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也给木亚华打了个电话,说已经搬回来了,并讲了一下搬回来的原因。木亚华一听就说她犯了政策和策略性的错误:“你现在真不该从他那里搬出来的,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老康这个阵地,你不去占领,他EX就会去占领。你这不是白白地让出阵地了?”
“他说他不会跟他EX复婚的——”
“他既然不会跟他EX复婚,你又有什么必要搬出来呢?”
安洁被木亚华一句话问哑了,想了半天才说:“我决定搬出来的时候——还没听他说这句话——”
“你要搬,他就让你搬了?”
“嗯。”
“我看这事还是他妈在作怪,他妈为了弥补自己以前在儿子离婚问题上的过失,就拼命想把儿子跟前妻凑拢,而老康是个孝子,什么都听他妈的。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他妈面前否认你是他女朋友,如果你说了你就是他现在的女朋友,他老妈肯定是嘴巴都喜歪了,哪里还有闲心撮合他儿子跟前妻复婚?”
安洁自己也有点后悔,辩解说:“是他不让我告诉他妈的——”
“他不让你告诉,你就不告诉了?在外面,他是你导师;在家里,你就是他的统帅。没有轨距,不能成方圆,一开始就要把规矩立好——”
安洁自知统帅不了他,不敢接嘴。
木亚华可能也觉得安洁做统帅的火候还没到,换了个口气说:“他肯定是因为知道他妈的心思,所以顺着她妈的意思行事。他这个人完全是里面的那个觉新,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遵从父母之命,结果搞得家破人亡,害苦了几个女人——”
安洁听到“家破人亡”几个字,觉得太不吉利,赶快在心里说“木亚无忌”“木言无忌”,然后虚心地请教:“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好静观事态发展了。希望他说话算数,不会跟他的EX复婚。”木亚华担心地说,“不过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又是有过夫妻关系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扛不扛得住--一旦回到一张床上去了,他就是想不复婚恐怕都难了--哎,你搬出来之前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安洁无话可说,她什么事都跟三个臭皮匠商量的,刚巧这事没商量,就走错了一步棋。看来还是要多依靠群众力量,不能搞个人英雄主义,自己资历浅,经验不足,很容易犯错误。
到了周末晚上,安洁真是坐立不安,分分秒秒都觉得DR.CANG已经扛不住了,正在跟他EX重续旧好。她忍无可忍,就悄悄开着车到DR.CANG住的那个小区去侦察。
她先在他前门外的小道上慢慢开过,边开车边观察他的房子。但她从外面看不见屋里的人在干什么,只看见她住过的那间房亮着灯,其他房间的窗子都是黑的。她又转到他房子的后面,看见所有的窗子都是黑糊糊的。那就是说,整幢房子只有她住过的那间房亮着灯。
她知道他不在书房里,如果在的话,他书房的灯一定是亮着的。她也知道他不在另一间卧室里,因为他不会这么早就睡觉,他只能是在她住过的那间MAStERROOM里,跟他的EX在一起,因为按他的人品,他不可能让他的EX住书房,肯定是让他EX住大房,或者他妈住大房。
她认定大房住的是他EX,这比较符合他好客的精神,他妈也肯定会这样安排,好让儿子媳妇痛痛快快地在大床上翻腾。她知道他喜欢开着灯做爱,说是不能浪费了视觉享受,所以他现在肯定是在亮着灯的大房里跟他EX重温旧梦。还是那张床,还是那间房,前几天睡的是一个女人,今天睡的是另一个女人。“铁打的大床流水的伴,过两天就换一换”,也许这就是男人的理想,这样才能使他们保持新鲜感,才能激发他们的性趣。
她想他前一段时间天天对着一张疤脸,可能已经是忍无可忍,压抑得快发疯了,现在换上他EX那张光滑的脸,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总算把那个梅超风摆脱了。
她完全相信木亚华的分析,即便DR.CANG没有准备跟他的EX复婚,也不会让送到嘴边的肥肉滑跑。他当她面说不复婚,只不过是安抚她一下,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是他EX提出离婚的,说明他是被抛弃的一方,一旦复婚,就是向世人宣告他老婆认输了,他赢了,难道他不想趁机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
不光是这,从她这段时间跟他在一起的经历来看,他应该是个性欲不弱的人。她在什么地方读到过,说二十多岁的男人,一般每周三到四次性生活,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般每周两到三次。但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好像从来都不止每周两到三次。
他说过,只要她有“兴趣”,他随时奉陪。他也的确做得到这一点,只要她往他怀里一钻,不管她是不是那个意思,他都会“奉陪”。在这一点上,她完全是仗着女性的天然优势才能“奉陪”他。虽然她心里是一直都愿意跟他做的,但是她的身体却没有那么厉害。如果他们晚晚都做,她就不会次次达到高潮了。
她发现自己每个星期最多能有两个晚上会有高潮,其他的时间虽然她感觉很舒服,也很激动,但到不了那个高峰。对她来说,即便他整个夜晚都那样做,她也不会厌烦,她喜欢那种深度接触的感觉,那种身心合一的感觉,好像只有在那种时候,他才完全彻底地属于她。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他“结合”在一起,但她担心她没高潮他会内疚,也怕他太累,有时就适时地装做到了高潮了,好让他结束战斗,早点休息。
但他知道她在装,他开玩笑说:“KIDO,别这样,这是学术作假,DISY,要受处分的--罚你多做一个作业--”
她很好奇,问他:“你怎么知道这是DISY?”
“感觉不一样--”
“感觉怎么不一样?”
