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缓缓地从树丛走出来。

    荷生问：quot;是你？你一直偷窥我们。quot;

    烈火命令烈云，quot;小云，回屋里去。quot;

    烈云却恳求荷生，quot;让我到你家去住一晚。quot;

    quot;你是成年人，你有自由这样做，来。quot;

    烈火喝止，quot;荷生你胆敢纵容烈云。quot;

    quot;说呀，quot;荷生疲倦地转过头来，quot;说你要剥我们的皮，说呀。quot;

    烈火呆住。

    荷生指着他说：quot;你不晓得这个时候的你有多讨厌。quot;

    她把烈火撇在大门口，与烈云乘车离去。

    烈云开车如腾云驾雾，只想快，在这方面，兄妹俩非常相似。

    她把车子开到路上，半途在避车处停住。

    烈云幽幽同荷生说：quot;你得罪二哥，不怕失去他？quot;

    荷生反问：quot;这么容易失去一个人？quot;

    quot;你知道他脾气。quot;

    quot;那么，失去也只好失去了。quot;

    烈云钦佩地说：quot;荷生，你真强悍。quot;

    quot;环境造人，少年丧父，从此把一切大事看淡。quot;荷生深深吁出一口气，quot;同你刚相反，看你多么骄矜，小小不如意，即时哭泣。quot;

    烈云低下头来，quot;荷生，你对我真好。quot;

    荷生微笑，quot;我也觉得是，这是我痛脚，我疼女性，据说最没出息的女人才珍惜女同胞，应当互相倾轧，争取男性的欢心才是。quot;

    烈云苦苦地笑。

    quot;来，到舍下度一宵，试试做穷人的滋味。quot;

    quot;荷生你这样说真叫我没有藏身之地。quot;

    到达夏宅，荷生侍候烈云沐浴更衣，又把自己的床让出来。

    她笑说：quot;放心，垫褥底下没有豆子。quot;

    烈云叹口气，quot;只有你把我当小公主。quot;

    quot;烈云，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为什么不跟着母亲出外过新生活？quot;

    烈云笑，quot;荷生，这下可逮住你了，责己也要严啊，你呢，你为什么不跟令堂到外国从头开始？忘记烈火这个讨厌的人诚属好事。quot;

    荷生一怔，丢下烈火？她想都没想过，光是听烈云说起有这样的可能性，已经心跳。

    quot;做不到吧，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为自身套上一副枷锁，紧紧囚在牢笼里，不能动弹。quot;

    夜已深，人已静，两个女孩子压低了声音。

    quot;烈云，我还是要劝你疏远一个人。quot;

    quot;不，你错了。quot;烈云按住荷生的手。

    荷生看着她，quot;那人明明是你同父异母的大哥。quot;

    quot;每个人都这么想，但是烈风不姓烈，他父亲不是我父亲。quot;烈云透露一个惊人的秘密。

    荷生讶异地说：quot;我不相信，小云，你一厢情愿，他同烈火长得非常相似。quot;

    quot;英俊的男孩子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大眼睛高鼻梁，我们没有血缘关系。quot;

    quot;但他的母亲周琪明明是前任烈太太。quot;

    quot;那是真的，不过烈风的父亲另有其人，这件事我一早就知道。quot;

    quot;烈云，谁把这宗秘密告诉你？quot;荷生非常狐疑。

    quot;烈风。quot;

    荷生张大嘴巴，但心中一颗大石缓缓着地。

    quot;烈云，即使没有血缘，感觉上也尴尬，为何一定要选烈风？quot;

    quot;选？quot;烈云仰高头笑起来，quot;荷生，原来说真了你比我还要天真，你以为我们真有权选择？quot;

    这话说得很玄，哲理甚深，荷生细细咀嚼。

    荷生紧张地问：quot;烈火可知道其中诀窍？quot;

