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俞智先廉越 本章:第三十五章

    简肇兴听了阿弟的计划摇了摇头。

    “我觉着是个好方法,可是行不通。目前的流动资金,勉强够维持运营,要是出这么大一笔钱,恐怕……”

    “为什么行不通?是因为银行没有钱了吗?这我知道。正是因为咱们拿不出钱才要跟布朗合作。咱们银行做的都是纸上的生意,钱一进一出就是生意。可是布朗在南洋有实业啊,有实业就意味着有就业机会,有就业机会就可以给华侨们找到生活下去的路子。咱们把广惠锡矿抵押给他,布朗赚钱咱们分红,有了钱就可以支持国内革命。大哥,北伐就要开始了,国内正是最需要钱的时候。”肇庆坚持着。

    “肇庆!你说什么?你为了赚钱,连布朗都要利用?”简肇兴生气了。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能赚钱,起码现在就是个有用的人。我这样做不是为自己啊。大哥……”

    “你不用说了。广惠锡矿是怎么来的你最知道,不能抵押,这是一;二,和布朗合作,万万不可!我们就是不赚钱,也不能和这个吸血鬼为伍。你以前干什么我都支持你,钱不够我拆借都一定要帮你顶上去。这次,没商量。”简肇兴起身走了出去。

    简肇庆失望地坐在椅子上。

    新加坡街道上,报童拿着报纸叫卖着:“哎看报看报看报……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第一批学员人学。孙中山兼任军校总理,蒋介石出任校长……看报看报……”

    简肇庆摇不车窗,买了份报纸。

    黑色轿车停在了布朗公寓门前。他没有听从阿哥的劝阻。

    布朗叼着雪茄迎了过来:“哇……好久不见,密斯特简!”

    “好久不见!布朗先生越来越年轻了,十年前见您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哇,密斯特简你太会夸人了。你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我都快赶不上你了。”布朗显得挺高兴。

    简肇庆递过一盒雪茄:“我托人从古巴专门带来的,高希霸顶级雪茄吗嘟噜,希望你喜欢。”

    落座客厅后,简肇庆说明了来意。

    布朗听后笑了起来:“密斯特简有如此美意,我自然会慎重考虑。我会好好想一想,拿出一个合作方案。广惠银行嘛,我的老朋友了。”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我等您的好消息!”简肇庆起身,“告辞。”

    《唐山报》被查封后,朱瑾不想再连累邝家兄妹,她让关键把油印机和一些设备搬回了晚晴园:“咱们已经给人家添了一次麻烦,就别再来第二次了。秋菊腰上的伤还没好。如果能坚持,还做绘图的工作。北伐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所有的华侨!”

    很快,又一批传单印好了,朱瑾一边看着一边嘱咐搬运传单的阿伍,多派些人,多发一些地方。坐汽车一天能打个来回的地方也要去人。

    阿伍决定和阿炳去马六甲分发,那儿他们熟悉。

    接到电报,简阿三来码头接舒燕。码头上人不多,但到处都是反战的标语。

    陶舒燕和儿子还有一些中国旅客站在客轮甲板上,陶舒燕看见了码头。她有些激动:“快,文文,回船舱拿行李。到家了!”

    “噢噢噢……到家喽……”

    陶舒燕的眼圈红了,她追上儿子,回舱提了行李走下船。

    简阿三在下船的人群中看见陶舒燕,赶紧迎了过来:“舒燕,辛苦啦!”

    “三叔,您还亲自过来,这么远的路。文文,快叫叔公!”

    简阿三拉过文文:“想叔公没有?”

    “想!”端文在简阿三脸上亲了一口,蹦蹦跳跳地往前面跑了,“哦……回家喽……”

    “家里的汽车上个月卖掉了,你公公不是正在弄学校吗?需要钱。所以只能临时租个车。也该来了,咱再等等。”简阿三焦急地看着远处。

    “三叔,我公公婆婆身体都好吧?”

    “你婆婆还行,就是眼睛花得厉害了。你公公腰不太好,老风湿了,看了好多大夫,总也不见好。”

    “我从南洋给寄的药呢,管用么?”

