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花勇者与德兹现身昏厥山地。
一接到消息,泰格狃就带着主力部队全速往北行进,不过,要抵达昏厥山地,还得花上半天时间。
泰格狃坐在巨大粘菌型凶魔的背上,一派悠闲地望着北边天空,凶具二号则低空飞行,在泰格狃附近盘旋待命。
“啊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竟然自己跑来【命运】神殿,接下来可有意思了。”
泰格狃像个孩子般笑着。它有时心思无比缜密,有时却像个孩子,连它的部下都一致觉得,自己的上司实在是难以理解。
“不过也不宜太过轻敌。六花也就罢了,德兹可不晓得会使出什么手段。”
“但是它能做的应该也不多了。”
“我知道。但就算如此,德兹依然是个不容轻忽的家伙。”
泰格狃回答凶具二号,随后又问了。
“不知道凶具九号现在在干什么?”
“凭它的能力,恐怕只能暂时拖延敌人,大人还是别太指望它比较好。”
“我倒不这么认为。要是一切顺利,它应该能做掉其中一人。”
泰格狃等凶魔继续前进。
……
同一时刻,葛道夫与恰姆正赶往大树北边。如今尸兵全聚集到亚德雷他们那儿,因此他们沿途没过上太多阻挠。葛道夫瞄了一眼身后,确认恰姆是否还跟着自己。原来是亚德雷先前吩咐过他,说恰姆是个路痴,绝不能放她一人独行。
恰姆冷漠地瞧着葛道夫,就像是在质疑他,不知哪时又会再背叛。
“恰姆,就算公主下令,我也绝对、不会背叛六花。”
“喔,是喔。”
然而恰姆依然没卸下心防。葛道夫毕竟有例在先,被认定为背叛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两人来到森林一隅,在指定的位置停下,从群树的缝隙间观察尸兵集团的样子。由于注意力集中到亚德雷等人身上,尸兵似乎没察觉葛道夫等人的动向。
他们望着尸兵群,试图寻找凶具九号,但不知是不是对芙雷米的狙击有所提防,凶具九号藏得很深,由外侧完全看不见身影。
明明时候差不多了,亚德雷等人却还没发动突击。
“根本不必靠芙雷米或阿姨,恰姆直接宰掉它就好了。”
“……是,我也、这么打算。”
看在葛道夫眼里,尸兵并不是多强的敌人,要是直接开战,应该不必承受太大损伤就能获胜。问题在于第七人,但对方目前似乎毫无动作,而为了防范第七人,葛道夫希望能尽早打倒凶具九号。
并且,葛道夫还隐忧着另一件事,就是娜榭塔妮亚提议的那个计策。她之前说过,要设个圈套陷害萝萝妮亚。
该不该帮忙,葛道夫依旧迟疑未决,因为他怀疑那是说来欺骗自己的。现在还来得及,是否该告诉亚德雷一切,阻止那个计策呢?
但想着想着,他又改变了主意。计策确实有风险,但要是什么都怕,将会一事无成。那是个有效的计策,能引导六花迈向胜利。
……
“亚德雷先生、萝萝妮亚小姐,你们在做什么?”
见亚德雷等人并未进攻,德兹折回他们身边。萝萝妮亚让德兹看了尸兵左臂上的伤痕字迹,这下连它也跟着目瞪口呆。
“这文字究竟是……”
“德兹,就如您看到的,尸、尸兵里还有活着的人,正在向我们求救。”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那种状态下的尸兵,照理说不可能还活着,更别说是写下文字了。”
关于这点,亚德雷也有同感。尸兵怎么看就是一具死尸,就只是被寄生体强制操纵的躯壳罢了。
“我刚刚尝过尸兵的血的味道,他们的状态非常、非常的糟……但勉强还算是活着的。”
“请等一下,萝萝妮亚小姐。”德兹接着说:“计划已经无法中断了,泰格狃发现我们的位置,接下来要是不尽早抵达【命运】神殿,我们将会遭到包围而全军覆没。”
“这我明白,可是……”萝萝妮亚拼命地想说服他人,“亚德,我还是觉得我该找出方法解救化为尸兵的人!让我们寻找黑之徒花真面目,同时帮助尸兵吧!”
“这种事,不可能办得到的。”
“求、求求您德兹,我会努力的,绝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也一定会救回尸兵,所以请告诉我方法吧!”
亚德雷对着那串文字看了许久。尸兵真的还活着吗?化为尸兵与我们为敌的村人,现在依然活着?
呕吐感忽然自肺腑涌现。意识尚存却被寄生体操纵着去战斗,光是想像这活地狱般的感受,就令他不禁觉得恶心。
一度斩断迷惘的亚德雷又再次陷入烦恼。也许真的有救尸兵的方法——亚德雷差点就要赞成萝萝妮亚的话,但下一秒,一个念头自脑海里闪现。
“不对,萝萝妮亚。”
“咦?”
“诡计……这是泰格狃的诡计。它想让我们尝试拯救尸兵,借此争取时间,才写下那些迷惑我们的文字。”
亚德雷并无证据,但既然对手是泰格狃,难保它不会这么做。
“也、也许是这样,但也搞不好不是……”
“不行,别再想什么救尸兵了!不能把时间消耗在那上头!我们走吧!”
“亚德!”
萝萝妮亚放声大喊,但亚德雷早已往前奔去,德兹随后追上,再配上似乎等得不耐烦的娜榭塔妮亚,一起朝敌人突击而去。
即使尸兵活着,也没方法可救了。现在唯有趁早打倒,才能让他们趁早解脱。
……
亚德,为什么?
为什么,你有办法对尸兵下杀手呢?
看着亚德雷他们的背影,萝萝妮亚暗自心想。
尸兵以大树为中心,井然有序地排成阵型。三人与一头凶魔朝正中央冲锋,目的则是要先破坏尸兵阵型,为恰姆他们之后的进攻开道。但亚德雷也说,要是能当场干掉凶具九号,当然是再好不过。
然而萝萝妮亚的动作就是显得绑手绑脚,毕竟要是杀掉凶具九号,尸兵也将会全数死亡。
一锁定位于阵型中央的凶具九号,亚德雷举起炸弹,德兹雷击蓄势待发,但攻击还来不及发动,外围的尸兵就在这时一起袭击而来。亚德雷等人于是被迫应付前来的尸兵,自然攻击不了凶具九号。
“妈的,守得真紧。”亚德雷喊道。
这些尸兵的行动,显然跟先前交手过的不同,他们彼此配合,以至少三人一组同时进攻。看来先前的尸兵只能遵照大略的命令行动,而这些集结布阵的尸兵,则是由凶具九号目睹战况并随时发号施令。
“娜榭塔妮亚,掩护我!”
“抱歉,我这里也忙不过来!”
