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后金兵再次拥聚到了村落要道前,准备再次对他们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后金兵显然学乖了,并没有急于冲了进来,而是由前面的士兵举着盾牌顶着明军的箭雨,后面的士兵扛着沙袋填那道深坑。
此时深坑的火势已经燃烧殆尽,在沙袋和杂物的填充下很快熄灭,后金已经在深坑中填起了一块宽达两丈的距离,一个个踏过沙袋冲了过来,杀向躲在房舍后的明军。
事已至此,张之奇也是毫无办法,只能下令明军退入房舍和道路内,与敌人展开巷战。
后金兵人多势众,很快便冲进了屯子内围,激烈地巷战随之展开。
屯子内的巷道虽然狭窄,地势也逐渐由低往高,但明军终归人少,此时又是下马与敌人展开步战,赖不住后金人多,慢慢抵抗不住后金的冲击,越来越多的人倒在了敌人的大刀之下。
张之奇和方逸尘纵然武功盖世,此时也架不住汹涌而来的敌人,他们二人顶在前面,各自斩杀了无数敌人后,悲哀地发现身边的人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
此刻,他们已被敌人重重包围,退缩到了巷子的尽头,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
张之奇已是多处受创,浑身浴血,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方逸尘,似乎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不禁问道:“方兄,你伤成这样,还能战否?”
方逸尘哂道:“你都没倒下,我怎么会不行?”
张之奇哈哈大笑,道:“好啊,那咱们就比比看,看是谁能坚持到最后。”
就在他们还有心情互相调笑的时候,对面的敌人却向他们喊话了,仍旧是之前的那名后金将领,用夹生的汉话叫道:“张都督,我们豪格贝勒了,只要你们能够投降,他可以保证,你们在我们大金仍然可以做大官。事到如今,这可是你们最后的选择,你们明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豪格贝勒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张之奇听后,转向方逸尘,道:“方兄,你听到了,豪格仍然想要招降我们呐。”
方逸尘冷笑道:“他这是痴人梦,我们大明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
张之奇向他伸出大拇指,赞道:“方兄果然是大义凛然的豪侠之士,我张之奇今日算是彻底服了。”
“哦?”方逸尘转头看着他,淡淡道,“这么来,你以前根本就不看不起我?”
“岂敢岂敢!”张之奇笑道,“以前和方兄接触不多,所知所闻都是出自朝中臣僚之口,在他们眼中,方兄可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呐……”
“那是他们虚伪做作,方某自然不屑与他们为伍。”方逸尘闷哼一声道。
张之奇继续了下去,道:“自从方兄殴打同僚,继而请辞之后,我更是坚定了朝中诸人对于方兄的定论。可今日与方兄一番接触,却让我改观了这种印象,所谓‘侠以武犯禁’,方兄性情豪迈,大义凛然,颇有古时游侠之风,比那什么荆轲、聂政之辈可谓是强太多矣……”
岂料,方逸尘听了他这番貌似恭维的话后,却沉默了下来,一双剑眉微蹙,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啊,这个世道,容不得侠士豪客生存。世上,已经没有所谓侠士了……”
“谁没有?”张之奇突然打断他道,“依我来看,方兄你不拘于物,随心而为,就是一个大侠士大英雄,不像张某做人处事谨慎微,顾虑重重,就凭这一点,豪侠这个称谓,你也是当之无愧了!”
随后又笑道,“我看不仅仅是你,你们风华社中的许多人如燕南、黄宗羲、张溥、东方胜平等人,也都是具有侠士风范的人,甚至就连你们风华社的社主孙越陵,严格来也是一个今之侠者!”
方逸尘摇头苦笑,道:“张兄,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们了。纵然这个江湖有侠客,可是却容不得侠客们生存,江湖没落,侠士凋零,这是不争的事实……”
再次一叹,然后抬起头来,紧紧盯着他道,“你的也许有道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或许这个世上还有侠士,但是,江湖却早就没了。没了江湖,纵然有所谓侠士,也迟早沦为权利附庸,成不了什么气候……”
张之奇愣住了,不禁喃喃复述,道:“不是没有侠士,而是江湖早就没了……”
就在他们互相感慨的时候,对面的后金将领再次向他们发话了,道:“我家贝勒爷的耐性可是有限的,如今肯放过你们,已经是大发善心了,你们不要不识抬举,否则的话,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离开。”
张之奇对着敌人高声喊道:“大明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告诉豪格,他要有种的话就放马过来,我张之奇定要亲能斩下他的首级!”