    “嗨……你公公你还不知道,就信中医!不吃西药!”阿三也劝过多次了,没用。

    简家围屋好久没有这样喜庆的气氛了,简阳春和雅兰相互搀扶着来到围屋门接孙子。端文扑了过来:“爷爷……奶奶……”

    简阳春高兴地抱起端文:“好孙子!想死爷爷了。”

    陶舒燕走上前:“阿爸阿妈,你们身体好啊?”

    “好好好,你要再不来啊,你阿妈就该跑码头等你去了。”阳春高兴地说。

    雅兰看着儿媳:“舒燕啊,你又瘦了。怎么,肇庆又欺负你了啊?”

    端文快嘴:“爸爸和妈妈吵架!”

    “文文,不许乱说。”舒燕制止着。

    简阿三上来解围:“赶紧进屋吧,站在外边干吗啊,都到家了。”

    “对对对,进屋进屋进屋……”简阳春抱着端文头里走了。

    雅兰拿出一个簸箩,里面装满了大红枣:“来来。这是你阿爸的朋友从北边带来的。在人家那儿不算个物件,到这儿来,成了稀罕物了。”

    端文咬了一口:“啊……好甜啊!”

    大家都乐了。

    简阳春感叹道:“孩子长得快啊,一年一变样。我们再宝刀不老,也得把位子让给你们年轻人啊。肇庆和肇兴把银行经营得这么好,我真是高兴。”

    “你阿爸啊,天天念叨着,什么时候回来啊,什么时候回来啊,赶紧回来帮我弄学校啊……”雅兰接过话。

    陶舒燕关心地问学校的筹备情况。简阳春把端文放下,起身回书房去拿规划图。

    “你阿爸天天鼓弄那几张宝贝图纸。吃饭,先吃饭,吃完了你们爷俩再看!”雅兰招呼着大家。

    丰盛的菜摆了一桌子,雅兰又端着一条鱼进门。陶舒燕接过来:“阿妈,菜太多了,吃不完。”

    简阳春笑了:“你就让你阿妈做吧,我也沾沾光。你们不来啊,她才不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呢。”简阳春起身端起酒杯,“来,一起喝一杯。欢迎舒燕,欢迎简端文!”

    简端文也端起杯子:“欢迎爷爷奶奶!欢迎叔公!”

    大家都被逗乐了。

    吃了饭,简阳春戴上花镜,拿着几张图纸和一些课程设置,和舒燕研究起来。陶舒燕仔细地看着每一张纸和计划表。

    “我觉着,每周应该把体育课增加一节,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咱们招收的都是小学生,应该从小教育他们打好身体的底子。”

    简阳春拿着纸笔仔细地记着:“说得好!继续。”

    陶舒燕又想了一下:“现有的课程我看都没有问题。我想能不能加一堂爱国教育课。告诉他们我们的祖国目前正在经历什么,我们需要做什么,将来能干什么,怎样才能让祖国强大起来。教材随时更新,让他们从小就有危机意识。”

    简阳春高兴地放下笔:“哎呀,舒燕,你回来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这个提议非常好,咱们是不能光教书本上的,也得联系实际告诉孩子们,我们现在生活得不太平是为什么,该怎么做。”

    简阳春有些沉重,办学校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觉悟。军阀混战这么多年,教育被摧残得凋零至极,很多学校不是被飞机炸了就是停课不上了。泱泱大中国,难道还放不下一张课桌吗?

    简肇兴听说肇庆去找了布朗很生气,话都不想和肇庆说了,见了他起身就往外走。简肇庆拦住简肇兴:“大哥,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起码让我把话说完。”

    “肇庆,你是银行董事长,董事长的职责是什么?对每一个董事负责,对银行资金的安全运转负责。咱们捐钱打点送礼干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因为我知道,你干的是好事儿,是正事儿,我必须支持你。”

    简肇庆忙说:“这一次更是好事儿!我知道你讨厌布朗,因为他是个洋人,因为他曾经是我当猪仔时的大老板,因为他现在在南洋依权仗势剥削工人。可是大哥,你看看,你出去看看,整个南洋有多少中国人没有饭吃,有多少中国人下南洋来闯荡没有生计活不下去,又有多少人是多么需要一个生存的机会哪怕是只给饭吃呢。国内,现在天天打仗,这帮当年和我们一样下南洋闯荡的人,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想回国都回不去,因为回去可能连活的机会都没有了。咱们能做的,就是拉他们一把。”

    简肇兴提高了声音:“可你也不能为了给他们饭吃就没有了尊严,没有了气节!”

