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鱼沱山兄弟斗歹人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张泽胡世博 本章:第十二章 鱼沱山兄弟斗歹人

    清晨,鱼沱山笼罩在雾气之中,到处白茫茫的,密密的树林、青青的草坡、顺着山壁搭起的茅草屋、潺潺流淌的小溪,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十几步外看不清人的模样。从山顶往下看,一片白茫茫的,仿佛翻滚着白浪的大江。太阳出来了,金灿灿的阳光照到波浪上,泛着金色的光,一些高高耸起的山峦,仿佛大海中绿色的小岛,十分壮观。

    雾中传出刀棍碰击的声音、练武人的吆喝声,一阵比一阵急,一声比一声响亮。小铁匠正带着七八个年轻人练习武艺。鱼沱山又来了一些人,有从湖广、江西、广东来的移民,也有躲避动乱逃进贵州大山返回的本地百姓,陈雄义带领大家开采铁石,砍下树木烧成木炭炼铁。鱼沱山的兄弟十分信任陈雄义,有了困难找他帮助,有了纠纷请他调解,服从陈雄义的安排。尽管铁还没有炼出来,靠采山货打猎挣的钱只够吃饭,没有工钱,大家仍然干得十分卖力。

    陈雄义心里十分清楚,正邪不两立,鱼沱山和福林山会有一场大拼搏。福林山的强盗掠夺百姓财物,是一股邪气;鱼沱山的兄弟,万寿场、东溪场周围的乡民是正气。因此,他要带着鱼沱山的兄弟和福林山的强盗斗,不能让邪压住了正,不能让强盗祸害乡亲。他吩咐小铁匠和陈松带领年轻人勤习武艺,动乱刚刚过去,官府的力量还很弱,靠官兵不能保护乡亲,要把乡亲结成团,自己保护自己。

    陈雄义想在鱼沱山搞一次比武竞赛,检验年轻人的习武情况,他告诉了小铁匠。罗锤高兴地拍着胸脯说:“师父,比武竞赛,头名状元稳稳的是我的。”

    陈雄义摇了摇头,觉得小铁匠太骄傲了,说:“罗锤,你在鱼沱山可以猴子充霸王,可是遇到了强盗,能不能打赢?”

    罗锤满不在乎地说:“师父,遇到强盗也不怕,三五个强盗近不了我的身。”

    陈雄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决定在比武中让徒弟吃一些苦头,杀一杀他的傲气。

    比武的消息传开,鱼沱山的年轻人非常高兴,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在比武场上显一显身手。

    鱼沱山停了一天工,大家来到小溪边的草坡上,唐大哥当裁判,一声锣响,两个年轻人跳进圈子,空着两手比摔跤。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摆好架式,他的对手个子瘦小,小个子在圈子里蹦着跳着,故意露出破绽,引高个子来攻击。高个子忍不住了,猛力一拳击出,小个子闪身躲过。高个子纵身向前,又一拳击来,小个子身子一闪,又避开了。高个子连着进攻了几次,都没有挨着小个子的身,有些恼怒,大步上前,一拳击出,胯下露出了空档。小个子闪身跳到高个子身后,一脚踢去,高个子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了。青草坡上响起掌声、欢笑声。

    年轻人一个接着一个跳进场中参加比赛,使出浑身本领,激烈搏斗。不过,大家都是好兄弟,斗完了,胜的拱拱手说:“兄弟,承让了。”输的也拱拱手,说:“哥哥,以后多指教。”围着看的人拍着巴巴掌,大声笑着、叫着,十分热闹。

    小铁匠罗锤上场了,打倒了一个使拳的年轻人,又赢了一个用刀的,围观的人拍着手高声赞扬,大声喝彩。

    罗锤接连赢了四个对手,得意洋洋地站在圈子中间大声喊:“喂,还有没有敢来比的,没有敢下场比的,鱼沱山的头名状元就被我拿走了。”

    小铁匠连着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也没有人跳进圈子,他更加得意。裁判唐大哥使劲敲了一下锣,正要宣布比武的结果,忽然有人大声喊:“铁匠,我想领教领教你的拳法。”纵身跳进了圈子,原来是陈松。鱼沱山宣布举行比武竞赛,年轻人个个摩拳擦掌,天天清晨起床练习,只有陈松没有练习,他被陈雄义带到深山挖草药了。小铁匠知道陈松的本事,对付个把强盗可以,和自己比,一定是手下败将,满不在乎地说:“陈大哥,没有看见你练习,怎么,现在要和我比试?”

