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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 70年代的樟树镇叫樟树公社。
黄春秀记得那个年代,樟树镇外的河滩上山坡上长满了无边无际的野芒,春天到处闪烁着绿油油的光;秋天是一片白色,秋风把干枯的野芒吹的瑟瑟作响,野芒花在秋天的阳光下发出白莹莹的光亮,有数不清的白蝴蝶在飞舞,黄春秀想捉住那白蝴蝶般的光芒,她却怎么也捉不住。
黄春秀还记得双胞胎大狗和小狗,还有郑文革,蒲卫红,赵波,刘扞东,杨小云等同学,黄春秀清晰地记得他们从小学到高中各个阶段的样子。
黄春秀自然也不会忘记那条红鱼。
红鱼就在百丈潭边的水草丛中呼吸,它看着飞鸟从水面上空掠过时自由自在的情景,耐心地等待樟树镇女孩儿黄春秀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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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胞胎大狗和小狗真名叫李金旺和李银旺,他父亲李文化给他们取这样的名字是渴望他们长大后有钱。有钱后就可以摆脱贫苦的日子,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是他们父亲李文化最淳朴的渴望。
在樟树镇,除了学校里的老师点名之外,平常是没有人叫他们真实名字的,就连他们的父亲李文化和他们的姐姐李一蛾也叫他们大狗和小狗。
他们从小就喜欢自相残杀,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大打出手,经常弄得双方伤痕累累。他们从小就睡在一张床上,有时半夜三更就打起来了,大狗小狗把被子掀到地上,两人在床上进行肉搏战。大狗小狗的嘶叫声传到了李文化和李一蛾的耳朵里,李文化干脆就不管他们,他知道两个混蛋儿子打累了没有力气了自然会各自的睡去。李一蛾披衣起床,她来到弟弟的房间里,点亮了煤油灯。他们打的难解难分,大狗扯住小狗的耳朵,小狗咬住了大狗的胳膊,他们吱哇乱叫。李一蛾看此情景,泪珠儿在眼中滚动,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站在那里干着急。李一蛾后来也不管他们了,由他们去打,反正他们打累了会放手的。李一蛾担心的是,两个弟弟长久这样打下去,总有一天,有一个人会死在另一个人手上。
他们在家里打,在学校里同样的打。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两个人为了争一小块橡皮头,打得难解难分。小狗在操场上捡了块鹅卵石,砸在了大狗的头上。大狗被打破了头鲜血流了好几碗。把数学老师郑文秀气得差点就不上课了。郑文秀大声叫道:“你们简直就是两条争屎吃的野狗!”从那以后大家就叫他们大狗和小狗。开始的时候,谁要是当他们的面叫他们大狗小狗,他们就会一起扑上来和你拼命。久而久之,他们就承认了他们是大狗和小狗。他们要是在路上碰到郑文秀,会把头低下去;如果来的及,他们就会远远地躲开她。大狗小狗经常一手拿个鹅卵石,看见路上的狗就追赶着打,弄的樟树镇鸡飞狗跳。
大狗小狗的自相残杀并不影响他们的团结。
大狗小狗干什么都是在一起,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劳动,一起睡觉……他们俩就象一个人一样。谁要是欺负他们中的一个,他们就会一起上,和你拼个你死我活。他们长的一般高,一般瘦,一样深的眼睛,一样挺的鼻子,完全是一个模子里打出同一炉火烧出的两块砖。
他们自相残杀起来十分凶狠,连老师拿他们都没有办法,只有一个人可以使他们在酣战时分开。
那个人就是黄春秀。
郑文秀经常歪着嘴巴说:“大狗小狗是黄春秀养的两条狗。”
黄春秀是大狗小狗的邻居,大狗小狗从小就她一起玩,后来又一起上学。只要大狗小狗打得难解难分了,大家就希望黄春秀出现。黄春秀走到他们面前,“哼”的一声,他们就自然分开,各自低着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黄春秀身上有种魔力,能管住大狗小狗,这让所有人很惊讶。
也只有黄春秀能够分辨谁是大狗谁是小狗。
有天,数学老师郑文秀把黄春秀叫到了她的宿舍,她颇感兴趣地问黄春秀:“黄春秀同学,你是怎样分辨大狗和小狗的?”郑文秀说话的时候,把双手抱胸前,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
黄春秀不舒服,郑文秀明明是她表姐,还装模作样地叫她同学,她表现出来的样子黄春秀接受不了。尽管如此,黄春秀还是告诉了她:“他们是有记号可以辨认的。大狗的左耳垂上多了一点肉,小狗没有。”黄春秀说完就走了,快步地走了,好象怕被人追赶上。郑文秀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郑文秀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如此,大狗的左耳垂下吊着一颗米粒大的肉粒。她惊喜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所有的老师。可是,不久,在大狗和小狗的一次疯狂的狗咬狗中,小狗把大狗左耳垂上的那颗米粒大的肉粒给扯掉了,郑文秀十分懊恼,她又很难辨认他们谁是谁了。
黄春秀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一眼分辨出大狗和小狗。这让郑文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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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学2年级的这年秋天,黄春秀好像得了一种什么病,成天懒洋洋的,上课时经常打瞌睡。
黄春秀的父亲在县城的粮食仓库上班,很少回樟树镇来,碰上过节时,他才回来住上一夜,第2天一大早就坐班车走了。黄春秀的母亲郑杨梅在公社的粮站当搬运工。她长得高壮实,像个男人,力气也很大,是樟树镇闻名的铁女人。人们很奇怪这样的铁女人会生出黄春秀这样的漂亮女儿,而且,黄春秀的弟弟黄春洪也长得眉清目秀惹人喜欢。
樟树镇中心小学最漂亮的女孩儿黄春秀在这个秋天霜打的茄子般蔫巴了。她晶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浆糊,怎么也摸不开来。她平常那红扑扑的脸蛋也变的苍白。
黄春秀的样子引起了大狗小狗的注意。大狗小狗躲在一棵巨大的桉树后面谈论黄春秀。桉树的叶子在秋风中飘落,发出细碎的响声。“秀怎么啦?”小狗问大狗,他们习惯称黄春秀为“秀”。大狗眨巴着眼睛,想着这个重要的问题。小狗看大狗不回答,也学着大狗的样子眨巴着眼睛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大狗说:“秀肯定得病了。会不会得了脑膜炎呢。去年阿牛得脑膜炎就是这样的,老打瞌睡。”小狗说:“不会吧,只有在春天才会得脑膜炎的,现在是秋天,春天还没有到呢。”大狗说:“那不一定。”小狗说:“我们还是告诉秀她妈妈吧。”大狗说:“对,告诉她妈妈,让她带秀去看病,不然秀很快就会死掉的。”小狗满脸迷惘:“秀会死掉吗?”大狗肯定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小狗笑了一下。大狗说:“你还笑得出来!”小狗指了指大狗的头。大狗摸了一下头,摸了一手的鸟粪。大狗火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小狗说:“我也才发现。”大狗说:“我还以为是树叶子落在我头上了呢。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说着说着就踢了小狗一脚。“你敢踢我!”小狗叫了一声扑了上去,他们又打了起来,要不是上课的钟声响起来,他们会一直打下去的,直到打累为止。
打归打,放学后,他们还是商量好了,要把秀得脑膜炎的事情告诉郑杨梅。
回家的路上,大狗小狗本想和黄春秀一起走的,他们看到她和她表哥郑文革在一起走,他们就躲在了后面。大狗小狗不喜欢郑文革,他是学校里不怕大狗小狗的人之一,他还喜欢嘲笑大狗小狗。大狗小狗当然不喜欢和嘲笑他们的人在一起,郑文革也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更不喜欢他们和表妹在一起。郑文革是个小胖子,小胖子不停地和黄春秀说着什么。大狗对小狗说:“郑文革是王八蛋,秀病了还和她说那么多话,她会很累的!”郑文革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他回头看看大狗小狗,那神气的样子在暗示他是个胜利者。大狗小狗气坏了,真想扑上去揍他一顿。可是他们不敢打他,因为他有一个杀猪的哥哥郑文杰和一个当老师的姐姐郑文秀。郑文杰是樟树镇的一霸,他曾经用明晃晃的杀猪刀威胁过大狗小狗:“你这两个小兔崽子,要是敢欺负我弟弟,我就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气球踩,踩爆!”郑文秀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也很神气,但她的神气和郑文杰不一样,很多时候,郑文秀瞧不起郑文杰的神气,她会很莫名其妙地问郑文杰:“你有什么好神气的?”弄得郑文杰很无奈。郑文革一家人都很神气,在镇上谁也不怕,怎么会怕大狗小狗呢。看郑文革和黄春秀在一起,他们只有生气的份。