    烈云摇摇头，quot;不能告诉他，也不能告诉父亲，否则烈风更加没有地位。quot;

    quot;你一定要同烈火说，quot;荷生握住烈云的双肩，quot;他憎恨烈风，一半是因为你的缘故。quot;

    quot;不，荷生，你要答应我，今晚的话，不能传出去。quot;

    quot;谢谢你，烈云，quot;荷生啼笑皆非，quot;这些秘密，一件件如大石似压在我胃里，迟早穿洞。quot;

    quot;我们睡吧。quot;

    睡，还能睡？

    荷生想哭。

    但是黑夜自有它的一套，仿惶慌张的心受它安抚，渐渐平复下来，荷生的双眼犹如胶着似的，黏在一起，她终于在客床上睡着。

    第二天醒来，发觉烈云已经离去。

    大概是睡不惯，急着要回家补一觉。

    荷生也不以为意。

    昨夜听来的故事，只当梦魇中情节，荷生把它搁在一旁，暂且不去理会。

    夏太太同女儿说：quot;烈小姐说，多谢你招呼她。quot;

    quot;你看见她离去？quot;荷生问。

    quot;嗳，她走的时候，约七点半左右。quot;

    quot;妈妈，你应该叫我一声。quot;

    quot;她说不用你送。quot;

    稍后，言诺的电话来到。

    quot;听说你硬是把烈云带走了。quot;

    quot;我没有拐带她，言诺，你必定是听了烈火片面之词。quot;荷生没好气。

    quot;你叫她来跟我说话。quot;

    quot;她已经走了。quot;

    quot;走？quot;言诺紧张起来，quot;去哪里？quot;

    quot;我不知道。quot;

    quot;真不知还是假不知？quot;言诺的口吻已似质问。

    quot;言诺，烈云是一个成年人，我不能拘禁她，quot;荷生光火，quot;她昨夜在我处留宿，今早起来离去，你何不拨到琪园去看看，也许她在家里睡觉。quot;

    quot;荷生，你并不认识烈云，你不该担这种干系。quot;

    quot;言诺，要是你昨晚在现场，你也会做同样的事。quot;

    言诺叹一口气，quot;听说昨晚真的闹大了。quot;

    quot;烈云不得不避开一阵。quot;

    quot;你俩昨夜可睡得还好？quot;

    quot;不好。quot;

    quot;你同烈火吵架了？quot;

    quot;已经不是新闻。quot;

    quot;荷生，有时我替你担心。quot;

    荷生的鼻子一酸，连忙忍住。

    言诺也知道他不方便多说，quot;保重。quot;

    荷生把头枕在双臂上良久。

    烈火并无登门道歉，也许他认为他没有错，但是在这样的关系里，谁爱谁多一点，谁就会自动认错。

    电话铃尖锐地响起来。

    是他，是烈火认错来了。

    quot;荷生，我是言诺，quot;他气急败坏，quot;烈云不在琪园。quot;

    荷生安慰他：quot;也许在逛街，也许约了朋友；言诺，你不过是替烈家打工，不必兼职保姆。quot;

    言诺当然听出讽刺之意，一声不响便挂断电话。

    荷生觉得歉意，但无法控制情绪，早知这么吃苦，就不该逞英雄与烈火阑翻，坐立不安真正难受。

    她撇开一切上学去，下课时四处张望，没人来接。

    荷生坐在钟楼下石阶上好一会儿，太阳下山，天色渐暗，荷生只得打道回府。

    她没想到言诺与烈火两个人在夏宅等她。

    呵道歉还要人陪着来？荷生讶异，接着又感慨，三个人很久没有约在一起见面了。

    吉诺先沉不住气，quot;荷生，烈云不见了。quot;

    荷生一呆。

    quot;早上七点半自你这里离开之后，没有人见过她。quot;

    荷生说：quot;还不到十二小时呢。quot;

    quot;烈云的体质比较差，她很少连接逗留在外边超过三四个钟头。quot;言诺掏出手帕来抹汗。

    荷生微微牵动嘴角，这并非身体不好，而是生活习惯娇纵，反正有的是时间，上场完毕，自然要回家休息一下，转个班，换件衣裳，再接下一场。

    烈火背着他们，一声不响。

    小言又问荷生，quot;小云有没有跟你说，她要到哪里去？quot;