    陈松谦虚地笑了笑说:“铁匠老弟,我只是想领教一下你的拳法,近来天天练习,老弟的拳法一定大有长进。”

    两个人开始比拼,小铁匠满以为打败陈松十分容易,他不想让老朋友输得太惨、太快,只使出了八分功夫。可是,不知陈松从哪里学来了一套怪异的拳法,拳拳带着杀机,明明看出了破绽,一拳击去,没有挨到对手的身,反而让陈松一拳逼近,如果不是蹦跳躲避得快,要被对手打倒在地了。小铁匠不敢轻视对手了,使出了全身武功,额头上冒出了汗,被陈松逼得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了。围观的人个个睁大了眼睛看,被陈松奇特的拳法弄得目瞪口呆。

    比赛结果,小铁匠罗锤和陈松打了一个平手,没有夺得头名状元。陈雄义把徒弟叫到自己身边,笑着说:“铁匠,和陈松打了一个平手,没有想到吧?要记住天外有天,练武人切不要小看对手。”

    小铁匠恍然大悟了,他知道师父一定教给了陈松一套新的拳法,怪不得师父天天带着陈松进深山采草药,其实是到深山练新拳法了。想起自己在师父面前说过的大话,领会了师父教育自己的苦心,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说:“师父,今后一定记住你的话,好好练习本领,不要轻视对手。”

    陈雄义笑了,他记得古人说过的一句话:响鼓不用重锤。

    麻城沈家庄的乡亲李大哥找到鱼沱山来了,李大哥和同村的王光强、洪三随李仁洪千里迢迢来到了綦江,被孟县令安置到东溪场北面小麻城开荒。后来,小麻城又搬来了两家移民,大家勤勤垦垦,开荒种地,遇到难事相互帮助,春天干旱的时候县衙门送来了赈灾粮,尽管生活苦,可是有盼头。不料,李大哥和王光强为了地界闹了纠纷,两家人开垦的荒地紧挨在一起,中间放了一块石头做地界。李大哥的儿子到开垦的荒地捡挖出来的草根,捡了草根,开垦出来的地种上庄稼杂草少,草根晒干还可以当柴烧。儿子不知道石头是地界,把石头扔掉了。王光强发现地界不见了,以为李大哥想多占开垦出来的荒地,找上门责备。李大哥十分冤枉,说干了嘴皮解释,王光强不听,两家起了纠纷。李大哥想找李仁洪去调解矛盾,重新划定地界,安好界石。李仁洪白天晚上都在尚书坪青杠林中守着山蚕,走不开。李大哥听说陈雄义也到了綦江,带着人在鱼沱山采石炼铁,他知道陈雄义有侠义心肠,在沈家庄时经常帮人调解纠纷,四乡八村的人都信服,于是,找到鱼沱山来了。

    陈雄义见到了李大哥,十分高兴。他听小铁匠、陈松禀报一些麻城人移民到东溪场北面綦河边上垦荒,很想去看望乡亲,可是鱼沱山事情太多,走不开。听了李大哥的话,笑着安慰说:“李家兄弟,我们是麻城乡亲,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我一定到小麻城调解好你和光强的纠纷。”

    陈雄义把鱼沱山的事委托给唐大哥,随李大哥到了小麻城,找人把王光强叫来了。在麻城沈家庄时,王光强媳妇害病没有钱治,陈雄义借给了钱,还帮着到麻城请来郎中看病,王光强把陈雄义当成大恩人。恩人到了小麻城,出面调解他和李大哥的纠纷,王光强心里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不给恩人面子。两家重新确定了地界,和好了。

    李仁洪在麻城乡亲罗青山的帮助下孵出了蚕宝宝,小山蚕长得一天比一天好,他带着李家老三、儿子李忠信把小山蚕送上了山,养在青杠林里了。

    山蚕上了山,到了野外,李仁洪不放心,用茅草在青杠林旁搭了一个窝棚,他和李家老三、李忠信挨轮子到山上守夜,照看山蚕宝宝。祸害山蚕宝宝的东西很多,天上飞的各种雀鸟,地上的蚂蚁,还有一些不怀好心的人。