    “大哥!什么是尊严?起码目前来讲,尊严就是为了生存下去,到达最后的胜利而暂时妥协!人都饿死了,就有尊严了?”

    简肇兴看着简肇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人为了嗟来之食,就可以不要尊严,不要气节了?”

    简肇庆缓了缓语气,说:“大哥,咱们现在不谈气节,咱们谈生存。我们如果现在有办法能让这些可怜的中国同胞先生存下去,委曲求全,有什么不妥呢?咱们银行需要发展需要生存一样面临钱的问题,有钱不赚,何必呢?”

    “说到底就是钱!我简直不认识你了。”

    “对!没有钱他们就没了希望!阿哥,你怎么这么固执!”

    “我不跟你争论。我不能引狼入室招惹一个臭名昭著的布朗成为广惠银行的合作伙伴。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广惠银行的支出,如果有一分钱流到布朗那儿。我就辞职回国!”简肇兴说完起身出门,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你还是先关心一下商会吧。”

    简肇庆闻讯赶到了冼致富的公馆门前,不少侨商挤在那议论纷纷:

    “就是啊,一点动静都没有,说解散就解散。”“没了官方承认的商会,咱们的税率就得上调啊。”“本来生意就不好做,又来这么一出!”

    这时,冼致富带着刀疤脸和老贾走了出来,他不慌不忙地挥手示意安静,清了清嗓子,说:“诸位同胞!我知道各位的来意,很抱歉。事情突然,但是事出有因,还让我慢慢说来!为什么解散商会呢?是因为我们的商会里有一只大蛀虫,他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从商会的每一个机会每一个角落里抠钱。表面上他是正人君子,实际上是打着爱国华侨的旗号,坑蒙拐骗,打着给国内革命募捐的旗帜,骗了多少侨商的怜悯!前些日子,诸位也看报纸了。我收购了一个汉代的狻猊,想在拍卖会拍个好价钱,赚来的钱捐给咱们商会。可是,有人在拍卖会之前向我出低价想买。我没卖,于是这个人就设计把报社记者到国宝狻猊,统统诋毁了一遍。结果呢,狻猊流拍了。我想给各位的见面礼就这样泡汤了。这个人,现在就在这里,简肇庆!”

    人群一下炸开了锅。

    简肇庆站在人群中面不改色地说:“冼致富!你真不知道天下还有羞耻二字。”

    “大家都是明眼人,你让各位同胞给个说法。由于你的厚颜无耻胡作非为打着商会的旗号到处行骗,你们在场的有多少人没有给他所谓的支持革命捐过钱?嗯,不少吧?商务司勒令我们解散商会,我有什么办法。诸位,你们慢慢聊吧。我无能为力。”冼致富说完进去关上了大门。他本来打算让商户到简肇庆家门口闹呢。这倒好,就地正法了。

    简肇庆费尽口舌才脱身。不想快到银行时,发现银行门口也堵了不少人,只好转身走开了。离开时,隐约听到银行门口的人高呼:“让简肇庆从商会滚出去,留住商会!”

    简阿七站在紧闭的门里,不知道肇庆这是得罪谁了。简肇兴阴着脸:“七叔,从今天开始,银行支出钱,没有我的签字,绝对不能放款!”看到阿七有些为难,简肇兴又说,“这是我替我父亲做的决定,有任何问题,我负责。您就听我的吧。咱们银行经不住折腾了。”

    简肇庆不能回银行,只好去了潮汕茶餐厅。

    邝秋菊给他倒了水:“我都听说了,商会解散,冼致富肯定嫁祸给你了吧。你可以慢慢向那些人解释啊。再说了,这年月人人都自保,谁管别人死活呢?商会就这么重要吗?”

