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说着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发现陶素素现出警觉的神情。林荫平和地一笑说:“陶经理,我们曾经接触过,虽然只有一次,可陶经理给我的印象却很深,我觉得,陶经理是个聪明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而我也四十岁了,还是公安局长。你说,象我们这样的人,真话假话能听不出来吗?做为全市著名的皇朝大酒楼经理,居然不知道酒楼内有卖淫嫖娼活动,这能让人相信吗?如果这是偶然的、小规模的倒也很有可能,相反,它是长时间的,大规模的,做为经理你不知道?”口气渐渐严厉起来:“陶经理,我所以和你亲自谈,用这样的口吻,是对你的尊重,因此,也希望我们互相尊重,希望你象我一样说实话,这对你有好处。我知道,你只是名义上的经理,酒楼的主人并不是你。你就真的心甘情愿代人受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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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末之夜。
晚九时四十分许,清水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治安大队、巡警大队、政经文保科和市区派出所的三百多名民警聚集到公安局大会议室。他们都接到紧急通知:省厅通报,几名在外地作下大案的逃犯正逃向本市,为确保“七·一”安全,接通知后速来局集结,执行堵截任务。
许副书记把脸转向林荫:“怎么样,就这么定吧,马上放人吧。我们还有事!”
方政委戴着眼镜,一字一句地传达了市公安局的传真电报:
这也是林荫的一个策略: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一可以通过公开报道,鼓舞人心,打击大军子的嚣张气焰,二可以做为证据,应付事后的责难。
按照公安部和省公安厅的部署要求,全市公安机关要在“七一”前开展一次集中清查整顿娱乐场所统一行动,打击“黄、赌、毒”违法犯罪活动。为使这次行动取得预期效果,特提出如下要求:
陈锋也赶来了。陈锋的肩膀上自然少不了摄像机。二人是接到公安局的通知赶来的,来之前也听说是堵截逃犯。到场后一听说是动皇朝大酒楼,更加兴奋。
许副书记说着要走,林荫急忙拦挡:“别……等一等,许副书记,你听我说……不能放他们,组织容留卖淫嫖娼,是严重犯罪,绝不是罚三五万款的事,这种犯罪是打击重点,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而且,二军子公开暴力抗拒执行公务,伤害公安民警,影响极坏,怎么能说放就放呢?放了他们,我没法向弟兄们交代,再说了,这也是放纵犯罪,我不能……”
……
这次行动是林荫精心预谋的,预谋产生在省城请钱失败之时,或者产生于那位年轻处长的提示。
那位处长提出,自己有一位“兄弟”要来本市办赌城。而赌城本市就有,那就是皇朝大酒楼。管局长就指出了这点。
就任至今,皇朝大酒楼的情况没少往脑袋里灌,也一直想动它。可是,一方面投鼠忌器,另一方面出于策略考虑,也就是方政委说的,“有些事不要操之过急”。现在,到任已经四个多月,脚跟已经站稳,可以动它了。从省城回来后,林荫避开牛明,部署秦志剑组织得力人员对皇朝大酒楼进行暗中调查,结果反馈上来的信息是惊人的。皇朝大酒楼的三层往上,就是赌城和淫窝,特别是赌博,手段有跑马机、角子机、也有纸牌,输赢非常快,仅此项皇朝大酒楼每天就收入十万元以上,最多时一天能收入三十万,最少的一天能收入六万元。已经干了三年多,可以想见他们赚了多少钱。也正因此,这里吸引了大量不法之徒,外市县甚至外省的赌徒也纷纷赶来。
情况紧急,环境又很窄,林荫一时难以闪开,正在着慌,就听身后有人大叫一声:“住手!”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上去,单手迎向刀锋,不知怎么搞的,一下就抓住二军子手腕,顺势一扭,二军子“妈呀”一声趴到地上。他气得一边挣扎一边大骂:“反了,反了,放开我,放开我……”欠脸冲林荫破口大骂起来:“姓林的,都是你整的,我知道你是冲我们弟兄来的,妈个逼,我看你能把老子怎样,反了你了……”
这回,林荫下了决心,非动它不可。动机当然很多,有一条也无须隐瞒,那就是通过罚没款解决经费问题。林荫想:公安局为了维护治安、打击犯罪没有经费,他公然违法犯罪和诱发犯罪却大发其财,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回,即使不追究你刑事责任,也出点血吧!
