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果然是,好大面积,足够做三十人用的菜肴。
衣莲道:quot;依编排,曾小姐,你坐这里,车小姐,你刚好对着曾小姐。quot;
蓉蓉笑,quot;安排得真好,我会密切留意曾小姐的眼睛鼻子,她只要扬一扬眉毛,我立刻噤声。quot;
她俩坐下来,练习一番。
quot;椅子倒还舒服。quot;
子佳叹气,quot;一坐三小时,一定腰酸背痛,所以我最不愿意开会。quot;
蓉蓉笑,quot;张天和也是那么说。quot;
子佳站起来,quot;吃完饭,大抵是要到图画室去小坐片刻,听孩子们弹琴唱歌的吧。quot;
于是走出来,回到大门左边,quot;这是会客室,这是书房,这是图画室。quot;
众人打量实地一番。
蓉蓉问,quot;我坐什么地方?quot;
quot;为免老太太叫你坐她身边,你不如拉着我坐在这张近门口的双人情侣座上。quot;
quot;张天和为什么不陪我?quot;
quot;那日他最主要的身份是人子,不能与你太过亲热,你也别去缠住他,还有,千万别眉来眼去,暂时把他当一个普通人,事后他会找机会向你赎罪。quot;
到了这个时候,车蓉蓉忽然发作。
她沉下脸,quot;我不干了。quot;
子佳不出声。
衣莲哎呀一声。
只见车蓉蓉除下身上套装,甩去鞋子,全身只余内衣,她打开图画室落地长窗,直奔泳池,咚一声跳下去,把子佳与衣莲扔在那里不理。
子佳一直维持缄默。
衣莲却忍不住斥责:quot;这就是古人说宁养千军,莫养一戏的道理了。quot;
子佳这才嗤一声笑出来,quot;戏?她还未算戏子呢,优伶亦有规矩。quot;
衣莲跌脚。
quot;这件事的压力对她来说太大了,我们先走吧。quot;
quot;不用向张先生交待吗?quot;
子佳冷笑,quot;咄,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们也去松一松,别去理他。quot;
她把衣莲送到市区,然后去办正经事。
有猎头公司找她,她要去洽谈。
这种摩登荐人馆近日十分吃香,光是抽佣,已经受用不尽。
负责人亲自接待曾子佳,开门见山:quot;金星公司哪里留得住你。quot;
子佳但笑不语。
quot;照说,宇宙机构到处找人用,为什么近在眼前的人才却看不见呢。quot;
子佳咳嗽一声,quot;你上次说五湖公司的那个职位——quot;
quot;呵,那个只等你颔首。quot;
quot;我没问题,只不过想争取多一分福利。quot;
quot;子佳,那个宿舍是配给副总经理的。quot;
子佳出示她在金星的身份证明文件,对方一看,十分讶异,quot;子佳,你荣升了。quot;
子佳不语。
quot;缘何仍坚持跳槽?quot;
quot;人各有志。quot;
quot;既然如此,子佳,五湖决不能委屈你。quot;
quot;还得靠你帮我争取。quot;
完全像买菜一样,讨价还价,能卖全卖,价钱越高越好,怎么清高呢,这是一个商业社会,有了经济基础才能谈志向,耍性格。
当下她微笑告辞。
回到街上,子佳只觉面部肌肉有点僵硬,她拍拍自己脸颊。
她何尝不想学车蓉蓉那样一声quot;我不干了quot;剥光衣裳跳进泳池快活去,可是曾子佳没有那样条件,车蓉蓉穿着白色网孔内衣看上去一如男性杂志上剪贴女郎。
子佳还得做下去。
那天她到健身室去消磨了整个下午。
半夜电话铃响,子佳拔掉插头,不去理会,办公有办公的时间。
第二天回到办公室,张天和在等她。
一开口便说:quot;子佳,我待你不薄。quot;
子佳笑笑答:quot;过得去啦。quot;
quot;为何生异心?quot;
噫,他知道了。
quot;五湖公司有什么好?规模比我这里还小。quot;
子佳不语。
quot;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同我说,做生不如做熟,五湖办得到,我金星亦无问题,你若嫌我这里狭窄,我大可荐你到天赐的英仙去。quot;
子佳一声不响。
quot;我是不忍你去到更低处,五湖是什么东西!你不知好歹,令我难堪。quot;
quot;我会详细考虑。quot;
quot;别推搪了,高级宿舍,我们也提供得起,我一声令下,人事部会交锁匙给你挑选。quot;
quot;不是三房两厅的问题。quot;
quot;那是什么?quot;
半晌子佳才答:quot;我想转变环境。quot;
quot;调你去英仙好了,英仙已迁册加拿大,天赐会替你办居留,到了那边,海阔天空,quot;
子佳微笑,quot;我又不想去那么远。quot;
这回子连张天和都笑了,quot;你到底想怎么……quot;
子佳看着窗外,她想怎么样?
