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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二明子送回监舍后,李斌良立刻和胡学正、沈兵进行分析研究,三人都觉得二明子的话有道理:江峰、刘乃君可能也卷入案件中来。杨明山和那个烟摊的摊主都提供,霍涛出事那天晚上,工地大门外曾经有两个青年晃荡过,当时以为是二明子和豁牙子,可他们都说不像,而郝柏生也被两个青年绑架威胁过,看来,这两个人有可能就是江峰的手下……
可是,既然刘乃君或者江峰介入这起案件中,使用了自己的手下,牛强为什么还指使二明子和豁牙子找霍涛呢……
三人再次赶到看守所,提审牛强。
李斌良:“牛强,你指使二明子威胁殴打霍涛的事,都跟谁说过?”
牛强眨着眼睛:“谁也没说啊!是我自己想这么干的……哎,你们别乱猜,这和我舅舅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你们开始查这件事之后,我舅舅才知道我干了这事,他还骂了我一顿呢,说我胡来,把事情搞糟了。这件事真的和他无关!”
看样子,他不像说假话。
看来,他自作主张,指使二明子和豁牙子威胁霍涛时,却不知道,有人在替他采取同样的行动,而这些人也不知道他找了二明子和豁牙子!
肯定是这样。
那么,下步怎么办?
李斌良想不出好办法,回到局里后,李斌良征求胡学正和沈兵的意见。
沈兵:“很简单,传询刘乃君!”
胡学正:“没用,拿不到确凿证据,他什么也不会说的,还打草惊蛇了!”
沈兵:“可以诈一诈他吗,他知道我们掌握什么了!”
李斌良和胡学正都摇头。
胡学正:“不行,刘乃君非常狡猾,又有身份,没有确凿证据,绝不能轻易动他!”
沈兵:“可就这么坐等着,证据也不会自己跑到咱手里呀!”
这话对,坐等是不行的,证据不会自己跑到你手里来。可是,该怎么办呢……
李斌良一时想不出好办法,他只能深吁一口气说:“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我们心里有数就行了,反正,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有刘乃君一份儿,咱们再从别的方向想想办法吧!”
沈兵:“别的方向……高考舞弊的案子不许我们查了,还有什么别的方向?”
是啊,还去哪里查呢……难道,真的山穷水尽了,什么时候柳暗花明呢?
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李斌良抓话筒,传来的是看守所柳所长的声音:“李局长,我是看守所老柳,这可怎么办哪?出了事谁负责呀?”
李斌良一时摸不着头脑:“柳所长,你别急,怎么了?”
柳所长:“还不是你们的案子!这不,一高的戴校长不是押在我们这儿吗,啥人都来会见,万一出事,算谁的呀……”
李斌良好一会儿才听明白,高考舞弊案被联合调查组接过去之后,经常去提审有关人员,其实,押在里边的有关人员也就是牛强和戴副校长,可是,由于联合调查组人员复杂,看守所也搞不清谁是谁,经常有人拿着联合调查组开的单子来提戴副校长,一高的程校长更是多次和戴副校长见面,蒋副市长也亲自和戴副校长谈过话。看守所觉得很不正常,可是,又管不了。这几天,戴副校长心事很重,经常在夜里轻声哭泣,同监舍的人反映,昨天夜里,他正睡着,忽然大喊一声:“我是冤枉的!”把大家都惊醒了。
有问题,很有问题。可是,李斌良却感到无能为力。
他想了想,给治安副局长打了电话,询问专案组的情况,治安副局长为难地说,他虽然名义上是副组长,可是,专案组什么事也不通过他,所以,也不了解什么。但是,他最后说:“李局长,这觉出来了,这里边确实有问题,我看,你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说得对,真的不能不管。可是,即使你想管,又怎么管?李斌良思考良久,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
他既然在主持全局业务工作,看守所的工作自然也在其中。
查号!