    荷生摇摇头。

    quot;她离开的时候，表情有无异样？quot;

    quot;我并无目睹她离去。quot;

    quot;她一定跟你说过什么。quot;

    quot;言诺，你好像在审问我。quot;

    言诺太忠于烈家，幼受庭训，他自然而然地跟着父亲的老路走，烈风说得也对，外人看来，烈火永远像主子，而言诺，不自觉地拜了下风。

    其实烈家需要的是人才，不是奴才，言诺满腔热诚竟予旁人一个完全相反的感觉，十分不幸。

    这样的形象一旦固定，他再也离不了烈氏机构，就像他父亲一样。

    言诺接着说：quot;荷生，小云自你这里走脱，你要负一点责任。quot;

    荷生见他一直钉着不放，便回他一句：quot;要追究责任，你还不是烈家的人。quot;

    言诺十分震惊，他摹然发觉荷生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听话的小师妹。

    他转过头去跟烈火说：quot;对不起，我不得要领。quot;

    烈火说：quot;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会找她回来。quot;

    他拂袖而去。

    言诺说：quot;我希望小云不是在烈风那里。quot;

    荷生转过头去，quot;你一直劝我不要介入烈家的私事，现在轮到我提出同样的忠言，他们并不需要外人协助，这么些年都过了，不见得到今日才需要我同你来做诸葛亮。quot;

    言诺低下头，过良久，才说：quot;我也是为朋友。quot;

    但过分热心，便似只看门大。

    荷生说：quot;我们都猜对了，小云一定在烈风处。quot;

    她站起来送客，言诺一时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quot;听说你功课退步了。quot;

    荷生莞尔，quot;是。quot;

    quot;会毕业吗？quot;

    quot;言之过早。quot;

    荷生已经无话可说。

    她肯定了一件事，时光倒流，她也会再一次离开言诺，现在她清楚知道他绝对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荷生不再内疚。

    quot;对了，quot;她说，quot;联络到小云，给我一个消息。quot;

    言诺沉默一会儿，只得告辞。

    夏太太自书房出来，quot;不再有复合的希望？quot;

    荷生诧异地问：quot;母亲你为何如此高估言诺？quot;

    quot;我希望有人照顾你。quot;

    quot;谁照顾谁还不知道呢。quot;荷生叹口气。

    quot;你口气老练许多。quot;

    quot;经一事，长一智，这几个月来我的确长大了。quot;

    quot;那么，你认为同烈火做朋友是适当的选择？quot;

    荷生笑笑。

    夏太太吁出一口气，quot;也许这只是你们的游戏，倒叫我这个旁观者紧张得透不过气来。quot;

    游戏？

    荷生没想到母亲有这么幽默。

    她把功课翻出来追补，在她这种年龄，读课文一目十行，永志不忘，书本页数刷刷翻过，念文科就有这点好处，荷生一下子温习到深夜，手边一卷巧克力饼干吃得只剩碎末。

    电话铃响了，她母亲探头进来，喜悦地问：quot;改邪归正？quot;

    荷生索性让母亲高兴到底，quot;无论是谁，说我不在家。quot;

    过一会儿夏太太进来说，quot;不管用，那位先生知道你没出去。quot;

    是谁这么霸道？

    人在不在家是另外一个问题，不愿意听电话被人逼着去听又是另外一回事。

    quot;是烈火吗？quot;

    quot;不，是他父亲。quot;

    荷生大大的意外，quot;噫，他找我有什么事。quot;

    她合上书本，走到客厅，也不开灯，一取起话筒，那边就说：quot;夏小姐？我有急事要见你，请你立即下楼来。quot;

    quot;烈先生你在何处？quot;

    quot;府上楼下。quot;

    quot;五分钟。quot;