亚德雷、娜榭塔妮亚、德兹试图进攻,唯独萝萝妮亚待在后方,只抵挡尸兵的攻击。由于害怕杀死尸兵,萝萝妮亚的挥鞭显得有气无力。
伙伴们毫无迷惘,对尸兵见一个杀一个。看着尸兵被亚德雷持剑砍倒,被娜榭塔妮亚的剑刃斩断,被德兹的雷击烧得焦黑,萝萝妮亚不禁想,为何他们狠得下心动手?
透过刚才所尝的尸兵血液,她知道尸兵的心脏依然跳动,大脑也都还安好。他们的肉体在干渴与过度操劳下变得残破不堪,只是受制于寄生体而被迫活着。但萝萝妮亚知道,只要能摘掉寄生体,要救回他们并非不可能。
然而亚德雷却忽视萝萝妮亚的话,决定杀光所有尸兵。
原来他是如此冷酷的人吗?萝萝妮亚不懂,面对也许还活着,只是被迫战斗的人们,为何他能狠心下手?这是追求胜利所必备的坚强吗?是身为六花勇者必须的吗?缺乏这份坚强的自己,才是错误的一方吗?
“萝萝妮亚!振作起来啊!”
亚德雷放声喊道。从刚才起,萝萝妮亚一直只逃不战。
看来又给大家添麻烦了——萝萝妮亚自己也深感愧疚。
“真是了得的统率能力。真想不到它竟然会这么难以接近。”
娜榭塔妮亚边说,边从地面召出剑刃。凶具九号几乎没移动过位置。
“既然这样,我也另有手段。”亚德雷低声回应娜榭塔妮亚,随后放声大喊,“这样打下去没完没了,撤退吧!”
他从腰间掏出烟幕弹砸向地面,周遭顿时烟幕弥漫,什么也看不见,尸兵也停下动作呆立原地。
“这玩意儿对尸兵可有效了!”
萝萝妮亚打算如亚德雷所言撤退,却发现身在烟雾里的其他成员,正进行其他动作。
娜榭塔妮亚召出横躺的剑刃,倾斜地自地表窜起,亚德雷则沿着剑脊奔跑后腾空一跃,朝阵型中央扔了几枚东西。
“!”
凶具九号发出格外响亮的音波,尸兵于是一起扑到亚德雷扔出的东西上头,但却什么也没发生。
萝萝妮亚推测,亚德雷扔的大概只是石头,借由现场的烟雾让敌方误以为是炸弹。
见到尸兵乱了阵型,亚德雷这次扔出真正的炸弹,德兹与娜榭塔妮亚也朝中央全力猛攻。几名尸兵为了保护凶具九号,承受攻击并当场死亡。
连敌人都如此合作无间!萝萝妮亚不禁汗颜,自己竟然只待在后方,愣愣地瞧着这一切。
透过尸兵群之间的缝隙,可以略微看见凶具九号的身影。那是人类大小的巨大虫型凶魔,几十只细脚支撑着细瘦的节状身躯,腹部中央结了一颗看似卵巢般的诡异瘤状物。
原先有条不紊的尸兵开始混乱。就在这时,葛道夫由森林北边发出嘶吼并冲锋而来。
……
用不着仰赖芙雷米的狙击,直接在此做个了断!葛道夫的冲劲,就连恰姆的从魔都被远抛在后。
发现敌人接近,尸兵发出厉声并高举手臂向下砸去。足以令凡人当场死亡的重击,葛道夫硬是靠头盔与强韧的颈部肌肉承受下来。
“喔喔啊!”
腹部遭受葛道夫猛烈的肩部冲撞,尸兵向后弹飞并撞上后头的尸兵。趁着敌阵露出破绽,葛道夫继续向前突进。围绕着他的尸兵接二连三袭来,但他靠着钟甲挡下一切,只一股劲地靠铁枪冲刺,驱散正面的敌人。
随后,恰姆的从魔也涌入尸兵阵内,坚牢的防御阵型一口气崩溃。如今葛道夫已经能清楚看到凶具九号那节状的身躯。
“——!”
下个瞬间,凶具九号急急忙忙发出音波,尸兵群于是后退,集合到凶具九号周边,意图再度将它包围起来。而凶具九号则转过身子,往南边奔逃而去。
“葛道夫,抓住它!”
用不着恰姆大喊,葛道夫本来就是如此打算,然而这时五具尸兵摊开双臂挡住去路。葛道夫攻击中央那人尝试突围,但即使铁枪由胸膛刺穿脊梁,尸兵依然紧抓着铁枪不放,其他尸兵也缠住葛道夫的身子不肯松手。
“呜……!”
葛道夫站稳马步想抢回铁枪,但五对一的形势毕竟不利于他,身子反而被尸兵举了起来。
“你在搞什么啦!”
水蛇从魔由后头一一咬碎抓着铁枪的尸兵脑袋。尸兵虽然死了,依然抓着铁枪不放,但葛道夫这下终于勉强甩开尸兵。可是凶具九号与保护它的尸兵,已经趁机逃至远方。
亚德雷与娜榭塔妮亚追了上去,试田收拾逃跑的凶具九号,但也一样受到尸兵群阻挠,攻击不了目标。
“我们追!”
一声令下,亚德雷冲了出去,娜榭塔妮亚、德兹以及萝萝妮亚也随后跟上。
……
远方传来打斗声、爆炸声与雷声,莱那认为那应该是六花与凶具九号在交战。看来先前那蓬头乱发的剑士只是负责欺敌佯攻,这边才是他们的主力。
莱那的身躯正前往森林中央的大树。他心想,这真是谢天谢地。要是继续追逐那名剑士,不是一事无成被杀掉,就是遭搁置而永远见不到六花。
只要能遇上其他六花,也许就会有谁发现右臂上的文字。
这时,莱那感觉到左臂传来一阵虚脱,这是左臂将恢复自由的前兆。
他的左臂从来不曾一天里活动过两次。看来果然操纵尸兵的凶魔一旦出状况,左臂就能自由动作。
(……来了!机会来了!)
莱那振奋不已。只要在六花面前挥手并指向自己的右臂,总会有人发现自己的存在,最起码也不至于立刻被杀。
其他尸兵也跟莱那一样前往森林中央。跑着跑着,其他尸兵的厉声逐渐自前方传来。
是六花吗?没想到下一秒,眼前的景象令莱那惊愕不已。水蛭、蜥蜴、蛞蝓、以及像鱼的各式奇异凶魔,挡住了尸兵的去路。
(不妙!)
凶魔要是看到右臂上的文字,一定会杀了自己!正当他打算拿袖子遮住文字时,下一瞬间,无法理解的现象发生了。
巨大蛞蝓朝莱那吐出酸液。莱那身躯横向跳跃,右臂自己举起来捶向蛞蝓。虽然打掉了它一块肉,但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并且不只莱那,这些凶魔也开始攻击其他尸兵。
(为何凶魔会攻击我们!)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莱那还是继续与凶魔交手。其他打算前往大树的尸兵,也全都被凶魔给拖住。
不管怎么看,它们都是在保护六花。莫非这也是六花的能力?在他们之中有能够操纵凶魔的圣者?