但是,林荫也深知,动皇朝大酒楼是一场硬仗,必须解决两个难题,一是保密,二是保护。保密是内部问题,自己还可以控制,刚才的行动就是保密的一部分。可“保护”就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了。这个“保护”不是谁保护公安机关,而是保护皇朝大酒楼,是皇朝大酒楼头上的保护伞。还在上任不久,一些市领导就向公安局打过招呼,皇朝大酒楼是市里的重点保护单位,公安局不得随便对其检查。如果确有问题需要检查,也必须先向市里请示得到批准后方可行动。林荫曾把自己的想法报告给地区公安局谷局长,谷局长要他耐心等待时机。今天,时机终于来了。前天,万书记去泰国考查市政建设了,大军子也随着一起去了。机不可失,谷局长立即发来密传。
“雷雨”行动并不是只对皇朝大酒楼一家,但它是重点。林荫将三百多名民警做了分工,其他都是五六个、七八个人一个行动组,唯有检查皇朝大酒楼留下近二百名民警。随着一声令下,参加会议的人迅速奔出公安局大楼,奔向目标。
在何大来说话的时候,身后的门又被人敲响。秀云走过去打开,有人走进来。林荫扭头一看,是许副书记、陈副市长和于海荣。他急忙对着话筒大声道:“行了何书记,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探讨吧,我们市领导来了!”然后把电话撂了。
许副书记、陈副市长、于海荣都听清了电话里的声音,谁也没有说话,用不同的目光盯着他。好一会儿,林荫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对三人说:“好吧,陶素素可以放,可二军子不行。我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杀过人,是精神病。这回他又暴力阻挠执行公务,得重新进行精神鉴定。对了,三位领导都在,我得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不明白,公安机关依法履行职责,对藏污纳垢的场所进行检查怎么就影响了经济建设?难道卖淫嫖娼和赌博等污七八糟的东西有助于经济建设吗?我不理解,什么叫不能机械执法,难道执法还需要灵活性吗?那法律还有什么严肃性?我更不明白什么叫站在讲政治讲大局的高度执法,难道严格执法与大局和政治是对立的吗……”
出发时,林荫特别叫了牛明一声:“牛局长,你跟我在一起,协助我指挥!”
陶素素说这话时还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使林荫一下想到何大来在皇朝大酒楼的所作所为,特别是那次被抓住又放掉的事,不由脸上发热,声音也一下就大起来:“陶经理,你不用不相信,是,有些人现在是做得挺欢,好象还碰不得,可他最后的下场绝不会美妙。您没听说过吗?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一切都报!”
林荫还是不答应,正要再说些什么,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传来谷局长的声音:“林荫,听说昨天夜里你们行动战果不错……好,电话里我不多说了,皇朝大酒楼那两个人你放了吧!”
说完这话他才想到,秀云还在办公室等着自己。
……
一楼大厅,陶素素迎出来,一袭高贵的白纱裙,露出白嫩的臂膀,使她显得高贵而又性感。她略显惊慌地迎住林荫:“林局长,我们是市里重点保护单位,你们这是……”林荫拉着脸出示自己的证件,“我是清水市公安局长林荫,按照上级公安机关部署,对行业场所集中检查清理,请您配合!”说着一挥手,民警们迅速奔向楼梯,十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冲出来,可比划了一下没敢阻拦。一分钟后,上边的三个楼层已经被刑警们控制。随着一个个客房门被打开,一个个不堪入目的镜头出现,丰臀肥乳,腿臂交缠,多被苗雨和刘枫的摄像机摄入其中。
情报非常准确,在两个大房间里,赌徒们乱做一团,有的胡乱地藏钱,有的想逃跑。可由于警力充足,行动果断,谁也没有跑掉。
林荫身着警装,手持对讲机,坐镇一楼大厅,陶素素在他的身前身后转了几圈,想说什么也没法说,就拿着手机躲入一个房间里。林荫猜到了她要干什么,冷笑一声,端坐不动。他早把自己的手机关掉,只用对讲机进行指挥。这时,对讲机里传出一个急促的声音:“林局长,我是秦志剑,三楼有人暴力阻挠公务,怎么办,请指示?”林荫闻报大怒:“制服他,带回局内依法处罚!”边说边奔上三楼。
这一切,都被摄像机拍摄下来。
舞刀者正是二军子。他只穿个裤头,赤裸着舞动手中刀,真的向警察们身上砍,已经有个年轻民警受伤。警察们纷纷后退,几个人叫着:“开枪,开枪……”可谁也不敢扣动板机。二军子更加疯狂无忌:“妈的,是小子你们别躲,看我敢不敢砍,我是疯子,砍死也白砍……”一眼看到林荫,更加疯狂:“姓林的,我操你妈,我先砍死你……”口中叫着,刀锋就砍来。
许副书记笑了一笑,犹豫一下只好开口。“好吧,我说,不过,这不是我个人意见。万书记已经打来电话,表明了态度。首先,市委对公安局的统一行动表示支持,事实证明,这次行动是必要的,是成功的,公安局的部署是周密的,措施是得力的,而且取得了重大战果,抓获了重大逃犯,查处一批卖淫嫖娼人员……”
黄建强低声继续说:“大伙都知道,这鉴定是他们兄弟花钱买通医生做出来的。可没办法。人家医生鉴定得也妙,叫间歇性精神病,时好时犯,平时好好的,每当犯罪时就犯了,因此他所有犯罪都可以不受处罚……志剑说得好,有的精神病鉴定医生纯粹是败类!”
