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前半日,深夜,距离书生的公开处刑只有数个时辰。
这些时间里,客栈的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张风虽然速度不及风展,但其细腻的心思,精准的目光,以及惊人的记忆力让所有客栈中人乃至白胆叶朝都刮目相看。
凭借着刺客的敏锐嗅觉,她一路跟踪帝国士兵最终找到了刑场位置,并且一处细节不漏的记下了整个地形图。绘制了一副完整的地图。当然,这一切也少不了秦落的功劳,能够驱使鸟类为自己的耳目的秦落,在追踪一道上,更甚于侧重于暗杀的张风,二女联手,探到了法场位置真正所在,倒也一点不难。这些里客栈众人也终于知道风展去了何处,自然不会有人怪罪风展,事实上,月河塔的情形,机阁是将风展算在内的,黑玉幽冥便是风展的对手,而生父的托付与客栈之间这种两难抉择,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不该成为被怪罪的理由。
只是人们如今终于知道,为何楚军这些年能够如此顺利的躲避帝国追杀。
秦落与张风的能力,在叶朝看来,便是极其具有战略性的能力,孟追倒是一直没有出手。但众人想来,这背后有着巨弓的猎人,亦是有着不同寻常的能力。
法场的分布极其严密,如果从外部闯入内部,十分困难。
帝国的精锐刀剑手只有三千余人,从未上战场杀敌,往日里只是负责保卫皇室。但这三千余人却是京都最为可怕的三股力量之一,他们每一个人的战力,都在寻常武者之上,叶朝这三千皇室精锐部队足以推平九大派任何一派,战力如同铁黎云骑兵数倍。隶属于帝星部。往日里只是负责保卫皇帝,在皇宫中巡逻。
众人没想到为了杀书生,帝国会下这样的血本。
所以要打入内部,便必定得混进去,杀进去恐难以做到。好在,这样精锐的部队,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这三千人都蒙面于其中,所带头盔只会露出面容里必要的部分,一眼望去很难辨别谁是谁,对于这些精锐而言,他们亦明白自己是死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不断变强,然后为帝国而死。故而彼此之间并不清楚其余同袍的信息。
而混进内部的办法,众人已经想好,那便是伪装进去,这门技术对于与唐索野交好的钟云秀和公输琉璃二女来不难,只是丁七两宸回不难混进去,钟云秀与攻公输琉璃两名女子却绝难潜入。
商讨至此处时,公输琉璃与钟云秀二女却表示二人有着更为有效的方法。
“我与秀姐姐,会利用云雀从而降。掌柜哥哥,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公输琉璃道。
宸回其实大概已经从阿卡司那里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不禁感叹起李念云那句话,千万不要看女人。他故作不知满怀期待的道:“好。也让你哥哥惊一惊。”
白胆道:“进入内部后,你们将面对的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箭雨与各种强大力道的内劲袭击,而且你们还要保护你家账房,这便是难如登。所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一定不能恋战。”
叶朝补充道:“到时候你们会面对帝国最为可怕的三股力量中第二股力量——帝星将。”
宸回对此深有感触,他与帝星将里最弱的帝风烈交手过,若非于坑之中觅得机缘,寻得绝世神兵,他早已身死。随后也又同帝月洛这位帝星将中最强大的将领并肩作战过,深知帝国皇室血脉中的神秘力量有多么可怕,操纵着重力的能力让风回与风定沙都无效化。而帝云独,如今书生不再,便是白胆和叶朝这种地头蛇,也难以探得帝星将的情报,所以也无法得知其能力到底如何。但有一点他们都确信,那便是帝星将作为帝国最为强大的战力之一,必然不好惹。
只是宸回很平静。场间的人,李念云与宸玲不再,又没有一个九叶巅峰的人存在,所以没人知道,宸回已经入了极意,下间没有叶之境能够战胜极意的例子,这句话到至今为止都是对的,尽管宸回差点改写这句话,但最终,还是被萧千业的最后一剑彻底击溃。
既然是绝对的真理,那么便是对任何人都如此。如今的宸回,其对手,该是在同境界之中寻觅,帝云独也好,帝月洛也罢,若未能步入极意,都难以与他为敌。
但极意强者同样面对千军万马也难以取胜,项武拥有万夫莫敌之力,于万军之中亦深受重伤,在万夫莫敌状态下的项武,便是真正的下最强,没有之一,可如此的强者,也会被伤至不能行动,故而宸回也不敢托大,于帝国最强的三千精锐和帝星将与机阁九玉的战场之中,过多停留,更何况,他们还要保护书生。
一切的动作必须快。
白胆与叶朝都在这一点上特别强调了下。
风展道:“看来,本大爷得展现下用处了。”
丁七两道:“莫非这阵子不见,你更快了?”