下午,李斌良和主管看守所的副局长及法制科、监管大队的有关人员,同时也带着去提审别的犯人的胡学正、沈兵等人一起去了看守所。
他说:“为了确保国庆安全,按照上级公安机关部署要求,节前,要对看守所和行政拘留所进行一次集中检查清理,发现隐患,堵塞漏洞,防患于未然。”
当李斌良的警车驶到看守所大门外时,恰好一辆高级轿车从里边驶出来,双方驶到对面,都停下来。
李斌良走出警车,对方也从车内走出来。
对面车中走出的是蒋副市长和程玉芳,从车窗看去,里边好像有个检察院的人。
李斌良:“蒋市长,程校长,你们这是……”
蒋副市长:“啊,我们不是替你们查那起案子吗,找有关人问问情况!”
程玉芳补充道:“对,联合调查组扩大了,我和蒋副市长都给扩进来了……李局长,你这是……”
李斌良:“按照上级公安机关要求,对监舍进行一次大清查!”
蒋副市长和程玉芳对视一眼。
蒋副市长:“啊……那你们忙着吧,我们还有事!”
双方上车,鸣了声喇叭,交错驶过。
李斌良表情平静,可是,他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妈的,成什么了,他们本身就是高考舞弊案的重大嫌疑人,却由他们来查这起案子……好吧,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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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跨进戴副校长所在的监舍。
所有在押人员都剃着光头,规规矩矩坐在地铺上,盘着腿,脸冲着墙,李斌良乍一走进来,看着一片光头,一时辨不出谁是谁,是柳所长指点了一下,才认出坐在中间铺位上的戴副校长。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想起在一高几次见面的情景,真有隔世之感。
李斌良走进戴副校长,站到他背后。
他感到了他的紧张,甚至感到他的脊背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可能已经看到了自己,认出了自己。
李斌良温和地:“戴校长!”
这回,戴副校长的脊背明显地抽动了一下。
李斌良:“戴校长,我是李斌良,你……还习惯吗,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戴副校长不语。
李斌良向柳所长示意了一下,离开了监舍,进了柳所长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戴副校长被带进来。
李斌良急忙站起来:“戴校长,快坐下……来,喝杯水!”
李斌良给戴副校长倒上茶水,又要柳所长拿烟。戴副校长这才低声吐出一句:“我不会抽烟!”
柳所长走了出去,李斌良坐在戴副校长对面,看着他贪婪地喝着茶水,一时说不出话来。此时,一种怜悯的感情充溢在他的心房,好一会儿才开口。
李斌良:“戴校长,我是来检查监舍的,没什么事,咱们随便谈谈。对了,刚才蒋副市长和程校长找你来吧,都谈什么了?”
戴副校长低声地:“没……没谈什么,就……就是让我如实交代!”
李斌良笑了一下:“戴校长,你别紧张,现在,你的案子由他们负责,我只是随便问问。对了,咱们唠唠别的吧,你好像说过,你有个儿子,前年考上了大学,是吧,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戴副校长垂头不语。
李斌良:“他知道你的事吗?说这个你可能不好受,我看,暂时先别让他知道,会影响孩子学习的!”
戴副校长眼皮垂下来,还是不说话。
李斌良同情地看着他:“戴校长,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我,虽然是我把你押进来的,可是,我真的对你很同情……对了,听说,你对儿子要求挺严,儿子学习成绩也很好,考上了很好的大学……”
戴副校长突然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李局长,你可别瞎想,我儿子是凭成绩考上的,他可没作弊,我最反对作弊……”
戴副校长突然住口了,又低下头。
李斌良这回有话了:“戴校长,怎么不说了?我真想相信你说的话,可是,我又很难相信你,你能帮别的学生作弊,能不帮自己的儿子吗?”
戴副校长:“不……你不了解我,我不是这种人,我也没办法,是他们……”
戴副校长又住了口,可是,对于李斌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戴校长,是他们指使你干的,还是他们逼迫你干的?你为什么不说呢?我早都感觉到了,这件事,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做的,你也不会主动做这种事,可是,现在却是你一个人坐在监舍中,你不觉得委屈吗?对了,他们一定给你许诺了很多,从某一方面给你补偿,可是,你能保证他们会兑现吗?就算兑现了,你从一个广受尊敬的校长,变成一个阶下囚,这种对人格的伤害,是能补偿得了吗?还有你的亲人,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他们都要受到怎样的伤害呀,这些,是能够补偿的吗?”