秀云一愣,脸渐渐红了,眼睛里也有了水光,掉头进了里屋。
林荫知道,绝不能给这些人以喘息之机,回局后立刻组织力量分头进行询问、讯问。还在办公大楼前后门派出全副武装的巡警站岗,不许任何人进入。一切安排妥当后又对几个局领导说:“为了减轻大家压力,咱们马上都离开公安局,找个地方躲起来,手机暂不发还,这里的事由刑警大队和治安大队全权处理!”方政委带头赞同,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牛明有意见也说不出口。林荫又把罗厚平、秦志剑和法制科长、治安大队长找到一起,要他们分头负责,对带来的人彻底审查,依法处罚。
一切安排就绪,林荫回到办公室,脱下警服,换上便衣,又走出来。在楼梯口正碰上往外走的苗雨和陈锋。二人第一次参加这种行动,摄下很多有趣的镜头,兴致很高。向楼下走时,苗雨紧挨着林荫,兴致勃勃地说:“林局长,你们这次行动太好了,太痛快了。回去我们连夜工作,把带子剪出来,明天上班就报台长审批,争取近快播报,让他们曝曝光,再给那个跳到阳台上的交通局长和郑华军来几个特写镜头!”
室内的情景很不正常,看不出谁是审查谁是被审查的,陶素素坐在沙发里,两个审查的刑警却坐在椅子上。两个刑警很疲倦的样子,看到林荫进来,从椅子上站起,仍然抑制不住打出的哈欠。陶素素看到林荫,也款款站起,不卑不亢地笑着:“林局长您好,累坏了吧,你们当警察的可真太辛苦了,我们皇朝大酒楼给你们添麻烦了……非常抱歉,我做为总经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向您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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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云看见林荫,愣了一下,正要奔过来,忽然扭过身捂着脸,踉跄着向一边奔去。林荫急忙追过去:“秀云,秀云,你怎么了,你……”
他追上妻子,搬住她颤抖的肩头,看到了她的泪眼。这是怎么了?着急地低声问:“秀云,怎么了……你怎么来的,怎么这时候才到,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爸爸……”
最后一句话发挥了作用,妻子急忙摇头擦干眼睛:“没有,没有,你别瞎想,没啥事……我坐长途客车来的,半路上车坏了,耽误了时间,刚刚赶到,你们把门的警察不让我进去!”
在旁观察的苗雨走过来,试探着询问:“林局长,这是您家嫂子吗?可真太巧了,快进去吧……嫂子,我叫苗雨,电视台的,明天我来看你……林局长你们忙着,我们先走了!”
看着苗雨背影走远,秀云才疑惑地对林荫道:“她……她是谁?电视台的?这么晚了,她来你们公安局干什么……”
林荫猜到了妻子的心思,不由笑了,急忙将今晚的行动和苗雨的情况解释了一下。并开玩笑地说:“你放心,人家能看上我吗?我都四十岁的人了,位置早让你占上了,她就是有那心也白费呀!”秀云哼声鼻子说:“男人变坏,四十开外。书上都写了,男人四十岁是最危险的年令!”林荫说:“得了得了,我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呀,有那贼胆也没那身板呀,自到清水后可累死了,没有一天半夜前睡觉的,哪有心思和体格扯这个呀……”
秀云这才缓和过来。
妻子来了,林荫只好回身进楼,领她回办公室。没等开门,就听到电话在急促地响着。林荫摇手不让秀云接,领着她看看办公室的环境,有点犯愁地说:“你招呼也不打一个突然就来了,今天夜里怎么办呢……哎,这样吧,咱俩浪漫一下,找个旅店开个单间,来个久别胜新婚怎样?”秀云听了脸色发红,但看得出她心里很高兴,林荫就领着她往外走去。可是,走到二楼就走不动了,因为,刑警大队走廊里传出一阵狼嚎般的吵嚷声:
陈副市长叹息着走出去。林荫感到他好象还有很多话没说,可也没再追问。一时之间,他只觉脑海一片茫然。直到秀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才清醒过来:“还想什么呢?快放人吧!你咋能这样啊,把领导都得罪了……”
秀云担心地看了丈夫背影一眼,慢慢转身向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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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吵嚷声的是走廊尽头的房间。当林荫走到门前的时候,那狼嚎般的声音忽然又唱起歌来:“……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我要把你们警察都杀光,然后去操你的娘……啊哈哈哈哈……”
不用看,是二军子。
林荫敲开门,见二军子被铐在椅子上,一边挣扎一边唱,一边骂,见到林荫更来了劲儿,使劲一挣要窜上来,好不容易才被两个年轻刑警制住。他就坐在椅子里冲着林荫笑骂起来:“你他妈是谁,为啥看我?我操你妈,操你老婆,操你妹妹,操你闺女……哈哈哈哈……”
主审二军子的是黄建强。他把林荫拽出办公室,低声告诉他,审查中,一些在皇朝大酒楼服务的“小姐”提供,二军子经常强奸酒楼雇佣的女服务员,而那些女孩儿多是未成年人,最大的十六岁,小的才十四岁,漂亮一点的都被二军子强奸过。他威逼利诱,女孩们年纪小,害怕,不敢告发……
别人是谁?除了逃犯,赌徒和嫖客已经大多放了,还没放的只要交了罚款也得放,那剩下的只有陶素素了。看来,这个女人也真不是凡人,这么多人给她说情。
静场片刻,林荫把目光又移到陶素素脸上,换了一种和缓的口气说:“陶经理,我再说一句不太礼貌的话,我第一次见到您,印象很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三人互视一眼。许副书记咳嗽一声:“这个……也好,你就介绍一下情况吧,不过简要一点!”