风展得意道:“我那鬼老爹虽然身体不咋地,但速度一道上,阿卡司与我,都得逊他一筹,这些本大爷可没有落下半点修炼。帝国的精锐中,所有的弓弩手,便包在本大爷身上。”
叶朝道:“既如此,那么赌局便道了最后的时刻。在各位成功的救走账房后,必然还会面对的帝国的后手,可能是江湖势力的追杀,可能是帝国的埋伏,总之,也许在这里,会有一场硬战,不定,各位会遇到将你们击败过一次的对手。”
商议至此处时,所有人都面露凝重之色,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
“留给你们的时间却依旧不多,因为追兵恐怕将会是你们见过的最顽强的追兵。”
风展叹道:“帝国那皇帝,真是心眼,不就是绑了他一次吗,至于这么报复嘛?”
白胆与叶朝一惊,客栈的人艺高人胆大他们是知道的,但是连当今皇帝都敢绑却是他们万万不敢想的。
宸回道:“这是一场优胜劣汰的战斗,各位,我们必须赢,至于帝国的态度,待我们救下先生,他自会告诉我们其中缘由,先生的罪名是叛国,我们亦是连坐。但不久之前,我们本是与帝国皇帝达成了协议,这之间的种种为何如此,想来先生该是最为清楚的。”
丁七两道:“可别忘了,咱们都是顶着赏金的人,帝国这么招呼我们,暂且就当他们缺钱花吧。”
风展笑道:“哈哈哈,可以,这个理由不错。”
钟云秀没有话,但在谈至追兵将至的时候,钟云秀却露出了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
宸回道:“最难的,看来该是第三阶段。”
他已经预见到自己可能面对的对手,他们或许能够甩开一些精锐,但无法甩开帝星将,言醒亦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恐怕到时候,自己或许会面对的,乃是多名高手。
他在脑海中推演了无数次,这三个阶段会发生的事情,唯有最后这个阶段,他感觉到有些不安。
……
……
时间终究是不会停下脚步,彻夜未眠的客栈众人,已经开始按照计划行动。
这一刻起,生死无疆!