    黄明星便是对李仁洪养山蚕不怀好心的人。

    黄明星当了东溪场的里正,原以为会有不少油水,他失算了,一是东溪场、万寿场虽然曾经十分繁荣,人口上千,可是几十年动乱完全毁了两个小乡场,场上的百姓多半是移民,刚刚来到,万事起头难,都不富裕,干河滩上的石头没有油水;二是綦江孟知县是爱民的官,县衙门贴出的文告是维护百姓利益的,找不到乘机盘剥的机会。黄明星不死心,白花花的银子不能白送给县丞大人。他圈了大片荒地,开垦荒地需要人,虽然有几个外地来的移民,因为路上用光了盘缠,无力自己开荒种地,只得到黄家帮工开垦荒地,人手还是不够。黄明星希望东溪场、万寿场的移民,包括从外地回来的本地乡亲,个个穷得吃不起饭,到黄家做帮工,听到陈雄义带着一帮移民在鱼沱山采石炼铁,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他知道陈雄义的本事,不敢轻易冒犯,看到李仁洪占了几十亩青杠树林养山蚕,黄明星心里不高兴,想方设法要弄出事,给李仁洪制造麻烦,于是经常偷偷躲在青杠林边看,想寻找机会害山蚕宝宝。不过,李仁洪看得紧,黄明星久久找不到机会。

    山蚕一天比一天大,听着山蚕啃吃青杠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李仁洪心里非常高兴,白天晚上都守候在青杠林里,赶跑天上飞来的麻雀、斑鸠,把罗青山给的治蚂蚁的药研成粉撒在青杠树脚,非常细心地照顾山蚕宝宝。

    刘召儿按时送饭到尚书坪。有一天傍晚,刘召儿有事,让瑛子送饭,瑛子提着饭篮,急匆匆走在山道上,已经到了青杠林边,脚下踩着一块光滑的石头,身子一歪,脚扭了筋,痛得十分厉害,正在抱着脚呻吟。李忠信看到了,急忙跑过来,扶瑛子在草坡坐好,把饭篮子放在一边,抱着妹妹的脚揉起来。李忠信到了东溪,常常想念妈妈姐姐和哥哥,悄悄流眼泪。瑛子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看到哥哥流眼泪,跟着伤心,她十分同情哥哥失去了亲人,有好吃的留给哥哥,李忠信不快活,陪着说话,兄妹相处得很好。看到哥哥帮自己揉脚,瑛子心里甜甜的,头靠着哥哥的肩,轻声说:“忠信哥哥,你真好。”

    李忠信给妹妹揉了脚,想扶着她站起来。瑛子想和哥哥一起多呆一会,故意撒娇说:“哥哥,我脚痛,你陪我多歇一会好不好?”

    李忠信有一些为难地说:“爸爸和李三哥肚子饿了,在草棚里等,我先把饭送去,你在这里歇着,好吗?”

    瑛子噘着嘴说:“天黑了,吓人得很,我一个人不敢在这里。”

    李忠信没有办法,只好坐下来陪瑛子。李仁洪在草棚里等久了,不见送饭来,心里挂欠,顺着山道找。瑛子看到父亲来了,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扶着李忠信,提着饭篮子随父亲到了青杠林边的草棚。

    瑛子扭伤了脚,一个人回家十分难,李仁洪不放心,背着她送回家去了。李家老三巡了一天的山,太累了,跟着一起回了东溪场。李忠信一个人留下来守青杠林。四周黑黢黢的,远处起伏的山峦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十分吓人。树林里传来一阵阵怪叫声,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在叫,风呼呼吹着,带来寒意。李忠信两手抱着肩,蜷缩在草棚里,他不敢睡觉,也睡不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暗中的青杠林。

    忽然,一道耀眼的闪电把天和地照得雪亮,刺得眼睛睁不开,一会儿雷声响了,轰隆隆,震天动地。紧接着,闪电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亮,一个比一个刺目,仿佛有人用发光的利剑把浓黑的夜幕劈开了,刹那间,高高的山、青青的草坡、绿绿的树暴露在天地之间了。雷声也一个接着一个响起,轰隆隆!轰隆隆!仿佛要把大山震垮似的。

