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性格爱好很相似,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观点相同时英雄惜英雄,观点相悖时完全针尖对麦芒,完全是猛灌咖啡熬夜写代码那时培养出来的兄弟般的情谊。
从酒店出来时已经过了九点,我们的车在酒店外的停车场。沈钦言是不能开车了,我从他的衣兜里摸出车钥匙,他伸手轻轻抚平我的衣领。
我担心地看着他,“你没醉吧?”
“没有。”
“看不出来你那么能喝。”
“没办法,推不掉。”
他忽然不再说话,定睛看着对街。我诧异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到街对面一辆黑色的SUV从我们侧前方消失在转角。车速是如此的快,简直是疯狂的。但就算这么快的速度,拜雪亮的路灯光所赐,也足以让我注意到这车诡异的地方——悬挂车牌号的地方,被遮住了。
我迟疑地看向沈钦言,“那是——”
沈钦言即使喝醉了酒也比我敏锐得多,他说:“被偷拍了。”
我并未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傻傻地反问:“偷拍你和我吗?”
沈钦言拧着眉心说:“车型是沃尔沃的SUV。”
具体的哪一款车型我和他都没能看得太清楚,但从逃跑的速度来看,那辆车的性能相当好。
“到底什么时候被偷拍的啊?我完全没有感觉到。”
“就在刚才我们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偷拍了。”
我大惊,“我完全没注意!”
“镜头在路灯下会反光。”
这应该是常年被拍产生的后遗症吧。
我安慰他,“没事的,我不太担心被偷拍。”
沈钦言握住我的手,“我不希望你被曝光在镜头下。其实,如果是记者偷拍的话,没什么好担心的,照片是否刊登出来,都可以交涉。我只是担心——”
他欲言又止,我好奇,“担心什么?”
“先不说这个,”他摇摇头,“我们先上车,你开车,我打几个电话。”
回白莎道的一路中,沈钦言一直在打电话,然后又接到了几个电话。听他在电话中跟经纪人的交谈,得知他们正在查这件事,他们想知道是哪家媒体的记者。但目前来说,完全没有消息。
“如果是媒体的话,拿到我们的照片后会做什么?发表出来吗?”
“一般来说,传统媒体会刊登在自己的报纸上,网络媒体记者就会发布在网络上。”沈钦言说。
白莎道就在眼前,我拐了个弯,把车子开回17号,停下车后,我跟他说:“嗯,传统媒体的话,稍微好办一点……发布到网络上的话,麻烦比较大,网上信息是以指数级别呈爆炸式传递的,以你的知名度,可能不到几分钟,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也不能让整个Internet崩溃啊。”
沈钦言怔了怔,刚刚蹙着的眉头略有舒展,半晌后他笑起来,“你解决一件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用电脑吗?”
“是啊,不然怎么办呢?”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他拍拍我的手,“除了电脑之外,还有很多别的解决办法。”
可他的“别的解决办法”也只是八个字——“暂无消息,静观其变”。直到睡觉前,在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接通之后,南姐那里传来的消息还是这八个字,毫不改变。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一法则在娱乐圈并不适用。沈钦言虽然没说,但我觉得他眉宇间的忧色越来越浓。
我认真地问他:“你是真的……嗯,想要查出那个人吗?”
沈钦言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
“为什么?一直没有媒体那边的消息的话,说不定根本就不是记者的偷拍。”
“我一直认为不是。电影公司早已经跟大部分媒体打过招呼了,只有小媒体没有顾及到。但是,普通的小媒体怎么会用沃尔沃SUV来跟踪偷拍,并且还蒙上车牌号?”