而帝都西方,自朝阳慢慢挂在人们头顶的时候,那片空地便成了一片法场。
书生此时的神情很悠闲,尽管他猜到了那个谜题,猜出了谜底,但自从加入客栈后,经历过的强敌无数,只要那个家伙在,最终总会绝处逢生。
从来都是相信那个家伙,这一次,自然还是这样。
书生此刻唯一不爽的便是,在处决到来前,他都得以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跪着。跪着,头帖在断头台上,等着斩首的侩子手一刀落下来。以前从来没有在这个位置上待过,这一刻,书生才觉得,刑律真是臭屁。人都要被砍了,头都要落地了,还得摆出一个如此恭敬的姿势,连都望不到。
书生的眼皮上翻,竭力的想要看到远处的高空,他相信掌柜的正义会到来,但不得不,掌柜跟着自己待久了,不定会染上自己的臭毛病,总在椎关键的时候出手,如果真是那样,不心耽搁了一分,比如被帝云独或者言醒阻碍了一下,正义迟到,自己的人头落地,那就万事休矣。
所以迟到的正义,从来都不算真正的正义。
同样的,跟掌柜待久了,原本不那么畏死的自己,却偏偏,十分想要活下去。
刽子手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看不到,只能听到脚步声,法场里安静的可怕,如果书生功夫再好些,便能感知到这群帝国精锐如同机器一般,从心跳到呼吸,都极其接近,到时候必然会感慨,帝国为了杀自己,或者为了杀客栈,真是舍得下血本。
“喂,价值七万两黄金的头,你应该是第一次砍吧,等下子手别抖哦,我很怕痛。”书生感觉到脚步声将近,自己毕竟马上就要死了,他希望这里能够闹腾点。
在行刑前夕,言醒倒是满足了书生的最后一个要求,死前穿的体面些,但准备的锦衣华服书生没要,依旧是要了那身穿的有些发旧的文士衫。倒是恢复了往日书生的模样。
现在是午时三刻。再过一会儿,书生的头就要被刽子手斩落。
此刻的他的手和头被枷锁禁锢住,明明已经无法动弹,脚上却依然被粗大的铁链锁住。即便当年最凶恶的罪犯被执刑的时候也没有今日这般的场面。至少,不会是这样的精锐,不会是帝星将和未来的宰相。
烈日下的光晕有些晃人眼睛,书生蓬头散发,很是狼狈,神情却浑然不在意,似乎,他只是一个看客。他的头被固定的很紧,完全无法转动,他能闻到刑刀上的血腥气。
只要一刀下来,自己的头一定会很干净利落的滚离身体。
刽子手没有回答他。
随即他又好奇道:“不过,也有可能,你砍不到我,万一你这一刀落下之前忽然就被不可描述的力量给停住了呢?世间奥妙如此多,谁也不准对吧。”
没有人会搭理一个死人,即便书生还没有死,他平日极爱嘲讽,此刻却也无一人搭理他。
书生苦笑:“真是无趣,真是无趣。杀人这种事情,如果不做的有趣点,将来你会不会感到害怕?”
刽子手没有回答,当杀人成了职业后,害怕就不该出现在这种事情上。书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倒是开心起来,如此一个气机沉稳的刽子手,至少杀自己的时候,不会带给自己痛苦。
法场戒备森严,刑场中间虽然空出一大块,周边却遍布了上千名刀剑手,任谁要从这样的情况下生还,都无异于痴人梦。
刑场的正前方,坐着帝国备受瞩目的帝星四将之一的帝云独,帝云独一身白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旁边的士兵拿着他的武器银龙锥。威风凛凛。监斩官则是帝国现任第一智囊的宰相之子言醒,相比之下,言醒的穿着就很普通,站在帝云独旁边,如皓月与稀星。只是没有人会因为言醒的穿着而轻视言醒,因为越是普通的人,在如此不普通的地方,才越明此人有古怪。
书生回想自己与言醒的差距,智谋上伯仲之间,但武力上真的是相差甚远,他想到了父亲沈潮崖,如果父亲还活着,当年的无双龙将做师傅,不定自己就弃文从武了。
“你这个现任下第一聪明人,监斩前任下第一聪明人,有何感受。”帝云独的话里带着生此刻的模样,心里好不得意。
皇帝陛下曾经过,关于客栈的可怕。书生更是摆了言醒一道,据当年还杀了朝中大臣。而机阁渐渐被陛下重视,让帝星部感到危机,可如今,机阁也没有杀掉的人,让他擒获了,他自然高兴。
“如果我是你,就该收起这散漫,耐心的等待书生被行刑。七万两黄金的人头,不落地时便不该放松警惕。”言醒紧盯着书生,书生这样的人能被抓到,本身就充满疑点。
或许是不知道书生的弱点,或许是不相信书生会有这样的弱点,所以言醒始终有些遗憾,自己的对手没有栽在自己手里,却是落在了帝星将的手里,在他看来,善谋者,当能从容的放下个人感情。不过就是辱骂自己的父亲罢了,不过就是亵渎昔日家人的亡魂罢了,这样的事情,言醒自问可以轻松的做到。
但言醒不知道,或许这便是他与书生最为本质的区别。
帝云独冷笑道:“你只要知道,你们办不到的事情,我们帝星部办到了就行。”
言醒道:“如果其余帝星将不似你这般狂妄,或许将来的龙将之选,未必是你。”
帝云独耸肩,道:“拭目以待。”
烈日高垂,时间终于到了。
沙漏里的沙如书生的生命,在最后一粒沙子落下的时候,言醒下令道:“行刑。”
那刽子手也有些压力,想早些下刀。不知为何,他始终感觉某股气息锁定了自己,不是来自于将死的犯人,而是来自于帝国精锐刀剑手之中
书生叹了一口气,在自己只有几个呼吸间的生命里回想着过往种种,死了就死了吧。他没有看到掌柜,他很想看看空,会不会如同掌柜当年一样,空之中有什么奇遇,终究是不想死。
这条命是父亲当年用命救下来的,是明朗当年舍弃性命也要保护的,是掌柜从绝境之中焚毁了气海内田换来的。可终究要死在这里,哪里能甘心?