    李忠信想起了父亲临走时的交待,下雨前一定要用席子和稻草盖住爬满山蚕的青杠树,不要让雨水淋湿山蚕。亮起了闪电,响起了雷声,接下来会有暴雨,辛辛苦苦养大的山蚕被雨水淋了要生病。李忠信顾不得电闪雷鸣,发疯似的冲出了草棚,借助闪电的亮光,抱起草棚外堆着的稻草,奔到青杠林里遮盖山蚕。青杠林里到处是沟坎和没有挖尽的荆棘树藤,闪电熄灭的时候,四处黑黑的一片,李忠信一步踩虚,“扑通”摔倒在荆棘丛中,衣服挂破了,脸上出了血,火辣辣的痛,他挣扎着爬起来,继续用稻草遮盖着青杠树上的山蚕。青杠林太大了,一抱稻草只能遮住一两棵青杠树,李忠信一趟一趟奔回草棚,抱起稻草又奔向青杠林……

    起风了,越刮越大,越刮越猛,呼呼呼响,刚刚盖上的稻草被风刮得到处都是。李忠信要盖稻草,又要捡石头压住稻草,以防被大风刮走,他手忙脚乱,顾了东顾不了西,盖上了稻草忘了压上石头,大风把稻草刮走了。

    李仁洪把瑛子背回了家,正想坐下喘一口气,闪电亮起了,雷声响起了,他吓了一大跳,知道雷电过后一定有暴雨,山上只有李忠信一个人,一定不能把放养了蚕宝宝的青杠树都盖上稻草,山蚕会被雨水冲走,即使不被冲走,淋了雨会生病,辛辛苦苦侍候的山蚕宝宝要毁于一旦。李仁洪顾不得叫上李家老三,大步奔出门,急急忙忙向尚书坪青杠林奔去。刘召儿看到一道道闪电,听到一声声雷鸣,知道丈夫担心山上的蚕宝宝,赶忙叫上李家老三,把瑛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关好家门也向山上奔去。山道崎岖不好走,刘召儿摔倒了,李家老三拉起嫂子,两个人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脸上、胳膊上破了皮,流了血,仍然努力往山上奔,跑过一个山沟时,听到山沟底有人呼喊,刘召儿和李家老三手拽着手下到沟底,原来李仁洪正往山上奔,脚下一滑摔下了山沟。闪电中刘召儿看见丈夫一脸是血,吓得大声哭起来。李家老三赶紧拉起李仁洪,三个人继续往山上跑。

    下雨了,雨点砸在头上、脸上有些痛,砸在青杠树叶上,“哗哗哗”响成了一片,李忠信跌跌撞撞奔着,把稻草放在青杠树上。一个人正在焦急,李仁洪、刘召儿、李家老三赶到了,也急急忙忙抱起稻草往青杠树上盖,人多了,很多青杠树盖上了稻草,可是,青杠树林太大了,仍然有一些青杠树没有盖上稻草,看到倾盆大雨打在山蚕宝宝身上,一些山蚕被雨水冲下了树,李仁洪心里像刀割一样,站在雨地里号啕大哭起来……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半夜时分,雨住了,月亮冲破乌云,露出了笑脸。李仁洪不知道山蚕被雨水冲走多少,心里悬了一块大石头,从草棚里拿出火把点燃,连夜查看青杠树上的山蚕宝宝,整整一夜没有休息。

    江津也下了暴雨,麻城老乡罗青山知道李仁洪养的山蚕迟,没有躲过暴雨,放心不下,清早起身往东溪场赶,心里急,走得快,晚上赶到了东溪场。

    李仁洪发现一些山蚕遭雨淋后不吃青杠叶了,有的身上流出了黄水,正在心焦,见罗青山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抱着麻城乡亲流出了眼泪。