那时正好是秋收时节,交公粮的人多,郑杨梅在粮站搬运稻谷,很晚才能回家。大狗小狗就坐在小镇的碎石街道旁边的石凳上等她回来。秋天晚上的风在小镇的街道上鼓荡来鼓荡去,他们分辨不清楚风的方向。他们不知道坐了多久,整条街道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们还在坐着。大狗坐着坐着就悃了,他的上眼皮个下眼皮在打架。小狗用拳头捅了大狗一下:“哥,别睡着了。”大狗懒懒地说:“你也别睡着了,注意看,看到杨梅阿姨就唤住她。”小狗也悃了,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着。不一会他们靠在一起睡着了。郑杨梅到了下半夜才下班,她没有发现黑暗中在街边沉睡的大狗小狗,她开门的声音很轻,没有把他们吵醒。李一蛾起来上茅厕,提着马灯,开门就发现了他们。她一个一个把他们抱进了房里,她不知道这两孩子中了什么邪,为什么半夜三更在外面睡觉。
那个晚上,大狗小狗没有堵到郑杨梅,懊恼的要死,他们相互责怪着,又差点打起来,最后达成了一个协议,中午放学后到粮站去找郑杨梅。整个上午,他们上课没有精神,他们要不是东张西望就是歪头歪脑,每一堂课都被老师点名批评,让他们专心听讲。
一放学,大狗小狗的肚子就饿的咕咕叫了。小狗哀求大狗说:“哥,吃完饭再去吧?”大狗坚决地说:“不行!”他们就朝粮站走去。粮站和公社在一起,在樟树镇东方的山坡上。他们走着走着就和赵波走到了一起。赵波住在公社里,他父亲是公社的武装部长。平常,大狗小狗很少到公社来。公社的楼房区别于樟树镇的民居,住在公社的人都很神气,他们的神气和郑文杰不一样,也和郑文秀不一样,他们是主宰樟树镇的有身份的人,他们不用下地劳动,吃商品粮,和小镇上的农民不一样。
赵波趾高气扬,他根本就瞧不起大狗小狗,他和郑文革一样,也不怕大狗和小狗,他也瞧不起郑文革,尽管郑文革经常巴结他。
走着走着,赵波踢了一块土坷拉,那块土坷拉飞了起来,不偏不斜地砸在了大狗的头上,赵波哈哈大笑。大狗转过身,停止了脚步,怒视赵波。小狗问大狗:“怎么啦?”大狗气恼地说:“赵波用泥块扔我!”小狗听了大狗的话,也怒视着赵波。
赵波不敢往前走了。
赵波没想到百无聊赖的一脚会把土坷拉踢到大狗的头上。他有些心虚,这时路上没有别人,赵波虽然说看不起他们,他还是知道他们打架很厉害,要是他们一起扑上来揍他,他非吃大亏不可。赵波说:“你们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小狗盯着赵波。他突然想起赵波的父亲是武装部长,有真枪,有人看到过他在河滩的野芒地里打野兔,他的枪法特别准,只要进入他视野的野兔没有能逃脱的。樟树镇的人都传说赵波的父亲是神枪手。
小狗拉了大狗一把:“算了,走吧!”
大狗瞪了赵波一眼,气呼呼地和小狗朝粮站走去。
赵波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在粮站里,他们找到了满身白尘的搬运女工郑杨梅。郑杨梅和那些赤膊的男人一起扛着麻包。大狗小狗把她拉到了一边说:“姨,你知道吗,秀病了。”于是他们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告诉郑杨梅最近黄春秀的情况。郑杨梅听完后,擦了擦汗,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大声对他们说:“你们快回家吧,不然你姐姐又要到处找你们了。”大狗说:“她才不会找我们呢。”
他们往回家走时,大狗对小狗说:“她怎么不吃惊呢?”
小狗也很纳闷:“是呀,杨梅姨怎么不吃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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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黄春秀的父亲黄苗子回来了。黄苗子看上去是个温和的人,他脸上漾着笑意。他穿着干净的中山装,中山装左边的上面的口袋上插着一支钢笔,显得很有文化。他是被郑杨梅叫回来的。郑杨梅捎了个口信给他,他就马上赶回家。郑杨梅凶巴巴地对黄苗子说:“你老兄倒逍遥自在,家里什么事情你都不管。和你说了多少回了,让你调回公社的粮站工作,你就嫌麻烦!”黄苗子是不会发火的,郑杨梅就是拿烧火棍子打他,他脸上还会漾着笑意。那笑意深刻在了大狗小狗的心里。
黄苗子把黄春秀带走了。
黄苗子把黄春秀带走的前一个晚上,大狗小狗很晚才从黄春秀的家里回家。这个晚上,他们没有和黄春秀说什么话,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默默地注视着对方,他们的眼睛里有种如水似雾的东西,让黄春秀心里酸酸的难受。
一连好几天,大狗小狗看不到黄春秀,他们心里空落落的。奇怪的是,黄春秀离开樟树镇的几天里,大狗小狗没有打架。郑文秀对他们的平静感到奇怪,她对同事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大狗小狗坐在大桉树的树根上,看很远的山和很远的天,什么话都不说。他们的眼睛里还是那种如水似雾的东西在浮动。他们在沉默中看到了赵波。
赵波把一个大男孩领到了他们面前。
大男孩脸上有疤。疤在他的额头上闪着亮光。
那应该是块刀疤。
大男孩跟在赵波后面,像只狗熊。赵波还是趾高气扬,他的嘴角微微往上翘,不屑的神情。大狗小狗漠然地看他们走过来。赵波大声说:“大狗小狗,我朋友王小山从县城里来,听说你们打架很厉害,他想和你们比试比试。”
王小山叉着腿站在他们面前,头抬得很高,阳光照在他额头的疤上。小狗心想,王小山的额头上怎么有一长条玻璃。
大狗小狗理都没理他们。
赵波笑了笑说:“你们两个打他一个怎么样,比试比试吧。”
大狗小狗还是不理他们。大狗低着头,他看到一只黑蚂蚁爬上了他光着的右脚掌。黑蚂蚁爬着,大狗感觉痒痒的,他想捏死黑蚂蚁,可是没有理由。为什么要捏死它呢?毫无理由呀。他用食指弹掉了黑蚂蚁,黑蚂蚁落在一片枯叶上。
赵波觉得没有面子。
他挠了挠头又说:“大狗小狗,只要你们和王小山打一架,我把橡皮枪送给你们。”
赵波的橡皮枪全学校只有一支,是他当武装部长的父亲从省城里买回来的,那是支左轮手枪,还能射水。郑文革曾经为了玩一下赵波的橡皮枪,趴在地上学了三声狗叫。大狗小狗也曾经幻想有这么一支枪。
小狗看着赵波手上的枪,好像动了心,他的目光很粘。
大狗还低着头,他在找那只黑蚂蚁,黑蚂蚁一会工夫就不知道爬到那里去了。大狗叹了口气。他突然站起来,拍了拍手。赵波一阵惊喜,大狗可能要答应了,他想:如果大狗小狗把王小山打败了,他就把枪送给他们,如果王小山胜利了,就灭了他们的威风,他将不再提送枪的事。王小山看大狗站起来之后小狗也站起来了,王小山退后了一步。
大狗拉起小狗的手,朝教室走去。
大狗回过头说:“老子不希罕你的枪,老子今天没有心情打架!”
赵波和王小山楞在那里。阳光十分耀眼。
在黄春秀没来上学的几天里,学校里有种传闻,说黄春秀得了绝症,不会再回来上学了。大狗小狗也听到了那传闻。他们心神不定,逮住人就问:“你听谁说黄春秀要死了?”问了好多同学,都说不知道。他们就去问经常和黄春秀一起玩跳绳的女同学杨小云。杨小云不喜欢他们,她不搭理他们。大狗急了:“杨小云,你哑巴了!”小狗也火了:“你要是不说,我把你的作业本撕了!”杨小云吓坏了,她知道他们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她还是说了:“是郑文革说的。”大狗小狗就放过了杨小云。
他们准备找郑文革问个清楚。
他们知道郑文革有个爱好,他经常和蒲卫红一起到茶果场的果园里去捉蛐蛐。蒲卫红是个文静的孩子,他和谁都没有意见,尽管他父亲是茶果场的农艺师。他们家是樟树镇为数不多的吃商品粮的人家,可他和镇上的孩子都很友好,不象赵波,总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星期天的上午郑文革独自朝镇西的茶果场走去。大狗小狗跟在他后面。到了一片小树林,他们突然加快速度狂奔过去,拦住了郑文革。郑文革有些害怕:“你们想干什么?”
大狗轻声说:“文革,我们想问你一件事情。”
郑文革的声音有些抖:“什么事情?”
大狗焦急地问:“秀是不是真的会死?”
郑文革嘴巴还是很硬:“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这时,小狗从地上捡去了一块石头,他把石头从左手扔到右手,又从右手扔到左手。小狗脸上下了一层霜,他不象大狗那么和气,眼睛里透着杀气!