刽子手的刀猛然落下,帝云独嘴角的笑意越发清晰,言醒依旧没有放松任何警惕。书生的眼中一片混沌。
然后……
刀真的被停住了。
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忽然静止,不止是声音,空气中的尘埃,刽子手额头上下滑的汗珠,书生蓬散飘舞的头发都忽然停了。
言醒和帝云独发现仿佛时间停止了只有他们二人能动一般。
镜花水月功。
言醒此刻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人却是出现了另外一个位置,他的目光之中满是警惕。
“风起沙停定风沙。他果然早就来了。”言醒完却反倒松了一口气,将至未至的麻烦才是最磨人的。
“他也果然还活着。”言醒有些失望,但内心也有些庆幸,因为自己准备完全,来的无论是谁,他都有把握留下,而机阁如今的情报权已经有一半又回到了萧千业手上,这在言醒看来,并不应该,如果萧千业没有杀掉的人被自己杀掉,或许将来机阁真正的龙首,该是言家。
帝云独看着眼前近乎一切静止的景象,也收起了眼中的轻敌与散漫,他拿过银龙锥满是战意的道:“风沙剑意,久闻此功法难缠至极。今日一见,果然神奇,我帝云独倒要会一会你。”
帝云独银枪挥舞,枪往前虚空一刺。
“破!”
帝云独未能做到帝月洛那般强大范围以及到了极致的血脉赋,但同样,他也有着自己的独特之处。
帝意志。
这一刻帝意志仿佛附身在了帝云独的武器上,随着这一个破字爆发而出,周围的力道剑气都因为重力的改变而变得紊乱。
空气无端起了波纹,如石子儿落入了深潭,原本停滞的一切又恢复了运转,帝云独傲气道:“今日你有命来无命走。众人听令,加强戒备!”
被帝云独一枪刺破了禁锢之后,一名刀剑手慢慢走到了法场中间,然后他脱下了军盔,露出他的脸,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脸上带着很从容的笑意,眼神无比澄澈。
言醒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内心极其复杂,他忽然想到,也许末楼客栈,真的是机阁命中的对手,不然为何这个人怎么也死不掉?
秦淮桥上没有死,南蛮秘境没有死,坑城里没有死,武林大会同样没死,便连与机阁的正面交锋后,依然还能活着!
只是这一次,言醒心道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
帝云独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今日真是运气不错,七万两金的人头和十万两金的人头都要落地!掌柜,你的风沙剑意可困不住我。”
客栈,掌柜,末楼客栈当家,赏金十万两。
客栈,书生,司账目,赏金七万两。
言醒摇头,这个帝云独到底还是低估了今日形式的严峻。
帝云独下令道:“放箭!”