只见张天和摇摇头,quot;太难捉摸了,子佳,你知道你自己要的是什么吗?我喜欢蓉蓉,就是因为她容易讨好,她单纯一如孩子,看到美丽的衣裳。首饰。汽车,双目发光,给她,即时满足快乐如小乌,子佳,就是那种快乐感染了我。quot;
那种原始的快乐感动了许多男性。
张天和取笑曾子佳,quot;有谁会痛苦地试图探测你的内心世界呢?它一定好比迷宫。quot;
子佳瞪他一眼。
quot;子佳,留下来,我不会亏待你。quot;
子佳说:quot;本公司行政部从来不留人。quot;
quot;是,我们宇宙的政策是要走尽管走,半个月前,你若说走,我决不留你,那时你不过只是另一个聪明能干的女职员罢了,可是经过这两个星期的了解,我们成为朋友,我倒是不舍得你了。quot;
他但白一如车蓉蓉。
所以他俩投契。
其实,这种坦诚也是一种手段,能说的,统统和盘托出,毫无保留,博取同情信任,可使对方死心塌地,不能说的,还不是一字不提?
说穿了没意思,子佳微笑,张天和当然是比较喜欢车蓉蓉,而嫌曾子佳有太过弯弯曲曲的肚肠。
张天和说:quot;我立刻吩咐人事部交锁匙给衣……quot;
子佳说:quot;慢着——quot;
他已经出去了。
张天和大习惯照顾女性,对他来说,女性统是弱者,只分两种:他爱的与他不爱的。
子佳正踌躇,衣莲已经进来。
quot;曾小姐,司机在楼下等,我们去看宿舍。quot;
子佳迟疑。
一切来得那么快,人家会说什么呢?
衣莲善解人意,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笑,quot;也许还不一定喜欢呢。quot;
对,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上了车,子佳又想,初步接受引诱的人,都这样说。
这时衣莲又轻描淡写道:quot;大公司员工福利,一贯周到。quot;
这样一句话,又把事情讲得在名正言顺了。
子佳想,要走捷径,总有理由吧。
衣莲这时忽然说:quot;你到五湖去,人家一样提供宿舍,有什么不同?闲话总有人说,退休了,还有谁提你,届时不知多寂寞。quot;
子佳莞尔,quot;谢谢你。quot;
她们看的第一幢房子在近郊,是旧式公寓三楼,没有电梯,走马露台,宽敞之至,子佳一进去就爱上了,推开木百叶窗一看,呀一声,原来看得到蔚蓝的海。
木地板完好无缺,打一层蜡即可,放一组五十年代圆浑型沙发,水晶瓶中插一大束姜兰……
子佳站在客厅中央不愿离去。
衣莲唤:quot;曾小姐,这边来。quot;
她叫她到卧室看。
子佳一看,更加喜欢,卧室奇大,通向一间书房,完全是一个小天地。
衣莲又笑道:quot;快来看,浴缸有四只脚。quot;
子佳也笑。
quot;就是它罢,我叫人来修一修,马上可以搬进来。quot;
子佳说:quot;让我再多考虑一星期。quot;
衣莲不再说什么。
过一会,子佳问她:quot;对,差些忘了,车蓉蓉小姐还干不干?quot;
衣莲笑了,quot;不干,干什么?quot;停一停,quot;我们都只得一份工作,只会做一件事。quot;
说得真好。
而且,也都是聪明人。
quot;那,把她请出来吧。quot;
quot;我立刻去。quot;
quot;对,衣莲,星期五宴会你有份吗?quot;
quot;我没份。quot;
quot;加一个位子。quot;
quot;我算什么身分?quot;衣莲愕然。
子佳以导演的脑筋苦苦思索,quot;女主角的妈?quot;笑。
衣莲也只得赔笑,quot;我是张家老臣子,每个人都认得我,那不行。quot;
quot;少了你这颗定心丸,我等表现必定大打折扣。quot;
衣莲大悦。
曾子佳当然也懂得收买人心。
车蓉蓉出来了,见到子佳,像小学生朝见班主任,嗫嚅说:quot;对不起,曾小姐。quot;
子佳冷笑一声,quot;关我什么事,大不了换角,临时拉夫上阵,不知多少临记就这样红起来。quot;
quot;曾小姐,我怕做不好,故此发急。quot;
quot;不,你想发脾气拿我们做出气筒才真,quot;