后金将领等了半早就不耐烦,如今也劝降无效,终于失去了耐性,一挥手,下令道:“全部杀了!”
随着他的下令,后金战兵开始向这股顽强抵抗的明军慢慢逼近。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屯子外围响起了震的喊杀声和马蹄声,紧着着兵刃交击之声不断传来。
这名后金将领吃了一惊,连忙对身边人道:“派人去看看出发生什么情况?”
反倒是张之奇大喜过望,大声对着身边人喊了起来,叫道:“一定是我们的援军到了,众位兄弟,随我杀奴!”
一挺手中剑,第一个朝着逼近的敌人迎去。
囤子外面,对后金敌人发起攻击的正是孙越陵带来的关宁军。
他和吴文耀会合后,立即率领骑兵北上寻找张之奇,一番查探后,发现后金大股骑兵正一路狂奔,朝着凌河驿附近的李家屯方向而去。
追在这股骑兵后面来到这里,孙越陵远远发现,围困李家屯的正是豪格率领的镶黄旗骑兵,但屯子内地形不利马战,所以豪格命令一千人下马突击李家屯,剩下的骑兵分成数股包围了这座屯子。
张之奇显然是被围困在这个屯子里。
孙越陵审时度势之下,很快就下达了突击屯子外围骑兵的命令,只要将外面的骑兵击溃,那么张之奇等人自然能够无恙;反之,若是他们不能够解决外面的骑兵,那么张之奇必然凶多吉少。
这一次他吸取了之前在笊篱山之战的教训,将麾下骑兵分成二股,一股由吴文耀率领,另一股由左辅率领,他自己则率领亲兵队亲自呆在左辅的骑兵阵中。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左辅和吴襄一样,在战斗的关键时刻不战而逃,使军队陷入绝境之中。
虽然左辅不一定是像吴襄那样的人,但为了稳重起见,他还是做出了这种选择。
两股骑兵从后杀出,朝着后金骑兵杀去。
后金骑兵显然想不到有人从他们后面杀来,所有将士都吃了一惊。但他们毕竟是大金铁骑,很快就从最初的慌乱之中镇定下来。
此刻,豪格早就发现了被他们围困在李家屯的明军只有区区几百人,这股明军显然是吸引他们的主要兵力到此,从而让其他骑兵逃走的。可如今有一大队骑兵从后面杀来,难道那支逃跑的骑兵又杀回来了?
这可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豪格断然命令麾下骑兵列出阵型,迎战这股从后杀来的明军。
在他的命令下,布守在李家屯外围的后金骑兵立即分成两队,分别迎向朝着他们冲击而来的明军骑兵。
很快,双方的骑兵就交织在了一起,展开了激烈地厮杀。
孙越陵见双方已经搅在了一起,杀成了一团乱,连忙对着燕南喊道:“带上人,随我杀入李家屯。”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担心左辅逃跑了,因为现在明军和后金的骑兵已经搅在了一起,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除非他不顾部下的死活独自逃生,不过这样一来他往后哪有威望继续指挥这支关宁铁骑。
当孙越陵带着亲兵队杀入李家屯后,发现了被后金士兵围困在巷道里的张之奇部,双方也是战作一团,正在浴血拼杀。
孙越陵立即带人冲了上去,从敌人后面杀入,瞬时就将这股敌人杀的溃不成军,死伤大半。
“噗”的一声,他一枪扎入一个后金士兵的胸口,大声对着前面喊道:“张都督,张都督!”
前面传来张之奇兴奋的喊叫,道:“孙大人,我在这里。”
孙越陵听到了张之奇的声音,顿时放下心来,叫道:“将士们,奋勇杀奴!”
在孙越陵和张之奇的前后夹击之下,这股敌人很快便失去了战斗力,被他们斩杀殆尽。
当他们会合到一起时,孙越陵看到了挺剑站在张之奇身畔的方逸尘,不由叫道:“方兄,你怎么也在这里?见到你没事那我可就放心了。”见到方逸尘没事,他更是放下心来。
张之奇对他笑道:“方大人不仅没事,而且还孤身单骑斩杀了敌人主帅岳托,果然英勇过人!”
“是吗?”孙越陵闻言大喜,对着方逸尘道,“方兄,你可是为大明立下大功,了不起!”
方逸尘傲然一笑,并未作答。
孙越陵又道:“张兄,方兄,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即刻带人跟我离开此地。”
毕竟这里深入后金兵腹地,大凌河堡和凌河驿的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前来,所以孙越陵一旦救出了他们后,便想带人立即离开。
很快,所有人在他的带领下从屯子里冲了出来,来到了外面的战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