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天里过了很多很多日子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陈祖芬 本章:第四章 两天里过了很多很多日子

    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

    有一次薄熙来作完一个15分钟的报告,就上了面包车和一些城建干部去工地。有干部说你把报告在车里讲讲吧,讲国际形势。薄熙来笑成一个顽童,又学电影《平原游击队》里李向阳的调门:现在的国际形势是这样的,那帝国主义,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面包车载上一车笑声,驰上大道。薄熙来说:滨海路工程,3500万,还可以吧?负责这个项目的人说:本事也太大了!4000万吧,啊,薄市长!那也压到最低了。薄熙来说各个单位也可以消化一些。他讲了这样那样的消化办法。算账算得过他?好吧,3500万。薄熙来笑:我觉得我刚才算账算错了,数可能算大了。

    几只喜鹊在滨海路上飞过。一车喜鹊在面包车里研究城建项目。

    薄熙来的面包车,是喜鹊牌的。

    高粱地里摇着一只船。我是说,我们的面包车在高粱地间的土路上,颠来簸去,好像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好像路不是直的,是圆的。蓝蓝的天上,一道细细的白云,划出一个半圆,似一道纯白的虹。走进乡间,就进入一个纯净的自然的状态。城市里生硬笔直棱棱角角的线条淡出了。一切变得圆润、丰厚。

    薄熙来一行用周六、周日(9月28日、29日)去大连的几个县级市视察。

    路经一个樱桃园。这里从日本、美国、加拿大等国引进24个大樱桃新品种,从以色列引进喷灌机。地上露出一行行喷管。喷管里喷出弧形的水柱,好像在浇灌草坪似的。近处水柱里,阳光投射下,居然有一条彩虹。明明白白地是七彩的虹。这里浇灌的是彩虹。难怪全国只有大连金州连丰村这方水土,能养这样的樱桃。薄熙来呵呵笑着,对农委主任说:老张,农村比城市那鬼地方强多了。城里费老劲整块绿地(东北话里的“整”,包括干、办、做的意思),这里走到哪儿,都有绿,成天呼吸新鲜空气,你可占大便宜了!当农委主任多开心多来劲!

    薄熙来讲话,有时叫我想起童言无忌。他用孩童般明了的语言说笑,就叫你觉得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做农委主任最开心。开心的农委主任还不得干好活?

    村中心区,也是草坪、花圃,小大连似的——美丽。走进一家乡镇企业野田木业有限公司。生产的家具全部返销日本。今年5月底投产,年实现利税可达1000万元,我向一位男士提问。他只憨憨实实地笑笑,又笑笑。旁边有人提醒我;他是日本野田株式会社的人,不会讲中国话。

    好像金州什么都长得好,不管是家具还是大自菜。农田里的菜,一水儿地整齐硕大,好像是标准件,又好像是工艺品——完美得叫人只想摆着看。农民说今年丰收,菜长得太好,怕卖不出去。薄熙来说别怕,菜要多了,我都包下来,政府拿钱买了扶贫,给停产的企业职工。

    在金州农村,这儿那儿老是接触这国那国的人或技术或设备或品种。连丰村引进的果树品种就118种。车上金州人拿个大苹果给薄熙来看,说这是我们自己产的。薄熙来笑:不是去日本买来的吧?金州人大笑:我们一亩地能产5000斤富士苹果,百姓安居乐业呢,我们这就去看果园。薄熙来笑个眼睛弯弯,鼻头翘翘:我倒是想看果园,就是怕人说偷果子吃。看果园,没果的时候没看头,有果的时候有嫌疑,“瓜田李下”嘛!

    我们走进棚网化栽培的山水梨园。这种从日本引进的梨,品质超过了日本,最大的一个可近一斤半重。一棵树200斤梨,挂在树上沉沉甸甸,偏又透明般美丽。摄影记者把镜头对准薄熙来。薄熙来说别照我,多照梨,它长得比我漂亮。说他在日本看到一盒梨,一共6个,4800日元,也就是800日元一个。真想赚钱得出精品。农业一样要有精品意识,一村建一个精品园,然后把水果摆在一起来评选。农业完全能赚大钱。