蓉蓉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她当然不是真的怕曾子佳,她只不过不想曾子佳生气。
子佳叹口气,quot;功课温得怎么样?quot;
蓉蓉笑,像背书那样说:quot;远在二万二千五百万年至七千万年前的中生代,有一类古代爬行动物……quot;
quot;可以了,张天理会爱上你,可是我担心的不是他。quot;
蓉蓉坐下来,quot;你担心两位太太?quot;笑一笑,quot;不怕不怕,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曾小姐,我说过的都是真的,我并无奢望,我只不过想张天和高兴。quot;
子佳颔首。
第二天,子佳回到写字楼,先做一杯特浓咖啡,坐在那里一口喝掉半杯。
现代人的苦杯统统自己做给自己喝。
张天和进来了,双手插裤袋里,quot;对不起,子佳,蓉蓉的小孩子脾气,我已教训过她。quot;
子佳笑笑,他敢说她?不见得,不过他懂得两头瞒两头讨好的技巧。
quot;你对她怎么说?quot;子佳笑,quot;曾小姐确实过分,逼得人太紧,我已教训过她!quot;
张天和啼笑皆非,quot;子佳,一个人聪明固然好,聪明人洞悉先机不会吃亏,可是你毋需让全世界人知道你是个聪明人。quot;
子佳咧开嘴,quot;既然上天给我聪明,情难禁,一定得露一手,不然等于白聪明了。quot;
张天和看着她,quot;子佳,这就还是不够聪明。quot;
子佳一凛,他呢,他是否大智若愚?随即又笑出来,不会啦,张天和的智慧尚未开窍。
她随即对老板说:quot;欧亚公司那单生意您若去跟一跟,保证马到功成,搁冷了不大好。quot;
张天和坐下来,quot;让他去算了,这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生意,我不屑做,我并不想发财,我但求收支打和,伙计出了粮,大家有事做。quot;
子佳叹口气,难怪外头都传金星公司暮气沉沉,不思长进。
quot;你不敢苟同?quot;
子佳不出声。
quot;这样吧,我放你一起出去试一试,你才会知道,那种生意,即使赚到手,比蚀还惨。quot;
子佳横着眼睛看着她老板。
这家伙,情愿在女友身上用工夫,时间精力全不花在正经事上。
张天和似洞悉曾子佳心意,quot;去,尽管出去办交涉好了,不过,事先我同你赌一记,你会认为得不偿失。quot;
子佳反唇相讥,quot;左右不过是想公司赚钱,有什么好赌。quot;
衣莲联络欧亚公司的主管,quot;他们只有今日十二点有空。quot;
quot;时间好不尴尬,谈二十分钟就打算撵我们走?quot;张天和问,quot;替我找亨利欧阳。quot;
quot;他被上头放逐,去了百慕达度假。quot;
张天和笑道:quot;看,我们惟一熟人已经失势,此单生意不做也罢。quot;
quot;现在谁当权?quot;子佳问。
衣莲答:quot;施鸿展,自贸易发展局助理处长职位出来坐上这位于已有三个月。quot;
曾子佳一听这三个字便一震,当下不动声色。
张天和问,quot;施君为人如何?quot;
quot;面孔冰冷。quot;
quot;肚肠呢?quot;
衣莲笑,quot;见了洋老板倒是十分热情。quot;
张天和问曾子佳:quot;你还想争取该宗生意吗?quot;
子佳不动声色,quot;我只管去跑一趟。quot;
quot;子佳,那种性格的人是很会侮辱人的。quot;
quot;出来找生活,荣辱不计。quot;
quot;何用搞得如此悲壮,quot;张天和笑,quot;公司不少这宗收入。quot;
衣莲倒是明白子佳动机,quot;曾小姐今天反正有空。quot;
张天和只得说:quot;随你去,别哭着回来就好。quot;
待他一出去,子佳便说:quot;我那背景特殊的学生顽劣,我的信心尽失,若能为公司做成这单生意,可以挽回些少自尊。quot;
衣莲笑,quot;张先生说,你同欧亚讲条件,不必再同他商量。quot;