想不透的莱那,只能被迫对付眼前的敌人。
(如果这些凶魔是六花的同伴……)
莱那用还能动的左臂指指右臂,抓起右臂亮出上头的文字给蛞蝓看:心想如果它是六花的同伴,那么应该就会有所反应。
然而蛞蝓凶魔不顾一切继续攻击,莱那这下也只好先把能活动的左臂拿来保护自身安全。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究竟该如何是好?莱那满脑子疑惑,却也只能继续战斗下去。
……
“妈的,这家伙逃得真快!”
亚德雷边吼,边跑在崎岖不平的森林里,但凶具九号却不断派出尸兵拖住自己的脚步,双方如今已被拉开一大段距离。
“简直就跟亚德雷先生您一样呢。”在一旁奋战的娜榭塔妮亚说道。
“我的逃跑才不像它这么拙劣!”
“……您在气愤些什么?”她似乎有些傻眼。
“德兹,能问件事情吗?”亚德雷边打边问,“我们现在追逐的那凶魔,真的是凶具九号吗?”
“它的外观跟我听说过的确实吻合。”
“它有没有可能是变形型凶魔变的?”
德兹想了一会儿。
“几乎不可能。变形型凶魔能模仿外貌,但模仿不了能力,而它刚刚确实发出了操纵尸兵的音波。”
“如果我是泰格狃的话,就会事先安排几头变形型凶魔当幌子欺骗敌人。”
“即使想,也办不到吧,变形型凶魔数量可是很稀少的。”
原来是这样吗?亚德雷心想。
“事情不太妙,它偏离了当初计划的方向。”
经它一说,亚德雷才发现,凶具九号前往的是东南边,就算再追赶下去,也到不了芙雷米她们待命的那座山里。
只好重新来过了吗?但亚德雷又想到,葛道夫、恰姆与萝萝妮亚都还没跟上来。
“先别追了,停下来吧。德兹、娜榭塔妮亚,这里交给你们应付。”
一声令下,大家停下脚步。亚德雷将尸兵交给德兹它们收拾,自己看着右手上的纹章,上头的花瓣一片不缺,韩斯平安无事,摩菈与芙雷米也还活着,计划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我去看看状况如何。”
说完,亚德雷爬上附近的树木,由上头观察森林的样子。
凶具九号正停留在离亚德雷等人稍远的位置观望,而那儿跟芙雷米他们所在的山头有段距离。
森林北边与中央不停传来厉声,韩斯、恰姆以及剩余的从魔分别在那儿大战尸兵,目前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接着,他往昏厥山地看去,发现许多在天空飞的凶魔。即使知道亚德雷等人逼近,那群凶魔似乎无意前来。昏厥山地绝不会只是个空壳,泰格狃恐怕事前严令他们不准擅离岗位,绝不让任何一人踏进【命运】神殿。
最后,他对着森林环视一圈,目前看来并没有大群凶魔接近,但驻守在附近的凶魔恐怕几小时内就会蜂拥而至,泰格狃的主力也不知何时会抵达。
“亚德雷先生!危险!”
听见娜榭塔妮亚的声音,亚德雷这才察觉到危机。一具尸兵以惊人的速度爬上树逼近而来,亚德雷才刚转头,他便露出黄色牙齿发出厉声。
“啊……”
看到那张脸,亚德雷想起那是住在离自家三栋房子远的大婶,有时会体谅亚德雷家姐弟俩度日辛苦,主动前来帮忙做家事。这么好心的人如今竟然就在眼前,还打算杀了亚德雷。
他以剑挡下攻击,打算回击时一剑砍下尸兵脑袋,但萝萝妮亚的话却在瞬间浮现脑海里:尸兵也许还活着。
“呜……!”
挥剑的手瞬间停摆,尸兵的攻击掠过身躯,但亚德雷反射性的一踢,将尸兵踢落地面。紧接着,德兹补上一记雷击,于是在雷电烧灼下,和蔼的大婶永远不再动了。
“哈啊……哈啊……哈啊……”
看着被击杀的尸兵,亚德雷努力平息慌乱的呼吸。他试着说服自己,这是不得已的,要是有所迟疑,被杀的将会是自己。
并且,他在心中向尸兵喊话:原谅我吧,这是为了胜利,是为了守护世界。
“亚德雷先生,您不要紧吧?”
“我没受伤,不用担心。”
边回应德兹,亚德雷边沿着树枝下到地面。
“不,我指的倒不是那个意思。”
“……你在操心什么?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亚德雷笑着,但连他也晓得,自己的表情僵硬得很。
“看来目前没什么异状,就跟计划的一样。我们由东北边再发动一次攻击吧。”
这时,原本落后的恰姆与葛道夫,也前来与亚德雷他们会合。
打算发动新一波攻击的亚德雷,却发现萝萝妮亚不见了。
“……萝萝妮亚,没和你们会合吗?”
葛道夫环视周遭问道。看来他们也不晓得萝萝妮亚人在何方。
“单独一人很危险,这下可不好了。”德兹低语道。
“娜榭塔妮亚,你跟我来。恰姆、葛道夫、德兹,你们去牵制凶具九号!”
时间已经不够了,到底在搞什么!不得已,亚德雷只好带着娜榭塔妮亚回头寻人。
……
萝萝妮亚并不是跟丢,也不是擅自脱队行动。她一边跟尸兵交手,一边追向亚德雷他们。
但交手的同时,萝萝妮亚不忘观察尸兵的身子,想看看他们身上是不是有哪里有文字。她认为,一定能找得到其他身上写了字的尸兵。
有人还活着,并且透过文字求救。亚德雷虽然认为那是陷阱,但事情不见得真是那样。
亚德雷等人渐行渐远,尸兵也大半追着他们而去。萝萝妮亚找了一阵子,并没找到其他身上写了字的尸兵。
于是她想了,光寻找是不行的。
一具尸兵自树上袭击萝萝妮亚。她一边靠鞭子抵御,一边环顾四周,确认是否有其他尸兵存在。
“呀啊啊!”