戴副校长头垂得更深了,手也捂住了眼睛。
李斌良:“戴校长,我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表白自己,可是,从我们的接触中你应该对我有所了解,我自认是一个正直的人,我说过的话绝不会失言,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兑现,如果你信任我,就跟我说实话,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的,我不想让你这样的人替那些真正的罪犯蹲监狱。戴校长,能跟我说说吗?”
戴副校长突然使劲摇起头来:“不,你不知道这里边的事,你也帮不了我,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已经豁出自己去了!”
李斌良:“豁出自己去了?为什么要豁出自己去。如果这件事你真的没起主要作用,就无须负主要责任,也就根本不必豁出去,你为什么要为别人豁出自己去呢?想想吧,这件事,我曾经认真研究过刑法,你犯的是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而且情节严重,如果你真的一个人承担了这件事,要在牢狱里度过三到七年,即使刑满释放了,你还能恢复从前的样子吗?还能再当校长吗?还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吗?你说的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真的把你当成他们的人吗?如果他们真的把你当成他们的人,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出来顶罪,替他们受过?戴校长,你应该知道,现在,能帮助你的,唯有我们,唯有我!”
不知戴副校长心里想着什么,他听着李斌良的话,头越来越低,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戴副校长被带回了监舍,李斌良和胡学正、沈兵等人也返回公安局,而且,都心照不宣地走进李斌良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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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屋,沈兵就使劲一跺脚叫起来:“真气死我了,他们本身就是重大嫌疑人,却成了调查人员,有这么干的吗!”
胡学正:“沈兵,你小声点……李局,这实在太不正常了,市里怎么能这么安排呢,你就是装装面子,也不能让蒋市长和程玉芳他们进调查组啊?李局,你得找找年市长……不行,找他也白费,这肯定都是他的意见,他怎么能这么做呢?难道,他也和这起高考舞弊案有牵连?”
李斌良没有出声,忽然间,一些当时并没有引起特别注意的一些散乱的镜头忽然在眼前出现了,在这些镜头中,出现的都是一个人:
――“对了,我听到一些学生家长反映,说你们老是去一高,弄得人心惶惶的,学生不能专心学习,老师不能安心教学,有这事吗……我得告诉你们一声,今后,没有特别需要,不要老去学校里调查……”
――“你现在全权负责公安局的业务工作,可得学会弹钢琴,破案和明天维护秩序的事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对了,案子要尽快侦破,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明天,你要亲自带队到拆迁工地,现场指挥!”
――“……大家必须增强大局意识,所做的一切,都必须从江泉的大局出发,谁如果不听招呼,随心所欲,破坏江泉的大局,我第一个不答应。现在,应该把这作为一条纪律确定下来:损害大局的话不说,影响大局的事不做。特别是遇到敏感问题,必须事先请示汇报,不得随意采取行动……”
――“……我有话在先,如果真的查出什么问题来了,不要扩散,随时向我报告,而且,你们的调查不能超出命案的范围,明白吗?”
――“你们要保密,一定要严格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案情。对了,你们要讲政治,要把保密作为一条纪律,向所有知情人宣布,谁要是随意泄露有关情况,要追究他的责任!”
……
看来,这些话当时就是有所指的,指向的就是自己,是给自己听的,也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
能是这样吗?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这一切?
对了,还有,把公安局作为廉政检查的重点,第一个检查,还多次强令自己亲自带队维护拆迁秩序,或许,这也都是有目的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还有,他每次和自己谈完话,都要叮嘱,案件有什么进展向他报告。从表面上看,他是关心案件的进展,可是,他关心的目的并不是尽快侦破,而是如何掌握情况,采取对策……
李斌良忽然又想当年的市长魏民。
可是,他又不相信地对自己说:难道真是这样?不会吧……
可是,又怎么解释他这种态度呢?