郑文革心里害怕,他担心小狗手上的石头会在自己的头上开花。他哥哥经常和他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碰到麻烦的事情,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求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郑文革对他们点了点头。
大狗又焦急地问:“你听谁说的?秀为什么会死?”
郑文革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慌乱:“当然是听我姑说的。”
大狗小狗知道,他的姑就是郑杨梅。大狗听完他的话,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拉起小狗的手,默默地走了。在路上,他们难过得要死,他们就走向了河滩。他们坐在河滩上,看茫茫的野芒在风中起伏。他们听到了大河的呜咽。他们感觉到了末日的来临。他们不相信秀会死,可这又是真的,消息来自秀的母亲,难道会假吗。大狗的眼中流出了泪水。小狗的眼睛里也积满了泪水:“哥,你别哭,秀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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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文革没有心思捉蛐蛐了,他心里堵着一块石头。蒲卫红看他气鼓鼓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口气郑文革怎么也消不下去的,他大狗小狗也太狂了,他把大狗小狗在路上逼他的事说给了蒲卫红听。
蒲卫红劝慰他说:“算了,他们又没有打你。”
郑文革气愤地说:“比打我还难受。”
蒲卫红笑了笑说:“别难受了,我们捉蛐蛐去。”
郑文革不想捉蛐蛐了,他说要去食品站找他哥哥郑文杰。郑文杰在公社的食品站杀猪卖肉,食品站就在樟树镇的小街上。郑文革要蒲卫红和他一起去,他说,他哥哥那里有猪油渣吃。那个时候,供应猪肉都凭票,猪肉是希罕的东西,猪油渣也是高级的食物。听说有猪油渣吃,蒲卫红的眼睛亮了,他答应和文革一起去找郑文杰。
“你要给我做证明,就说你亲眼看到他们打了我。”走到半路郑文革交代蒲卫红。蒲卫红迟疑了一下:“这------”郑文革说:“你不要怕,他们不会知道你给我 做证明的。”蒲卫红从来没有做过伪证,他觉得这样不好,不诚实。做人是不能不诚实的,他那当农艺师的父亲经常这样教育他。蒲卫红走着走着就停下来:“文革,我不想吃猪油渣了。”郑文革的脸拉了下来:“蒲卫红,你是不是想得罪我?”蒲卫红看他要翻脸,只好跟他去。郑文革快到食品站时,用一把泥巴糊在了自己的头上脸上,还把衣服撕了个小口。
郑文杰正和他的师傅在郑燕生吃猪油渣,郑燕生还喝着老酒。他们早就卖完猪肉,在那里吃猪油渣。郑文杰看到弟弟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走进来,就知道这小子又有什么麻烦事。
果然不出郑文杰所料,郑文革马上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哭了,哭的热泪飞扬。蒲卫红站在一边,他闻到了猪油渣的香味。郑燕生最讨厌小孩子哭,他皱了皱眉头抓起一把猪油渣端着那碗老酒进里面去了。郑文杰吞下了一口猪油渣。他拍了一下卖肉的案板,大声说:“哭个鸟!”
郑文革不哭了,脸上还有泪。
郑文杰又拍了一下案板:“说,怎么啦?”
蒲卫红发现郑文杰的手掌很大很有力,这手掌要是拍在大狗小狗的头上,非把他们拍扁不可,他害怕了。他听到郑文革在向他哥哥告状:“大狗小狗打我,他们把我按在地上,把泥巴往我嘴巴里塞,还把我的衣服撕破了。”
郑文杰听了并没有马上作出反应,他冷笑一声,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他把一把猪油渣塞进嘴巴里,蒲卫红吞了口口水。
郑文革的眼珠子滑动了一下:“哥,你要不相信,你可以问卫红。”
郑文杰瞪了蒲卫红一眼,蒲卫红哆嗦了一下,他说:“是,是,是真的,是大狗小狗把文革按在地上打,还往他嘴巴上塞泥巴。”
郑文杰拍了下案板:“走,到他们家去!”
郑文杰带着弟弟朝大狗小狗家奔去。走时,文革伸出脏脏的手要去抓猪油渣,被郑文杰发现了,他打了郑文革一下:“吃什么吃,走!”蒲卫红跟在他们后面,他不停地回头看那香喷喷的猪油渣,不停地吞着口水。他们走的飞快,蒲卫红跟不上了,他站在那里看他们飞奔而去。郑文革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招了招手:“快来,去给我做证明。”蒲卫红发现小镇街道上的人都奇怪地看着自己,他身上痒痒的难受,他一转身,朝茶果场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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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小狗一回家就挨了打。
不是郑文革的哥哥打他们的。好在郑文杰没有打他们,要是郑文杰对他们下了毒手,他们就有大苦头吃了。不过,他们还是吃了苦头。
李文化脸色铁青地把他们的裤子脱了。
他们乖乖地趴在板凳上屁股朝天。李文化拿起一根竹条,来回地在他们黑不溜秋的屁股上使劲抽着。李文化边抽打边骂:“叫你们不好好读书,叫你们老在外面惹事!”
姐姐李一蛾心痛极了,父亲每抽打一下弟弟,她的心就颤抖一下。她的哭音都出来了:“快向父亲求饶,你们这两个小傻瓜。”大狗小狗趴在那里咬着牙挺着,眼泪在他们的眼框里滚动就是不落下来,他们死活也不求饶。他们心里坚定地认为,他们没有打郑文革,他们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求饶呢。
李一蛾知道这两个弟弟不会求饶,就哀求父亲:“爹,你饶了他们这回吧,爹,你要打就打我好了。”李文化气喘嘘嘘地说:“不关你的事,你给我闪开!”李一蛾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狗小狗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他们的屁股被打的又红又肿。李文化有哮喘病,打得差不多了,他又气又急又累就不停地咳了起来,呼哧哧地喘气,他扔掉了手中的竹条,坐在那里捂着胸口,快背过气了。
李一蛾手忙脚乱,她一边给父亲顺气,一边让大狗小狗把裤子穿起来。大狗小狗穿好裤子,站在一边沉默,他们俩的牙咬的嘎嘎乱响。
“小子,你,你,你们不要不 服气。我,我还没死!我要两腿一蹬走了,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不进取不学好的狗东西!”李文化说着,全身发抖。他们让父亲生够了气。李文化常常想,大狗小狗是讨债鬼转世,他上一辈子欠了他们的债,今生今世,他要在苦海里还他们的债。每次有人上门来投诉,说大狗小狗打了人或者干了什么坏事,他都气得要吐血。更让李文化生气的是这两个孩子不怕打,而且越打越坚韧,这油盐不进的一对小冤家,李文化无奈又伤心。
夜深了。
大狗小狗还没有入睡。
他们屁股朝天地趴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的屁股火辣辣地痛。
他们都在想着一个问题:秀会不会真的死去。
想到秀,他们的疼痛就被另一种疼痛代替。他们想着秀的时候,李一蛾进来了。李一蛾端了一盆水放在床边。她心里酸酸的,自从母亲死了后,她就承担了母亲的义务。李一蛾用手轻轻地揉他们的屁股,柔声问:“很痛吗?”他们说:“不痛。”
李一蛾把湿毛巾敷在他们屁股上。
她静静地坐在床头,轻轻地叹着气。
“姐,你去睡吧,不要管我们,你明天还要下地干活呢。”大狗说。
李一蛾没走。她久久地坐着,凝视着两个弟弟。她很伤感,要是母亲还活着,那么他们家的日子会好过的多。
“姐,你说,一个人要死了会怎么样?”小狗幽幽地问。
李一蛾吃了一惊。这小家伙会不会因为父亲打了一顿就去寻死吧。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小狗。
大狗又说:“姐,人死了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眼睛没有了,鼻子没有了,嘴巴没有了,手没有了,脚没有了。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会想了。”
李一蛾的心在往下沉,怎么他们都想到了死。她说:“你们今天晚上怎么回事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你们是不是恨爹?”