    荷生急忙取过长大衣披在运动衫上，取过锁匙开门下楼。

    烈战胜站在车子边等她，见到荷生，替她打开车门，荷生刚坐好，他便把一张字条交到荷生手中。

    荷生知道非同小可，急忙打开看，字条只有三行字，用英文打出来，一眼就看通，荷生一下子像堕入冰窖里，双手颤抖。

    烈战胜沉着地说：quot;你是最后见到烈云的人。quot;

    荷生说不出话来。

    quot;我已通知警方。quot;

    quot;但是——quot;

    quot;我生平不受恐吓。quot;烈战胜的声音沉着而镇定。

    荷生再次摊开纸条阅读上面的句子：令媛在我们手中，切勿报警，赎人条款容后通知。

    烈战胜低声说：quot;你毋须内疚，小云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但我希望你提供线索。quot;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

    烈战胜出示一块布料，quot;小云是否穿着这件衣裳？quot;

    料子在领口部分剪出，她早就注意到烈云只穿一个牌子的服装，昨天烈云换下衣服，由她替她挂好，差些儿便要叹息有些人竟可花五个位数字置一件常服穿着，没想到今天就发生这样的事。

    quot;小云可有异样的表示？quot;

    quot;小云平常的举止都一直是异常人。quot;

    烈战胜不出声，过一会儿，他们背后驶来一辆车子，车头灯闪两下，停在附近，有人下车，走近来，俯下身子，出示警方证件，quot;这位是夏小姐吧，希望你能把当晚的细节说一说。quot;

    荷生惊怖过度，呆着一张脸，作不得声。

    quot;夏小姐，请你与我们合作。quot;

    烈战胜忙道：quot;慢慢来，她同我说也是一样。quot;

    便衣探员催说：quot;烈先生，我们要争取时间及线索。quot;

    quot;我知道，被绑架的是小女。quot;

    探员只得退下。

    过一会儿，烈战胜低声问：quot;你可否把详情告诉我？quot;

    荷生看着他，不知从何说起。

    烈战胜取出一只银制扁酒壶，quot;喝一口白兰地。quot;

    荷生佩服他的镇定，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酒。

    quot;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讲，quot;不过，他看看后面的车子，quot;他们会在附近。quot;

    荷生终于开口，quot;烈云昨晚约在九时许来到我家……quot;

    荷生有惊人的摄影记忆，心细如尘，烈战胜听了她的叙述，犹如亲自在场一般。

    在这样的要紧关头，荷生仍替烈云隐瞒着若干秘密，由始至终，没有提到烈风这个人名。

    稍后，荷生也明白到，她这样做，也并非纯粹为着烈云，在这种时刻，于烈战胜跟前，提到他所不喜悦的人，是十分不智的行为。原来，荷生感喟地发觉，她像所有人一样，不敢令烈战胜不高兴。

    烈战胜听毕，对荷生说：quot;我现在送你回家休息，请勿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quot;

    quot;烈火在哪里？quot;

    quot;他在琪园等消息。quot;

    quot;我能否到琪国陪他？quot;

    quot;我认为暂时没有这个必要。quot;

    quot;需要我的时候请立即通知我。quot;

    quot;谢谢你。quot;

    他的声音始终没有透露过一丝惊惶、失措、慌忙。

    恐惧是会传染的，烈战胜一直维持着冷静。

    他驾车把荷生送回家，看着她上楼，才缓缓离去。

    荷生整夜对着功课发呆，天亮的时候，她把书本扫到地下，走到街上去散心。

    马路上已有不少行人，匆忙间荷生只觉迎面而来的女孩子，个个都似烈云，荷生掩住脸，一个踉跄，除些摔跤，幸亏有好心人扶住她。

    荷生睁开眼，见是个穿白色校服的女学生，大眼尖脸，她紧握住人家的手，quot;烈云？quot;