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他是市长,而且还要往上奔,江泉出了什么事都跑不了他。或许,他知道一点内情,担心查下去损害他的声誉和前程……
沈兵:“李局,你想什么呢,说说呀……”
李斌良抬起头,正要开口,电话突然响起来,话筒中传来的正是年市长的声音:“斌良啊,你来一趟,到我办公室……什么事?大事,你来了就知道了!”
真是大事,李斌良一进年市长办公室,年市长就把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李斌良拿起来看了看,是白山地委政法委白书记近期的一个讲话,李斌良已经看过,不知年市长还让自己看什么。年市长指点着:“你先看看……这段,关于治安形势这段……”
李斌良找到了这段,原来,白书记在讲话中分析了全区的形势,指出江泉虽然破案绝对数和破获重特大案件数量多,但是,发案也多,居全区首位,应该采取得力措施,压住发案,为实现营造平安白山的目标做出贡献。
年市长:“看着了吧,这是对我们江泉工作的严肃批评,我作为市长,应该第一个打板子,可是,你是公安局长,屁股也保不住,除了我之外,第二个挨打的就是你,你可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精力都投放到一起案件上,得抓全局,一定把发案降下来,可不能再让领导点咱们名儿了,我可受不了……”
听着年市长的话,李斌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说心里话,他对营造平安白山的要求就有反感,平安是“营造”出来的吗?发案上升下降是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的,不是公安机关能决定的,贫穷和愚昧是犯罪的根源,这是世界公认的真理,当然,在当前的中国还可以加一条,那就是社会不公,这也是导致社会不稳定的重要因素,可是,我们有的领导不是把力气用在解决这些问题上,而是坐在办公室里提一些口号,想当然地让公安机关把案子降下来,实现什么什么平安,能实现吗?不,也实现了,实现在报表上,这不,给各地下指标了,发案必须不能超过多少多少,超过就是没有完成“平安”的目标,就是拖了全区的后腿,就要受批评,吃通报,甚至还要处分,弄得各地只好弄虚作假,明明发了案子也不报,把负责报表的内勤都累病了,好歹实现了“平安”。其实,自己主管刑侦工作以来,可以无愧地说,工作是尽职尽责的,而且,破案绝对数大幅度上升,发案也是稳中有降,可是,你是实打实的,再怎么降也没有人家笔头上来的快呀,就这样挨了通。真是越实干、干得越好越吃亏呀,可是,你跟谁说去,谁让你不弄虚作假?党中央已经提出了求真务实的口号,可是,落实起来实在太难了……
李斌良觉得,有必要对年市长解释一下,可是,他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既然这样,咱们为什么这么傻?他们可以报假的,咱们怎么不能,大家都报假的,你真的人家也会说你是假的!斌良,这可是你的责任了,咱们的脑袋也没进水,还用现学吗?我跟你说了,从下月起,咱们江泉的发案必须降下来,一定要降下来,不管你采取什么办法,反正要降下来……”
李斌良心里涌起阵阵苦水:这工作可怎么干哪!这几年,大家早就感觉到,有时,玩虚的比干实的还累,也行,你在别的上玩就玩吧,可是,发破案也来这套,能行吗?大家都来假的,报到上边,领导会怎么判断治安形势,会怎么决策,决策错了,又会造成多大的危害?明明知道有危害,我们又为什么这样做?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啊,是有好处,是某些领导得到好处了,因为他的工作出成绩了。可是,我们总是说为人民服务,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以人民是否满意为出发点和落脚点,而在实践中,我们最关心的,却是上边领导是否满意,以领导的满意为我们的工作目标,这样下去,能有好效果吗……对了,年市长这时候跟自己谈这个干什么,真是为了把发案降下来吗?有这个意思,可是,恐怕还有别的意思。自己把精力投入到这上边,也就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管别的了……
年市长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行了,就这样了,今后,你们每月的报表送市政府一份……对,报前就送来,市里不同意不能上报!就这么定了!”
公安局的业务报表得政府同意才能报,这工作还有个干了吗!