随着一声高呼,她的意志集中到鞭子上,于是长三十余公尺,染上萝萝妮亚自身鲜血的鞭子,像条蛇一样捆住尸兵。她再次环顾周遭,确定没有其他敌人后,来到捕捉到的尸兵身旁。
由刚刚尝过的寄生体体液,她认为自己应该能摘除尸兵身上的寄生体。
要是摘除的手法太粗鲁,触手与脚会把脑与神经扯得稀烂,化为尸兵的人恐怕也得死去。
然而寄生体的形态单纯,萝萝妮亚早已掌握其构造,外加寄生体本身几乎不具思考能力,只要将圣者的血液注入寄生体逐步将其杀死,并且慢慢拔除,别伤及重要器官,那么尸兵应该还有机会复苏。
萝萝妮亚制服挣扎不止的尸兵,自咬舌头并含住血液,随后张口咬上寄生体,慢慢将血液注入其中。
动作得快,否则会给大家添麻烦。惦记着同伴的她,一边慢慢将寄生体麻痹。
……
没多久,亚德雷就找到萝萝妮亚,并对她正在进行的事哑口无言。
“哎呀,这可真伤脑筋了。”
娜榭塔妮亚诧异地说道。萝萝妮亚此时正打算摘除尸兵身上的寄生体。
“……萝萝妮亚,该走了。”
萝萝妮亚没回应他,众精会神地握着寄生体,将触手跟脚慢慢自尸兵体内拔除。表情跟战斗时截然不同,这也让亚德雷体认到,她果然不该成为战士,而是该踏上医疗之路。
“萝萝妮亚小姐,请您快停下吧。”
娜榭塔妮亚开口,但萝萝妮亚依然充耳不闻,于是娜榭塔妮亚走了过去,拉她的手臂打算带她离开。但萝萝妮亚制止了她。
“马上就好了,请您再稍等一下。”
萝萝妮亚即将拔掉触手与脚的那瞬间,尸兵的嘴似乎微微抽动。
寄生体一摘除,尸兵的身躯也随之瘫软。
“水……水……”
萝萝妮亚从系在腰间的行囊里拿出水壶,将水含在嘴里并注入尸兵……注入先前还是尸兵的青年嘴里。
接着,萝萝妮亚又卸下铠甲露出手腕,朝动脉附近咬下,鲜血顿时自嘴角溢出。
“萝萝妮亚小姐,您这是……?”
飞溅而出的鲜血淋到尸兵身体上。原先枯槁腐朽的肉体,被鲜血染湿的部分恢复了生机。
“这就是最好的急救,他应该马上就会清醒了。”
然而,尸兵并没有醒过来。萝萝妮亚努力按摩心脏附近想让他活过来,然而看在亚德雷眼里,那显然是徒劳之举。
“结束了。我们走吧,萝萝妮亚。”
“还没,还不行,拜托再等一下。”
“我们当初决定好的!不救尸兵!”
“这次我不听亚德你的话!”
亚德雷抓住萝萝妮亚的手腕硬是拉她起身。萝萝妮亚甩开亚德雷的手,两眼直瞪着他。
“跟我们走!”
于是,萝萝妮亚背着尸兵跟在亚德雷后头。想不到她的腰腿出乎意料地健壮,似乎扛一个人也不太吃力。
“把那人放下吧,接下来还得打仗的。”
亚德雷说了,但萝萝妮亚却回了一句。
“我刚刚说过了,这次不听亚德你的话。”
亚德雷被激怒,口气也变得粗暴。
“那人没救了,再怎样也活不过来的。”
“才不会没救。寄生体已经摘掉了,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只要充分治疗,这人一定有救。”
你傻了吗?亚德雷心想。
“只要充分治疗?现在哪来的时间?我们得打倒凶具九号,前往【命运】神殿,还得调查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哪有时间能让你进行治疗?”
“这……”
萝萝妮亚一时语塞。娜榭塔妮亚默不吭声,看着争论不休的两人。
“我们当中能够治疗的只有你跟摩菈,包扎疗伤的物品也有限,不可能救得了全部尸兵。”
萝萝妮亚什么也答不上。
“再说,就算救成功了,之后呢?要让他们手无寸铁地待在魔哭领里吗?这样岂不是等于送他们进凶魔肚子!”
萝萝妮亚默默听着,但眼神却明白显示,自己的决心不会动摇,绝不听从亚德雷的指示。
萝萝妮亚一直都是跟随亚德雷战战兢兢地战斗,忠实遵守亚德雷的指示。甚至有时让亚德雷觉得,她应该多多表达自己的看法。
因此,这样的公然反抗,是亚德雷想都不曾想过的事,他简直无法相信,萝萝妮亚会如此不可理喻。
亚德雷无法理解,为何萝萝妮亚要冒生命危险拯救素昧平生的尸兵?不懂向来最怕给周遭添麻烦的她,为何这次会如此任性妄为。
“萝萝妮亚,你……”
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对萝萝妮亚的不信任,首次在亚德雷的心中萌芽。
三人回头与伙伴会合。一回原地点,葛道夫正不断冲锋,试着突破敌阵,恰姆的从魔与德兹的雷击也随后支援。然而敌人看来并没有往南逃逸的意思。
“转移阵地吧。我们由东北边发动攻击,把那家伙赶到南边去。”
娜榭塔妮亚点头答应,扛着尸兵青年的萝萝妮亚也同样跟了上去。
来到东北边的亚德雷,将芙雷米给的炸弹全撒出去,试着摧毁敌阵,但尸兵将炸弹拨回,没拦截下来的则以肉身承受,保护凶具九号。一旁的娜榭塔妮亚,也由地面召出剑刀专攻凶具九号。
遭受两个方向而来的攻击,凶具九号发出一声响亮的音波,尸兵则同时朝南边移动。
……
五人与一头凶魔会合,追赶凶具九号。这时,德兹来到亚德雷身旁。
“看来亚德雷先生您的计划果然是对的。”
“你跟地表最强的男人说这什么废话?”
就算芙雷米在场,要想打倒凶具九号恐怕也不容易,对方为了防范狙击,一定会更加巩固阵型,到时可不知得花上几小时才能除掉它。
德兹与亚德雷一边跑,一边以雷击与麻痹针打倒两旁袭来的尸兵。
“不过还有一件事,萝萝妮亚小姐究竟瞒着我们什么?”
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让亚德雷心中一突。看来德兹也跟亚德雷抱持相同疑问。
“我无法理解她为何对尸兵如此执着。也许她抱着什么秘密?”
“就像摩菈出卖我们,以及葛道夫叛逃那样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
葛道夫再次发动突击,亚德雷与德兹也随同掩护。目前的战斗以葛道夫为核心,靠他的突破力逼近凶具九号。
“萝萝妮亚当初只是个洗衣杂工,后来偶然当上【鲜血】圣者被摩菈利用,不可能有什么秘密。”
“不然,是为什么呢?”
萝萝妮亚如今依旧背着青年战斗。亚德雷也不明白,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让她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哪可能好。反正别再啰里啰唆的,包在我身上就对了。”
“虽然有点担心,但也只好这样了。”
前来对付六花的尸兵,如今数量减少许多。亚德雷他们暂时停下脚步,将尸兵交由娜榭塔妮亚以及恰姆的从魔对付。
“您成功摘除寄生体了吗……真叫人惊讶。”
德兹走向位于最后头的萝萝妮亚,看着她背后的青年说道。
“他虽然虚弱,但没有严重外伤,只要再等生命力恢复就行了。德兹您虽、虽然说过他们没救,但其实是有救的。”
“不,萝萝妮亚小姐,这人恐怕已经……”
德兹摇摇头。萝萝妮亚往背后的青年瞧了一眼。
“……咦?”
萝萝妮亚先是手贴上青年的颈子,随后垂头丧气地将青年身躯放到地上。发生了什么事,不必说也能知道。
“为、为什么……怎么会呢……”
德兹缓缓答道:
“他的心早已死去,就算肉体能复原:心却是回不来的。萝萝妮亚小姐您的圣者之力虽然世间罕有,也不可能挽回他的。”
“难道没有办法……能让他的心复苏吗?”
