急忙说:“阿妹别动,想喝水吗?”

    邝秋菊点点头,刘姐端起碗用勺子给她喂水。秋菊喝了两口水,微微地清醒了一点:“……陶……陶……”

    邝振家没弄明白,还是刘姐听明白了:“秋菊,你是说舒燕吧?她没事儿,你放心吧!”邝秋菊放心地闭上眼睛。

    “振家,快给简大哥打电话,说秋菊醒了。”

    邝振家站起身,邝秋菊攥着他的手不松:“别……别麻烦他了。”

    忽然,旁边床上传来了呻吟声,刘姐条件反射一样转过身去,看了看已经睁开眼睛的强仔:“强仔……你醒了?”

    强仔听见有人叫他,愣了愣神儿:“你是……你是……”他看着刘姐,忽然激动地挣扎着要起来。刘姐把他按住了:“你不能起来,强仔,你刚做完手术……”

    强仔眼睛里闪动着泪花:“玉仙!玉仙!是你吗?玉仙……我这是活着还是死了?咱俩这是在哪儿见面了啊?”

    刘姐再也支撑不住,扑在床边,拉着强仔的手哭起来。

    邝秋菊听见二人对话,动了动嘴唇,艰难地说:“阿哥,嫂子……这是谁啊?”

    邝振家起身尴尬地站起来:“秋菊,你躺着啊。阿哥给你买饭去,你饿了。”

    邝振家开门走了出去。

    邝秋菊扭过头,看着趴在强仔旁边痛哭的刘姐,一脸迷惑。

    简肇庆知道秋菊醒了,放了心,他让阿哥买些吃的送到医院,顺便给秋菊换个单人病房,她和强仔住一起不方便。

    简肇庆和林夕这才坐下来:“林警官,说说什么情况了。”

    “我今天一早去见了我们头儿,他的意思是,人可以先保出来,但是报纸肯定不能再办了。还有,冼致富要解散商会。”

    “解散商会?为什么?”

    “还是因为你啊。虽然这次这事让大家误会了你,但是冼致富心里很明白你在商会这些侨商心中的位置,他是担心你取代了他啊。”

    简肇庆担心商会一解散,相关的税收优惠就没有了,这样一搞,侨商们不光要多掏钱,而且会少很多生意,尤其对外贸易,身后有商会的支持和自己单干绝对是天壤之别。

    林夕点点头,这次麻烦挺大。而且,朱瑾即使取保候审,罚款金也要交五万。

    “五万?让我想想。”简肇庆吃了一惊,不过他还是拿起电话,“七叔,前两天人了一张五万块的支票,到账了吗?好,好,全额给我开出来,开五张,一万一张。现金支票。马上开。”

    只能如此了。

    关键和阿伍也来了,这两天急得阿伍都恨不得马上找冼致富拼命去。

    “别着急,我们正说这个事儿呢。刚才林警长说可以取保候审了,其实就是变相地跟咱们要钱,得五万。”

    阿伍和关键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五……五万?这是什么狗屁洋人?这不是明抢吗?”简阿七拿着五张一万的支票放到办公桌上,简肇庆在支票领取单上签了字。

    阿伍和关键相互看了一眼,林夕也无奈地摇摇头。

    简肇庆站起来说:“走,林警长,救人!”

    “简先生,这笔钱算我们借的,我们回头一定还你!”关键感动地说。

    “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侨商也离不开朱瑾和你们的支持。革命党在南洋的很多工作还等着你们正常开展。看不到祖国早点从腐朽和落后中走出来,侨商赚再多的钱也没什么意义。”简肇庆摆摆手,“什么都别说了,五万块换一个忠诚的革命党员值了,只是……任何人都不许和朱瑾说起这五万块的事情。”

    邝秋菊从阿哥口中知道了强仔就是刘姐原来的丈夫。

    简肇兴去医院帮秋菊调了病房,又买了两篮子水果送到她和强仔的病房,临走时又交代说如果想吃什么,就到食堂去打,都记在账上。简肇兴就是这样一个办事认真细致的人。

    “秋菊,好好养伤,别担心钱的问题。”

    “肇兴,这个钱我们出,不能总花你们的钱。”邝振家感动地说。

    “什么你们我们的,把伤养好,钱可以再赚啊。等梦唐放学,我会让司机接她过来看你。我得走了,还得见几个客户。”

    邝秋菊躺在病床上,除了感谢说不出别的了。

    强仔没有想到会在医院里碰上妻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姐:“玉仙,我能看你一眼,死都值了。”

    “乌鸦嘴,刚从鬼门关过来,还老说死死的。”

    “他对你好么?”他问。刘姐已经把自己和邝振家的事和他说了。

    刘姐喂粥的手停住了:“……对我好!”