一声令下之后本该是百余名埋伏好的弓箭手一齐放箭,将法场中的二名通缉犯击毙,可帝云独却只感觉到一股疾风掠过。
比疾风更快。
无数弓弦崩断与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帝云独四顾望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用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所有弓箭手一一放倒。那身影太快了,近乎不给人喘息和反应的时间。
几个眨眼间那个身影停住,停在了法场中间,是一个脚上绑着刻有禁字铁块,赤裸着上身的少年。
“我若要救人,还是要在帝国未来的文治武功最高的二人手中劫走人,自然不会只身前来。”
客栈,跑堂,司客栈杂务,赏金四万四千两。
言醒目光中闪过疑惑,事实上,今日此时的局面,到方才掌柜出现,都在他的计划中,但大贼风展的举动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风神血脉他特别的去了解过,关于风展机阁也有着绝对细致的情报,风展的速度很快,但在变向的技巧上几乎为零,这也就是为何阿卡司依旧是下第一快之名的保持者的原因,因为风展对速度的驾驭上,不如阿卡司,所以言醒在弓箭手排布上排的极其蜿蜒。
但他没有想到,如今的风展,速度驾驭的如此熟练,已经与阿卡司无二。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时间明明只是过了不到两个月而已,但客栈或许已经不是当时的客栈了。
言醒道:“此人是昔日的下第一盗,相传其速度下最快,如今看来,阿卡司都未必比他快,如今是客栈组织里的跑堂。”
帝云独以枪指向身前笑道:“呵,乌合之众,来得多,死的多!将士们,杀!”
帝国最精锐的千余名刀剑手齐齐亮出刀剑,一时间拔刀之声震颤人耳。
刀剑手们整齐的步步逼近掌柜与跑堂。书生看着一左一右护着自己的掌故与跑堂道:
“无奈我这个叛国之人做了你的账房,想死都难,只是若你解不开捆住我的精铁链锁,恐怕我们都会死。还有,掌柜,你真的该早一点出手,以后我们做事千万不能拖。”
掌柜笑,自然明白书生是担心自己出手太迟,但还是镇定的道:“自然能解开。”
话音一落,逼近的刀剑手人群中忽然发出阵阵呼嚎。只见一个魁梧大汉手持一把散发红光的重刀,以奔雷之势在刀剑手中横冲直撞往法场奔来,宛若一头发怒的犀牛,他的身上被一层红色的刀罡笼罩,所过之处,兵刃尽碎!那大汉力道惊人,霸道无比,冲撞一处去便是九头牛也拉不走。
无需言醒提醒,帝云独也知道,劫法场的人又多了一个,不禁也慎重了几分:“九牛无悔势,厨子。”
客栈,厨子,司料理一职,赏金六万两。
“哟,大笨牛,你来啦。”跑堂挂着一丝痞笑,看着魁梧的厨子。、
厨子哼道:“待我救了书生再与你这瘦猴儿斗嘴。”话间厨子手起刀落,那碗口粗的锁链在他手中的红光刀刃触碰下如同泥土。
书生活动了下脖子,伸展了下手臂,然后望向了帝云独身后不远处的言醒,无奈道:“看来我没办法这么早死。”
禁锢着书生的锁链并不简单,书生虽然没有办法探知到丁七两有多强,但看帝云独的表情,他知道,如今的丁七两,再也不是那个让人轻视的丁七两。
言醒道:“四面八方都是帝国的精锐部队,你以为,你们能走掉?”
书生虽然不清楚布局,但他知道,除却这里的千余名刀剑手弓弩手,至少还有两千人埋伏着。但他从方才起就一直想着看空,如今他可以活动了,他扬起了头,一脸满足。
书生的手指指向空道:“那可就,不一定了哦。”
顺着书生指向之处望去,帝云独和言醒都忽然一愣,在轻功也无法企及的高空之处,一个庞大的物体正急速跌落下来。
掌柜道:“账房至关重要,要救他,我自然要把整个客栈搬来。”
宸回其实没想到客栈的降落方式会是这样,换做往日的客栈,如此高空砸下来,师傅的遗产该是会变成废墟,但此刻他一点也不担心,他相信公输琉璃,相信琉璃为了救自己哥哥会付出的努力并不比自己这些大男人少。
高空中物体终于被人看清楚了,那是赫然是一栋楼宇。
会移动的客栈,下第末楼。客栈本部。
庞大的楼宇从而降,落地之时惊起尘埃无数,整个刑场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地面也震颤起来,漫烟尘中,显现出了客栈的轮廓。即便是言醒和帝云独这样境界高深的高手也不禁感到讶然。
这样大的一栋楼砸落下来这栋楼竟然毫无破损。
帝云独忽然大吼:“拦住他们!”