陶素素听得入了神,眼睛有点忘情地盯着林荫。
林荫又想起在皇朝大酒楼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当时,他还和自己握过手,还称兄道弟,闹半天是个杀人犯,是个精神病,怪不得大军子没有让他上席……对了,他好象还说了句什么“别看我疯”……妈的,这样的人怎么能是精神病,这里边有问题……
林荫抓着话筒愣了片刻,才意会到说话的是何大来,心里来火,也不客气起来:“何书记,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正常执法,您想干什么呀……”
谷局长叹口气:“照我说的办吧,这也是为你好。跟你说,即使你能顶得住,我也顶不住了,这一夜我已经接了几十个电话,眼看天就亮了,还一点觉没睡成……我能理解,你的心里一定委屈,可是,要从长计议,执法环境的改善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有时需要妥协。”声音低下来:“林荫,你听着,我需要你,公安事业需要你,我不希望你是个短命的公安局长,斗争才刚刚开始。只知前进不知迂回,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员,只是一个莽夫,你不能做这样的公安局长。”
多年前,二军子用非常残忍的手段把一个人给杀了,杀了还不够,还把人给肢解了。但是,当案卷侦查清楚,移送检察院后,他忽然得了精神病,到北方精神病院一鉴定,还真鉴定出来了,说是一种什么间歇性精神病,不负刑事责任。不到半年,就从精神病院出来了,逍遥法外,从此更加霸道,说打谁就打谁,说砍谁就砍谁,人们就更加不敢惹他了。
秦志剑走到林荫面前:“局长,我们打开房间时,他正跟两个少女嫖宿,不但不服管,还破口大骂,又招来同伙跟我们动手!”林荫大声命令道:“立刻带回局里突审,做好笔录,依照有关规定从重处罚!”
王霞说的正是林荫的心里话。他强抑制愤怒,问女孩儿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王霞说:“是农村孩子,从南边骗来的,叫戚秀娟!”
望着秀云的背影,林荫心中生出一丝悔意:真是的,跟她发什么火?!
他还要说下去,陈副市长已经站了起来,拍着他的手臂说:“林荫,别说了,你说得对,可是对不一定就行得通,我都服了,你也服吧。好,放人吧!”
林荫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请示过了!”牛明又问请示谁了。林荫看了他一眼:“这你不用管了,一切有我负责!”
林荫想向罗厚平了解一下情况,可走到刑警大队长办公室门外,却没听到里边有动静,试探着敲敲门,罗厚平探出了脑袋,叫了声“局长”,把他让了进去。
里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正是陶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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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卑不亢,自然得体。林荫想,这样的女人,恐怕罗厚平对付不了。
其实,这在清水是公开的秘密。可是,多年来没人过问,没受过任何查处,公安机关也敬而远之。
可是,一进会议室就觉得不对。因为,门口站着戴白头盔的督察,纪检书记、督察大队长靳厚生亲自带队,每个人在门口要先交出手机和传呼,然后才进门,而且许进不许出。包括副局长牛明和黎树林也没例外。局长林荫、政委方永祥脸色严峻地坐在前面。正是盛夏,天气很热,可窗子却紧紧关着,屋子也就更为闷热。
林荫接过水杯放到一旁,让两个年轻刑警去休息,两个刑警大赦一般走出去,罗厚平犹豫一下也想出去,被林荫止住:“你别走,咱们俩跟陶经理好好谈谈!”
出发时,林荫又和秘密监控的秦志剑通了电话,秦志剑回答说:“一切正常!”
在林荫说话时,陶素素认真地听着,深幽而漂亮的双眸还定定地盯着他。随着林荫语调的严厉,她苍白的面容也呈现出红晕,但很快又褪去了。林荫住口后,她眼睛垂了一下又抬起来,勉强笑了一下回答说:“林局长,我说的是实话,您要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真的,我们酒楼办好几年了,公安局什么时候发现过有赌博卖淫活动?如果有为什么不早抓?您也能知道,市里的一些领导也经常到我们酒楼做客,你们公安局有的领导也去玩过,我们怎么能干这种事呢……这回出的事真是偶然的,我真的不知情!”