大狗小狗说:“我们不恨爹,我们恨自己没用,救不了秀的命。”
“秀怎么啦,好几天没有看到她了。”李一蛾松了口气,原来他们不是要寻死,而是担心秀。
小狗说:“秀得了病,她要死了。”
“别瞎说,秀不会死的,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们好好睡觉,说不一定秀明天就回来了。”李一蛾说着,打了个呵欠,她还真悃了。
大狗小狗当然不希望秀死。他们当然希望秀明天就能回来,和他们一起上学。他们就那样希望着,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白天里的事情,然后沉睡过去。小狗梦见了秀坐在一只白色的大鸟背上,从远方飞来。小狗醒来后就告诉大狗他做了这个梦。大狗睁大眼睛看着小狗:“怎么,你也做了这样一个梦,我们怎么做一模一样的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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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了。
他们经过食品站的时候,看到了坐在那里吸着纸烟卖猪肉的郑文杰。满脸大胡子的老头郑燕生靠着墙壁呼呼大睡,两只苍蝇在他油呼呼头脸上飞来飞去,有时落在他脸上,他脸上的肥肉颤动了一下,苍蝇又飞了起来。小狗很担心苍蝇会从他的鼻孔里穿进去。
大狗小狗的屁股隐隐作痛。他们看到郑文杰心有余悸。
他们想从食品站对面的街旁溜过去,不想让他看到。因为在学校,郑文革说了,他哥说过,只要看到大狗小狗,他哥就要教训他们。大狗小狗把郑文革的话记在了心上,他们真的害怕郑文杰揍他们,他们想,等他们长大了就不怕郑文杰了,所以,他们就盼望自己赶快长大。但是在他们没有长大前,他们就必须躲着郑文杰。此时,郑文杰在他们眼中就是恶魔。
“喂,大狗小狗。”郑文杰还是看到了他们。
郑文杰的一声吆喝,让大狗小狗吓得腿肚子转筋。他们装着没有听见。这时,他们旁边的一个女人对他们说:“郑文杰叫你们呢。赶快过去,要不然郑文杰发火了就不好办了。”他们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好多看热闹的人认为有好戏看了,小镇上的人好奇心特别强,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场好戏,特别是小镇上一些特殊的人物上演的戏,郑文杰和大狗小狗都算是特殊的人物。看热闹的人中,有许多他们的同学。
郑文杰对围观的人嚎道:“看什么看,回家看你妈的屁股吧!”
有人低声说:“郑文杰经常在家里看他妈妈的屁股。”
有人笑了。笑的暧昧。
郑文杰没有听到这话,他要听到了的话,那说话的人就死定了。
郑文杰手上的刀在案板上拍了一下,恶狠狠对大狗小狗说:“你们耳朵聋了吗,我叫你们,你们还想跑!”
大狗小狗呆呆地站在案板前,战战兢兢。他们想,这下完了。
他们是逃不掉的。要是黄春秀在就好了,她只要和她表哥说一下,他就会放过他们的,郑文杰很疼爱黄春秀。
问题是黄春秀不在。黄春秀怎么样,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不知道黄春秀会不会真的像梦中一样被一只白鸟驮回来。
他们心一横,那就挨一顿打吧,只要他郑文杰打不死他们,他们长大了就一定能报仇!报仇!报仇!他们横下心后就什么也不怕了。他们低垂的头一起抬了起来,无所谓地看着凶恶的郑文杰。
郑文杰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把看热闹的人搞糊涂了。大狗小狗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郑文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人群,他大声地说:“哥,揍他们!”
郑文杰对弟弟嚎道:“你滚开!”
郑文革被哥哥呵斥了一声,很没面子,他挤出了人群,没意思地走了。
郑文杰拿出一条猪大肠,用稻草捆扎了一下,递给了大狗:“大狗,这是我送给你们吃的,我知道你们挨了打,这算是我给你们赔礼吧,文革他胡说八道,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大狗小狗没想到会有这种结局。
他们更没想到死不认错的樟树镇的硬汉子郑文杰是为了他们漂亮的姐姐李一蛾。
看热闹的人哄地散开了。这还有什么可看的。
大狗小狗不敢拿猪大肠。郑文杰绕过案板,走到他们面前:“傻瓜,拿着吧!你们要不拿着,我就发火了!”他们只好拿着猪大肠回家。这喜剧般的变化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郑文杰的师傅郑燕生还在沉睡。
大狗小狗走出老远,还能听到郑燕生的呼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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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小狗心情郁闷地等待黄春秀回来,他们家厅堂房梁上燕窝里的燕子不见了。发现燕子不见了的是小狗。吃晚饭的时候,小狗端着饭碗,喝了一口稀溜溜的米汤,他抬头望了望房梁上的燕子窝,接着他的目光就粘在了燕子窝上。
李一蛾看了看小狗,也看了看燕子窝,她对小狗说:“你怎么啦?燕子窝上有干饭吗?”
李一蛾这么一说,李文化也看了看小狗,也看了看燕子窝,他没有说话,他懒得说话。
大狗也看了看小狗,他也看了看燕子窝。
大狗对小狗说:“你真的在燕子窝上发现干饭了吗?”
李一蛾就扑哧一声笑了:“他真的是在燕子窝上发现干饭了,他看也可以把自己的肚子看饱了。”
小狗把目光从燕子窝上收了回来,白的大狗一眼,就低下了头,喝着米汤。
突然,小狗抬起了头,大声地对喝着稀粥的亲人们说:“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我们家的燕子没有了吗?”
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燕子窝的上面。
是没有燕子了,燕子窝上空空荡荡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偏偏就让小狗发现了。每年开春,燕子都会飞回来,还会生出几只小燕子来,小狗喜欢看着嗷嗷待脯的小燕子抢着燕子妈妈衔回来的食物的样子,那时,小狗就会想,自己和大狗就是那小燕子,但是他们远远没有小燕子幸福。今年又不例外,燕子一开春就飞回来了,可现在燕子怎么就不见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燕子是在什么时候飞走了。
他们也不知道燕子什么时候能够飞回来。
小狗在那个春天里等待燕子的回归就像等待黄春天秀的回归一样焦虑。
小狗和大狗在上学的途中听到郑文革在他们的前面和一个同学在说话,郑文革和那同学走的很慢,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很大,好象是故意说给大狗小狗他们听的,大狗小狗纳闷的是,郑文革怎么知道他们家的燕子莫名其妙地飞走了。也许是大狗小狗的父亲李文化在街上说了这事吧,李一蛾是不会去说的。樟树镇的人们把燕子当作吉祥物,他们家的燕子飞了,李文化说说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大狗小狗就是不明白,这事情怎么就传到了郑文革的耳朵里了。
郑文革和那同学大声地说,生怕大狗小狗听不到一样:“你知道吧,谁家的燕子要是飞走了,不再回来了,那么这家人就要遭难了,不是人生病就是畜生发瘟,严重的还会死人和死畜生呢!”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的回头看了看大狗小狗,那眼睛里有种让小狗不能忍耐的东西。
小狗听了十分的气恼,他想冲过去和郑文革干一场,大狗拉住了他。
因为他毕竟是郑文杰的弟弟。
听了郑文革的话,大狗小狗心里就有了不快和在这个春天里更深层次的担忧。他们不希望有什么不幸的事情降临到他们这个缺少母亲的穷家里来,也不希望不幸降临到黄春秀的身上。小狗有时会傻傻地对父亲李文化和姐姐李一蛾说:“你们要小心呀!”李一蛾觉得弟弟十分奇怪,她满脸迷雾地问小狗:“小心什么呢?”小狗也说不上来。李文化奇怪地看着儿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儿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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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有晚霞的傍晚。
大狗小狗坐在河滩上,他们不停地往车站那边张望。车站在公社那边。最后一班车就是在这个时候到达车站的。从车上走下来许多人,大狗小狗仔细辨认着,看被那辆老汽车吐下的人中有没有黄春秀。
他们怎么也辨认不出来,远远地,人都像蚂蚁一样小。尽管分辨不出谁是谁,可他们还是使劲地往那边张望着。
最好黄春秀穿的是那件红色的灯心绒衣服,好让他们一眼就看出来。
秋风瑟瑟。
野芒地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好象有许多人在野芒地里穿来穿去。
大狗小狗看着汽车上下来的人分散地消失在各条道路上。他们没有发现黄春秀。都快10天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她难道真的没救了。
他们在晚霞消失后,在大河的呜咽声中回到了家里。姐姐李一蛾正在厨房里烧饭,那时候没有煤气,甚至连煤都没有,樟树镇人家烧的是松枝木柴。厨房里松枝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松香的味儿从厨房里飘散出来。
李一蛾细声细气地唱山歌。大狗小狗走进厨房,他们看姐姐高兴的样子,她那双晶莹的眼睛里流动着畅快的水。
“姐,你捡到宝了?这么高兴。”大狗问。
“喔,你们回来了。”李一蛾的脸蛋被灶火映的通红。
“姐,你怎么这么高兴,还唱山歌。”小狗摸了一下姐乌黑发亮的辫子。李一蛾骂了一声:“臭小狗,别动手动脚的!”小狗反而抓住了姐姐的辫子不放。李一蛾生气的样子:“臭小狗,再不放手,晚上不让你吃饭!”小狗这才放了手,傻傻一笑。
“你们猜,我要告诉你们什么好消息。”李一蛾笑着说。
小狗眨了眨眼说:“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
李一蛾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你就知道吃!”
大狗突然说:“听说郑文杰在追你,难道你答应了?”