    “那就好!”强仔知足地笑了。

    刘姐岔开话题:“是什么人要杀你?”

    “我在南洋一开始是在橡胶园做猪仔,后来逃出去做了点小本生意,也挣了些钱。一直给家里写信,可始终没有回音。六年前我回国去找你,可家里已经没人了。后来才打听到你来找我了,所以又返回这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你。后来我被人骗入赌场,输了个精光,还欠人家一笔钱。他们就逼我为他们做事,可看到他们做的事,越想越害怕。所以就跑出来了。我知道他们很多在码头上与洋人之间做买卖的内幕,所以,他们是要杀我灭口。”

    刘姐吃了一惊:“啊!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我也只认识几个手底下的人,大老板见过一次,都是为洋人做事的。”

    “做什么事?”

    强仔小声地说:“卖枪!不说了,这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刘姐睁大了眼睛。

    简肇庆出面保出了朱瑾,但动用的五万块钱还没来得及和阿哥说。直到把朱瑾送回晚晴园,肇庆才回家和阿哥说了钱的事。

    “大哥,我实在是来不及了。晚一分钟都不知道洋鬼子有什么变卦。我怕时间长了影响朱瑾的安全。”

    “可你再想收购狻猊,那时该怎么办?”简肇兴提醒阿弟。

    简肇庆也犯了难,拍卖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东西在冼致富手里,别人又没有凭据,都这么多年了,狻猊也不会开口说话,黄裕达也不在了。

    简阿七打断哥俩:“有个事儿,我得提醒你们。咱们账面上现在能流动的资金,只有三万多块。剩下的都是储户的钱,动不得的。你们后面有什么资金出口,提早告诉我,我好规划一下。最近光上下打点,就花了不少。这次舒燕回国,又带了两万块的转账支票给你阿爸办学校。”

    “我知道了。一些该催的款项要赶紧催。”简肇庆打了哈欠。

    “这不是还过着年嘛!华人都没开工呢。”简肇兴看着累极了的阿弟,“你上楼休息会儿吧,一宿没睡吧?”

    简肇庆疲惫地回到卧室,但仍然睡不着,他在想刘姐和强仔的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帮他们。是让刘姐跟强仔走?还是继续和邝振家生活?还是……他怎么想都觉着不合适。这种家务事儿,其实外人是没法说的。本来邝振家和刘姐开个茶餐厅,勉强维持着生活,日子是苦了点儿,可也过得有滋有味的。可又冒出了个强仔……肇庆这次是真没主意了。

    邝秋菊也为阿哥的事犯难,阿哥喜欢什么话都憋肚子里,自己一个人难受也不会对别人说,这两天可是眼见得憔悴。

    第二天简肇庆来看秋菊时问她:“秋菊,我问你句话,如果不妥当你就不回答,也别生气。假如……你是刘姐,你会选择谁?”

    “干吗问这个啊?”

    “我觉着有时候,男人和女人对待感情的选择上,想法真的不同。我就是想听听你站在女性的角度,怎么处理。”

    邝秋菊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想了好久了。这么说吧,不管刘姐选择强仔还是我阿哥,我都同意。有时候,女人爱一个人,没什么理由,可能所有的决定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谁都有面临这种痛苦放弃的时候。就像我。”

    筒肇庆愣了一下,他是到现在也不太懂女人的心思。

    最难过的要数刘姐了,面对两个男人,她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能力。神情憔悴地和邝振家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我知道你心里有强仔……”

    “不,十多年了,我已经把他忘了,没想到他又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生活,可我又不能不管他。”

    邝振家看着刘姐:“你听我说完好吗?失而复得的东西是最珍贵的。如果强仔已经把你忘了,我也就彻底死心了。可是他还系着红腰带,就说明心里还有你。我记得在锡矿的时候就答应过你,如果有一天强仔回来了,我一定退出,不让你为难。”

    刘姐紧紧地攥着邝振家的手:“你别说了,我舍不得你,也放不下强仔……都怪我,都怪我。”

    “怎么能怪你呢。别想这么多,有什么事儿等出院再说吧。不管你和谁在一起,只要你幸福,我就高兴。”

    刘姐埋头哭了。

    冼致富一得势,地皮丁几个更加为所欲为,码头上那些商贩谁也不能自己出单卖货,否则就会遭到一顿拳打脚踢,货也会被抢了去。冼致富越发得意。不过他还是担心强仔会泄露了他们的秘密。

    这天,冼致富正在花园里和夫人特兰达喝茶,刀疤脸和老贾跑了过来。

    冼致富一脸不耐烦:“以后能不能别老扫兴,好不容易陪夫人待会儿,你看你们俩……”

    “对不住了冼爷。”

    冼致富哼了一声:“对不住!强仔没抓着对不对?医院外面有警察对不对?”