他的分析让我悚然一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明星被跟踪从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曾经乔希宁遇到了一个狂热的粉丝,那个女人不分昼夜地跟踪他,给他寄非常可怕的礼物和邮件,宣称乔希宁是她孩子的父亲,他抛弃了她们母女,他太狼心狗肺等等。因为事件敏感,乔希宁第一时间找我帮忙,我随便用了点小把戏,获得了她的IP地址后再一查探,发现原来那个女人早就精神失常,她甚至准备带着女儿一起自杀。乔希宁马上报警,把她送进了医院,这件事情才算得到了圆满解决。
我叫沈钦言跟我进了书房,很有把握地跟他说:“这件事就让我来处理好了。”
他很少进我的书房。此时站在我身边,看我取下隐形眼镜,戴上框架眼镜,顺手开了两台主机。六个屏幕闪起来,我打开关键词分析软件,输入了关键词,按下回车键。
“为了以防万一,先看一下哪家媒体最近对你的关注比较多。”
这段时间关于他的新闻不少,大抵都是“安大主播笑言沈钦言依然是自己好友,十年不变”,不然就是“沈钦言默认传闻,和安露分手多年”。怎么看都是通稿的新闻,没有哪一家娱乐媒体对他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沈钦言说:“是的,我的曝光程度,其实比不上很多新人。”在有了相当的知名度后,他的确也不需要太多的花边新闻了。这次他和安露的分手传闻倒是火了一把,但由于南姐得力的控制,很快也就销声匿迹了。
找到一个人,其实和此人是否接触电脑并无太大关系。只要是国家公民,各种政府系统肯定存在这个人的相关信息。
和很多夸张的小说、电视电影不同,要得到权限进入各大政府系统非常难。不但考验你的智商,还是对体力的考验。黑客中流传着一个经典的笑话:如果你打算黑掉一个难度颇高的局域网,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这个局域网系统中的一分子。
但同样还有一句老实话,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漏洞,政府的工作人员也不是万能的,他们会出错。更糟糕的是,不少政府系统都在公网上架设了查询系统——这些查询系统的Bug非常多,稍微动动手指,就可以知道想知道的一切信息。
沈钦言有些忧心忡忡,按住了我的手,“阿梨,虽然我的确很想看你大显身手的模样,但我不希望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没什么不愿意的,一条信息就好。”我说,“你就等着看吧。”
我在IM上给肖扬发了信息,请他帮忙。
他回得很快,“要什么?”
我发了地址和时间过去,“今晚九点这条街道附近的所有录像。还有,我想知道静海市所有黑色沃尔沃SUV车主的信息。”
肖扬虽然答应了,但他在摄像头那边板着脸,“你要这些资料做什么?你要求的数据很大,告诉我原因。”
我说:“我可能被人跟踪了。”
肖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你身边那个男人是谁?”
他指的是坐在我旁边椅子上的沈钦言。
我对着电脑那端的他诡异一笑,“我男朋友。”
肖扬发了一串感叹号给我,“你有男朋友了,是谁?”
我笑而不答,转过身胸有成竹地告诉沈钦言,“有肖扬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位肖扬,是你的学长?这种事情都肯帮你?”
我笑着回答:“当然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二十分钟后肖扬把资料传给我,同时带了一句话,“是沈钦言?那个演电影的?”
“猜对了!”
肖扬扶住了额头,“真是没想到。难怪被跟踪。”
沈钦言看着我们的聊天对话,有些吃惊,“他只在摄像头里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这就是肖扬学长为什么是我的学长的原因啊。”
“他比你厉害?我是说,在电脑方面?”
“这倒未见得,我们也没有比赛过。他拥有的权限一般人根本想不到。”
我不知道为什么沈钦言现在的问题特别多,他沉思后说:“也就是说,他动用自己的权限帮你私人的忙?他答应得很爽快。”
“其他人的话,他肯定不会理睬,”我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和他那是什么关系啊。他知道我的为人,我也知道他的。再说……他也知道,就算他不给我,我也会自己弄到的。”
沈钦言盯着我的眼睛,“他喜欢你吗?”
我刚拿起杯子喝水,差点一口水喷到键盘上。
“什,什么?这怎么可能啊!对方可是肖扬!”
沈钦言微微偏头,看了看屏幕静止的画面。
我从小到大除了电脑几乎没有别的兴趣,读书时年纪比同班同学小了两岁,感情方面的事一直懵懵懂懂;大学期间遇到了肖扬,他的水平登峰造极,我对他非常憧憬,但要说我们之间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那就是胡扯。
我们的性格爱好很相似,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观点相同时英雄惜英雄,观点相悖时完全针尖对麦芒,完全是猛灌咖啡熬夜写代码那时培养出来的兄弟般的情谊。
“真的不喜欢你?”