    “有了商会就等于有了官方的承认,加人商会就可以享受很多政策上的优惠,跟外国人做起生意来门面也大很多。只要你有资格加人商会了,就说明你的公司达到了一定的规模。”

    “按说做生意的都是聪明人。他们怎么就没看出谁好谁坏,谁是假仗义谁是故意挑事儿呢?肇庆大哥,舒燕姐不在你身边,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别为这种事着急上火气着自己。”

    “真是树大招风,都冲我来了。有些时候,我真的就不想干了,真的!我真的没必要管他们。”简肇庆看了看邝秋菊。

    “你盯着我看什么啊。我脸上又没有冼致富。”

    简肇庆笑了。他也就是发发牢骚。哪能真不管啊。

    “我觉着,你应该和布朗合作。人到哪一步就说哪一步的话。当年咱们在锡矿,我嫂子不是还经营过地皮丁管辖的阿垅店吗?不也是为了活下去吗?”

    “阿泰要在多好啊。指不定给你又出什么主意呢。”邝秋菊回头看了看唐阿泰的牌位。

    “是啊!没准会跑到冼致富家门口,指着门喊‘冼致富,你给本少爷出来!’”

    一通说笑后,简肇庆心情好了许多。

    中午饭肇庆是在阿容店吃的。从秋菊那出来,他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阿莉吉亚和容铁铸开的小店,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些往日的好兄弟好朋友就觉得格外的亲。

    “肇庆可是稀客,中午不能走,留家里吃饭。不在这吃去饭店也行。”容铁铸高兴极了。

    “饭什么店啊。我心里烦,出来溜达溜达就到你这了,你请我喝杯酒、吃碗面总不过分吧。”

    “好啊好啊,你等着,我去买,马上就开饭啊,马上。”容铁铸从柜上拿了点儿钱,风风火火跑开了。简肇庆忽然觉着轻松了很多,四下打量着水果店。

    阿莉吉亚站在门口问:“吃榴莲?”

    简肇庆指着摊子:“最大的,我要了!给够秤啊!”

    阿莉吉亚被逗乐了。

    布朗是聪明人,他是有钱就赚的主儿,简肇庆找他合作他是不会拒绝的。不过他也不想得罪冼致富,简肇庆一离开,他就来到冼致富的公馆。他是和冼致富打招呼来了。

    “简肇庆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做生意都做得想跟你分一碗羹?”冼致富听了也不能不佩服,“布朗先生,他简肇庆安的什么心,您还看不出来?那是想借您的产业,帮自己多捞一笔钱呢。”

    “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既然要谈,我就听着。反正是我开条件。当年他爸爸为了找他,从来就没给过我一个笑脸。还恐吓要搞垮我的企业。哼哼,把我这儿当成什么了?钞票印刷厂?”

    “那您怎么答应他的啊?”

    “我让他回家等信儿。我是先来跟你说一声儿,万一真是合作成了,你可别怪我。”冼致富哈哈大笑起来:“就他那点钱,恐怕入股都不够级别吧!”

    “我是商人,无所谓,有利润就OK。你不一样。冼老板做事还是心狠手辣,从来不计较代价,只看结果!”

    冼致富和布朗心照不宣地笑了。

    一上午了,很多人还站在广惠银行门外不走,简肇庆拎着榴莲走了过来,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门口。

    “简肇庆……给我们个交代……对,不说不能走!”有人看见了他。

    简肇庆转身冲大家笑了笑:“诸位,我手里是什么?”

    “榴莲啊!”

    “我说它是菠萝,你们信吗?”

    大家不知道简肇庆的话什么意思,简肇庆笑了笑,进门了。

    “什么意思啊?这不是说咱们香臭不分吗?”有人回过味儿。人们又嚷嚷起来。

    简肇庆把门一关,脸上的笑立刻收敛起来。他把榴莲一放:“请简襄理来我办公室。”简肇庆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银行的楼梯。

    “董事长,外面的人喊了一上午了。”

    简肇庆头也不回:“让他们接着喊吧。”

    简阿七推门进来,看见简肇庆微笑地看着自己有些奇怪:“这么闹,你还有心笑。”

    “账面上还有多少钱可以用?”

    “你最好和肇兴商量一下再动钱。”简阿七为难地说,“今天有两笔款子收进来了,大概有个六七万吧。”

    “行了。这笔钱,除了我,谁都不能动。”

    “听七叔一句劝,你们哥俩别搞得剑拔弩张的,这不让我为难吗?”