林荫已经知道这是个小人,犯不上和他一般见,就没理他。
陈副市长一番话,把许副书记闹的有点尴尬,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好在他有涵养,平素和陈副市长关系也不外,就笑笑说:“行吧,就按陈副市长的意见办!”转向于海荣:“是这样吧,于书记!”
陶素素迎着林荫的目光,有点挑衅地一笑:“我愿意相信,也相信您的话是真诚的,可这只是您的美好愿望……”停了停:“可愿望和事实总是有很大距离。林局长,正象您说的,我们都是成年人,都见过世面,说空话假话真没意思!”
接着看到了人影。林荫的心一阵猛跳,嘴都有点不听使了:“秀云,是你……”
他的性格,轻易是不会改变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10时整准时行动,10时10分就赶到皇朝大酒楼。只见灯光绚丽,笙歌曼舞,男欢女乐,正是夜生活的黄金时间,享乐的高峰。
林荫笑了一下:“两个原因,一是您很漂亮,二是您歌声很美!”
顾不上这些,林荫想了想拿起电话,拨通了方政委的家。片刻,听到方政委的声音。林荫歉意地说:“打扰你了。实在没办法,咱们必须商量一下……”
林荫急忙用手势止住陶素素:“您别急,我的话刚刚开始。我就从您的漂亮说起。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我也不例外。可是,我对此有自己的体会。在很小的时候,我往往从外表评价一个人,尤其对女人,她外表漂亮,我就以为这个人心肠一定很好,为此吃过亏上过当。长大一点我就改变了看法,认为外表漂亮的人往往内心世界并不一定漂亮,也许正相反,所以对漂亮的女人我总是抱有戒心!”
林荫把话停下。陶素素脸色阴晴不定了,可仍然努力笑着:“林局长,您是说……”
林荫说这话的时候,发现陶素素深幽的眼底里闪出异样的光芒,定定地盯着自己,可当自己话音要落的时候,又换上一种冷笑,一种不屑的冷笑。他有点恼火,目光迎上去问:“怎么,陶经理不相信我的话?”
随后,行动进展顺利,共抓住嫖客十一人,卖淫小姐二十三人,赌徒二十二人,再加上二军子等几个阻挠行动的歹徒和酒楼经理陶素素,五十多人带回局内。
陶素素脸忽的一下红了,并反常地现出一种腼腆的表情,尽管只是一闪即逝,可仍然被林荫捕捉到了。陶素素真诚地露出感谢的笑容,身子向林荫欠了一下,轻声说:“林局长,非常感谢你,可是……对不起,我并不象你说的那么好……”
林荫摇摇手:“你听我说下去。我曾经对人性进行过研究,我觉得,就大多数人来说,本性确实是善的,只因为后天的遭遇,他们为了生存,渐渐改变了本性,或者说把本性隐藏起来,却以另外一种面目出现。尤其对女人来说更是如此……也许我有些偏颇,我总觉得,女人的内心往往比男人要好,她们心灵更加敏感,更富有同情心和爱心,然而,由于她们往往处于弱者的地位,很难把握自己的命运,受各种外因左右,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
果然,电话在急促地响着。林荫想要拔下电话线,秀云拦住他:“我刚才已经接过了,说你一会儿回来,现在拔了好吗?”林荫只好抓起话筒,没等说话,对方已经粗声气叫起来:“是小林子吧……妈的,看来你是铁心跟我过不去了是不是?你想干什么,还想干什么……”
不过,林荫心中有底,证据确凿,性质严重,还在行动中抓获三名重大案犯,看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黄建强叹口气说:“谁来追究这个问题呀,即使追究又谁来管?他们总能找出理由来。譬如,他是精神病不假,可现在已经好了,有什么理由还关在精神病院呢?可是,如果又犯了罪,那就是犯了病,可以再收进去治疗,过段时间,反应不大了,再以治好了的名义放出来……林局长,这回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了。咱们得找个他们的钱使不上劲的地方做鉴定……不过也难说,中国精神病鉴定得太滥,有好多家都可以做,你找这个,他们又可以找那个……志剑刚才气得跟我说,如果这次还整不了他,等他再犯事时,就当场把他干掉……行了,林局长,把他交给我,你到别的屋看看吧,这是跟大军子斗,你给大伙打打气!”
林荫笑了:“能注意就好……哎呀,你看我说了些什么呀?没办法,我可能有点不尊重妇女了,可我总觉得女人是弱者,总想帮助她们,还不知能不能得到理解……这么说吧,陶经理,如果你以后真的有什么为难之事,尽可以来找我!”
林荫说完站了起来,对罗厚平说:“你们接着谈吧,我该走了,如果陶经理不想说,就不要勉强了,先让她考虑考虑!”
林荫向外走去,陶素素急忙站起,送到门口,又轻声说了句:“谢谢林局长!”
罗厚平送林荫走出办公室,佩服地说:“林局长,你真行,那番话把我都有点说动了,你看她,和刚才对待我一点都不一样。我看,她没准儿会迷上你的!”