“恐怕没有。至少,我并不晓得。”
萝萝妮亚回不了话,只能垂头丧气。
德兹看着萝萝妮亚,眼中流露着明显的不信任。收拾完尸兵的恰姆与娜榭塔妮亚,也以同样的眼神瞧着萝萝妮亚。恰姆流露出的是瞧不起她般的轻蔑眼神,娜榭塔妮亚则是若有所思。
亚德雷心想不妙,大家开始怀疑起萝萝妮亚了。
“继续吧,战斗可还没结束。”
随亚德雷一声令下,大家一奔而出,但萝萝妮亚低声嘟哝了句。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有的。”
战斗尚未结束,五人与一头凶魔再次突击而去。
……
“强、强……太强了!”
在尸兵保护下的凶具九号开口说道,身体因兴奋而打颤。五名勇者与一头凶魔,目前正在和尸兵交手。
泰格狃交付的任务是拖延六花勇者,阻止他们进入昏厥山地,直到泰格狃率领的主力抵达为止。虽然驻守于昏厥山地的凶魔不只一个,但它负责的是最重要的地点。
昏厥山地里藏了什么,谁是泰格狃送去的假六花,凶具九号都不知道,也觉得根本没必要知道。
“妈的,靠近不了!”葛道夫喊道。
他们的盘算,显然是想打倒凶具九号并瘫痪尸兵。然而现在的他们被厚实的尸兵墙给阻拦,连想靠近凶具九号都做不到。
恰姆的从魔打算破解尸兵阵,逐步逼近而来,但还是到不了凶具九号那儿。葛道夫与德兹不停尝试针对凶具九号突击,凶具九号却命令尸兵舍身阻挡。只要舍弃五具尸兵,所有进攻都能毫无问题地挡下。
一头凶魔成功阻止了六花全员——这毫无疑问是史上头一遭。
即使是魔王卓弗雷,都得操纵几十头凶魔部下才能阻挡住六花。当年卡尔癸克、泰格狃与德兹三头携手,也只能暂时阻止哈犹哈等三名勇者。而如今自己对付的敌人不只有六花勇者,还有德兹以及它的部下。
凶具九号沉醉于自己得到的力量,心想还好当初背叛卡尔癸克而加入泰格狃派。有泰格狃的力量给予新的进化方向,自己才能变得如此强大。
“我掩护你!德兹,上吧!”
亚德雷边喊边扔出烟幕弹,这下凶具九号与尸兵全失去视野。
没问题的——凶具九号笑了。尸兵扛起凶具九号,往德兹进攻的反方向逃去。葛道夫与德兹的那个手下虽然由侧面发动攻击,但也被它派出的尸兵挺身拦下。
“它要逃了!亚德雷,快点追上!”
恰姆一喊,亚德雷也追逼而来。然而,战斗力相对最低的亚德雷,更加不会对自己造成问题。
只要逃下去,拖延的任务就能轻松结束。尸兵要多少有多少,有多少人被歼灭,就再从森林中央叫来补充就行了。
凶具九号评估现况。通往昏厥山地的道路有百名尸兵看守,而那些是不能随便移动的。被引去森林北边的尸兵约两百五十名,虽然有点多,但也不至于带来致命影响。
剩下的六百五十名里,它放了三百名在森林里游走。
凶具九号其实大可呼唤尸兵全军包围亚德雷他们,但却故意不这么做。它知道不见踪影的韩斯、摩菈与芙雷米,也许会趁它忙着对付亚德雷等人时突破森林。
一边逃,凶具九号边思索,要是此战成功,自己肯定能获得最高的殊荣,也就是由泰格狃那儿得到属于自己的名字,而不再只是编号。
当初丑陋肮脏的人类小孩得到那荣誉时,真是令它憎恨、愤怒得浑身颤抖。
不对,自己既然拥有如此的实力,也许能得到超越殊荣的事物,也许能超越泰格狃或卡尔癸克,成为率领众凶魔的存在,甚至成为直接侍奉魔神的魔王,自己为自己取名。
德兹曾与泰格狃、卡尔癸克齐名,如今却束手无策,这不就是自己实力的证明吗?
凶具九号的心一点一滴起了变化,欲望以及自我意识正逐渐萌芽,就像泰格狃、卡尔癸克以及德兹当初那样。在它心中出现的是统治欲。如今的它,开始追求随心所欲操纵他人的快感。
……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同一时刻,莱那正在森林中央徘徊,一找发现会动的目标,便发出厉声袭击而去。
他的对手并不是六花,而是几十头来路不明的凶魔。蜥蜴、蛇、水蛭以及青蛙等巨大的水生凶魔,朝尸兵袭击而来。
区区凶魔本来并不是尸兵群的对手,然而这些来路不明的凶魔被尸兵群围攻后却化为奇怪的软泥,而且几十秒后就变回原先的凶魔形态。
莱那就这样不停重复打倒凶魔,不但没空向六花传达自己的存在,甚至根本没遇见他们。
(再这样下去……)
一度高涨的希望,如今急遽萎缩。
疑似六花战斗的雷击与爆炸声,如今已遥遥远去,也感受不到其他六花接近森林中央一带的迹象。
而且,这些凶魔并没有智商,根本没察觉莱那右臂上的文字。
莱那眼前的一头水蛇凶魔由软泥状态复活。莱那发出厉声,周遭尸兵一起攻向水蛇,当然莱那自己也是。
这时,左臂又传来虚脱感。这是左臂恢复自由的前兆,而且是今天的第三次。
(如果这些凶魔是六花的同伴……)
莱那拼命从破得稀烂的裤子口袋里掏出尖石,也就是用来在自己右臂,以及其他尸兵手臂上写字的那颗。
莱那的身体朝水蛇冲去,右臂掐着水蛇制服其动作,同时伸出恢复自由的左臂,石头尖端抵住水蛇的身体。
原来他想在水蛇凶魔身上刻下“救我,我还活着”的文字,然而连一个字都没刻上,水蛇就扭动身体挣脱了束缚。
随后,尾部甩来的一击削过莱那的腹部,令他想惨叫的剧痛随之袭来,然而寄生体无视莱那的痛楚,依旧操纵着他的身躯。
(不行!不但写不上字,还险些被它杀掉。)
左臂传来麻木感,莱那连忙将尖石收进口袋里。
这方式是行不通的,但莱那也想不出任何其他方法。
(要是继续打下去……会变得怎样?)
莱那于是思索。他认为六花不至于在此处战败,毕竟他们是世上最强的六人。即使敌方尸兵再多,要打倒凶具九号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假设战斗结束,操纵尸兵的凶魔死去,莱那将会变得如何?