    那女孩错愕地摔开她离去。

    荷生叹一口气，抢到一部街车，坐上去，关上门。

    她对司机说出一个地址。

    荷生想去那个地方看看。

    计程车停在烈家那幢小别墅前。

    荷生下了车，按过铃，没有人应，便兜到后园，轻易自厨房半开的气窗爬了进去。

    屋内静寂一片。

    三间睡房收拾得十分干净，荷生兜一个圈子，回到厨房，做一杯茶，喝一口，坐下沉思。

    忽然之间她听得有人在她身后问：quot;你也发觉有疑点？quot;

    荷生整个人跳起来，茶杯噹一声打得粉碎，裤脚上全溅湿，她转头一看，说话的人却是烈战胜。

    quot;对不起。quot;他取过厨房的毛巾交给荷生。

    刚才怎么没看见他？

    烈战胜回答她的问题，quot;客厅左边还有一个书房。quot;

    荷生借收拾遮掩尴尬。

    quot;我打开前门并不见人，回到书房却又听到人声。quot;

    荷生另外倒一杯茶，慢慢呷一口。

    quot;你好像有话要说。quot;

    quot;烈先生，烈云在家，生活得并不开心。quot;

    烈战胜不出声。

    quot;她有她的难处。quot;

    烈战胜仍然不语。

    荷生问：quot;昨夜可有接到任何消息？quot;

    quot;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quot;他站起来。

    荷生跟他进书房，烈战胜指着书桌上一只小型电动打字机说：quot;你试打一下。quot;

    荷生坐好，取过一张白纸，卷入打字简，顺手打出quot;很久之前，有一位公主……quot;

    荷生呆住。

    她不由自主，改变字句，打出quot;令媛在我们手中quot;，同样的字模，一式的字键，荷生记得字条中每一个字母的尖端都带一点点红色，同这部打字机二色带的效果一模一样。

    荷生抽出纸，悬亮光处一照，水印透出厂商标志，同她看过那张完全相同。

    荷生张大嘴巴，那封勒索信，分明是在这间书房写成。

    烈战胜到这个时候，声音仍然刚强，只稍带无奈，quot;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没想到孩子的生活竟然这般不愉快。quot;

    荷生静静地看住他。

    quot;我已让烈火去销案。quot;

    quot;昨夜一宵并无消息？quot;

    烈战胜终于疲倦了，他轻轻摇头。

    荷生已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怕，蹲下来，轻声说：quot;我相信烈云不会做这样的事来伤害你。quot;

    quot;你好像了解她比我为多。quot;

    quot;世事往往如此，也许你了解我，比家母更多。quot;

    烈战胜只得苦笑。

    quot;给她一点时间，她冷静下来，自会出现。quot;

    烈战胜脸色凝重，如说旁人把事情看得太简单。

    荷生叹口气，她希望这只是一宗安排失当的私奔案。

    门外有汽车引擎声。

    荷生探头出去看，与言诺打个照面。

    言诺如释重负，quot;原来你在这里，我们到处找你，差点以为失踪的是两个人。quot;

    烈火跟在他身后，他无暇闲谈，匆匆走到父亲身边，低声讲了几句话。

    烈战胜说：quot;那么，请荷生帮帮忙。quot;

    荷生连忙问：quot;我能做什么？quot;

    quot;烈云要跟你说话。quot;

    荷生答：quot;没问题，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我愿意去。quot;

    时间安排在清晨两时，私人住宅区内一个公众电话亭。

    电话亭边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夜阑人静，只得两个店员，没有顾客。

    言诺把车子停在一边，问荷生要不要咖啡。

    荷生看看钟，他们提早大半个小时来到。

    只剩便利店有灯光，似一隔透明的盒子。

    荷生接过纸杯，问言诺：quot;你有没有去过烈风那里？quot;

    quot;烈风不在本市。quot;

    quot;这资料可靠吗？quot;

    quot;烈先生已派人二十四小时监察。quot;

    荷生低下头，quot;言诺，我们能不能开诚布公地同那边谈一谈？quot;

    言诺看着她，quot;由你做代表？quot;他揶揄她。

    荷生不去理他，还有二十五分钟。

    quot;对不起。quot;言诺又为刚才的话道歉，quot;我太鲁莽。quot;

    quot;不要紧，这两天大家都太累太苦。quot;