李斌良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对自己一直惦念的公安局长的位置一下失去了兴趣:真要这样,这局长爱谁干谁干吧……
年市长把要说的话说完了:“斌良,我该说的都说了,总之,一定要顾大局,抓大局,你还有事吗?”
李斌良:“啊……没事了……对了,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年市长:“哪件事?”
李斌良:“这……高考舞弊的案子!”
年市长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啊,正在查着,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要把精力放到大事上!”
可是,这就是大事啊,而且是件天大的事啊!
可是,他只能把这话搁在心里头。
李斌良向年市长道别,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被年市长叫住了:“哎,斌良,等一等!”
李斌良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年市长。
年市长:“啊,那两起命案怎么样了,我是说,那两个一高毕业的学生,叫什么来着,男的叫霍涛吧,女的叫什么来着……他们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李斌良:“吴颖,正在查着。”
年市长:“具体怎么个情况?”
李斌良只好汇报了一下:霍涛的情况基本搞清了,确实是在被二明子和豁牙子追打时失足落水而死的,但是,吴颖的案子还有些疑点……
年市长没听完就有点不耐烦了,他摇摇手:“行了行了,我没时间听,我看,你们在这两起案子上投入精力太大了,还是尽快结案吧!”
这……案子没破,怎么能说结案就结案呢!
可是,李斌良却只能说:“我们尽快,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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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怏怏不乐地离开市政府,回到公安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默默地坐到靠背椅上。
尽快结案……要说结,也可以结。霍涛的死因已经明了,确实可以解了,可是,围绕着他的死而发生的一些事却还没得到明确的解释,而吴颖……吴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当然,找个理由,说她是自杀而死,也过得去,在公安机关内部,也确实有人这么干过,杀人案破不了,来个非正常死亡,纵火案破不了,就搞成失火案……可是,李斌良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心跟他过不去。
怎么办?
应该求援了,有些事,自己是顶不住的,必须得到支持。
他首先想到的是地区公安局长林荫……不,他跟自己一样,也是代理局长主持工作,恐怕,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有些事也不好办……
虽然这么想,李斌良还是拨了林局长的电话,把自己的处境谈了谈,征求他的意见。果然,林局长听后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种情况,全区各县市区公安局都有反映。不过,具体到你们这个案件,确实很复杂,你们市这样做是不合适的,高考舞弊触犯了获取国家秘密罪,这是公安机关的法定职责,怎么能成立联合调查组而把公安局架空呢?再说了,教育部门本身就是被调查的单位,怎么还能参加专案组呢?”听完李斌良谈了自己的难处后又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责任,你有难处,这些话我也不是对你说……对了,你别着急,目前,能做什么工作就尽量去做,绝不能放弃责任。我呢,向省厅请示一下……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分管刑侦的贺副厅长因病休养,由谷局长代替他分管刑侦工作,将来,极可能提为副厅长,对,他还兼任全省打黑除恶领导小组组长!”
这可是个好消息,李斌良顿时兴奋起来。
谷局长原来是白山地区公安局长,是个既正派又有能力的好领导,可是,不久前调到省厅当了厅长助理,本以为他到此为止了,想不到,又出现了这样的转机,看来,好人还是有活路的,好的领导干部也是有前途的。
李斌良觉得心里也有了点底。
在李斌良和林荫通电话的时候,年市长和蒋副市长也在自己的办公室研究着相似的事宜,二人的声音也很低,门也紧紧地关着。
蒋副市长还是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他愤愤地说着:“年市长,这个人我已经看透了,有他在,江泉别想稳定,您这市长也别想消停了,绝不能让他当上公安局长,连副局长也不能让他干长!”
年市长:“你什么意思?”
蒋副市长:“意思很明白,不听话就让他动一动。明升暗降,削去实权……对,就让他上政法委,当副书记,听上去是升了,可实际……”
年市长:“实际上,我们是党管干部,这一点你应该知道,他是公安局副局长,不能因为得罪了你,说拿就把他拿下来!”
蒋副市长着急起来:“这……我……我知道,刘新峰是他后台,可是,你得想办法说动他……”
年市长:“行了行了,你去吧!”