李一蛾揪住了大狗的耳朵:“你再瞎说,我就把你耳朵揪下来。”
大狗怪叫着求饶:“姐姐,我再不敢说了,再不敢说了。”
李一蛾松了手。
“我们实在猜不出来。”大狗小狗一起垂头丧气地说。
李一蛾笑的很甜:“你们这俩小鬼头,我告诉你们吧,秀回来了,她刚才过来,你们不知道野到那里去了。”
没等李一蛾说完,他们就冲出了家门。他们来到黄春秀的家门口,听到郑文革在大声说话:“我说没事的吧,对吧,真的没事,都是大狗小狗瞎说八道,说你有病,他们还在学校里散布谣言,说你要死了!”
他们听了郑文革的话,不敢进去了。他们在门外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小狗气呼呼地说:“郑文革不是人!”“是他自己在学校里散布谣言,他怎么能嫁祸于人呢。”大狗觉得很委屈。他真想冲进去揭穿郑文革,但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想起来还屁股痛,还是不进去好。
他们尽管很委屈,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高兴,因为黄春秀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黄春秀查出了没病。他们真想马上看到黄春秀鲜活的样子。
他们等了一会,看郑文革没走的意思,还在那里胡说什么,大狗小狗的心情就沉重起来。看来,郑文革又要赖在她家里吃饭了。他们有种担心,担心黄春秀听信了郑文革的话,从此不再理他们。
他们在一种复杂的心情下垂头丧气回到家。李一蛾笑着问:“见到秀啦?”
他们不说话,沉着脸,坐在饭桌边,端起一碗稀粥喝了起来。李一蛾又问:“你们怎么啦,刚才还那么高兴,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个样子。”他们还是不说话,稀里哗啦地喝粥。李一蛾也不问了,这俩个弟弟有时真让她捉摸不透。
他们飞快地喝着粥。
喝完粥,他们一个人端了个小凳子坐在小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上的星星闪闪发亮。天空中没有白鸟的影子。
黄春秀轻轻地走了进来。她走近了大狗小狗。
大狗小狗呆呆地望着天空,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黄春秀的到来他们没有发现。
“大狗小狗,你们怎么啦,别吓我好吗?”黄春秀的声音甜的像山泉水,还有一种香气从她的声音中浸润开来。
大狗小狗一动不动,仿佛是两块石头。
黄春秀蹬在他们面前,小手在他们眼前晃动着,他们还是没有反应。黄春秀轻柔地说:“大狗小狗,你们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秀呀。你们是不是忘记我了。我知道,你们一定想我早点回来,是吗?我没问题了,医生说我只是贫血,不是脑膜炎。我妈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很关心我,我很感谢你们。大狗小狗,你们听见我说话了吗,我们是好朋友呀。文革说,你们在学校里散布谣言,说我要死了,我不相信,他自己喜欢瞎说,你们不会那样做的,是吗?”
“秀,你别说了。”
大狗小狗一人拉住黄春秀的一只手,哽咽地说。
黄春秀的手柔软又温暖。
黄春秀回来的第二天,大狗小狗家的燕子飞回来了。这让小狗高兴极了,他碰到谁都大声说:“我们家的燕子飞回来了!”有人问他:“你们家的燕子飞回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小狗回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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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春秀在那个秋天,养了两只小白兔。
大狗小狗经常去看黄春秀的那两只小白兔。他们和她一起做作业,做完作业,他们就一起给小白兔喂食。小白兔喜欢吃细嫩的野麦草。
大狗小狗也希望自己有俩小白兔。他们老缠姐姐李一蛾给他们买小白兔。姐说,以后吧,以后有钱了再买。他们不敢去缠父亲李文化。李文化没有什么好心情,他成天咳着,一付病怏怏的样子,他连抓药的钱都没有,怎么会答应他们买兔子。
黄春秀的那俩小白兔成了他们的宝贝。
他们会和黄春秀一起去河滩上拔兔草。河滩上的野麦草到处都是,大狗小狗认为就是1000只兔子也吃不完这么多鲜嫩的野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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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春秀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发现那条红鱼的。
黄春秀在这个下午和大狗小狗一起到河滩上拔兔草。黄春秀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种奇妙的声音在召唤着她,她不知道那声音来自何方。她像问大狗小狗有没有听到那声音,她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就没有问他们。她知道,他们和她在一起从来都是快乐的,她也被他们的快乐感染了,所以,她对那神秘的声音并没有太再意。
红鱼在百丈潭边的水草丛中呼吸。
在拔草的过程中,黄春秀又听到了那奇妙和神秘的声音,细微的带着一种水的质感。黄春秀在那声音的引导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百丈潭边,她第一眼看到那条红色的大鱼时,惊叫了一声:“哎吆———”
不远处在帮她拔草的大狗小狗听到她的叫声,赶紧过来:“秀,怎么啦?”
她看着那条大红鱼一下子就沉入了潭里,一会就没了踪影。她对大狗小狗说:“我看到了一条红色的大鱼。”
大狗疑惑地说:“秀,你没有眼花吧?”
小狗也表示怀疑:“秀,你真看到红色的大鱼了?”
黄春秀认真地点了点头,很肯定。
“不会吧,这那有什么红色的大鱼。”大狗又说,他不相信百丈潭里有什么红色的大鱼。这对他来说像是里的故事。
“秀,大鱼好看吗?”小狗有些相信了,他眨着眼睛问。
“好看。”秀回忆着,眼睛闪亮。
百丈潭的水是墨绿色的,它据说有一百丈深,但是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深。百丈潭充满了神秘恐怖的色彩。樟树镇的人很少来这里的。夏天的时候,只有像郑文杰那样胆大包天的人才敢在这样游泳。大人们都对孩子说:“不要去百丈潭,那里有水鬼。”水鬼的模样谁也没有看过。传说百丈潭的水鬼长得像猴子,水鬼也叫水猴子,它会变化。有时它会变成一个美丽的姑娘,在百丈潭边梳头发,头发又长又黑,哪个小伙子被它迷住了,他就会在百丈滩淹死。水鬼在百丈潭也会变成小伙子,姑娘被小伙迷住了,也会在这里淹死。水鬼有时会变成红色的大鲤鱼,那个小孩子被他迷上了也会在百丈潭里淹死。百丈潭每年都有死鬼在这里找替身转世。大人们都会很严肃地警告孩子:“千万不要到百丈潭去。”
他们望着墨绿色的深深的潭水,每个人的眼睛中闪动着星星的光芒。
“走吧。”大狗觉得有股从潭里吹来的冷风让他的牙关打颤。
小狗有些期待地说:“等等,说不一定那条红色的大鱼还会出现。”
黄春秀同意小狗的说法。她当然也期待红鱼再次出现。
于是他们就坐在百丈潭的岸边,等着那条红鱼的出现。风吹得河滩上的野芒瑟瑟作响。茫茫的野芒地里好像隐藏着许多许多眼睛,注视着这三个樟树镇的小学生。他们默默地等待红鱼的重现,就像等待一个梦幻的童话。
他们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红鱼的影子。
他们就要离开。
黄春秀把双手放在胸口,闭着眼睛,喃喃地说着什么。大狗小狗觉得她有些神秘。
突然,他们听到“哗啦”的水响。
黄春秀睁开了眼睛,她惊喜地叫:“红鱼!”