    罗青山让李仁洪陪着连夜上山,他带来了一种药粉,撒在山蚕身上能治不吃叶子、流黄水的病。李仁洪叫起了全家人,包括脚扭伤了的女儿瑛子,到尚书坪用药粉给山蚕宝宝治病。

    福林山强盗山寨里,苏老四紧皱着眉头,一声接着一声叹气。手下小强盗禀报,鱼沱山采石炼铁的人越来越多,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大,挨近了强盗铸私钱的山洞。虽然怕被鱼沱山兄弟发现,苏老四早已让手下强盗停止了铸私钱,让人躲在鱼沱山密林深处,监视陈雄义和鱼沱山兄弟的行动,但是铸私钱的工具仍然藏在洞子里。采石炼铁的人多了,万一发现了铸私钱的工具,报告官府,一定会引起官府警觉,私铸铜钱是大事,县衙门禀报上司,派来大队人马搜查,强盗窝子也保不住。苏老四不想惹太大的麻烦,给自己引来灭顶之灾,让小强盗从铸私钱的山洞撤走,偷偷搬回了铸私钱的模子。私钱铸不成了,少了一个赚大钱的门路,并且,外出抢劫也受到鱼沱山兄弟的威胁,不得不收敛了很多,进项少了,手下强盗要吃要喝,苏老四心里烦得很。这一天早上,抱着抢来的女人一觉睡到天亮,刚起身披上衣服,小强盗前来禀报:二老板王秃子求见。苏老四吩咐泡上香茶,让王秃子进来议事。

    苏老四和王秃子臭味相投,都是心狠手辣、毒蛇般心肠的人。王秃子到了福林山,给苏老四出了很多鬼主意,深得苏老四欢心,让王秃子当了二老板,两个人经常一起商量坏主意,抢财物、夺女人。乡亲们恨透了这一对乌龟王八。

    王秃子进了苏老四的房间,皱着眉头说:“大老板,兄弟们老缩在窝子里不行,弄不到钱财和女人,手下兄弟要散。”

    苏老四叹了一口气说:“鱼沱山聚集了一伙对头,不得不小心。老二,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我听。”

    王秃子咬牙切齿大声骂:“陈雄义这个狗娘养的,专门和我作对,在麻城是我的冤家对头,到了东溪仍然是我的冤家对头。”

    两个强盗头子商量了一阵,决定把抢劫的地点选远一点,在綦江县城到东溪场的驿道上,而且多抢外地来的,少抢当地乡民,尽量少惹鱼沱山一伙人。

    商量好了,王秃子带了几个手下离开了强盗山寨,来到东溪场北三十多里驿道旁边一个偏僻的山弯,藏在密密的荆棘丛后,等待从驿道上路过的人。

    李仁洪放养的山蚕被雨淋了,生了病,罗青山带来了给蚕宝宝治病的药粉,治好了山蚕的黄水病。罗青山要回江津,半夜起了床,刘召儿起来给客人煮了饭,罗青山吃了要走。天没亮,李仁洪不放心,起床送乡亲出了门,陪着走了五六里路。李仁洪非常感谢麻城乡亲,可是,家里穷,拿不出钱财酬谢,心里记住了麻城乡亲的恩情。

    罗青山急匆匆赶着路。东溪场到江津一百多里,为了一天赶回家,罗青山丑时起身,走得快,一口气走了三十多里。天还没有亮,四周黑黑的,不过,来回走了好几趟,熟悉了,同时,驿道宽敞平坦,路好走,摸黑也走得很快。正走着,路边荆棘丛中传来声音,罗青山没有注意,仍然大步走着。

    王秃子带着手下小强盗埋伏在驿道旁边荆棘丛后,他们下山几天了,白天藏在树林里,晚上到驿道旁边守候,等待单身走夜路的行人。天快亮了,强盗们守候了一夜,疲倦了,一个个打起了哈欠。王秃子正想招呼手下强盗撤走,东溪场方向传来走路的声音。王秃子有一些犹豫,他和苏老四商量过,为了不招惹鱼沱山的人,少抢当地乡亲,从东溪场方向传来脚步声,一定是东溪场上的乡亲赶早到綦江县城办事,抢不抢?最后,王秃子决定抢,白白守候了一夜,手下强盗已经有了怨言,不抢回财物,要寒手下强盗的心,于是轻轻向手下强盗挥了挥手,发出了抢劫的信号。