若凶具九号一死,尸兵会变回人类,那当然是再好不过。若依然是尸兵,那么六花也许会找到自己,那么希望也还是有的。然而,要是凶具九号死了,尸兵也得跟着死……
时间所剩无几。
六花是否尚未察觉尸兵里有人活着?知不知道有人握有关于泰格狃王牌的资讯?被莱那刻下文字的五具尸兵,六花是否根本没看到?
莱那认为事情不该是这样,他们最后一定会发现。
……
然而,莱那并不晓得。
凶具九号与六花离去后,大树四周随即沉静下来,只残留二十多具尸兵的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在德兹的雷击烧灼下扭曲身子痛苦而死的尸兵,如今左手臂上仅能看得出些许文字。
“……重要……”
那是莱那为了传达自己存在,而刻上文字的其中一具尸兵。上头“右臂有字的男人,知道,重要线索”的一串文字,被德兹的攻击烧得焦黑难辨。
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莱那其中一个希望落空。
另外,一具尸兵在森林外缘,山谷北边那一头徘徊。他追着韩斯渡过山谷,却因桥被炸了而回不来。六花全员都在山谷南边,根本不会注意到北边的尸兵。
在他左臂上的文字“有人还活着,找到并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高大,脸上有伤,知道泰格狃的王牌”,无缘映入六花的眼中。
而穿越森林后,通往【命运】神殿的道路上,聚集了上百名尸兵。他们接到命令,只要谁接近【命运】神殿,就将其全部杀光。
其中有一人,手臂上刻了串文字“右臂有字的男人,知道,重要线索”。
在打倒凶具九号前,六花并没打算前往【命运】神殿。这个人左臂上的字,恐怕谁也看不到。
……
追赶凶具九号的突击行动持续进行。五人与一头凶魔片刻未歇,往凶具九号的阵型攻去,而凶具九号只要稍见危险,便立刻向南逃逸。这样的你追我跑,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小时。
萝萝妮亚跟在伙伴的后方,同样追着凶具九号。
“混账,这家伙又跑了!”
“葛道夫,不能再深入些吗?”
亚德雷与娜榭塔妮亚喊道。战斗期间为了不让敌人察觉有异,绝不能说出任何有关埋伏的话。要是被凶具九号发现芙雷米与摩菈的存在,所有努力将化为泡影。
“呜呜,该怎么办……”
萝萝妮亚念念有词。要是继续打下去,应该能打倒凶具九号,但尸兵也将全部死去。这不是萝萝妮亚乐见的,她无论如何也想救尸兵。
但萝萝妮亚也明白,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与物资,甚至连方法都没找到。在这样的状况下,自己什么也办不到。
尽管希望渺茫,萝萝妮亚还是希望有更多的资讯,希望谁能告诉她拯救尸兵的手段。
这时,绕至森林里的两具尸兵,由后方袭击而来。殿后的萝萝妮亚死命挥鞭应战。
“对不起!”
萝萝妮亚喊道。现在可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萝萝妮亚的能力也没高超到能够不杀生而瘫痪对方。因罪恶感而颤抖的她,鞭子朝敌方挥去,鞭尖的第一击虽然落空,但鞭子中段的第二击却抓准了尸兵的心脏一带。
伴随四溅的鲜血,尸兵断了气,而另一名尸兵无动于衷,就在这时一把擒抱住萝萝妮亚。
即使被压倒在地,萝萝妮亚依然操纵鞭子,划过其背部并汲出鲜血。然而尸兵的嘴却在这时动了起来,萝萝妮亚清楚听见他所说的话。
“拜托……救救……大、家……”
“咦?”
“到洞窟……救……”
被压倒在地的萝萝妮亚,目瞪口呆地望着尸兵的脸,随后猛地回过神,并试着帮他急救。然而萝萝妮亚先前那一击,早已断送了他的生命。
“怎么会……怎么会……”
“笨牛,你在搞什么啦?”
倒地的萝萝妮亚,腿被恰姆给一脚踢开。
“恰姆小姐,刚刚尸兵他说话了。”
“喔,是喔,我看是你的错觉吧。笨牛,你好歹也出点力啊!”
之后,又来了几具尸兵想由六花身后袭击。萝萝妮亚奋力挥鞭击退他们,同时凝神倾听,瞧着尸兵的嘴形。
他刚刚确实说话了,还要求自己去救大家。尸兵果然活着,打算透露些什么。
这时,她看到从魔打倒一具尸兵,而那尸兵的眼光明显地瞧着萝萝妮亚,并且伸手指了某个方向。
“洞窟……”
萝萝妮亚赶到那具尸兵身旁。
“怎么回事?那里有什么吗?”
“藏在……洞窟里的女人……救我们……”
话还没说完,尸兵就死了。萝萝妮亚望着他所指的方向,是通往【命运】神殿的路再稍微往南的地点,由此处看不到那里有些什么。
……
“暂时先到此为止。”
亚德雷气喘吁吁地说道,看来他也有点累了。身旁的德兹于是不再追逐,准备发动冲锋的葛道夫与娜榭塔妮亚也停下脚步,只剩不知疲劳为何物的从魔,依旧攻击着尸兵群。
芙雷米等人待命的南边小山已经不远了,只要再追个十五分钟就能将敌人赶进去。一旦打倒凶具九号,接着就只剩直线前往【命运】神殿。
目标是黑之徒花的真面目,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亚德雷打算等调整呼吸后继续战斗,后方却在这时传来喊声。
“亚德,还有其他的各位,你们有听见吗?”
萝萝妮亚问道。亚德雷心想,这次又怎么了。
“您听见了什么?”
“他们说话了。尸兵开口要我救他们,还指出另一头有个洞窟,希望我过去。各位都没听见什么吗?”
亚德雷并不晓得这件事。萝萝妮亚环顾四周,也没见到其他人有任何表示。
“到了那里也许能知道些什么。各位对不起,我想过去看看。”
萝萝妮亚说完打算离去,但被亚德雷给拦下。
“别去了,那是陷阱。我之前不也说过了吗,泰格狃就是打算这样拖延时间!”
“萝萝妮亚小姐,这太危险了,而且我不认为这有任何意义。”德兹也说了。
“他们会在死前说些毫无意义的话吗?我认为那里一定有些什么。”萝萝妮亚反驳德兹。
“拜托你,萝萝妮亚,算了吧。”
亚德雷语气平静,但萝萝妮亚对尸兵的执着,他已经无法再忍受。
“拜托,别再令我犹豫了。”
“亚德……”
萝萝妮亚望着亚德雷。但就在这时,一把细剑伸到两人之间。
“到此为止了,萝萝妮亚小姐。”
娜榭塔妮亚冷澈的目光对着萝萝妮亚。
“你的计策,我们早已看破。”
萝萝妮亚双眼圆瞪。亚德雷也纳闷,心想萝萝妮亚有何企图?
“公主你在干什么呀,不突击了吗?”恰姆问道。
“突击的事先稍等一下,反正敌人目前也没动作。我们先来谈谈萝萝妮亚小姐的真面目吧。”
“娜榭塔妮亚,你在胡说些什么?”