“真的,你的思想太复杂了。”我很高兴他会吃醋,笑盈盈地说,“肖扬大学的时候,也有女朋友的。”
虽然前后三任女友都在一个月内分手——但我决定不告诉他。我接收了所有的资料后,一边点开分析软件一边对他说:“你就看我大显身手吧。”
十分钟后,数据已经接收完毕。我先看了视频录像,非常遗憾的是,那辆沃尔沃在绕过三条街后,消失在一条没有摄像头的小路上,然后再也无法追踪了。
沈钦言长长呼出一口气,“没想到我们身边这么多摄像头。”
“政府系统的数据库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我一边分析数据一边道,“对肖扬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他想,世界上没有秘密。所有人都是透明的。但他也不可能这么做。”
我打开汽车车主的数据。
黑色的沃尔沃SUV,全静海市有三千多辆,其中大部分是商务车。而媒体的话,只有Max广播公司有十余辆,其他媒体都没有——他们宁可选择更为实惠的越野车。
“不是Max。”沈钦言马上下了结论。我也觉得不是,Max和盖亚同属一个传媒集团,再说还有安露的关系,怎么也不会做出跟踪和偷拍的事情。
我问他:“我下午完全没看清楚,沃尔沃上的拍照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戴着墨镜,但应当是男人。”
“好,那就删掉全部的女车主。那辆车还有什么特征?我都不记得了。”
“看上去比较新。”
“嗯,排除买了三年以上的车子。”
我将信息进行了一番筛选——从车主的职业上来看,除了商务用车,沃尔沃的车主大都相当有钱,多半是公司的高管甚至老板,难以想象他们会有闲心偷拍沈钦言。出借的可能性也很小;而可能性最大的是租车公司,本市十多家租车公司名下都有这款车,往往还不止一辆。
“租车公司的话,就比较难查了。”
“……难也不是很难。”
有些数据库的防护工作漏洞百出,和直接在网上公布毫无区别,但有些则连超级计算机都难以攻破——这和设计者的才能息息相关。遗憾的是,后者实在少之又少。
我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了两下,仰起脸看着身边的他,“你看,这些租车公司都有自己的网站,可以在网上预约车辆。半个小时内,我就可以进入它们的数据库查询信息。”
我还是有些犹豫,为了一个不太大的可能,黑掉十几个网站,好像有点过头了。重要的是,取得了租车人的信息后,我面对的,又是一次全面撒网广泛搜索的过程。
而偷拍我们的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租了一辆车,我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不用再搜了,已经足够了。”沈钦言摇头,“现在这样也是大海捞针。阿梨,不用再查了,等有了线索后再说。”
我点点头,松了口气,现在又不是紧急到必须要黑掉网站的情况。
接下来的两三天,我都盯着网站报纸,结果完全没有在任何媒体上看到我和沈钦言的相关新闻及照片,和沈钦言有关的报道,翻来翻去也只有《众里寻他》要上映的消息。我想,沈钦言的猜测应该是对的,那个偷拍我们的人应该不是媒体记者。
但有另一件事情却要抓紧时间做——万一那人真的是媒体记者,那我的照片出现在各大网站上只是迟早的事情。我亲口说总比大哥他们在新闻里看到来得好。我打电话给大哥,说要介绍他和我男朋友见面。大哥最近忙碌不堪,但还是把时间定在了周六晚上。
我说:“大哥,你到时候可不许挑剔他!”
大哥说:“好好好。你能嫁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敢嫌弃人家。”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大哥,你和姚姐姐一起来吧。”
“我告诉她。”
除此之外,我还要把哈利接回来。因为《众里寻他》就要上映,沈钦言越发忙碌起来,从前一天起他就去了邻市的风景区拍广告,今天下午才能回来,这正是接哈利回来得好时机。
我打电话给安露,她似乎搬回了自己的公寓,很爽快地答应了,并告诉了我她的住址。
她住在市中心的一套顶级公寓里,这里有偌大的空中花园。我到的时候看到两条金黄色的苏牧趴在花园里,懒洋洋地晒太阳,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孩给它们梳理着毛发。
虽然我不像以前那么怕狗,但是到底还是存在阴影的。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那女孩听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她是谁,连忙说:“你好。”
她点了点头,又对我笑了笑。她很年轻,长相甜美,看上去二十岁左右,应当是个大学生。
我看着那两条大狗,犹豫了一下,“呃……哪一条是哈利?”