    “神了哎,冼爷真是料事如神。”老贾说。

    “别再拍马屁了。这事还用料事如神?用腿都能想出来。邝秋菊在医院,简肇庆还不得亲自出马请警方出动?”

    刀症脸忙说:“就是,一拨接着一拨的。”

    冼致富一挥手打断了刀疤脸:“上次简肇庆要到我这儿收购狻猊,我当时没应他。你去派人捎个信儿,说我想通了,可以转让给他,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见面聊聊。”

    刀疤脸疑惑地答应了一声。

    电话打到银行,简肇庆气得说不出话,这个时候冼致富要把狻猊出手,要价十五万英镑,显然是落井下石。冼致富明明知道他刚刚出了一笔大钱救朱瑾,现在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

    简肇兴也没办法了,银行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别说是英镑,就是马来币,十五万也拿不出啊。

    简肇庆把阿七叫到了办公室。肇庆一开口,简阿七马上说:“我不同意!”

    简肇庆和简肇兴感到很意外:“七叔,怎么了?”

    “我一直就想跟你谈这个事儿。咱们银行这些年,每年拿出来捐给各项事业,打点各种关系,救济华侨民众的钱,占到年收入的百分之七十。我们这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国内还有你阿爸阿妈,还有一个学校和一个分行需要经营,靠着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我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十五万英镑?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七叔,我知道这件事情难度很大……”

    简阿七打断简肇庆:“你不要说了,作为长辈我有必要给你提个醒。狻猊是国宝我知道,是你死去的结拜兄弟的传家宝我也知道,你收购狻猊是为了给中国人争口气我更知道。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我们爱莫能助。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为了这样一件玉器,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上面,不值得啊。”

    “我觉得肇庆这样做是对的,不过我们确实没这个能力。十五万英镑,全新加坡华人银行的流动资金加起来也不过就这么多钱。”简肇兴看着阿弟。

    “咱们中国已经流失了多少好东西了,咱们救不过来。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如果不想让国宝流失这种事情再发生,只能把有限的钱捐给革命,只有革命胜利了,咱们才可以不用为这种事情担心。”简阿七劝着肇庆。

    “七叔,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都理解,也都想到了。国内军阀混战,没有一个能代表国家的政府,更不用说出面保护自己的东西了。眼下只能寄希望于阻止这次拍卖,看能不能找到更有实力的买家。”

    “等等!有实力的买家?”简肇兴拍拍脑门儿,“或许我们可以找南洋兄弟试试,他们公司生意做得很大,经营得很好。”

    “南洋兄弟?”肇庆一时觉得有了希望。

    朱瑾一出来就跑到医院看邝秋菊,两人说起报馆被封的事,都很生气。

    “报纸停刊责任在我。肇庆费那么大力气拿下的刊物许可证,我们才发行了三期,这可能是最短命的报纸了!今天见到肇庆的时候,我真希望他能责备我,可他什么也没说,反而安慰我……毕竟肇庆掏的是真金白银,那是人家辛苦赚来的钱啊。”朱瑾愧疚极了。

    “秋菊,等你伤好了,还得给我们做炒牛河啊,我和阿炳都快想疯了。全新加坡的炒牛河都没有你做的好吃。再放点辣椒……啧啧啧……想想都美得很。”阿伍岔开话题。

    “行,大夫说我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可是,出了院去哪儿啊?警察署也没有说茶餐厅什么时候可以开张啊。”

    朱瑾笑道:“今天就可以啊,你们还不知道?”

    “真的?太好了!”邝秋菊高兴极了,“等茶餐厅重新开张了,咱们也不能浪费办报纸时采购的机器啊设备什么的,还有好多那么贵的工具,咱们可以印传单,印简单的刻板小报,继续宣传革命,反正不能闲着。”

    这正是朱瑾心里想的。

    朱瑾还想到了一件事:她是怎么出的狱?身边只有阿伍和关键的时候,朱瑾说:“现在你们该告诉我了吧。简先生这次救我,拿了多少赎金?”

    阿伍不自然地说:“我们……不知道啊。简先生也没说……”

    “咱们已经欠简先生的太多了,人家救了我,我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欠人家的钱,一定要补上的。你们要不说,我自己问简先生去,一定不少吧!”