子佳大喜,quot;那我就不是高级信差了。quot;
她看看时间,拎起公事包出去。
刚出来做事之际,人与事老是分不开,动辄脸红耳赤,泪盈于睫,日后练得人事分家,她曾子佳代表某公司,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事成与否,完全不上心,这才好过得多。
许久没有哭过了。
欧亚派一个洋女与她议事。
那女子眼睛骨碌碌,一点诚意也没有,十分钟一过,用手掩着嘴,打了一个呵欠,由此可知,他们心目中已内定了合伙人。
子佳见来势不对,便说:quot;我想见一见施先生。quot;
洋女懒洋洋,quot;有话,对我说好了。quot;
刚在此际,小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有人说:quot;珍妮花,谢谢你,这件事由我接手得了。quot;
说也奇怪,那珍妮花立刻精神奕奕,蓝眼睛睁得老大,quot;是,施先生,quot;俏丽地摆一个姿势起来,quot;其实我们谈得顶愉快,是不是曾小姐?quot;
她出去了。
那施君马上对子佳说:quot;子佳,许久不见,你好。quot;
子佳微笑。
quot;你气色甚佳。quot;
quot;谢谢。quot;
quot;我刚接到秘书消息说你会来,你为什么不直接同我联络呢?quot;
quot;你走开了,我已在秘书处留话。quot;
quot;珍妮花同你怎么说?quot;
quot;她昨夜没睡好,尽打呵欠,没多讲话。quot;
quot;子佳,你同从前一般刁钻。quot;
子佳到这个时候才问候施君:quot;好吗?quot;
quot;不大好,quot;施鸿展坐下来,quot;工作进度不理想,生活苦闷如狗,我的妻子又不了解我。quot;
子佳忍不住笑,开门见山道:quot;看,施先生,反正生意要给人,不如给金星公司。quot;
那施鸿展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是一个人经验与阅历最丰富之际,当下双目炯炯地看牢子佳,quot;金星是宇宙机构属下至不争气的一问公司,你同张天和这花花公子有何种关系?quot;
子佳但然道:quot;老板。伙计。quot;
施君当然听出这是真相,quot;他运气好,碰到这种伙计。quot;
quot;我刚升级,总得立点功。quot;
quot;你知道我在这里?quot;
quot;今早才知道,原来已经离开政府,还适应吗?quot;
quot;子佳,你肯过来帮我否?quot;
子佳看着西装笔挺修饰整齐的施鸿展,连忙摆手摇头,quot;我最怕谣言。quot;
quot;那时为着人言你离开贸易处——quot;
quot;施先生,那是多年前的事了。quot;子佳温和地阻止。
quot;——我一直耿耿于怀,想做出补偿。quot;
子佳打铁趁热,quot;那么,把生意给我。quot;
施鸿展不假思索,quot;那笔生意之外,你尚可追索其他。quot;
quot;光是生意足够。quot;子佳十分满意。
到这个时候,她才松口气,僵硬的脖子总算活动自如。
施鸿展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子佳笑,quot;老大了。quot;
quot;仍是我见过最标致的女子。quot;
quot;你一直欣赏我,施先生。quot;
quot;子佳,我想请你吃顿晚饭。quot;
quot;该由我请你,就今晚如何?quot;
quot;一言为定,八时我来接你。quot;
quot;我同谁接头?quot;
quot;欧阳下星期回来,他同金星的户口熟。quot;
quot;我叫人找他。quot;
子佳站起来告辞,施君送她到电梯口,她转过头来,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摸一摸他西装翻领上那只假钮门,然后迸电梯走了。
这是曾子佳当年的一个小动作,年纪轻,手脚多,再也不去想会不会有什么不良效果。