    中午12点半,按日程表准点到达金州北乐镇一家乡镇企业楼前。装修得金碧辉煌的楼里,款款走出一名套装笔挺的妇女。笔挺的套装笔挺地走下高高的台阶。薄熙来站在台阶下仰望她,说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电视剧,楼里走出一个女企业家。说你现在是老太太踩电门——抖起来了。

    这家服装企业,去年产值2亿多,今年近3亿。她的办公室比薄熙来办公室阔绰。大写字台后有一排资料柜。薄熙来说你够牛的,我惟一比你强的是资料柜比你多,市长到底比你学问多一点(他办公室的资料柜一摞15个抽屉,一共8摞。每个抽屉上贴着薄熙来漂亮的小揩:《历年政府十件事》、《国内经济信息》、《口岸》、《国营企业》、《告干部的信》、《兄弟市的经验》等等。薄熙来的母亲用漂亮的楷书抄录过毛选全部。这位母亲的儿子,用长得像她的书法书写着大连今天的历史)。

    薄熙来问,你这房子怎么装修的?她说:“俺自己找南蛮于装修的。”

    你叫人家南蛮子,人家也可以叫我们北蛮子。

    哈哈哈哈。

    大家跟我喊茄——子

    午饭后就上车。一上车薄熙来就说“林业、乡镇,叨咕叨咕。”那“林业”和“乡镇”都挤坐在面包车的后排。薄熙来回头说:你们农业干部块头都挺合适挺苗条的,坐到我这儿来。

    “林业”在他身旁坐下就说山上造林11.9万亩,爆破造林5.2万个坑,种植日本落叶松17.5万亩。大连人说话常常前前后后地加进加强语气词“哈”。他说“今年,哈,薄市长,哈。”薄熙来讲,你晒黑了,说明你经常在山上数数。我是放心的。“林业”说:“薄市长,哈,你越不放心我才越觉得是个事儿。”

    正午的天亮亮的,蓝蓝的,白白的,晃晃的,就像我的脑子是晕晕的,昏昏的,白茫茫的。哈,薄市长,哈,我困极。薄熙来怎么不困?他的身边像小学生交作业似的,“林业”、“乡镇”一个接一个。懵懵懂懂中,听人在讲谁谁昨天刚从香港招商回来,谁谁不在去韩国招商了。就觉得大连的农村口倒好像是个外经委似的。就想起大连服装节开幕式晚会:《这里通向世界》。

    这辆面包车就像是薄熙来的一个活动会议室,一个轮子上的会议室。我困得脑袋掉下来,再竖起来。竖起来,又掉下来。就听有人在炮击一般:“今年雨季造林,10个山头我跑遍了,山头都上去了,整这么多树,市长得多补钱!”薄熙来讲:“我这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对方轰轰地讲:“我敢糊弄你吗?我多大胆子啊?”薄熙来说我得一五一十了解清楚了。这位“雨季造林”到底把我轰醒了。他在薄熙来前排倒着坐,冲着薄熙来越喊声越大,炮击市长似的。还说及他以前去过西藏3年,得了心脏肥大病,薄熙来笑:“是不是整一整又是一个孔繁森?”他一炮轰来:“不整我也是个活着的孔繁森。”薄熙来笑:“我多官僚啊,尽学远的了。”

    “孔繁森”不在场的时候,薄熙来很感慨地对我说起这位瓦房店市副市长今春一举干了个1.5万亩的治涝工程。“15万亩啊!”薄熙来说。

    瓦房店泡崖乡有1.5万亩地,每到涝年,8000多亩成一片汪洋。去冬今春动用土方53万立方米,石方8500立方米,修筑河堤8600米,开挖二级沟 10条3900延长米,三级沟30条17000延长米,四级沟230条33000延长米,修作业道19条10100延长米。今年七八月连连降水,这片大甸子的玉米平均亩产在1200斤以上。

    介绍完了。“孔繁森”说。薄熙来当即算账:你们投入二三百万,当年效益400来万,投入产出当年就找回,说明你们干了好活。这么好的事撂了十来年,也说明前任眼里没活。你们明年再整一块地。像这种工程我拿钱(后来我问“孔繁森”,薄市长会给你钱吗? “孔繁森”说薄市长说的话从来就算数)。我想建个全国一流的防汛指挥部,不仅要控制雨量,还要有丰富的鱼量。水利局、农委一起考虑一下弄个意见。