    “简先生不让说……五万!”阿伍还是说了。

    朱瑾愣住了。

    这两天冼致富心情挺好,让地皮丁领着上了街,他要看看如今的市场是什么样了,也不枉他费的一番苦心。

    两人摇摇晃晃地在街上走着。很多商户看见地皮丁来了,急忙下了门板,摆地摊的看见他卷起包裹就走。

    “丁仔,干得不错啊。谁见了你都躲啊。”

    “还不多仰仗冼爷您的神威。”

    “恐怕是狐假虎威吧!还是要以德服人啊,把这些商户都管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咱们还赚个屁钱啊?”冼致富教训地皮丁。

    “是是是!”地皮丁连声应着,边说边往冼致富身边挤了挤。他已经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阿伍和阿炳。

    阿伍大声叫道:“好啊,我找你们很久了,没想到你们还敢出来!”

    “这不是堂口的叛徒老伍吗?怎么?入了革命党就嚣张了?就不认老东家了?旁边的是阿炳吧,啧啧啧,你瞅瞅你们俩,都混成什么德行了。”冼致富迎上前,竟然一点都不怕。

    “姓冼的,你作恶多端,要不是你跑到国外,我们早收拾你了。”阿炳喝道。

    “嘿……个子没长脾气长了啊。我现在就站这儿,你收拾给我看看?”

    地皮丁小声劝着:“冼爷算了,这个阿伍太能打了。”

    冼致富叫着号:“哼!光骂算什么,动手啊。”

    “我今天要亲手灭了这两个禽兽不如猪狗不吃的东西!”阿伍不顾阿炳阻拦,上前就打。顿时整条街上所有的门帘都降了下来,没人敢围观。

    “冼致富,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小心遭雷劈!”阿炳小声劝阿伍,“咱们不能动手,别因小失大。”

    阿伍已经拉开了架势,他今天就是死,也得跟冼致富一起死。阿伍快速地进了几招,冼致富连胳膊都没抬,晃着身子就躲了过去。阿伍定睛一看:“行啊,没白在外国待着啊。”

    冼致富乐了:“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过时了。”

    地皮丁站在一边,高兴地鼓掌,阿炳焦急劝阿伍算了。阿伍不听,接连又进了几招,冼致富还是没还手,躲了过去,稳稳地站在地上。阿伍再进招时,冼致富哗啦一声拔出手枪顶住了阿伍的脑袋。

    “阿伍,十年前我打不过你,十年后,我不用打你,我有更快的方法让你死,到了那边儿,替我给黄裕达带个好啊。”冼致富连扣三下扳机,枪却卡了壳。阿伍乘机一脚把冼致富踢飞,一个下劈把刚爬起的冼致富再次踢翻。冼致富指着阿伍身后大喊:“刀疤脸,快开枪!”

    阿伍下意识地往右一个侧翻,冼致富乘机跑掉。

    阿伍知道自己中了计,回头一看,冼致富已经跑远,他冲上去揪住地皮丁,往他脸上猛击三拳,飞身一脚,踢得地皮丁满脸开花。阿伍蹲下身对躺在地上的地皮丁说:“下辈子一定记得做个好人,记住了!”

    商户们纷纷探出头,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

    地皮丁被手下人弄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刀疤脸和老贾站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怎么得劲。

    冼致富不停地擦着手枪,又扣动扳机,还是卡壳,他愤怒地把手枪摔在地上,刀疤脸忙给捡了起来。

    老贾上前小心地说:“冼爷,我看他快不行了,还是送医院吧,没准还能救过来。”

    “救他干什么?”

    “好歹也是自己弟兄。”

    “要不是他,今天还不能这么丢人呢。一点功夫没有,就知道坑蒙拐骗,没长进,天生狗奴才的命。不过他也挺可怜的,看在他帮我背了那么多年黑锅的份上,临死我就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狻猊。”冼致富说完从大木盒子里取出狻猊,放在地皮丁面前,“丁发财,这个才是真的。当年你偷了黄掌柜家的假狻猊,弄得人家连个陪葬品都没有,报应啊!”老贾提醒着:“冼爷,他好像要说什么?”

    地皮丁半睁着眼睛,嘴嚅动了几下,一口血吐了出来,他使尽全身力气望着冼致富叫道:“冼致富……你个王八蛋……”

    冼致富一愣,从椅子上一跃来到刀疤脸面前,夺过手枪,边扣扳机边说:“让你骂让你骂让你骂让你骂……”

    手枪还是卡壳,冼致富急红了眼睛,地皮丁睁大眼睛看着冼致富,刀疤脸和老贾拼命地拦着冼致富,冼致富挣扎着朝地皮丁不断地扣扳机,随着几声卡壳声,终于砰的一声,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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