之后都改过收敛了,不知怎地,与故人重逢,竟忍不住故技重施。
年轻的时候……子佳不容许这样的回忆萌芽,硬生生把思维压抑下去。
她有更要紧的事做。
路过书店,她进去逛一逛,看到一本书叫写信的礼仪,另一本叫宴会上礼仪,子佳如获至宝,不不不,不是给蓉蓉看,她自己需要多些了解,假使蓉蓉恳求,她或者会考虑与她共享。
如是买了好几本有关做规矩的书籍,内心窃笑,如果照足来做,怕不成为机械人。
排队付帐时,子佳才明白她迸书店里逛是为着使心情平复,此刻目的已经达到。
五六年没见施鸿展,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万幸他修饰得不错,不至于秃头肥肚,算是曾子佳天大面子,对她的态度也还得体,不卑不亢,且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忙。
他没有叫她难为情。
那么,话得说回来,她也叫他放心吧:一直以来没有给任何人任何麻烦,见了面光明磊落笑吟吟,呵做人要自己争气,子佳为自己骄做。
那天晚上她准时打扮妥当,黑色贴身晚服,吊带在背后打一个叉,钟形短外套,大水钻耳环。
施鸿展早了五分钟到。
子佳开门给他的时候发觉对户邻居有人影一闪。
施君没察觉,他只管凝视子佳。
子佳却纳罕,谁,谁那么好奇多事在偷窥她?
一时间无暇理会。
她取过外套随施君下楼。
quot;子佳,同旧时一样。quot;
子佳却微笑,quot;旧时我从来没请你吃过晚饭。quot;
地方由施鸿展挑选,是一间法国菜馆,两个人都不急叫菜,喝完一瓶克鲁格香槟再叫一瓶。
施鸿展说:quot;我去年离婚了。quot;
这消息对子佳来说,也并非意外,终于离婚
她问:quot;谁是第三者?quot;
quot;一直没有第三者,到现在还是没有,quot;施鸿展苦笑,quot;可是对方一早把我定罪,疑心是她的第三者,好奇杀死了猫儿,这是一段不幸的婚姻。quot;
子佳说:quot;所有的婚姻都是不幸的吧。quot;
quot;不应悲观,有夫妻表示下一世仍愿结为夫妇。quot;
子佳嗤一声笑出来,quot;我甚至不敢说我老板明年仍会同我续约。quot;
quot;子佳,当年,委屈你了。quot;
子佳扬扬手,quot;我已做倦了政府工作,应该辞职。quot;
施鸿展不语,quot;你这一走,保存了我的名誉,整个部门静了下来。quot;
quot;是吗,可是我仍然听到有谣言说我递了辞职信之后后悔了,想索还但是不得要领,还有,我在外头仍然偷偷与你见面。quot;
quot;子佳,对不起。quot;
子佳笑,quot;害我几乎没刊登广告公告全世界我在政府的年薪只十八万余,而外头会给我三十三万。quot;
quot;事实胜于雄辩。quot;
quot;那班人,仍在原处吧?quot;
quot;不然还到哪里去?quot;
子佳微笑,quot;同你坐一桌上,真得小心留神,随时会有一杯水泼到脸上来。quot;
quot;对不起,子佳。quot;施鸿展再三道歉。
子佳摊摊手,quot;其实,你说,我是不是第三者?quot;
施鸿展答:quot;我一直希望是。quot;
quot;她后来可有觉悟她怪错了人?quot;
施鸿展放下杯子,quot;之后我搬到父母家去住,两年后提出离婚的是她。quot;
子佳不愿置评。
quot;我现在仍与父母同住。quot;
quot;与家人住有百般好处。quot;
quot;真的,什么都不必理,恢复少年时期,无忧无虑,净管上下班即可。quot;
他笑了,子佳也跟着笑。
施鸿展忽然问:quot;子佳,我们还有没有机会?quot;
子佳看着他,quot;你一直是我师傅。上司。好友,我从来没想过其他,直至有人在记者招待会中当着百多人一杯水泼到我脸上。quot;
施鸿展的语气十分逼切,quot;现在呢?quot;
子佳温柔他说:quot;都过去了,真正成为身后事。quot;
quot;我在希望——quot;
子佳不待他说完已接上去:quot;你想补偿我照顾我,但是已无此必要,我已长大成人。quot;