    罗青山正大步走着,路边荆棘丛后跳出两个手里拿着刀的人,心里一惊,知道遇上了强盗,想回身逃跑,后面也有两个拿着刀的人,前后都有强盗,罗青山心里有一些慌。驿道旁边是一个石坎,天黑看不清石坎有多高,形势紧急,他纵身跳下了石坎,想不到扭伤了脚,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两个强盗紧跟着跳下了石坎……

    罗青山被王秃子手下的强盗抓住了,小强盗搜了他的身,只有一些散碎银子,油水不大,正想放走。王秃子拦住了,他看到罗青山虽然穿的是粗布衣服,可是比较整洁,不像富裕人家的人,也不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人,王秃子起了歪主意,绑上山让家里人拿钱来赎。主意打定,大声吩咐了小强盗。小强盗在树丛中找了一根葛藤,把罗青山捆绑得紧紧的,两个强盗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抬起罗青山钻进了密密的树林子,走山道回了福林山上强盗山寨。

    罗青山被苏老四、王秃子手下的强盗捆了肉票。

    李仁洪送走了麻城乡亲,回到尚书坪青杠林旁草棚里,不分白天晚上照看山蚕宝宝。一天黄昏,正在青杠林里巡视,刘召儿急匆匆赶上了山,说江津罗青山的媳妇赶来了:罗青山没有回家,被福林山的强盗绑了肉票,强盗索要二十两银子,十天内不送去银子便撕票。

    李仁洪吓得呆住了,头上冒出了冷汗,急急忙忙跟着妻子回了家,看到罗大嫂哭得眼睛都肿了,正长一声短一声叹气。罗大嫂看见他,两手紧紧抓住,流着眼泪说:“李家兄弟,青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你一定要救他!”

    罗大嫂收到强盗送来的勒索信,吓得慌了神,卖了家里所有的值钱东西,凑了十多两银子,还差一些,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来到东溪场找李仁洪。

    李仁洪急得六神无主,罗青山是到东溪帮助养山蚕遇上强盗的,一定要救出来,可是,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多,凑不齐强盗索要的银子。他听说陈雄义在鱼沱山领着人采石炼铁,知道义兄一定能想出救回罗青山的办法,可是和义兄翻脸后没有见过面,他不好意思去求陈雄义。

    李仁洪出了家门,到小麻城找麻城乡亲帮忙,几家人拿出了值钱的东西,换成银子只有三四两,加在一起离二十两还远。李仁洪跑遍了东溪场、万寿场,找认识的人借,没有凑齐银子。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眼看强盗规定的期限快到了,二十两赎人的银子凑不齐,罗大嫂一天到晚哭哭啼啼,李仁洪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急得嘴里起了泡。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大雄宝殿普慧大师来了,问明李仁洪赎人还差的银两,从衣服荷包中拿出来凑齐了。原来,麻城乡亲罗青山被福林山强盗绑了肉票的消息传到鱼沱山,小铁匠要带人上福林山攻打强盗山寨救出乡亲。陈雄义害怕强盗撕了肉票,拦住了小铁匠,他找人凑了银子,到大雄宝殿找到普慧大师,让大师把银子转交给李仁洪,怕义弟不收他的银子,特意嘱咐普慧大师不要说出银子的来源。

    李仁洪凑齐了强盗索要的二十两银子,上福林山赎回了麻城乡亲罗青山。

    唐大哥回南川乡下探望妻子女儿,半路上也遇到了强盗。

    强盗头子苏老四看到王秃子下山绑肉票得了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很是高兴,亲自带了七八个强盗下山,也要绑回肉票,勒索苦主的银子。他没有在东溪到綦江县城的驿道旁埋伏,选了东溪到赶水驿道旁边一片树林,正好碰上返家的唐大哥。

    唐大哥起得很早,举着火把赶了二十里夜路,一阵风吹来,火把灭了,山道上一脚踩虚,跌进路边一个水凼。火把被水打湿,再也点不燃了,好在路熟,摸黑也能走,正急急往前走,朦胧中看到前面路上站着两个手提大刀的人,知道遇上了强盗,吓出了一身冷汗。强盗也发现了唐大哥,大声叫着追过来。唐大哥在前面跑,强盗在后面追,眼看要被强盗追上,唐大哥急了,抱着脑袋跳下了路边的石坎。石坎下到处是荆棘,唐大哥忍住痛,就地滚出十多丈远,躲进了一丛荆棘。强盗跳下石坎寻找了一阵,荆棘丛中刺太多,刺伤了强盗的手脚,强盗怕痛,放过了唐大哥。