她很诧异地看着我,“你不是哈利的主人吗?居然不知道!”
我惭愧地说:“狗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子,我的确不知道……”
她大惊,“它们的区别那么大啊!不论是皮毛的颜色和光泽度,还是体形的大小,甚至眼睛和鼻子,都有着明显的不同……”之后她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述着两条狗的区别。我对养狗经没有兴趣,但她兴致勃勃地说着我也只好在一旁听着。明明她给人的感觉相当安静,没想到谈起狗,话居然这么多。
“好了,”安露端着咖啡从客厅走过来,“小米,她不懂这些。实际上她今天出现在哈利的身边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了。”
那个叫小米的女孩这才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诉说,闭了嘴,低下头去伸手轻轻抚上左边那只苏牧的头顶,“这只是哈利。”
哈利懒洋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别过了视线。
小米“咦”了一声,“你之前得罪过它?”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米蛮有把握地说:“看来就是了,狗的记忆力很好的。”
我点点头,低头看哈利——我发现,在安露家的这段时间,它被养得膘肥体壮,似乎更懒了,眼皮都懒得抬。
安露伸手抓过哈利的缰绳,跟我说道:“一起走吧。我也要出去一趟。”哈利乖乖地站起来,靠在她的腿旁。
我连忙说:“好的。”
小米送我们到门口,她对哈利显然难以割舍,蹲下身拍拍它的头,说着“要乖乖的啊”之类的话;安露又叮嘱了两句让她看家。小米点点头,显然安露说什么她都会点头——她看上去相当崇拜安露。我忍不住有点好奇,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露轻描淡写地跟我解释:“小米是静海大学的大学生,我请来照顾波特的。”
“原来如此,”我说,“我之前还在想,安露姐你这么忙,哪里有时间照顾狗呢。那个小米非常专业,那些名词简直把我说晕了。”
“她爸爸是兽医,她对动物非常了解。”
世界上有我这样不喜欢宠物的,自然也有非常喜欢宠物的,就像阴阳两面。
我和安露在车库分了手。
上车之前,安露拍一拍我的肩膀。
“阿梨,男朋友的宠物就是你的宠物。哈利是条忠心耿耿的狗,以后好好待它。”
“好的。”
我打开车门,让哈利坐到后排,再开车回家。
我可从来没有跟狗坐在同一辆车上的经历,我总是疑心它会从后座扑过来。我默念着心理医生的话,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从后视镜看到哈利安静温顺的样子,于是镇定了不少。
我去看心理医生又接哈利回家这事,一直瞒着沈钦言,我很想给他一个惊喜。
沈钦言这阵子忙着电影的宣传,总是早出晚归。我本来以为他肯定不在家,却没想到,15号外停了一辆黑色的福特。福特满街都是,但车牌号码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大哥的车,通常都是公司的司机在开。
大哥怎么把车停在沈钦言家门口了?难道他几天不回家,连自家的大门往哪个方向开都忘记了?
再不然,就是他知道了我和沈钦言的关系,上门询问?不,这不对,他的性格,肯定会先问过我才是啊!
不过转瞬间,数十个念头已经在我脑中闪过。我放慢车速,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到大门口按了门铃,自然是久无应答。她非常失望,轻轻呼出一口气。侧脸如此眼熟,我忍不住按了下喇叭,踩了刹车,从车上跳下来。
“姚姐姐!”
姚瑶似乎吓了一跳。
“阿,阿梨,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在这儿啊,”我说,“我家在这里。”
“啊,是的,是的,我糊涂了,”姚瑶拍拍自己的头,忍不住微笑起来,“我本来的目标就是你家。刚刚杜哲有事,让我来你家取点东西。”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难怪你开着大哥的车。这里是15号,不是17号啊,我家在17号。”我指了指几米外的门牌号,“你先上车,跟我回去吧。”
她“哦”了一声,“好,好的。”
我们一前一后把车子在前院停下,姚瑶先下了车,等我把哈利牵出来。
“狗?”她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养了条这么大的狗!”