林荫笑了:“是吗?可惜,她虽然很漂亮,却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
人是感情动物,一阵恶骂突然临头,不由怒从心头起,林荫走上去就要抡起手臂,可就在手臂抡起时又冷静下来。见此情景,本已吓住的二军子又要张口骂,两个刑警扭着他的肩膀和胳膊使劲往下一压,他“哎呀”一声叫起来,然后骂起两个刑警来:“操你们俩妈呀……你们敢对二爷这样,你们等着……”
林荫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边走边敲开几个屋门查看一下情况。看来,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一旦公安机关动了真格的,再凶的恶势力也就软下来。除了二军子和陶素素,绝大多数嫖客赌徒和卖淫小姐都承认了问题,也都表示愿意接受处罚,哪怕重一点也可以,只求快点放了他(她)们。当然,他们都说这是第一次,嫖客们还都央求办案民警替他们保密。一个办公室里,还有两个嫖客赌徒大骂皇朝大酒楼吹牛逼,“妈的,说什么在他们这儿保险,根儿硬,公安局不敢来查,硬他妈个蛋,公安局不敢查怎么把老子抓来了……”林荫听了暗暗发笑。
果然,因为行动快,保密工作做得好,皇朝大酒楼没有一点准备。
“屁,什么正常执法?跟我来这一套,你还嫩了点儿!”何大来的声调都变了:“告诉你小林子,要说对法律的理解,我比你深,比你明白。我知道,你是想以容留组织妇女卖淫整人是不是,可这么干的有多少,在咱们白山地区也不止皇朝大酒楼一家,可你看哪个判刑了?再说了,判刑也得有证据,你有什么证据,不就是一些嫖客‘小姐’的口供吗?她们的话能信吗?能当证据吗?二军子承认了吗?素素承认了吗?你要真把这些场所全取缔喽,别说我,看你们市委、市政府能不能答应……我说的都为你好,最后劝你一句,马上放人,争取主动……”
林荫对江波说:“别光盯着钱,要告诉弟兄们,对那些嫖客和赌徒要严格审查,里边很有可能隐藏着罪犯,正经人哪来这么多钱嫖赌?”
按照要求,林荫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把昨夜的情况介绍完了。在介绍的过程中,他主要强调了两点,一、这次行动是按照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的统一部署进行的,不是自己独出心裁。二、行动收获很大。着重强调抓住了三名特大逃犯,打掉两个赌博团伙及抓获一批卖淫嫖娼人员。最后总结说:“总之,这些战果充分说明,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的部署是正确的,统一行动是及时的。从我局的战果上看,皇朝大酒楼等一些娱乐场所已经成为藏污纳垢之所,应该从严处理!”
李飞说着高兴得象孩子一样夸张地向上方伸出双臂。林荫也非常高兴,觉得胆气也壮了。最起码这能顶一下那些保护伞,又是抓到重特大逃犯,又是破获特大案件,看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他怀着高兴的心情回了办公室。
三楼一片混乱,三四个保镖模样的汉子被按倒在地,正在戴手铐,地上还扔着两把尖刀。只有一个人还在顽抗,手挥一柄军刺,大骂着:“妈的,反你们了,敢来皇朝大酒楼闹事,我宰了你们,谁上,我砍死他……”
林荫回过头,看了那双深幽漂亮的眼睛一眼。
方政委传达完毕,由林荫做动员讲话。他脸色严峻,话语落地有声:“大家一定明白了,我们今天晚上并不是执行什么堵截任务,而是按照上级公安机关的部署进行一次统一行动。为了保密,所以在通知时没有讲,请大家谅解。这次行动的代号叫‘雷雨行动’,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们的行动象雷雨一样,洗涤我们清水的污泥浊水,使清水真正清起来。按照地区公安局部署,对这次行动的要求有三句话六个字。一要保密。要绝对保密,除了参加行动的人,不得泄露给任何人。刚才要大家交出手机的原因就在于此。这不是对大家不相信,是事实让我们不得不为之,不但大家的手机交出来,局领导中除了我,其他领导的手机也都交了上来。这也是为了避免嫌疑。等一会儿分组后领取对讲机。二要迅速。部署完后我们马上行动。迅雷不及掩耳。三要坚决。在行动中可能会遇到阻挠和压力,但,不管是谁,只要他有违法行为,坚决依法处罚。任何人——也包括局领导都不得讲情。办案人员要坚决抵制压力和干扰,如果你抵制不住,就推到我身上,有我顶着。局领导更要自觉遵守,保证绝不讲情。今天晚上的行动出是对每个人的一次考验,考验我们的立场,考验我们是不是合格的人民警察。好了,下面,我把今晚行动分工和行动措施讲一下!”