    大概说到了钱,谁不想要政府拨款呢?前排后座的嗓子都向他逼将过来。第一炮手还是“孔繁森”。薄熙来大笑:我小时候看《白毛女》,不明白杨白劳为什么有了债务要喝盐卤,干嘛要死呢?慢慢说不行吗?现在这么多要债的人围攻我,才明白债务的压力真大呀!好了,还是换一个比较老实一点的坐我这儿来,我的压力好小一些。

    车在乡间土路摇着走,跳着走,不放大嗓门说话也听不见。坐在薄熙来前排的大连管农业的贾副市长,也一直倒着坐,好面对着薄熙来。坐在薄熙来后排的市长助理,把手搭在薄熙来的椅子背上凑近薄熙来。薄熙来的这个带轮子的会议室,过山洞,过渤海,过绕山路,过杨树林,过和车差不多宽的田埂。一路颠着。是路把车颠的,还是笑声把人颠的?窗外老乡的院子里、屋顶上堆满了金子——我是说,金灿灿的苞米。窗外是一个丰收年,车内是一个跑上跑下的会——一会儿下车看,一会儿上车接着开会。14点,看了独资企业大成宫产食品有限公司。14点50分,看了泡崖乡万亩治涝玉米丰收。15点40分,看了太阳乡冬小麦播种。现在,车上有人看着表说:一切按计划进行,正好16点30分赶到瓦房店的站前广场。

    我掏出日程表,惊讶薄熙来一路挥洒自如然而又每次都准点到达每一个地方。上午去二十里堡时,他怕人等,他的奥迪早早地开去了。从政府开出的面包车准点到达时,干部很遗憾,怎么让市长先到。薄熙来笑:我等着迎接你们。薄熙来说刚才在一个路口,其实他的车和他们的车擦身而过,他看见他们了。可他们的司机就没看见他,查一查司机是不是老大,一般老大老实,老二精。

    薄熙来是老二。

    聪明人抢的是钟点。

    能抢钟点的人就什么都能抢出来。瓦房店站前广场,动迁了193户居民和32个单位,铺4500平米的彩色方砖,植了近万平方米的草坪。这个5.5万平方米的广场中间,用彩砖砌成一个大大的钻石,镶在绿草坪中,好像绿丝绒垫放的一块红宝石。薄熙来一看草坪就高兴:绿化,是一种境界。这种色泽的草一定是进口的。草皮能让人消火。尽是水泥地火气都大了。他说原先这里一亩地只值2万,现在铺了草坪改善了环境,一亩地涨到17万。管城建的市长现在是发挥聪明才智的时候了。瓦房店城建市长笑:我们干上瘾了。薄熙来笑:不过你们差不多就行了,你可不能超过大连,别忘了是大连领导瓦房店啊!

    正在广场上休闲的乡亲们指着薄熙来:那不是薄市长吗?跟电视上长的一样!(在县级市当然不比在大连,看见“真的”薄市长的机会总要少多了)一个工人模样的上前拉住薄熙来的手,他用慢镜头说话——如果声音也可以放慢的话,实在是他很想说什么又很说不出什么,好像说一个字就间隔一个休止符号:“薄市长,政府下这么大功夫,老百姓满意啊。”又出现一个几拍的休止符号,然后声音翻高了8度喊出:“老百姓满意。”百姓们鼓掌喊着:“老百姓满意!”薄熙来说:这是你们瓦房店中政府办的实事儿,瓦房店办了好事儿,我就占便宜了。一块草坪,一个广场,把大家凝聚起来,我们一定要使城镇更加活泼起来。他说这儿的百姓进趟大连都费劲儿,现在有了商业街和广场,这么招人。百姓有地方去了。要不下了班回家没事儿干,就琢磨着上访了。(他笑)