果然,那“哗啦”的水响之后,一条红色的大鱼浮出了水面,在潭边的水草丛中呼吸。红鱼好像在向他们微笑。三个孩子在那里看着红鱼,他们笑得粲然,他们忘记了许多伤心的事儿,忘记了大人们对百丈潭令人恐惧的描述和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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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春秀从县城回来后,还是经常在上课时打瞌睡,赵波就给她取了个绰号“睡美妞”。这个绰号取得十分新潮,在那个年代能取出这样的绰号,证明赵波这小子的确有些与众不同。他其实不是本地人,他父亲带他来时,他才两岁。问他老家在那里,他从来没有说过,有人说在上海,有人说在福州,反正是在樟树镇的小学生们向往的大城市里。大狗小狗听到“睡美妞”时,觉得很新鲜,他们不知道赵波经常挂在嘴巴上的“睡美妞”就是黄春秀。
黄春秀自己知道同学们说她“睡美妞”,她心里又难过又羞愧。她常常一个人被那奇妙和神秘的声音引到百丈潭边。她坐在那里出神地望着墨绿色的潭水,想着许多困扰她的问题。因为打瞌睡,她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差了。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她怎么能让同学们笑话呢。
她只要往百丈潭边一坐,红鱼就会出现,看着红鱼的嘴巴在水面上一张一合的样子,她就感觉到有一个人在和她轻轻说话。她也会轻轻地和红鱼说话。红鱼好像能听懂黄春秀的话,有时摇摇尾巴,有时还微微地点点头。樟树镇的女孩儿和红鱼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了快乐。
大狗小狗知道“睡美妞”就是黄春秀之后,他们俩嘀咕了一声:“什么鬼名字。”他们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他们容不得别人说秀的怪话。
他们真是两条狗,这里嗅嗅,那里闻闻。谁要是在说“睡美妞”这3个字,他们就会站出来制止。谁要是还敢再说,他们就会扑上去打人。大狗小狗在学校里弄得同学们很不安,他们说“睡美妞”时,要左顾右盼,证实大狗小狗不在才敢说。大狗小狗有时会躲在某个角落,偷听别人说话,别人不说黄春秀什么就算了,要是他们听到“睡美妞”这3个字,他们就象疯狗一样冲出去。
大狗小狗拿郑文革和赵波没有办法。
大狗小狗常常望着他们在大声说“睡美妞”,心里难受。小狗握着拳头说:“哥,你看他们多神气!”大狗吐了口唾沫说:“郑文革不是人,他还是秀的表哥呢,还帮赵波说话。”他们眼睛里就冒出了火,那火苗还是无奈地在他们的眼睛里慢慢地熄灭。可是,总不能让他们这样长久地说下去呀,他们得想办法。
对一般的同学采取强硬的手段,那么对赵波和郑文革,就要采取另外的手段。大狗小狗在一个中午早早的来到了学校,郑文秀碰到了他们。在校门口,郑文秀问他们:“大狗小狗,你们那么早来干什么,也不在家里帮你姐姐干点活。”他们红着脸低着头,等郑文秀挺着神气的胸脯走过去后,他们才抬起头,朝小学西头的树林子走去。小狗嘟哝了一声:“郑老师的屁股真大。”大狗看了他一眼问:“你说什么?”小狗的脸红了:“我什么也没说。”
大狗小狗来到了小树林,他们看到赵波和另外一个同学在用弹弓打鸟。赵波的目法很差,一点准头都没有,他打不下鸟,老是怪那个同学没注意掩蔽,把鸟惊飞了。小树林子里鸟很多,鸟儿从这棵树飞到另外一棵数上,把赵波搞的团团转转。那个同学跟屁虫一样跟着赵波,惹得赵波很不高兴:“让你猫在那里不动,你老晃来晃去干什么呀!”那个同学满脸不高兴,气呼呼地走了:“生不出孩子怪卵子没用!”他看见大狗小狗朝他笑,他就对他们说:“你们不要过去,要不然赵波打不到鸟会怪你的。”大狗小狗没理这个同学,他们轻手轻脚朝赵波走过去。赵波说:“你们来干什么?”大狗笑着说:“来看你打鸟。”小狗也笑着说:“来看你打鸟。”赵波因为没有打着鸟,没好气的说:“有什么好看的!”小狗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指着树上的一只黄鹂说:“赵波,我们打个赌,我要是把黄鹂打下来,你答应我一件事情。”赵波看了看那小的一丁点黄鹂,心想,他能把它打下来才怪呢,比黄鹂大好多的麻雀我都打不下来,况且,黄鹂高高地挂在树枝上,从距离上看,要把黄鹂射落是不可能的。赵波说:“没问题,你们要打什么赌?”小狗满脸严肃地说:“我要把黄鹂打下来,你以后就不要叫黄春秀‘睡美妞’了,行吗?”“要是打不下来呢?”赵波说。大狗想了想说:“要是打不下来,我们今后就听你指挥,你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赵波乐了,能让这两条狗成天跟在自己的后面,让他们打谁他们就打谁,也够威风的了。赵波说:“好吧。”他把弹弓给了小狗。只见小狗把一棵小石子装上去,他瞄了一下,手往后一拉,放松,白色的小石子如白色闪电朝黄鹂飞了过去。赵波“哇”了一声,那黄鹂就落到了地上。黄鹂既然没有死,它在地上扑腾着,赵波抓起了它。小狗得意地说:“赵波,看见了吧。”大狗也觉得自豪:“我弟弟的目法就是准,他要打鸟的那个文位置就打那个位置,现在,他打的是黄鹂的翅膀。”赵波服了,他表示以后再不叫黄春秀“睡美妞”。但是他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让他们每天中午陪他打鸟,他们痛快地答应了他。他还说要送个弹弓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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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就没有人叫黄春秀“睡美妞”了。
秀还是常常独自去看红鱼,她对着红鱼喃喃地说着话,红鱼就静静地听她说话,看着女孩儿黄春秀在这个秋天里感伤的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大狗小狗也去看过红鱼。
大狗小狗最后一次看红鱼是在这个秋天行将过去的一个傍晚,大狗小狗是和赵波蒲卫红他们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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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卫红总是想找机会和大狗小狗说话,他感到对不起大狗小狗,因为那次他给郑文革做了伪证。那件事情后,郑文革说他是叛徒“莆志高”。他和郑文革就疏远了。郑文革在说蒲卫红叛徒莆志高的时候,蒲卫红的脸就涨的通红,他想辩解什么又说不出来。赵波听郑文革说蒲卫红是叛徒莆志高,他来了兴趣,他问郑文革为什么。郑文革说:“他姓蒲,所以就是莆志高!”赵波觉得很好玩。在中午打鸟时,赵波把这事告诉大狗小狗,大狗就笑,小狗就学着黄春秀的语气说:“文革就喜欢瞎说八道,我不相信他说的话。”
“莆志高!”赵波突然说。
他们朝赵波指的方向看过去。
蒲卫红在小树林子外面躲躲闪闪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叛徒莆志高!”赵波大声说。
大狗阻止他:“不要说他。”
赵波满脸坏笑,他没有理会大狗,继续大声说:“叛徒莆志高!”
小狗叫道:“蒲卫红,过来吧。”
蒲卫红期期艾艾地闪过来。
赵波没有理蒲卫红,他拿着弹弓这里比划一下那里比划一下,一只鸟都打不中。他射出去的石子也能击落一些东西,那就是树叶子。他老以为飘落的树叶子是被他击落的鸟,他在地上找来找去,什么也找不到。
“蒲卫红,你怎么一个人玩?”小狗友好地问他。
蒲卫红的脸红红的:“我路过这里,看到你们打鸟,就想过来。”
“蒲卫红,郑文革为什么会说你是叛徒莆志高?”赵波打了一会鸟,鸟毛都没有打落一片,他过来坏笑着问蒲卫红。
蒲卫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还是红着脸,赵波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他心里说,蒲卫红真像个大姑娘。
“赵波,你再说蒲卫红是叛徒莆志高,我就再不和你一起打鸟了。”大狗生气地说。
赵波摆了摆手说:“好好,我不说了。”
赵波又走到另外一边去了,左瞄瞄右看看,那些小鸟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吱吱喳喳的,好像在嘲笑赵波的无能。
蒲卫红对大狗小狗诚恳地说:“我对不起你们。”
他们很奇怪,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呀。
他就一五一十地把那天郑文革叫他去做证明的事情说了。大狗小狗摸着屁股,屁股早就不痛了,但是他们还有记忆。蒲卫红怀着负疚的心情说:“你们打我吧,我不会告诉老师的。”
大狗小狗笑了,他们说:“蒲卫红,不关你的事。”
蒲卫红很感动,在他以及很多同学的眼睛里,他们是两条不讲道理眼睛一红就咬人的疯狗,其实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可他搞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老是自相残杀,说话一不对劲就打起来。
蒲卫红从书包里拿出了两个西红柿,给他们。这时,赵波又晃了过来,他说:“蒲卫红,用西红柿拉拢大狗小狗呀。”蒲卫红不好意思,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西红柿,递给赵波,赵波不要。赵波大大咧咧地说:“我才不接受你的拉拢呢,西红柿有什么好吃的,酸不拉叽的。你们吃过苹果吗,苹果才好吃呢。我们这地方怎么就种不出苹果来呢。”
大狗小狗没有见过苹果,他们只是老听赵波说苹果如何的香,如何的清脆,如何的甜,说的他们流口水。他们一听他又说起苹果,口水又要流下来了,好在他们手里有西红柿,他们干脆把西红柿当苹果吃了,虽然西红柿酸,但是总比没有东西吃好吧。赵波和蒲卫红看他们狼吞虎咽吃西红柿的样子,他们都忍不住笑。他们当然不知道大狗小狗讥饿的滋味。他们很快吃完了西红柿。小狗的目光又落到了蒲卫红手上,他手上还拿着一个西红柿。蒲卫红把西红柿给了小狗。小狗又狼吞虎咽起来。大狗踢了小狗一脚:“你饿死鬼投胎呀!”小狗说:“别急,等我吃完后再打。”蒲卫红紧张地说:“你们不要打架好不好,你们要打的话,我下次再不给你们东西吃了。”小狗挥了挥手说:“不打不打了。”大狗气呼呼地看着小狗,小狗把吃剩下的一点西红柿递给大狗:“哥,你吃吧,我们今天不打了。”大狗抓过那点西红柿,气呼呼地塞进嘴巴里。他们今天总算没有打起来。
赵波才不管他们打不打呢,他喜欢看他们打。他们只要打起来,他就会给他们做裁判。他好像是个优秀的裁判,在他们面前跳来跳去,和他们一起吱哇乱叫。他们今天没打起来,他觉得不好玩。他无趣地说:“你们吃完了,该打鸟了吧。”大狗小狗和他们一起,开始寻找目标。他们没想到这个中午会惹下一场不大不小的祸。原因是因为大狗把弹弓借给蒲卫红打了一下。
蒲卫红挺高兴的。郑文革也有一个弹弓,他吹牛说他的弹弓是全学校最好的,因为是他哥哥郑文杰做的。郑文革经常到茶果场找他玩,可是郑文革从来没把弹弓给他玩过。蒲卫红第一次打弹弓特别的兴奋。可他拿着弹弓不知道往那里瞄,大狗就教他怎样瞄准。赵波在一边说风凉话:“真没劲,长那么大连弹弓都没有玩过。”
蒲卫红就拿着弹弓毫无目的地乱射了一下。
假如他要是朝空中射的话,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问题是他平端着弹弓,射出了那棵白色的小石子。
他们看着小石子嗖嗖地穿过小树林子的缝隙,一路无遮无拦地射向了小树林的外面。“噗”的一声。小石子击中了一个人的额头。那人“哎哟”了一声。大狗突然说说:“完了!”小狗也跟着说:“完了,完了!”石子击中的正是数学老师郑文秀。她正准备去上厕所。厕所就在小树林的外面。他们发现闯了祸,马上都趴在草丛里掩蔽起来。他们的心狂跳着,尤其是蒲卫红的心跳的更猛烈,他的头“轰”的涨开了,眼睛热呼呼的,泪水快要落下来,他吓坏了。
郑文秀被石子打中了额头,她觉得眼前亮起了无数颗星星。她摸了摸额头,一个肉包悠悠地鼓了起来。她本来就长的一般,现在额头上又莫名其妙的鼓起来一个乌青的肉包,她气不打一处来,大嚎了一声:“谁!给我滚出来!”