亚德雷伸手打算抓住娜榭塔妮亚的手腕,但她身子一扭向后躲开。
“我的意思是,萝萝妮亚是第七人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
经过一阵漫长的沉默,亚德雷的手悄悄扶在剑上,只要发现她想诬陷伙伴,到时不管葛道夫怎么说,他都会当场杀掉她。
“亚德雷先生,您太信赖伙伴了。德兹不也说过了吗?第七人的攻击早已经开始。事情说来其实很单纯,只要您立场够超然,就能对这些事一目了然。”
娜榭塔妮亚大力主张,一副为了亚德雷着想的模样。
“要隐瞒真面目并杀死同伴,最单纯合理的方式,就是故意搞砸事情,要是六花死了正好,没死的话只要想些说诃推托,等待下一次机会就行了。您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娜榭塔妮亚端详着亚德雷的脸。
“萝萝妮亚小姐真的是有用的成员吗?亚德雷先生,您过去不也为她的失误善后了好几次吗?”
没这回事——亚德雷本想回应她,可是在斩指森里行进时,萝萝妮亚的确有几次差点被凶魔发现。但他随后又想,那只是因为萝萝妮亚不擅长隐秘行动,绝不是故意让敌人发现。
“萝萝妮亚救过韩斯。”
“那是为了获得信赖才这么做的。”
亚德雷觉得这说法未免太牵强,不懂她说这些话究竟有何居心。
“没证据的话就别胡说,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您以为我说这些话没证据吗?”
娜榭塔妮亚靠近萝萝妮亚,葛道夫也在同时抓住萝萝妮亚的双手。随后,一只手朝萝萝妮亚瑟缩的身子伸去,由铠甲的缝隙间抽出不知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小木片。娜榭塔妮亚看着它,说了声:“原来如此。”
葛道夫放开萝萝妮亚,人退到后头。
“这是什么东西?”
娜榭塔妮亚亮出小木片给萝萝妮亚瞧。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才瞄了一眼,亚德雷就晓得,那是呼唤凶魔的笛子,能发出人类听不见的音波,向附近的凶魔传递信号。
亚德雷自己也有一只,然而她那只开了许多孔的笛子,性能看起来远比艾特洛做的要好得多了。
“这可是呼唤凶魔的笛子。为何您会带这种东西在身上?”
“……那、那不是我的。我不知道那东西,连看也没看过!”
萝萝妮亚显得惊惶失措。
“最初进攻时,你好像一直很注意德兹,一看到德兹不在,就想从肩膀里掏出什么,但却察觉到我的视线而作罢。我就还以为里头藏的是什么,想不到竟然是个大收获呢。”
“这我不知道。您别再说了!”
“娜榭塔妮亚,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亚德雷愤怒得差点拔剑而出。他认为娜榭塔妮亚在诬陷萝萝妮亚,正考虑要不要向芙雷米传暗号,要她启动双膝上的炸弹。
“为何我得闭嘴不可?我这番话,可是为了各位六花着想啊。”
面对即将拔剑的亚德雷,娜榭塔妮亚昂然无惧。
“第七人的嫌疑者早已出炉。您、萝萝妮亚、芙雷米,是嫌疑相对较高的三人。而我们将前往的地方,有着关于黑之徒花的情资,第七人很有可能阻挠我们的行动。”
“……”
“难道我连说出亲眼所见的事实也不行?就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您就打算放过她?”
但亚德雷反驳。
“你可是我们敌人,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是在陷害萝萝妮亚。”
“我双脚上可是镶了炸弹,还身在六花阵营里。换做是您,会想在这种情况下诬陷六花吗?”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能相信你的话。”
“真是这样吗?”这时,恰姆说话了。“娜榭塔妮亚虽然不能相信,但亚德雷你说的话,恰姆也觉得很奇怪喔。就因为没证据证明萝萝妮亚是第七人,就选择彻底相信她,这样不会很奇怪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
“恰姆真的很好奇,从之前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这头笨牛,一直要妨碍恰姆我们?”
“这……说什么妨碍的……”
“亚德雷,要解决萝萝妮亚?还是干掉公主呢?”
恰姆嘻嘻笑着,狗尾草伸到嘴边。在她的胃里,遗留着一些从魔。
“恰姆小姐,我不觉得该现在就杀掉萝萝妮亚。这笛子不见得是她的,搞不好是第七人偷偷藏进去的也说不定。”
“是这么说没错。”恰姆同意她的说法。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娜榭塔妮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兹这下慌了起来。娜榭塔妮亚对亚德雷的那番话不像是演出来的,而德兹并没有时间能跟娜榭塔妮亚串通共谋,因此那并不是德兹的主意。
“德兹,我只是将看到的照实说出罢了,没有任何企图。”
说完,娜榭塔妮亚回过头面对亚德雷。
“就如刚刚对恰姆小姐所说的,我并没有说萝萝妮亚一定是敌人,但萝萝妮亚小姐也许打算拖住我们的脚步,也搞不好那洞窟里准备了什么除掉我们的陷阱。不管怎样,我们绝不能到那地方去。”
“可是他们真的说过!说要我们去洞窟,要我们去救他们!”
亚德雷很讶异,萝萝妮亚竟将尸兵看得比自己更重要。亚德雷不懂她为何会这样,她是否真的隐瞒了什么?
想到这儿,亚德雷忽然惊觉,自己就在刚才差点信了娜榭塔妮亚,而这是绝不该有的念头。然而一度萌生的疑虑,就算再怎么否定,也无法自心中屏除。
但,亚德雷手搁到萝萝妮亚肩膀上并说了:
“别担心,我不晓得娜榭塔妮亚有何居心,但地表最强的男人是站在你这边的,绝不会让你被任何人杀掉。”
“……谢谢。”
但从萝萝妮亚的态度里,亚德雷察觉到她并未死心。
“你,该不会打算到那洞窟去吧?”
在此刻,默不作声就跟肯定没两样。
“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你刚刚可是差点被娜榭塔妮亚陷害,差点背上第七人的黑锅啊!”
“可是我得赶紧过去,否则可能会来不及救那些尸兵的!”
“别再管什么尸兵了!我不是说了吗?什么文字,什么尸兵说的话,全都是泰格狃的诡计啊!”
亚德雷无法理解萝萝妮亚。她令人怀疑的不光是笛子的事,试图拯救早已没救的尸兵,这不合逻辑的行动,同样是原因之一。
“这说起来可能是废话,但我们可不答应你一个人到处乱跑喔。”恰姆逼近萝萝妮亚。
“我也有同感。很抱歉,不过接下来恐怕有必要限制萝萝妮亚小姐的行动了。”
“诶,笨牛,把鞭子交给恰姆吧?”
说完,恰姆伸出手。萝萝妮亚胆怯地瞧着恰姆。那把鞭子是她唯一的武器。
“在洗刷嫌疑之前,鞭子先交给恰姆吧。反正你从刚刚起一点忙都没帮上,交出来也无所谓吧?”