蒋副市长看看年市长的脸色,开门出去了。
走廊里。蒋副市长从年市长办公室走出来,差点和门口一个人撞个满怀,他吓了一跳,刚要叫出声来,一眼认出其人,现出责怪的表情:“江总,你在干什么?”
江峰:“没干什么,蒋大哥,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别着急,别上火,有事跟小弟说说,小弟肯定帮忙!”
蒋副市长想说什么,又改了口:“行了吧,越帮越忙!”
江峰:“哎,蒋大哥,你怎么说话……哎,蒋市,你放心吧,该堵的地方我都堵过了,他们都会把嘴闭上的,你还有什么大事吗?”
蒋副市长:“有,就怕你办不了!”
江峰:“你要这么说,这事我还非管不可了。蒋市,不信咱俩就打赌,只要不出省,没有你老弟办不了的事!”
蒋副市长四下看了一眼,放低声音:“那好……”
江峰听完后笑了笑:“就这事啊,交给我了。咱们先礼后兵,先跟他谈谈,实在不行,再跟他玩下一手!”
蒋副市长:“那我等着!”
蒋副市长离开江峰,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江峰冲蒋副市长的背影笑笑,推开年市长的门走进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斌良再次想起这句话。
他刚和林局长通完话,手机就响起来,拿起来看了看,是省城的区号,他一时想不起是谁。
“李局长,是你吗……我是高寒哪……”
高寒,不是那个新科大学的大学生吗……
高寒:“李局长,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啊,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负完全责任……”
什么意思?
李斌良:“高寒,你别急,有话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高寒:“你说怎么回事?黑社会找上我了……”
黑社会……找上高寒了?这是怎么回事?
高寒:“今天中午,一个同学过生日,我们出去聚了聚,吃完饭,大家就分开了,我到书店买点参考书,谁知,被两个小子盯上了,我走出书店后,就被他们弄到一辆车上,亮出刀逼住我,问我知道不知道为啥找我,我说不知道,他们就把刀尖顶到我的脖子上,说我装傻,然后就告诉我,把嘴闭紧点,不准再对任何人说江泉的事情,不然,就要我的命,我说了半天好话他们才放了我……李局长,你说这是因为什么?你们答应过给我保密的,为什么省城的黑社会都知道了?李局长,现在我觉得人身安全一点保证也没有,出了什么事,你们要负责任……”
李斌良努力控制着震惊和愤怒,安慰了一下高寒,并答应一定尽一切努力确保他的安全。
电话一放下,他就使劲砸了一下桌子:“妈的,太猖狂了!”
也好,这又给自己介入提供了理由,这回,咱们就斗到底吧,我非把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这边,市领导和一些人在给你捣乱,那边,黑恶势力在恐吓知情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政府居然和黑社会搞到一起去了,居然动用黑社会的力量来解决问题!要不是亲身经历,实在无法相信。
那好,你们就来吧,冲我来吧!
很显然,这些黑恶势力得知了高寒也是高考舞弊案件的知情人,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斗争真的越来越复杂了。
李斌良当机立断,决定再赴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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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李斌良乘坐的警车再次行驶在通往省城的公路上。这次,他只带着沈兵一个人,除了政委、胡学正,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和高寒通完电话后,李斌良把情况向林局长做了汇报,林局长听了同样震惊而愤怒,又向谷局长做了汇报,谷局长开始有点不相信,林荫让李斌良亲自通过电话向他汇报,谷局长这才相信,愤怒的声音从话筒中传过来:“有这种事,太猖狂了,我马上向厅长汇报,你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省厅会支持你的!”