    言诺从倒后镜里看见，quot;烈氏父子到了。quot;他马上下车。

    荷生坐在车里，直到喝完咖啡。

    同车来的还有其他人，把一只小小录音机交到荷生手中，教荷生运用。

    亭子里的公用电话在黑暗中响起，比预定时间早了五分钟。

    荷生连忙拉开门，取过听筒。

    公用电话亭里有一股不愉快的异味，荷生无暇理会那么多，开着录音机，贴住话筒，提高声线说：quot;我是夏荷生。quot;

    那边没有回答。

    quot;烈云，是烈云？quot;

    quot;荷生。quot;确是烈云的声音。

    quot;烈云，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一定答应你。quot;

    烈云呜咽，quot;荷生，叫父亲救我。quot;

    连荷生都忍不住说：quot;回家来，烈云，别再闹下去。quot;

    电话在这个时候啪一声挂断。

    quot;烈云，烈云？quot;

    烈火拉开电话亭子玻璃门，quot;你听到她声音？quot;

    荷生本着脸，把录音机还给他。

    他递给父亲，荷生只听得烈战胜说了三个字，quot;付赎款。quot;

    他们钻进车子，预备驶走。

    荷生拉住烈火，quot;慢着，你没有把整个故事告诉我。quot;

    烈火说：quot;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quot;

    荷生固执地说：quot;现在马上告诉我。quot;

    这个时候，烈战胜忽然开口：quot;荷生，请到这边上车。quot;

    荷生过去坐在烈氏父子当中。

    车子驶出住宅区。

    烈战胜沉着地说：quot;开头的时候，这件事只是一个游戏，烈云被邀请做女主角，她欣然接受，天真地一心一意要帮助一个人，心想事后最多被我放逐到外国几年，作为惩罚。quot;

    烈火一直看着窗外。

    烈战胜说下去，quot;她遭人愚弄了，主使人的目的是要利用她来伤害我，她中了圈套。quot;

    荷生马上明白了。

    烈火沙哑着喉咙说：quot;烈云如不无恙归来，我会杀他。quot;烈火紧握拳头。

    荷生闭上酸涩的双眼。

    她也被人利用了，从头开始，烈云便把她当一只棋子。

    那么怯弱秀美的烈云。

    荷生用手捂着脸。

    这是一个连环套，夏荷生是最末的一个环节。

    烈战胜看着她，quot;你的面色很差，荷生，回去休息吧。quot;

    荷生颤抖的手拉住烈战胜的袖子，quot;我不该多管闲事。quot;

    烈战胜转过头来，双目炯炯，quot;这件事与你无关。quot;

    quot;烈云回来的时候，请通知我一声。quot;

    荷生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寂寞过，放了学她就成日守在家中等消息。

    一个星期不到，衣带渐宽，人憔悴，连她自己都讶异会瘦得这么快。

    算一算，烈云失踪，已经有七天。

    第八日，下课，荷生在钟楼下看到比她更萎靡的言诺。

    荷生的心咚一跳。

    言诺说：quot;烈先生叫我来同你说一声：烈云回来了。quot;

    quot;谢谢天。quot;荷生大力呵出一口气，拍着胸口，quot;不然我会难过一辈子。quot;

    言诺脸上没有喜色。

    荷生觉得双腿乏力，坐倒在石阶上，quot;好家伙，以后我才不会再妄用我的同情心，言诺，你教训得好，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quot;

    言诺静静坐在她身边。

    quot;小云是否自行返家？quot;

    言诺摇摇头，quot;她被丢在一个废车场。quot;

    荷生一怔。

    quot;她坐在那里有好几个小时才被管理员发觉，通知警方，又隔了半日才领回家。quot;

    荷生觉得不妥，quot;小云现在何处？quot;

    quot;医院。quot;

    quot;她受了伤？quot;

    quot;没有表面伤痕。quot;

    quot;到底是怎么一回事？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