“可、可是这是我……”
“等你恢复清白后就会还你啦。为何不敢交出来呢?为什么?”
见到恰姆晃着狗尾草逼近,萝萝妮亚连连后退。
“要是没有鞭子,我就无法战斗了。”
“所以恰姆就叫你不必战斗了嘛。你要是不肯交,恰姆就只好来硬的了。”
恰姆将狗尾草一伸进喉咙,亚德雷也在同时动作。吐出的从魔一攻击,随即被亚德雷的剑给挡下。
“恰姆,住手!”
“恰姆没打算杀掉她啦!只是要让她稍微不能动而已。”
接二连三吐出的从魔,一一被亚德雷挡下。尽管晓得恰姆无意杀她,但亚德雷就是不能让她这么做。
“萝萝妮亚,要是不希望、伙伴内讧,就交出、鞭子。”
“我、我办不到!”
前来擒抱的葛道夫,被亚德雷从旁一脚踢开。从魔趁着这空档逼近萝萝妮亚,但萝萝妮亚不肯交出鞭子,还拿起它应战。
“萝萝妮亚你真傻,要是乖乖交出来,起码还不必受伤。”
“怎、怎么这样……”
大敌当前,同伴们却争论不休,而引发骚动的元凶娜榭塔妮亚,此刻却是在一旁看好戏。
“请等一下。不妙,凶具九号开始移动了。”
这时,一直注意着敌人的德兹开口了。遭搁置许久的尸兵正蜂拥而来。看来敌方察觉有异,这次打算主动进攻。
“没办法,准备应战吧!”
亚德雷站到最前方迎战尸兵。
“好吧,萝萝妮亚的事只好留到之后再说了。”
攻击萝萝妮亚的从魔,这下目标转为尸兵。
这是场先前未有的激战。逃逸的敌人如今逆势进攻,亚德雷等人得承受尸兵群的攻击,还得将敌人引向芙雷米她们待命的山里。
边战斗,亚德雷边想:这究竟怎么回事?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娜榭塔妮亚是不是打算欺骗大家?或者她真的看出萝萝妮亚可能是第七人,只是道出事实罢了?两者皆有可能,亚德雷无从判断。
亚德雷同样不晓得,萝萝妮亚真的是一心想救尸兵,还是其实想害六花落入圈套?毕竟他根本无法理解,萝萝妮亚为何对拯救尸兵一事如此执着。
萝萝妮亚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女,会想救尸兵也是很自然的,但为何连性命都可以不顾,抱着迷惘与尸兵战斗。
亚德雷拿出炸弹大撒特撒,葛道夫冲锋突破尸兵阵,总算止住尸兵的进击。
正当尸兵开始撤退,娜榭塔妮亚开口了。
“萝萝妮亚小姐不见了!”
亚德雷回过头,发现在后头战斗的萝萝妮亚不见踪影。莫非她真的为了救尸兵朝洞窟方向而去?
“恰姆小姐,您没有监视她吗!?”
“没有啊。公主以及葛道夫你们刚刚又在干什么!?”
恰姆与娜榭塔妮亚互相责备,葛道夫则是犹豫该不该去追萝萝妮亚。
“这下伤脑筋了,看来光是伤害她可能不够罗。”
恰姆嘀咕了句,其他伙伴对萝萝妮亚的疑心,这下也变得越来越深。
“萝萝妮亚,你到底在搞什么?”
亚德雷嘟哝着。尸兵身上的文字,以及尸兵开口说话,他认为那全都是泰格狃布下的圈套。再这样下去,萝萝妮亚搞不好会被杀掉。
这时,得守护萝萝妮亚不可,但是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萝萝妮亚,莫非你真的……”
一边想,他一边努力摘除对萝萝妮亚萌生的疑虑。
……
此刻,凶具九号心想,看来他们中计了。它主动进攻,并不是为了杀六花,而是为了打探状况,一发现他们开始商量,并且起了内讧,凶具九号就猜想,也许有人中了圈套。
而听了他们的对话,猜测就转为确定。
凶具九号回想起往事。那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成为泰格狃部下的凶具九号,花了漫长岁月进化自我,以泰格狃找来的大量人类为试验品,最后完成了尸兵。
可是泰格狃看了那尸兵,不知为何面露难色。凶具九号对自己造出的尸兵信心十足,所以很难相信泰格狃竟出现这样的反应。
“看来还是缺了些什么。诶,这些尸兵根本不能说话对吧?”
凶具九号点点头。尸兵是战斗兵器,说话的功能根本没必要存在。
“这样可称不上是完成,你得想办法让他们能照你的命令说话。然后……”
泰格狃手扶着下颚思索。
“对了,我还要你造出几具,没有你命令也能行动的尸兵。”
“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别问那些没意义的事,相信我就对了,九号。”
说完,泰格狃笑了。
直到现在,凶具九号才不禁佩服泰格狃的深谋远虑。凶具九号就算绞尽脑汁想上一千年,恐怕也想不出这一招。
原来泰格狃预言过,六花里将会有人尝试拯救尸兵,因此只要好好利用尸兵,将其引入陷阱,就能杀掉对方。
一开始,凶具九号简直不相信,认为人类虽然是愚蠢的生物,但总不至于笨到去救尸兵,更无法想像有蠢货会为了救尸兵而单独行动。
凶魔发出特殊音波,由森林中央叫来尸兵群,并一一交代了话语,要他们以此引诱萝萝妮亚·曼切特进入森林洞窟里。
她是真正的六花还是第七人,凶具九号也不知道,但它觉得泰格狃应该不至于收这么蠢的丫头为部下。
迅速抹杀——这就是凶具九号的最终结论。
……
同一时刻,摩菈正在小山的山腰处趴下身子,以千里眼瞭望全山。然而看不到尸兵,看不到凶魔,山里可说是万籁俱寂。
“还没好吗,可真慢啊。”
摩菈刚嘀咕了句,芙雷米以冷静沉着的口吻回应她。
“不算慢,这点时间是必须的,我们只要沉住气等待就是了。”
芙雷米说,狙击最重要的就是耐心。她体验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所以忍得住,但不适应的摩菈还是焦躁难耐。
第七人、德兹、娜榭塔妮亚、泰格狃——令人不安的因子实在太多。而摩菈更担心的,是亚德雷与萝萝妮亚,怕他们被尸兵的事给绑住心思。
希望他们别因为同情尸兵,而惹出什么状况才好。
但想归想,摩菈由这儿看不到伙伴的状况,只能继续干等下去。
在萝萝妮亚单独行动前的三十分钟,位于森林北边的韩斯正悄悄站在树上,下头是成群来来往往的尸兵。
如今森林到处都是他绑上的铁丝,只要尸兵一踩到,悬挂的木头便晃动并敲出声响,尸兵也为了搜寻敌踪而忙得慌手慌脚。
韩斯制造的,只是最简单的响片装置,然而尸兵既没有看破陷阱的智商,也没有学习能力,对同样的声音一再上当。
韩斯咧嘴一笑,一声不响地沿着树枝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