此刻掌柜正搀扶着书生走进客栈,千余名刀剑手一齐杀入欲要阻止。
空气再起波澜,离得近的刀剑手们都被狂暴的剑意束缚。帝云独一枪刺去,身影奇快无比,银龙锥却被一道红光弹开。
厨子魁梧的身躯挡在了帝云独面前。
帝云独此前断言丁七两有着强大潜力,但终究不足为惧,可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种无法突破的感觉。丁七两给他的感觉甚至比当年那个精于防守的同僚帝风烈还要强。
红色刀罡覆盖下的丁七两,竟然让帝云独感觉到无懈可击。
帝云独嘴角上扬,如此才有趣不是么?
他将帝意志汇聚于兵器上。
“既然你要拦我,那便让我看看你能承受多强的重力!”
帝云独听闻丁七两其人从不退避对手的招数,故而随意的一枪刺去,这一枪平常至极,但被帝云独施加了帝意志,便如山岳一般沉重。
丁七两的确没有躲,但却不再是横刀承受,而顺着这一枪的力道,一点一点的引导这一枪,帝云独骇然发现,巨大的力道出现在自己银龙锥的一侧,最终这一枪偏了,丁七两却不偏不倚的站在原处。
四两拨千斤,这是巧劲。虽热公山道教有这么一门武功,但丁七两并不会,只是如今他的解牛刀法里,他新练成的招数里恰巧有类似的功法。
解牛刀法奥义·泥牛入海。
书生回眸看了一眼丁七两,心道这个家伙终于是能够信任的强大存在了。
掌柜道:“今日浪子归家,本店闭门谢客,各位客官如果要用膳住店,还请改日。”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他的动作明明看起来不急不缓,却偏偏很快,话音落下的时候,帝云独下令:还在等什么,杀无赦!”
令终究是下晚了,掌柜已经带着书生走入了客栈,跑堂的轻功卓绝,更是无法捉摸,厨子把守在门口,一夫当关。一时间,千余名精锐加上帝星将这般强大的优势也奈何不了对面。直到厨子也进入了客栈,客栈便完全封闭。如同一座精铁打造的城堡。
言醒心中一凉。这间客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乃是当年中原武林竞相争夺的宝贝。如今,书生回到了楼内,就等于捡回半条命。
只是……
还不待言醒疑惑,一个娇嫩的女音便从楼内传出:
“我既然能有办法让这栋楼从上落下来,自然也有能力让它腾空而去。”
言醒一听到这个声音,便皱紧眉头,随后他无奈一叹如同万事休矣。帝云独不明所以,却看见空中一只的铜铸机关鸟俯冲下来。
“机关兽铜雀?”帝云独的声音中透着不可思议。
言醒点头道:“能操控铜雀机关兽的只那一族人。至今日后,铸匠的赏金恐怕要提高到十万两了。没想到公输家的余孽的便在客栈内。”
客栈,铸匠,司客栈补修,赏金四万两。
铜雀落入客栈的楼顶,布满刻度的机械鸟爪刚好稳稳的与客栈楼顶的精钢瓦片嵌合,铜雀机关兽与客栈竟然合为一物。
帝云独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对面劫法场的手段似乎……过于马行空也过于暴力,视他与千名帝国精锐于无物。
言醒却毫无意外,只是此时此刻,普通的刀剑箭矢根本奈何不了这栋让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下第一奇楼。
铜雀抓着这栋客栈,缓缓升空。铜雀巨大的铁翼扇动出强烈的气流,那些刀剑手弓箭护卫别破坏客栈,竟连靠近都很吃力。帝云独凝聚内劲一枪破空而出,也只是在客栈的墙壁上留下一道枪孔。
帝国第一重犯书生,逃脱成功!