她那一声怒吼蓄足了无穷的力量,蒲卫红吓得差点尿裤子。
大狗小声说:“别动,要是被她发现是我们,就完了。”
大家大气不敢出一口。
一只黑色的大蚂蚁爬进了赵波的脖子,他只好忍耐着蚂蚁带来的奇痒,他只要动一下,郑文秀老师就会发现他。他心里恶狠狠骂道:“臭蚂蚁,快滚蛋!再不滚,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郑文秀吼了几声,看树林子里没有动静,她气的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干树枝,挥舞着走进了树林子里,她边挥舞树枝边骂着让他们滚出来。
郑文秀眼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蒲卫红的泪水哗的流了下来。
大狗突然说:“跑!”
他站起来,朝反方向狂奔而去。小狗,蒲卫红,赵波也只好跟着大狗狂奔而去。他们冲出了小树林,跑出了学校。郑文秀在他们后面大叫:“回来,你们这帮混蛋,给我回来!”
郑文秀说什么,他们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们就知道没头没脑地狂奔。
那个下午,他们怎么也不敢回学校里去。他们商量着到哪里去躲过这个下午。大狗就把他们带到百丈潭边看红鱼。
大狗担心看不到红鱼,可那条红鱼静静地在水草丛中呼吸。
“哇——”赵波呆了。
蒲卫红也呆了,他摸去了眼泪,眼睛中发出从没有过的光彩。
大狗小狗没有激动,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条会鱼好像在和他们说着什么。大狗出奇地想:红鱼是不是在问自己,黄春秀怎么没有和他们一起来。他不知道黄春秀要是知道他们惹了祸旷课到百丈潭看红鱼,她会怎么样看待自己。
他们坐在那里看着红鱼,一直到太阳落山,一直到红鱼沉入墨绿色的潭底。
赵波和蒲卫红一路回家。大狗小狗一路回家。分别之前,大狗说:“蒲卫红,明天上学你不要承认是你打的,好吗。”
赵波不解地问:“为什么?”
大狗很仗义地说:“就说是我打的!”
蒲卫红感动得说不出话。
赵波说:“大狗,这样太不公平了,又不是你打的。”
大狗发火了:“我打的,就是我打的,和你们无关!”
赵波和蒲卫红他们走了。小狗纳闷地说:“哥,你为什么要替蒲卫红背黑锅呢?”
大狗踹了小狗一脚:“你懂个屁!”
大狗气呼呼地走在前面,小狗气呼呼地走在后面。
到了家门口,天快黑了。这时他们看到了黄春秀。
黄春秀的脸色不看,她冷冷地问他们:“你们到那里去了,郑老师找了你们一下午。”
大狗着急地问:“郑老师说什么没有?”
她摇了摇头:“不过,她现在在你们家里。”
大狗小狗知道麻烦了。
她说:“你们小心点呀。”
他们点点头。
她看他们进了家门。她没有回家,她在他们家门口朝里面张望。
不一会,她就听到了李文化的怒吼和急促的咳声。
她想,大狗小狗又要挨打了。
郑文秀出来了,她看到了黄春秀。黄春秀哀求说:“表姐,你不要让大狗小狗的爹打他们好吗?”郑文秀轻描淡写地说:“他们承认错误就可以了,我没有让他打他们。”黄春秀急了:“他会打他们的!”郑文秀叹了口气。她没有再和黄春秀说话,就扭着大屁股,哼着小调走了。黄春秀喃喃地说:“她是我的表姐吗?怎么这样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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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潭里有一条大红鱼的事情很快在小学校里传开了。这主要是经过赵波的嘴巴传出去的。经过渲染,很快地,樟树镇的人们也知道了这件事。许多家长对孩子说:“那红鱼是鬼变的,千万不要去百丈潭边。”大狗小狗的父亲李文化没有说不让他们去看红鱼,他知道这两个儿子要做什么,有时是没有办法制止的,况且他不相信有鬼。他只是对他们说:“到百丈潭边要小心,潭水很深,掉下去你们就爬不上来了,你们要是死了,冤枉我养了你们那么多年。”
郑杨梅对黄春秀说:“听文革说,你老和大狗小狗去百丈潭看红鱼?”
黄春秀说:“妈,你不要听文革瞎说,他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郑杨梅喝斥道:“不许你这样说你表哥。我告诉你,不许你去百丈潭,你听到没有,那红鱼是鬼变的,要是被它迷上了你的小命就没了!”
黄春秀不说话了。
她不相信红鱼是鬼变的。她的确是被红鱼迷住了,要是几天看不到红鱼,她就魂不守舍的。她还是会听到那奇妙而神秘的声音,她还是一个人在那声音的诱引下独自走向百丈潭,去看那条红鱼,和红鱼倾诉。红鱼像是她多年的密友,认真地听着她的心声,也和她吐露着自己的心声。黄春秀怎么也不相信红鱼是鬼变成的,鬼没有这么美,这么善良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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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春秀没想到她心爱的红鱼会在这个秋天结束时消失,被人用一张大网网住,然后被抬着在樟树镇招摇过市。
网住红鱼的人就是她表哥郑文杰。
黄春秀最后一次去看红鱼的时候,她的身后跟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就是她的两个表哥郑文杰和郑文革。他们贼一样躲在野芒地里,看着黄春秀和红鱼说话,看着太阳落山,看着黄春秀娇小的身子消失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大气不敢出一口,他们怕黄春秀发现他们。他们记住了红鱼出没的地方。
红鱼被网住的那天晚上,大狗小狗在黄春秀家里和她一起做作业。他们的作业还没有做完,郑文革溜进来了。“文革,你不在家里做作业,来干什么。”黄春秀冷淡地说。郑文革看大狗小狗在场,心里不舒服,他对黄春秀说:“明天是星期天,还有那么多时间,急什么。我看你还是和我一起去玩捉迷藏吧。”黄春秀朝他吐了一下舌头:“呓——谁要和你去玩!”