    一帮小孩子一直跟着薄熙来,薄熙来一停下就在他膝下钻来绕去的。然后在他前边一字排开照像。薄熙来前边开出一排鲜嫩的花蕾。薄熙来说:大家跟我喊茄——子,看谁大笑得好。(喊“茄——子”的时候,嘴巴咧得跟大笑一样。)这帮七八岁的小孩全都伸直了脖子,拔直-了嗓子,大喊:茄——子!(大连的茄子这会儿全得耳朵发热。)薄熙来喊茄子喊个卖力,喊个脸涨得红红的,要不是他个子高高,看上去也就是这帮七八岁的孩子中的一个。就在“茄”声大震的瞬间,一位大爷说时迟那时快地把他的老伴推进小孩堆里照像。我想,这张照片出来时,薄熙来的前边有一行祖国的花朵,薄熙来的身边有一棵母亲般的老树。

    就看见一个老乡激动地抱着他的孩子走出人群:“儿啊,市长能摸摸你啊!” 薄熙来问一个小男孩:几岁了?7岁。哪儿人?瓦房店人。瓦房店好吗?好。去过大连吗?去过。瓦房店好还是大连好?大连好。薄熙来抱起这个孩子:来来,亲亲大大。好,我们大家齐心协力,瓦房店会越来越好的。

    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从人腿间挤出来,坐在薄熙来前的花坛边沿上,仰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薄大大。他或许想,这个高高的大大是谁啊?这个大大一来,大家怎么全围过来了?

    这个大大一走,百姓们,乡亲们全都跟着他走。一路走,一路老乡们投奔过来,越走人越多。有人扑过来,伸过手来喊:“薄市长,瓦房店人活得有奔头了!”

    一个广场的人跟着薄熙来走,薄熙来身后走着一个广场。

    入夜,车开往又一个县级市庄河,路上要开两小时。车门一关,薄熙来的会议室就开始运作起来,坐在车后的人,在车的摇摇晃晃中犯困了。坐薄熙来身边汇报工作的人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我听薄熙来在讲磷钾肥,讲协议外资,只是声音很轻,在吞没一切的黑夜中,只有他俩在低声说话,好像地下党。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后来才知道是我睡着了,再后来听开车的王师傅(薄熙来一口一声地叫他王大哥)说薄熙来是最后一个睡着的。他一听薄熙来没声了,就把车开得慢一点儿,心想可别把他卡着了。“你说说,”王师傅问我:“还有比他更好的市长吗?”

    楼前三大块草坪上,照例在喷水,在给草坪洗脸。草坪和女人一样,洗把脸就滋润,就精神,就像水珠那样清新地去面对新的一天。

    远处劳动公园的草坪上,几只小鹿在做清晨的散步,在热身。它们知道,一会儿游人来了,它们这些草坪上的名模就得在观众的视线中有款有型地走路了。

    我又感觉着哪天捧着苞米粒喂小鹿,它呼呼地吃,鼻子里的热气呼呼地喷到我的手心儿里。

    我的手心,就一直有小鹿热呼呼的气息,就想捧起鸽子放飞,就想拿起管子为草坪浇水,就想撤走市政府大院门口的警卫——感觉中,进进出出政府大院没遮没拦的好像出入一个公共图书馆。大连市民就是最广大的警卫。这个带来草坪、小鹿和鸽子的绿色的政府啊!

    绿——生存空间的最高境界。

    命定和祖国共命运

    大连政府的第一人,总带着草坪的清新、鸽子的纯净和小鹿的跃动,数数。

    9月30日晚快22点30分了,薄熙来得赶到星海湾去数数。不是数天上的星星,是数地上的星星。黑夜里的车灯就像苍穹的星星。市政府拨款更新公交车辆,薄熙来在做心算:一辆车多少万,这笔拨款可以买多少辆车。如果数字不对,那就可能把专款花在别的地方去了。这类事情是有的,我得去数数。他笑,眼睛弯弯的,好像一个孩子要去数一数他的巧克力是不是少了一块。

    购来的新车全部停在星海湾的空地上。今晚天气突然转冷。海风吹得我衣服抖动着,眼看就要连衣服带人一起吹起来。前方还有几个黑影。说黑影,因为有影无声。因为话一出口,还来不及送到对方耳朵里,就会被风刮走。