    唐大哥不敢回南川看望妻子女儿,躲在荆棘丛中等到天亮,忍着痛,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回了鱼沱山。陈雄义看到唐大哥衣服被荆刺挂得破破烂烂,脸上、手上、腿上满是血,十分奇怪,关心地询问。唐大哥讲了回家路上遇上强盗的事。

    陈雄义气得高声骂:“强盗抢劫,伤天害理,鱼沱山与他们势不两立!”

    唐大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陈家兄弟,要想办法杀一杀强盗的威风,让他们不敢拦路抢劫害人。”

    陈雄义正为强盗抢劫的事生气,万寿场大雄宝殿普慧大师到鱼沱山来了,普慧大师和陈雄义成了好朋友,也是为了强盗拦路抢劫的事来的。陈雄义把大师请到住的茅屋,大师刚刚坐下,迫不及待地说:“陈施主,你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的人,强盗害人,不能袖手旁观了。”

    陈雄义皱起了眉头,说:“福林山上的强盗实在猖狂,抢财物,绑肉票,唐大哥回南川碰上了,差一点被抓上福林山。可是,鱼沱山的人手不够啊!”

    普慧大师摇着头说:“陈施主,地方不宁,百姓不能安居,炼出铁来也没有卖处。目前,百废待兴,官府力薄,打强盗,保乡亲,需要有侠义心肠的壮士。”

    小铁匠在一旁插上嘴说:“大师,师父早有打强盗的心了,不过人少了,攻打福林山力不从心,强盗狡猾得很,今天在东溪北面抢,明天又窜到东溪南面抢,到哪里去找?”

    普慧大师笑了笑说:“施主,只要有心,不怕找不到强盗,他们经常变换抢劫地点,我们可以守株待兔。”

    陈雄义大声请教:“大师,快说,怎样守株待兔?”

    普慧大师和陈雄义、小铁匠一起商讨了守株待兔的方法,决定在强盗抢劫后返回福林山的路上设下埋伏,夺回抢劫的财物送还被抢的乡亲。

    深夜,子时刚过,外面黑黢黢的一片,天阴阴的,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和星星,刮着风,呼呼呼响,正是强盗出门抢劫的月黑风高夜。小铁匠罗锤带着四个会武功的兄弟悄悄离开了鱼沱山,白天看好了道路,记下了哪里有坑,哪里有坎,小铁匠和手下兄弟悄无声息地急急走着,来到强盗回山的必经路口,悄悄藏在路边密林中。时间慢慢过去,天快亮了,小铁匠和兄弟们睁大眼睛紧紧盯住夜色笼罩的山野小道。白天守候在山道旁边监视强盗动静的手下兄弟报告,天快黑时王秃子带着几个强盗下了山,一定是去驿道旁边埋伏抢劫行人。于是,小铁匠带着鱼沱山兄弟埋伏在路口守株待兔,等待王秃子带着抢来的财物或肉票回山,截下财物和肉票,让王秃子及手下强盗空喜欢一场。

    天上下起了小雨,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冷,一个兄弟上牙巴打着下牙巴发出响声,小铁匠也觉得冷得厉害,忍不住颤抖起来,十分焦急。忽然,山道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和女人哭泣的“嘤嘤”声。

    王秃子带着小强盗下山,在东溪场通往綦江县城的驿道旁埋伏。半夜过了,一个过路的人影子也没有看到,正想带着小强盗撤回福林山,驿道上来了两个人,可能有急事,走得很快,王秃子带着小强盗从荆棘丛中跳出,拦住了驿道上的行人。

    驿道上走路的是父女俩,家住万寿场,两天前女孩的母亲到县城北边的北渡场走亲戚,天黑的时候有人前来送信,女孩的母亲被毒蛇咬了,让女孩的父亲拿着家里收藏的治疗毒蛇咬伤的膏药赶去北渡场救人。女孩担心母亲,跟着父亲一起往北渡场赶,想不到半路遇上了强盗。