听了这话,李斌良身上顿时增添了力量。
赶到新科大学时,天刚亮不久,校园里已经有学生们晨读和晨练的身影,看到这些身影,李斌良心中又生出一种复杂的情感。这种是多么熟悉、多么亲切的身影啊,当年自己上大学时不也这样过吗,这里,不是也有自己的身影吗?可是,有谁知道,他们在潜心学习的时候,那些黑暗罪恶的东西却在窥视着他们,又有谁知道,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在前面等待着他们?亲爱的同学们,我来了,你们的同学来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可是,我要尽我所能,和那些危害你们的黑恶势力斗争,决不妥协,再也不会妥协……
高寒接到李斌良的电话非常意外,小声地问了好几遍才相信,听说他们在校园里时,急忙说:“这不行。李局长,你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打电话告诉我……”
安全的地方……
李斌良苦笑起来,难道,在校园里,和警察在一起,和一个刑侦副局长在一起还不安全吗?
李斌良:“那你说哪里好呢?这样吧,我们的警车就停在校门外不远的地方,咱们到警车里见面怎么样?”
高寒:“行……啊,不行,警车太引人注目。”
李斌良:“那怎么办,你说个地方!”
高寒:“这……没有什么好地方啊……这样吧,你们先把警车开走,开得离校园远一点,然后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你们!”
李斌良:“好吧!”
李斌良带着沈兵匆匆离去。他理解高寒,别说他一个没经过什么风雨的大学生,就是换成另外的人,经过昨天的事情,也会产生极大的不安全感。
李斌良让沈兵驾着车走出好远,才停下来,又给高寒打了电话。过了好一会儿,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警车不远处,一个身影走下来。李斌良费了好大劲儿才认出是高寒,他穿着不知在哪儿弄来的一件破旧的工作服,戴着副大墨镜,躲躲闪闪地四下看了看,才来到警车跟前,进入车内。
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笑。可是,李斌良笑不出来。
对昨天的事,高寒没有提供太多的东西,基本情况就是电话里说的那么多,可是,他提供了那两个歹徒的体貌特征,还说,如果再见到他们能认得出来。李斌良觉得这很有用,让沈兵做了详细记录。之后又问他,那两个人是怎么盯上他的,怎么能认出他。高寒一听这话,又不寒而栗起来:“我也奇怪呢……肯定有人把我指认给他们,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江泉方面的人,二是大学校园内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两方联合行动。江泉方面提供了高寒的情况,而校园内的人把他点给了威胁他的人。
那么,校园里的人会是谁呢……
或许,是江泉在这所大学上学的其他同学,或者……
李斌良想到了曾经在食堂见过那个刺着纹身的青年。
高寒也想到了他,可是,拿不出证据。
不管怎么样,这也算一条线索。李斌良把它记到了心里:“高寒,不说这个了,这回,你该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了吧!”
一说到这个话题,高寒又现出紧张之色,嗫嚅着不开口。沈兵着急起来:“怎么,这个时候你还不想说?告诉你,根据我的经验,危险不在于说出秘密,而是保守秘密不说。你说出来,可能遭到报复,如果不说,会遭到灭口。你说,哪个更危险?再说了,如果你说出来,把那帮王八蛋都抓起来,他们还怎么报复你了?”
李斌良:“是啊,你是个大学生,应该有一定觉悟。一个平安的社会,不是怕出来的,相反,是和危害这个社会的坏人斗争斗出来的。你既然把受到威胁的事情告诉了我们,一定是想得到我们的帮助,可是,我要告诉你,最能帮助你的是你自己,你把所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们把这些坏蛋抓起来,你也就安全了……对了,你要还是觉得不安全,我们就去省公安厅。你想想,是省公安厅强大,还是那两个威胁你的人强大?”
高寒:“可是,他们来暗的呀!”
李斌良:“照你这么说,我们公安机关对他们就无能为力了,就由他们统治社会了,是不是?邪不压正,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他们也是人,也是脖子上长着一个脑袋,其实,他们心里也害怕,甚至比你还要怕得厉害。可以告诉你,你遇到的事情,我已经报告给省公安厅的领导了,他们肯定会采取行动的。怎么样,你还不说吗?”
大概是省公安厅的力量确实强大,高寒终于被说动了:“这……其实,我也恨他们,可是,我毕竟是学生,我不想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毁了我的大学生涯,可是现在也由不得我了,我豁出来了,都跟你们说了吧……啊,不用说,你们看看这封信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