郑杨梅在补衣服,她停了下来对郑文革说:“文革,你就知道玩,去把你的作业拿过来和他们一起做。”
郑文革吐了吐舌头:“姑,其实我做完了。”
“他又在骗人。”黄春秀说,她知道这个小表哥的品性。
“骗你是狗!”他说,他用冤恨的目光瞪了大狗小狗一眼。
大狗小狗装着没有听见,认真写作业。
“文革,你哥在家吗?”郑杨梅问。
“不在,他去捕鱼了。”郑文革的声音很特别。“捕鱼”这两个字说的很重,好像是故意说给大狗小狗和黄春秀听的。
郑杨梅说:“文杰就是喜欢干这些事情,不是捕鱼就是杀猪,不好好读书,也不好好种田,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听郑杨梅数落郑文杰,郑文革想溜,但是郑杨梅的话没有说完,他还不敢走。郑杨梅还在絮叨:“这个文杰,读书的时候斗老师,还当什么红卫兵,现在又是杀猪还经常和人斗狠打架,哎,他恐怕连老婆也找不到。”
郑文革知道,她说完郑文杰就要说郑文秀然后再说他。果然,她开始说郑文秀了:“还是文秀好,现在在学校里当老师,不用雨淋不用日晒的,多好呀,我就喜欢文秀。”
她说完郑文秀。郑文革就一溜烟走了。
她刚刚要说文革,发现他已经走了,叹了口气,也不说了。
黄春秀听说他表哥去捕鱼了,心里沉了一下。她本来想问文革,文杰到那里去捕鱼的,可是他已经溜了。她当然不知道郑文杰带了两个小伙去百丈潭捕鱼了,本来郑文革也要去,郑文杰没让他去。
那个晚上,黄春秀做了个梦。
红鱼从百丈潭中飞了起来。郑文杰和好多人挥舞着一张巨大的网在追着红鱼。黄春秀和大狗小狗在后面喊:“飞快点,飞快点!”红鱼一直朝太阳飞去,后来不见了。郑文杰他们很失望,一个个垂头丧气。黄春秀和大狗小狗他们很高兴,还唱起了歌。
清晨,黄春秀醒了。
这是个露水味很浓的清晨,黄春秀感觉到了凉意。
她觉得这个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是冰冷的。
黄春秀朝百丈潭走去。她还没有来到百丈潭边,就看到有人抬着一条大鱼兴高采烈地从河堤上走下来,他们的脸在冰冷的阳光下出喜悦的光芒。她发现,郑文杰就在里面。他们抬着的竟然是那条红色的大鲤鱼。红鱼还没有死,它在网中挣扎,张着大嘴巴,那眼睛痛苦而又迷惘。郑文杰看到了黄春秀,他大声地对她说:“秀,我捉到百丈潭的大鱼了!”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黄春秀呆呆地看着他们把鱼抬向樟树镇。红鱼路过她面前时,使劲蹦哒了一下,眼睛发出让她心碎的光亮,它的嘴巴艰难地张了张,好象在喊:“秀,救我!”
她楞楞地看着他们把红鱼抬走。
她觉得自己多么的无助,多么的藐小,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用,那么的柔弱,连一片树叶都不如。
她多么希望红鱼飞起来,让他们捉不到网不住,飞得远远的,一直飞到太阳里面去。可是,可是她心爱的红鱼被他们抬走了。
她的泪水涌出了。她就那样让泪水涌了出来。
冰冷的阳光照耀着樟树镇凄凉的女孩儿黄春秀。
冰冷的阳光就那样照耀着女孩儿黄春秀滚烫滚烫的泪水。
<er h3">17
郑文杰捕捉到了一条几十斤重的大鲤鱼,在樟树镇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郑文杰和他的同伙抬着大鱼在碎石铺成的镇街上招摇过市,像抓住了一个隐藏很深的特务那样游着街。
郑文杰是个很能制造热闹的人。
他边抬着大红鱼边大声地得意洋洋地对看热闹的人说:“这是在百丈潭捕到的大鱼呀,我们打了整整一个晚上,都快冻死了。没想到天一亮这家伙就浮出来了,一网下去就结结实实把它网住了。这家伙劲大,我们花了很大个工夫才把它拖上岸。累死我们了!”
小镇上的人都用羡慕和钦佩的目光看着郑文杰。
仿佛他是个英雄。
郑文革也跟在哥哥后面,也大声说:“要没有我的话,我哥哥肯定捉不到这条大鱼的,是我告诉我哥哥大鱼在什么位置的,我也有功劳!”
仿佛郑文革也是英雄。
人们不明白,为什么郑家的这两个儿子,都那么喜欢当英雄,那么喜欢被人尊敬。
郑文杰把樟树镇弄的像过年一样热闹,人民纷纷涌到街上,看那条大鱼。一个白胡子老头说:“好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大鱼了,原先是在什么年头见到的,都忘记了,当时也有人从百丈潭捕到大鱼,好像没有这么大。”又有一个人说:“开批斗大会也没怎么热闹呀。”
有人对郑文杰说:“抬到公社去,让公社书记看看,我们农民有力量,能把这么大的鱼打上来,这是毛泽东思想普照的结果呀。”
郑文杰没想到这点,他哈哈笑道:“这样可以吗?”
大家说:“这有什么不行的。”
又有人说:“郑文杰,先过一下称吧,先称称有多重再抬到公社去,要不然,公社书记问你有多重,你回答不上来多没意思呀。”
“对,过称!”大家说。
郑文杰象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他的大手一挥:“抬到食品站过称!”
他们把鱼抬到了食品站。
“喂,多重?”围在外面的人纷纷垫起脚尖探头探脑地问,小家伙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恨不得把大人的裤裆钻破。
过了一会,郑文杰大声说:“呵,好重好重,60斤打不住,60斤打不住!”
60多斤的大鱼让樟树镇的人们感到了快活和自豪,原来樟树镇的深潭里也有这么大的鱼。
“郑文杰,抬到公社去吧!”有人叫着。
郑文杰的嗓子都叫哑了,他说:“好,好,马上抬到公社去,让公社书记看看,让他们也开开眼界,见见我们百丈潭的大鱼!”
他们就抬着大鱼朝公社走去。
有好事者拿来了红旗和锣鼓,红旗飘飘锣鼓喧天,为了一条红鱼,他们象搞运动一样。
公社里面出来好多人,看着人群热闹非凡朝公社涌来。赵波也在公社的人群中,他听到当武装部长的父亲说:“搞什么名堂!”
郑文革看到了赵波,他大声地对赵波挥手说:“赵波,赵波,我哥把那条大鱼打上来了。”
郑文革的叫声让赵波朝他们奔跑过去。
到头来,他们空欢喜了一场。
公社书记没有出来接见他们,反而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走到郑文杰面前,问他:“这条鱼是你捕上来的?”郑文杰拍了下胸脯:“对,是我捕上来的!”那个干部胸前戴个个很大的毛主席像章。他冷冷地对郑外后杰说:“你跟我走一趟。”郑文杰就和干部进去了。
郑文革问赵波:“唤我哥进去的人是谁?”
赵波说:“公社革委会付主任。”
郑文革又问:“他和你爸谁的官大?”
赵波说:“一样大。”
过了好大一会,郑文杰黑着脸出来了,他对着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大吼:“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大家不知道郑文杰怎么回事,有人说:“郑文杰,吃了枪药呀,干什么这么暴!”他气不打一处来,追上去要打那人,那人飞快跑了。
有人说:“公社把郑文杰打的鱼没收了。”
有人问:“为什么呀?”
那人说:“百丈潭是公社的,你在那里捕上来鱼当然也是公社的了,当然要没收了。”
郑文杰气呼呼地把鱼抬进了公社。
他从里面出来时,人快散光了,郑文杰看弟弟还在,他走过去,拉起弟弟的手往镇子里走。他的眼睛被愤怒的火烧的通红。他自己被自己制造的热闹浇冷了。
那个晚上,黄春秀失踪了。
那天上午,镇上的大人孩子都去看热闹,大狗小狗和黄春秀没有去。他们楞楞地坐在那里,他们一起难过。他们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在百丈潭边看到过红鱼。
黄春秀的确在那个晚上失踪了。很晚很晚,她没有回家。郑杨梅急坏了。她来到郑文革家里,她谁:“秀不见了。”郑文革说:“会不会在大狗小狗家里。”她说:“我刚刚去过了,没有。”郑文杰不在家,他今天气坏了,不知道跑到那里去喝酒了。郑文秀也很着急,她问文革:“你知道秀平常喜欢到那里去玩吗?”他说:“我那里知道。她不是喜欢和大狗小狗在一起嘛。”郑文秀说:“姑,还是要去问大狗他们。”郑杨梅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跺着脚。郑文秀对文革说:“快去把你哥找回来,让他带人去找。我和姑去大狗小狗他们家问问情况。”
他们一出门,就看到李一蛾带着大狗小狗走过来,他们手里举着火把。李一蛾对郑杨梅说:“杨梅姨,不要着急,我们一起去找。一定能找到的。”他们就朝镇外面的河滩走去。
“秀——”
“秀——”
大狗小狗喊着。他们越过河堤,走下了河滩。茫茫的野芒在深秋的风中瑟瑟作响。秀,你在那里?
“秀——”
“秀——”
郑杨梅和李一蛾他们也在喊。那焦急的带着哭音的呼喊声在茫茫的河滩上回荡,凄凉而又动情。风鼓荡着他们的呼喊声。火把影影焯焯,在河滩上晃来晃去。
突然,大狗说:“我知道秀在那里了。”
他举着火把朝百丈潭边奔跑过去,小狗也跟在后面。
他想,秀肯定在红鱼出没的地方。
果然,潭边坐着一个人。
那是秀!她的两条辫子让大狗小狗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秀!秀在哭泣,她不知道哭了多久了。他们看着在水边哭泣的秀,心沉重极了。大狗小狗也哭了。火把映红了他们的脸蛋和泪水。
这个秋天就这样彻头彻尾地在3个樟树镇的小学生为了一条逝去的红鱼的哭泣声中滑过去了,永远不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