“不是我的……不,也算是我的。”我在内心默默重复了安露那句“男朋友的宠物就是你的宠物”,于是装出一点主人的样子,“它叫哈利。”
姚瑶一怔,刚想说话,没想到哈利忽然抖了抖身上软长的金毛,敏锐地仰起头,耳朵猛地竖起来,冲着姚瑶大叫起来,然后用一种凶狠的目光,龇牙看着她。
姚瑶被这个突然袭击吓住了,呆立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我也被吓住了——我最听不得狗叫,腿一软,险些瘫在了地上,好在及时抓住了打开的车门。
——“冷静,冷静。”
——“狗也是有感情的,它们觉得受到了威胁才会发狠……”
我回想着医生的话,让自己保持冷静。
虽然哈利没再叫,但它的姿态始终不改,眼睛牢牢盯着姚瑶,竖起的耳朵微微颤抖,那是高度戒备的样子,宛如决战之时。
姚瑶双唇发抖地看着哈利,不动也不说话,看表情比我受到的刺激还大。
我非常理解她的恐惧——当某个人真正害怕一样东西的时候,既不能逃跑,也不能躲闪,只会双腿发软,任由宰割。大脑的知识全部清空,恐惧的潮水瞬间灭顶。
姚瑶看来也怕狗,不能指望她,我只能想办法自救了。我竭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主人的威严,小声说:“哈、哈利……哈利,快过来。”
其实我都绝望了,却没想到哈利真的听到且听懂了我的话,它抖了抖耳朵,收敛了从牙齿到尾巴的戾气,缓缓转过身看我一会儿。我持续地叫着:“哈利,过来。”
它终于迈开步子,朝我走了过来,在我腿边趴下来,就像只小猫咪一样。
我长长松了口气,看向姚瑶,“姚姐姐,别怕,好了。”
姚瑶伸手抚上心口,对我露出了无力的笑容,“刚刚吓死我了。我听阿哲说你很怕狗,其实我也有些怕的。只要一对上狗的眼睛,就彻底不能动了。”
“是啊是啊,我理解的。”我热心地说,“不过,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在她的帮助下,现在对狗的恐惧减轻了不少。姚姐姐,你需要的话,我把医生的号码给你。”
“这倒是不用了,”姚瑶莞尔,“我暂时也不打算养宠物。”
“这样也好,反正大哥也不喜欢宠物。”
我边说边开了门,让姚瑶进屋去找大哥要的东西,自己则把哈利牵到了后院,将它的垫子取出来铺好,再把准备好的骨头放到它的食盒里,又给它盛了小半盆清水,最后回到屋内。
姚瑶已经坐在客厅等我。
“东西已经找到了,”她拍了拍挎包,笑着看我,“我才知道你这么能干。这么大的一个家,你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衣服洗得那么干净,你大哥还说你不会家务。”
我忍不住汗颜,“有钟点工的。姚姐姐,你要喝点什么?”
“喝什么都可以。”姚瑶忽然笑起来,“这种整洁和钟点工无关,更像是有男朋友了。”
我脸一热,“嗯,是啊。”
姚瑶看着我,微微笑了,“你今晚不是约了你大哥吃饭吗?他还叫我一起去。”
我去厨房找果汁,隔着一道门“嗯”了一声,“是啊。我之前就跟大哥说过了,但他很忙……每次都约不到一起去。好不容易今天大家都有了时间。”
客厅里的姚瑶似乎接了个电话,说话声隐隐约约。我端着果汁出去的时候,她拿着手机对我说:“抱歉,我爸妈忽然来了静海,我得马上去机场接他们。阿梨,以后再见你的男朋友。”
我没想到她的话题一下子就直捣核心,脸上温度一下子攀升。我把果汁放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地说:“好的,那就下次把。”
她站起来,“好了,我回去了。”
她打开门上车前,我犹豫了一下,对她说:“姚姐姐,我大哥很好,你不要跟他生气。上次你病的时候,他是因为太关心你,太心急了,所以才跟你说了重话,你不要怪他。”
她闭上眼睛半晌,然后看着我,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我知道。我怎么会怪他?一切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