    简肇庆诚恳地说:“七叔,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的。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下决心做一件大事了。七叔,帮帮我吧!跟布朗合作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他向简阿七讲了自己的理由,末了说,“我有足够的理由,将来也会得到我阿爸足够的理解。”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着也是。你平时出门都是车进车出的,很多犄角旮旯的地方你去不到。最近一年来,我也看到了很多南洋的华工窘迫的生活。咱们的锡矿,每天主动要求来挖矿的就不下四五十。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国内回不去,在南洋又没法生存。”他有些明白肇庆的做法了。

    简肇庆看着七叔说:“所以,我认为这个时候不应该融进狭隘的个人感情。如果没有这些南洋同胞的窘迫,我简肇庆死也不可能跟布朗合作。可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拯救这些可怜的同胞,我就得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就算不成功,我也认了,起码我努力了。”

    简阿七站了起来:“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给你拿支票去。”

    得到了七叔的理解和支持,肇庆有了底,他再次来到布朗公寓,和这个自己过去憎恨的人商量着合作计划。

    当晚肇庆给舒燕写了一封信,道出了自己此时的心情:

    “我要和我的大仇人,锡矿的旧老板布朗合作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给华工们提供多一些的工作岗位,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我也就算没白顶着叛徒的名字忙活一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或许,真的,就是想你了吧!舒燕,我亲爱的,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你我此刻的心情。从过年到现在,我一直感觉新加坡的天是灰色的。可是今天,就在此刻,我发现它居然变成了彩色。尽管楼下还有一帮子人在叫骂着我的名字……

    “亲爱的,你知道吗?我到今天,忽然发现最能让我清醒、让我保持战斗力的,是我那些出生入死的朋友,还有素不相识、支持我的好心人。尽管话语很简单,吃的饭菜很简单,可是,我却尝到了实实在在的人情味。人情味儿,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味道了吧。等你回来的时候,你的夫君可能是个大富翁,也可能是个穷光蛋。万一真遭此不幸,我们就在容铁铸家旁边开个店,卖鲜花,卖各种颜色的鲜花。卖不出去,就都给你戴上……我希望可以早日给你一个充满鲜花、阳光和彩色的生活!”

    简肇庆和布朗在合作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简肇兴为此和肇庆发生了冲突。

    “钱你动了,合同你签了,布朗你也合作了,我也没用了。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广惠银行的总经理。你就一统江湖,自己说了算吧。”

    “大哥,你总得相信我一次吧。”

    “这叫什么话,我以前不相信你不支持你吗?你要干的哪一件事情我没有支持?”

    “那你怎么就过不去和布朗合作心里这个坎儿呢?你也看到了,我联合了几十家银行签署了集资协议,这笔资金的注人让布朗扩大了生产规模,增加了用工需求,我们的协议里写得明明白白只用华工只用华工,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不能接受。”

    简肇兴盯住阿弟:“你这样做只能让布朗的生意越做越大。布朗拿着钱和冼致富在一起走私军火,贩卖来的军火都送到国内给军阀装备使用。你在干什么你知道吗?你是捐给革命吗?你是变相地给军阀输送军火呢!”

    “随你怎么说。我只能说,眼下没有任何事情比得过让南洋的侨胞能先生存下去更重要。布朗用赚来的钱干什么我管不了。我只知道我赚来的钱,捐给了革命!原来你是这么理解的……好好……我接受你的辞呈!”简肇庆无奈转过脸。

    简肇庆同布朗合作才一个月,两个人就发生了分歧。

    “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要求给工人涨两次工资,这个太不合理。”布朗不同意。

    “他们的工作量大,效益提高了啊,涨工资是应该的。”

    “我完全可以聘请更廉价的劳动力,而不是让你的中国兄弟来赚我更多的钱。”

    简肇庆坚持着:“可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是中国人。”

    争论的结果,简肇庆的股份从百分之三十让到百分之五。简阿七提醒肇庆,账面上的钱不多了。

    “咱们跟布朗分的红利呢。”简肇庆问。

    “红利?你前后让股让了三次,咱们现在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了。你不能再让下去了。华工在布朗那儿赚得越多,你就赔得越多!”简阿七也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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