    王秃子和小强盗截住了父女两人,看到两人穿得破破烂烂,不像有钱的人家,搜遍了全身,除了几张膏药,什么也没有,非常失望。正想放父女俩走了,听到女孩子说话声音十分好听,点燃火把仔细看,十七八岁,圆圆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心里一喜,抢不着钱财抢回一个女人,山上强盗窝里的几个女人玩腻了,换一个新鲜的试试,手一挥让小强盗赶走了父亲,要带女孩子上山。女孩子吓坏了,哭着叫着不跟强盗走,父亲也哭着哀求强盗放了女儿。王秃子发火了,吩咐小强盗用树藤把女孩子的手脚捆住,嘴巴里塞进了一团野草,两个强盗抬着往山上走。女孩的父亲发疯似的拦在路上,不让强盗抢走女儿。几个强盗一拥而上,用脚踢,用刀背砸,打得女孩父亲躺在地上起不来了。王秃子带着小强盗,抬着抢来的女孩回福林山,女孩嘴里塞着草,大声哭不出,发出了“嘤嘤”的哭声。一行人正走着,忽然,路边密林中响起吼声:“该死的强盗,从哪里抢来女人,还不快快放下。”树林中冲出一些人,围住了王秃子和他手下的小强盗。

    王秃子认出拦在路上的人是鱼沱山来的,他知道鱼沱山的人个个武功好,自己手下的小强盗不是对手,吆喝一声,抬着女孩的小强盗扔下人,趁天黑地形熟,钻进山道旁边的丛林,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小铁匠让手下兄弟解开了绑住女孩子手脚的树藤,拿出了塞在口中的乱草。女孩子手脚能动了,挣扎着爬起来,“扑通”跪倒在小铁匠面前,磕着头哭着哀求说:“好人,求求你们放了我,妈妈被毒蛇咬了,我要去送药,去看妈妈。”

    小铁匠安慰说:“姑娘,不要怕,我们是鱼沱山的人,把你从强盗手里救了。”

    小铁匠安排两个兄弟送女孩回到万寿场家里。女孩的父亲知道女儿被强盗抢走凶多吉少,托了一个乡亲到北渡场送药,找来几个相好的商量救女儿。乡亲们都害怕福林山的强盗,想不出办法,大家正在着急,女儿回来了。众人喜出望外,女孩的父亲扑通一声跪在送女孩回家的鱼沱山兄弟面前,流着眼泪说:“恩人,鱼沱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不单救了小女,也救了我一家。”

    一连十多天,小铁匠和陈松带着鱼沱山兄弟守候在强盗山寨通往山下的必经路口,拦截下山抢劫的强盗,夺下抢劫的财物和肉票送还苦主家,消息传开,万寿场、东溪场的乡亲伸着大拇指称赞。可是,强盗吃了几次亏,有了教训,不把抢劫的财物、绑的肉票送回福林山强盗山寨了,在牛心山一带找了几个窝子,抢到财物、肉票先送去藏起来,再寻找机会运回福林山。小铁匠带着手下兄弟连着扑了三天空,明明有人看到强盗下山抢劫了,在山道路口旁守到天亮也不见强盗回福林山。陈雄义听了罗锤的禀报也有些奇怪,派了兄弟暗中寻查,终于发现了秘密。陈雄义和小铁匠、陈松商量后想出了引鱼上钩的方法,小铁匠让手下兄弟装扮成有钱人家的公子,故意骑马坐轿从赶水到东溪场,或从东溪场到綦江县城。强盗不知是鱼沱山的人假扮的,上了当,拦住要抢劫,事先埋伏好的兄弟跳出来,前后拦住强盗痛打,打得强盗哭爹叫妈。有一次,陈松装扮成富家子弟,骑着高头大马,天亮前从东溪场沿着驿道到綦江县城,正好碰上王秃子带着强盗埋伏在驿道旁边要抢劫财宝。双方拼杀起来,陈松和手下兄弟越杀越猛。王秃子发觉上了当,情急中滚下驿道旁边的石坎逃走了,两个强盗被抓住带回鱼沱山,陈雄义审问后发现小强盗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忍心送到官府治罪,教训一顿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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