不会错,那个声音。
世人都知道公输家的余孽与书生虽无兄妹之实,却是真正的兄妹。这些年来帝国军部,帝星部,江湖势力,各国势力,机阁都在搜公输琉璃下落,却没想到,公输琉璃就是客栈的铸匠。
虽然过了许久,声音早已有了变化,但是言醒聪明异常,记忆力过人,他知道,那便是公输琉璃。
客栈逐渐远去。
言醒仰望着越来越高的客栈,道:“铜雀飞不了多久便会耗尽能量,这里并不是最终的战场,如果你不想龙将大人对你失望,便带着你的部队,随我来。”
帝云独点了点头,沉默起来。面上不再是轻慢,而是前所未有的狰狞与狠厉。一切虽然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但他从来不以为,客栈的人真的能逼出他们的后手,如今他得承认,他情敌了。如果自己不那么情敌,至少不会让客栈的人混进自己的精锐队伍里。
杀气四溢,帝云独冷笑道:“倒要看看,你们能够逃多远。”
……
……
末楼客栈内。
无数齿轮转动的声音并没有干扰楼内人的听觉。除开劫法场的几个汉子,楼内大厅还有两名女子,一名女子带着一块半面的青铜面具,另一半脸却能辨认出该是个模样很好看的……女孩。
另一名女子穿着似火一般红艳的轻纱裙摆,散着一头到腰的长发,与这客栈格格不入,若一个误落凡尘的仙子。
她正在为书生把脉。
“沈大哥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极度虚弱。有丁大哥做的药膳,很快便能回复元气。”
客栈,女医,司医护一职,赏金五千两。
掌柜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们看,只要活着,就会有好的事情发生。死掉就是另一种悲哀了。”
书生很想嘲讽两句接下来要发生的可不算好事情,但是自己得救后看着这群人比自己还高兴的样子,忽然开不了口。
活着就会有好事情发生,死掉了才是另一种悲哀。
这是书生乃至客栈众人听过数次的一句话。
最终书生难得收起了往日里的轻慢,认真的道:“没有能为你们出谋划策,却反而让你们以身犯险,真的很抱歉,害你们担心了。”
这一刻,掌柜宸回,厨子丁七两,女医钟云秀,跑堂风展,账房书生,铸匠公输琉璃终于聚集在一起,于这间末楼客栈之内,其实分离并不算久,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此间这短暂岁月里的艰辛,来自于其他人的艰辛。
宸回道:“能救下你,一切便值得了。”
钟云秀道:“这些日子,琉璃可是瘦了不少。”
书生看向公输琉璃,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抓到哥哥了。”
青铜面具下一滴热泪滑落,公输琉璃点了点头,不出话来。
书生看向宸回风展与丁七两,认真的道:“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将是帝国力量中最为可怕的力量,甚至还会有机阁与其他势力的力量,我们今日之作为,也许是九死一生。”
丁七两道:“我会战斗到最后。”
风展也道:“本大爷要是交代在这里了,不定还能摆脱将来要做的那些苦差事,一点不亏。”
宸回很平静,他内心里固然有担忧,但依旧道:
“谁也不会死,我们会赢,这一次,绝对会赢!”
(这是序章,当然进行了扩展,同样也是为后续的战斗做准备,老实,没想到会是在这么多字后才绕回了序章,不过现在看来,填坑还是很愉悦的,总算没有崩,一切都对得上号。感谢一直以来阅读的各位。e,后面会依旧努力的写,尽可能让这个故事肥实一些,老实,以前因为人气太惨淡,想过早点完结,比如一百五十万字,但现在忽然写到这里,算是拾回一点初心?觉得还是要把这个故事善始善终才过瘾。没到一万字,姑且算个万字更吧,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了嘛对不?不过这个月,肯定还会有万字更,后面的战斗还是很有得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