听到这个声音,秀云现出害怕的表情。林荫把办公室的钥匙摘下来递给她:“你先回办公室等我,电话不要接,把线拔了,我一会儿去找你!”说完向吵嚷的方向走去。
(2000年6月30晚至7月1日晨)
三个男人进屋看到秀云,都一愣。林荫忙给他们做了介绍。陈副市长开着玩笑道:“闹了半天是弟妹呀,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林老弟空房守不住了,把抓的小姐弄来享用呢……对不起,开个玩笑,哈哈哈哈……”
秀云闹个大红脸。
于是,林荫又听到一个惊人的事实:原来,二军子是个杀人犯!
听着林荫的话,三人脸色各不相同。于海荣因为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但感觉上脸色不好看。许副书记表情凝重,喜怒难辨。只有陈副市长露出不加掩饰的高兴神情,说的话也令人稍感鼓舞和安慰:“哎呀,这么严重……你们听听,太不象话了……妈的,就是打击得轻!”
秀云为三位领导沏上茶水就进里屋了。林荫随即开门见山:“三位领导是为我们局的统一行动而来的吧,是我先汇报还是你们先指示?”
方政委听完林荫的话没有任何意见:“我早知道会这样,咱们别再顶了,能达到这个结果已经不容易了,马上放陶素素吧!”
林荫停了停又说下去:“可是,在上述认识形成的同时,我还形成另外一个认识,那就是,从一个人的外表,可以一定程度地透视他的内心。如果一个人的外表很美,让人看上去产生好感,那么,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好人。对了,我说的不准确,美和漂亮不是完全的同义语,你可以不漂亮,可如果你心地真诚善良,自然会在外表显现出来,这样,你就给人一种美感,使人产生好感……陶经理,你明白了吗?你长得漂亮,给人的感觉也很好,你的歌声更为美好,因此,使人产生好感,产生信任的感觉!”
二百多名公安民警迅速赶到,按照事前制定的方案,派出部分民警分头堵住了所有出口。大队人马由林荫带队,从正门进入楼内。
就这样,一场雷雨行动开始了。
林荫边听边想:真是现代社会,信息传播得真快,刚行动结束几个小时,远在泰国的万书记就知道了。很明显,许副书记这些表扬话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将是“但是”以后。
果然,许副书记转调了:“但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重性,对皇朝大酒楼的违法行为处罚是必要的,可是我们必须承认,他们多年来为发展我市经济、树立开放形象都做出了重要贡献。郑光军是我市著名企业家,皇朝大酒楼又是他的标志性企业,甚至可以说是一面旗帜,你们的行动取得了成功,但也给我市的形象造成一定损害。万书记早就指示过,一定要创造宽松的经济环境。你想,外商到我市来投资,除了工作经营,总要玩一玩乐一乐吧,总得有个象样的场所吧,而这样的场所如果档次太低,不但客商们不满,也损害我市形象。如果有了这样的场所,公安机关频繁地检查整顿,就会吓跑外商,损害我市的经济建设。我绝不是反对公安机关行使职能,正常执法,可万书记说得好,不能机械执法,要站在讲大局、讲政治的高度执法,一切都要为经济建设服务,而不能损害经济建设……”
林荫听了暗暗称奇又压不住怒火。他知道,这些话不一定就是许副书记本心的意思,憋不住想反驳。这时,陈副市长对许副书记一摆手开口了:“得了得了,我的政法书记,有啥话直说得了,绕这么大圈子干啥?别说林荫,连我都听糊涂了。你说这么多要我总结起来就是,公安机关执法要看对象,看场合,看来头,地位高的,有权的,有钱的,有后台的,执法就不要那么严格,相反,对那些没权没势的老百姓就狠整。对不对?这就是讲政治讲大局……林荫,我不会绕圈子,就直说了吧,许副书记的话不是他本人的意思,他还没有这个水平。这是市委的意思,是万书记的意思。简单直说,要你放人,马上就放。那些妓女、嫖客、赌徒不是罚了吗?二军子和陶素素就放了吧。对,万书记也说了,为了对全市人民有个交代,对皇朝大酒楼也可以适当罚点款,三万五万都行……许书记,于书记,我说的对吧,是这个意思吧!”
林荫把话说得更近了:“陶经理,现在我不想逼着你说什么,你对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想深究,可我对你说的全是真心的话。我想,你对皇朝大酒楼的一些事情是完全了解的,或许,这些事是与你的本性相抵触的,或许,你有时也会产生一种不安全感……这么跟你说吧,我以一个公安局长的身份负责地说,皇朝大酒楼虽然兴盛一时,可任何事物都是盛极而衰,它最后的结局很难预料。我说过了,你很聪明,一定能想到这一点,要居安思危呀,人如果不走正路,别看他今天作威作福,趾高气扬,明天就可能是阶下囚,所以,人一定要把握好自己,你说是不是陶经理?”
没等林荫说完,于海荣就嘿嘿冷笑起来:“许书记,怎么样?咱们碰到执法模范了,我看,还是等万书记回来吧,你说话不好使!”
于海荣把脸调向一边,哼了一声鼻子说:“我一个破政法委副书记算个什么东西,公安局这么大的统一行动我连个信儿都不知道,保密工作做得真好。行,我就不说了,还是看看你们面子有多大,看看万书记说话到底管用不管用吧?!”