    好像还有比风更快捷的——一辆奥迪车疾驶而来。薄熙来一跨出车门,也不知怎么的,长长两行几百辆的车,每一辆车旁突然都站着一名笔挺的戴白手套的司机。黑夜里,两行白手套像两行低矮的路灯。又好像苍茫长夜中搭起了一条银河。有序是这样地令人感动!人们把薄熙来拥到一块牌前,上边清晰地写着每辆车16.3 万元,100辆合计1630万元。政府投资多少,自筹资金多少。薄熙来数着数,又走到一块牌子前,上边写着双层客车35辆,每辆35.1万,合计 1228.9万。政府投资多少,自筹资金多少。这边又是60辆客车,24万一辆,60辆合计1440万元。干部知道,市长素喜数数,就得直接把薄熙来拉到一块块牌子前,开口就讲一项项数字。薄熙来数着数:双层车怎么才16辆?按钱数差24辆。大家说,双层车10月15日才全部到位,他们通过招标压低的车价。薄熙来笑:这么说我还得表扬你们?

    好像一场数学竞赛终于结束了,大家松了口气。薄熙来的左右身后已经拥着密密的人。那些站成路灯一样的司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成了一道长长的厚厚的墙。这道墙合着薄熙来的脚步往前推进,看着一幅幅车体画。这辆双层车上画的是举着国旗奔跑的王军霞。在亚特兰大跑得直叫我的心也奔跑起来,她停下来后我的心还一直在奔跑。如今她会在公共汽车上一路奔跑下去,连同那飘扬的国旗。又一辆车上画着万达球队的全体队员。后来,10月20日万达队提前一轮夺得全国足球甲A联赛冠军,球迷说:这是我们大连“但求最佳”的城市性格。但是10个月前,今年1月6日,在万达大酒店综合厅,那时候谁能说一定要夺下冠军?运动的惊险运动的刺激运动的莫测运动的残酷,就因为运动瞬间的成败,往往有一些无法预料的因素。说一定要夺冠,如果夺不到呢?如果说了反而给人家加了包袱了呢?有一个人喊出一句:“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夺冠!”喊出大家都在想而大家不敢说的这句话,一定是那个最本色的、又“但求最佳”的人——薄熙来。

    这句话,我觉得好耳熟,叫我想起跳河一闭眼。

    就是不让自行设置的框框套住自己,就是要在前面设置一个个常人的想象力难以够到的目标。就是要像跨栏那样跨越一个个因循障碍,就是要夺冠!

    但是大连多方面的“但求最佳”,薄熙来还觉得不过瘾。“大连向上发展的势头,掩盖了很多的愚蠢!”有一次他又激愤起来,像一个激扬文字的诗人。我明白,这愚蠢,不是哪一个人,是群体素质。历经多少时期多少朝代的不开化不开放积淀而成的。封建保守怠情落后狭隘陈旧。多少人自己做自己思想的奴隶,做得舒舒服服的奴隶。做惯了奴隶的,不愿做奴隶的,又做奴隶又不愿做奴隶的,又不愿做奴隶又不能不做奴隶的,拥拥挤挤磕磕碰碰。

    行了,写文章的人总要讲废话。要是薄熙来,很简单,小孩打醋跑得快,“我就是扛活的!”

    薄熙来一直在快快地走,快快地给一幅幅车体画提意见。“要给城市提精神!”他说:“啊呀,说说话,把数数忘了,刚才数到哪儿?”

    很多司机拥上去和他合影、握手。

    又是午夜了。明天,或者说再过一会儿,就是“十一”国庆节了。薄熙来说:很高兴看到节日前夕大家有这么高的精神头儿。是不是有些司机早晨3点就要出车?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感谢公交职工付出了辛勤的劳动。

    辛劳的司机们围着辛劳的市长,不走。

    快凌晨了,黑夜吞没了大地、天空和海洋。星海湾上,会展中心像海底浮起的水晶宫,晶莹剔透,博大辉煌。整个世界,在会展中心面前隐退了。没有隐退的,只是很有精神头儿的人群,一齐往前走。

    就这样走下去,迎着呼呼的大海风,走成一道血肉的长城。薄熙来说,快到“十一”了。大家看表,是的,指针一到“12”就过了9月30日,就是10月1日了,我们比谁都更早地走进10月1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的新的长城。

    祖国诞生47周年了,1949年诞生的薄熙来,47岁的薄熙来,与共和国同龄的薄熙来,命定和共和国共命运。这道厚厚实实的人墙越走越抖擞,不疲倦,不惧寒,不叫苦,不畏难。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本篇为长篇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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