说到这里,子佳抬起头,忽然看到对面桌子上有人对她挤眉弄眼。
一看,那人却是车蓉蓉,同桌还有四五个时髦青年,都朝曾子佳看来。
子佳忍不住笑,朝蓉蓉招手。
施鸿展见了子佳无心再续话题,知道无望,不禁黯然。
再看那边有人与子佳招呼,一个年轻女郎朝他们走来。
那女郎艳光四射,穿着一件肉色半透明钉亮片的裙子,又短又窄,感觉上紧张万分。
呵,原来曾子佳现在同这样精彩的人来往。
蓉蓉坐在空椅子上,朝子佳笑道:quot;打扰!quot;
子佳忍不住低声说蓉蓉:quot;还穿这样的衣服!quot;
蓉蓉只是笑,quot;私人时间。quot;
这倒是真的,吊颈也要透透气。
quot;早点回家。quot;
quot;知道了。quot;
蓉蓉站起来,朝施鸿展点点头,回到原座位去。
施鸿展见子佳俨然大姐似口吻,挥洒自如,知道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刚自大学出来的嫩弱小女孩子,此刻在她眼中,他不过是陈年往事里一个过节,他再磨下去,恐会自讨没趣。
施鸿展在该刹那脸色沉下来,露出三分沧桑二分憔悴,他仿佛老了十年,幸亏灯光幽暗,看不出来,不不,是子佳根本无心去留意他的神色。
不一会儿,蓉蓉那一桌人走了。
子佳笑说:quot;我们也该散会了啦。quot;
施君说:quot;我当然愿意多坐一会儿。quot;
子佳笑,quot;明天还需早起。quot;
他们结帐时才发觉已经付过了,侍者说:quot;车小姐请客。quot;
子佳摊摊手。
回程中施君十分沉默,子佳兴致却好,陆续向他讲述工作上的得与失。
到了门口,她再向他道谢。
在施鸿展眼中曾子佳俏丽的脸…如往昔,但时光己逝,永不回头,他那个时候没有抓住她就永远别再想沾到她的衣角,她已去得又远又高。
他一直渴望再见到她,没想到一见之后才知道以后都不必再见。
子佳朝他摆摆手上楼去。
心里对这件往事再也没有一丝牵挂。
第二天车蓉蓉来的时候子佳正在看早报。
昨晚的艳女郎今晨十分朴素,白t恤。牛仔布沙笼裙,t恤上居然有一行直写的中文字,子佳探过头去看仔细了,原来是quot;天生丽质难自弃quot;,真趣怪。
子佳笑了,quot;下句是什么?quot;
quot;哈,quot;蓉蓉也笑,quot;我就知道你会间,下句是一朝选在君王侧,,白居易。quot;
子佳哈哈大笑,quot;孺子可教也。quot;
蓉蓉忽然鬼鬼祟祟问:quot;昨晚那个是谁?quot;
子佳一怔,才醒悟她说的是施君,quot;呵,旧同事。quot;
quot;那还好,做男朋友,大老了。quot;
子佳忍不住笑,quot;不,不是男朋友。quot;
quot;可是那人对你却一往情深的样子。quot;
quot;是吗,看得出来吗?quot;
quot;二十公尺外都看得到,quot;蓉蓉笑,quot;注定他要失望。quot;
若干年前,施君要是立刻鼓起勇气跟着子佳离职,历史可是要改写的呢。
幸亏他没有,幸亏他爱自己及爱那份工作多过爱曾子佳。
quot;他哪里配得上你。quot;蓉蓉下结论。
子佳大喜,quot;你真认为如此?quot;
quot;当然!quot;
子佳笑,quot;我也这样想。quot;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遗憾。
这时电话铃响,蓉蓉争着去听:quot;曾公馆,是,我是蓉蓉,别装神弄鬼?咄,我这就叫她来听。quot;
子佳奇问:quot;谁呀?quot;
quot;张天和,他现在都不找我了,真讨厌。quot;
子佳立刻接过电话,quot;曾子佳在这里。quot;
张天和语气并不友善,quot;我有话同你说,因是公事,请移玉步。quot;
quot;给我三十分钟。quot;
蓉蓉在一旁间:quot;星期六还得回去照调光?quot;
子佳叹息,quot;受人二分四,身不由主。quot;她立刻去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