许副书记十分难堪,脸沉下来。陈副市长见状在旁开口了:“林荫,行了,听我一句吧,放人吧,要不早晚吃大亏,我在电话里差点跟万书记吵起来,可还是顶不住,乖乖地跟着一起来说服你了。你要真这么下去,这公安局长也要当到头了,听我的,别抗了,放人吧,也算给你面子了,让他们多交点罚款,这么多年来,哪有过这种事,这在清水是破天荒啊!”
陶素素非常感兴趣地:“为什么?”
什么?林荫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谷局长我,你也这种态度,这……”
林荫:“我不是说您,请您听我继续往下说……再后来,随着年令的增长,人渐渐成熟,这种认识又有了改变。那就是,外表漂亮的人中也有很多是好人,外表难看的人同样有很多是好人,结论就是,不应该用外表来衡量人!”
林荫急了:“可是,谷局长你知道他们的问题吗?他们涉嫌组织强迫妇女卖淫,强奸,二军子还杀过人,暴力阻挠公务,砍伤执行任务的民警,怎么能说放就放啊……谷局长,这是法律呀,法律是神圣的呀……”
林荫把二军子的情况介绍了一下,谷局长听完迟疑起来:“还有这种事?那么,这个二军子可以先扣着,做精神病鉴定,别人就放了吧!”
林荫觉得黄建强的建议很好,真该给大伙打打气,既然已经干了,就不能功败垂成。他一个门一个门地走着,给审查人员打气,鼓励他们坚定信心,要有耐心。正走着,忽然又听到一个办公室传出女人低低的哭泣声。把门敲开一道缝,露出王霞的脸,走进去,看到一个清秀的小女孩儿正伏在办公桌上哭泣,瘦弱的肩头一抖一抖的,看上去是十分伤心。王霞低声说:“她只有15岁,因为家穷,被骗到皇朝大酒楼当服务员,本想挣些钱补贴家用,不想来了不久就被二军子强奸了。她还说,被强奸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别的少女服务员。我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她才说实话的!”王霞说着说着也忍不住低声骂道:“纯粹一个野兽,畜牲,局长,这回再不能便宜他了!”
林荫心情很好,与苗雨一问一答、高高兴兴走出大楼,却骤然听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女声在跟站岗的巡警吵着:“……这还能有假吗?真的,快让我进去吧……”
妈的,畜牲,绝不能便宜他们。
刚走到门口,门就从里边推开了,秀云急急迎出来:“你可回来了,瞧这电话,一个接一个的……你快接吧,听,又来了!”
三人往外走去,林荫也不送。陈副市长走出门忽然又返回来,嘴里说着:“哎,我的打火机落屋没有……”然后低声对林荫说:“林荫,看来你还不了解陶素素这个女人,他是万书记的人……我本不该跟你说,可怕你不了解情况,吃大亏……其实,我本不想来,又怕你硬顶下去更吃亏,今后你要多多注意……”
用意也很明显。虽然手机已经收上来,可要通个风报个信还是很容易的。让他留在身边,动作起来就不那么方便了。牛明无奈,只好跟在林荫身边,装作关心地说:“林局长,我得提醒一下,皇朝大酒楼是市里的重点保护单位,请示市领导了吗?”
林荫突然吼了一句:“你懂个什么,里屋呆着去!”
三百多人齐刷刷坐好后。林荫咳嗽一声说:“首先,由方政委传达市局密传电报!”
当然,行动前林荫也请示了市领导,可是,他请示的是陈副市长,把心里的话全说了。陈副市长慨然允诺,一拍胸脯说:“干吧,我支持你!”林荫问是否还需要请示洪市长和许副书记。陈副市长说:“他够不容易的了,别再给他增加压力了。也别找许副书记,那人什么事都是三思而行,一找他准凉,今天就我当家,谁要怪罪下来找我姓陈的!”
大约十分钟后,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走进来四个人,罗厚平、秦志剑、李飞和黄建强。四双关切的眼睛都望着他。
罗厚平说:“陶素素放了,说一会儿派人送钱来。天眼看就亮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家,您也休息一下,天亮了,陪弟妹上街散散心!”
李飞说:“林局长,应该满足了,一把从皇朝大酒楼拿出一百多万,这可是清水历史上从没有过的呀!”
林荫说完,许副书记让陈副市长说话,陈副市长不干:“哎,咱们来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能让我说?你们知道,我根本就不想来,我这是服从领导……你说吧,就不要推了!”
黄建强说:“林局长,我们早知道,这次行动要惹来麻烦,您恐怕承受不住,搞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易了,大伙都理解你,你别生气了!”
在几人的劝说下,林荫的心情好了些。他勉强笑笑,挥挥手说:“谢谢你们,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快回家休息吧,这一夜太辛苦了,大伙都累坏了”
几人离开了。
屋子里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