他不肯说,支吾了半天才握住她的一只手,说:“如果是真的,就像是你整个手握着我;如果是装的,就只是两个指头捏着我--”
她只好如实告诉他,说她不是一周七天都能达到高潮的,某天能达到还是不能达到,她做一会就能感觉到。就像睡觉一样,在床上躺一会,就知道睡不睡得着。能达到的时候,她会觉得有股热潮在小腹那里涌动,随着他的动作,那股热潮会越来越猛,越来越逼近她那个地方,最后就达到了高潮。如果做了一会她还没感到那股热潮,她就知道那天不会做“来”。
她叫他不用每次都等她达到高潮,他自己觉得好了就行了,免得把他累坏了。她不好意思用中文说“高潮”这个词,就用了个英文单词,CLIMAX,是她以前学过的一个词,字典上说是“高潮”的意思。
他听到这个词,笑得从她身体里滑了出来。她问他笑什么,他不肯说,问了好几遍他才说CLIMAX是故事或者戏剧的高潮,不是她那个高潮。她很不好意思,少不得要钻到他怀里去咬他、拧他,但后来他们两个人就用CLIMAX做暗语了。他说:“好,那你以后就告诉我那天会不会有CLIMAX,如果没有的话,我就不用写那个戏剧了,等你有的时候再写。”
她慌忙说:“不用,不用,你不用管我——”
“没有CLIMAX的戏剧有什么好写的?”
“你有就行了,我——反正——你写什么我都觉得好看——你想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吧——”
“你由着我的?那我天天想写呢?”
“那你就天天写——,”她好奇地问,“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尴尬地说:“也说不上‘熬’,一个人过,根本就没有写作热情,懒得动笔。万一有创作冲动了,下去锻炼锻炼,就把过剩的精力打发掉了--”
她想起她搬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家里摆着跑步机什么的,终于知道他身上的肌肉是怎么来的了。但住在他家的时候,却没怎么看他用那些健身器材。她问他:“现在怎么没见你锻炼身体了?”
“怎么没锻炼?”他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天天在做床上运动吗?”
她忍不住笑了一通,然后说:“那你好奇怪哟,以前是--NONE,可能SOMEtIMES吃吃自助餐,现在一下就变成了--OFtEN,甚至算得上ALAYS--”
他夸奖她这几个英语词用得好,她得意地说:“是我的中学老师教的,她说NONE就是一次也没有,SOMEtIMES就是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OFtEN就是百分之五十;ALAYS就是百分之九十以上了--”
她觉得一个人从NONE到ALAYS还是很容易习惯的,但是从ALAYS一下掉到NONE里去,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习惯了。现在她搬出去了,他就变成NONE了,肯定是很不习惯的,那么他EX就很可能成了他从ALAYS到NONE的过渡。
她越想越恐怖,觉得他肯定扛不住了,她恨不得冲到他家去,吆喝一声:“别慌,别慌,我来了!”,但她又觉得自己很无聊,黑灯瞎火的,开着个车在他屋外转,想干啥呢?捉奸?人家是夫妻——至少是曾经的夫妻——说不定是未来的夫妻,而她只是一个“曾经拥有”;他跟那个蓉儿做了几年的夫妻,而她只是他的一个偶然。如果他看见她在他屋外侦察他,肯定要认为她变态,再也不会理她了。
突然她看见他家楼下的灯亮了,她怕他出来看见她的车,就仓惶地开着车逃窜了,路上差点跟一辆车撞上。回到家里,她躺到床上,哭了一通,才昏昏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崔灵就打电话来说今天下午搬家,叫她赶快收拾东西。
安洁问:“就我们两个人,搬得动吗?”
崔灵说:“怎么搬不动?我们都有车,又没什么大东西,两边房子都是FURNIShED,床啊桌子啊什么的,都是房东的,不用搬,就是搬我们自己的东西就行了。”
“你不叫BRYAN来帮忙?”
“算了吧,他哪里敢露面?他宁可出钱请人帮我搬。你那个ANDY怎么样?有没有可能抛下EX来帮你搬家?”
“如果我叫他,他肯定是会来的,但是这种时候我怎么好叫他?”
崔灵哈哈大笑:“GIRL,我们俩谁也别打肿脸充胖子,谁也别笑谁。BRYAN和ANDY,都是CLOSEt里的情人,不敢在人前露面的。我本来想在B大的中国学生网站上打广告请人搬家,二十块钱一小时,肯定有人愿意,但是我不想搞得满城风雨,还是我们自己搬吧。”
安洁赶快起床收拾东西,她来的时候,只有两个箱子。这一年来,好像也没添什么东西,怎么到了搬家的时候,就冒出那么多东西来了,光是厨房的东西就装了十几个塑料袋。她想到待会在这边要提下楼,在那边又要提上楼,真的怕把腿上的伤口搞裂了。
她正在担心,乌钢突然象天降神兵一样出现在她门口。她很吃惊,问:“你怎么来了?”
乌钢笑吟吟地说:“放春假,过来帮B大赛球,打我们的死敌B工大。你可不要告诉他们啊,不然他们输得不甘心。”
她咕噜说:“我又不认识B工大的人,我告诉谁?”
他看看满地的东西,问:“你要搬家?东西多不多?多的话我再去叫几个篮球队的哥们。”
她慌忙说:“不多,你别去叫人了吧,免得人家知道了。我们搬家就是为了--躲起来--”
乌钢二话不说,就帮忙把东西往她车里拿,还坚决不让她插手。把她的东西搬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又帮崔灵把东西收拾起来,放进乌钢的车里。等崔灵下午跑来的时候,东西都差不多装进车里了。
三辆车搬了一趟就搬完了。崔灵说乌钢帮了大忙,就把请人搬家的钱拿出来犒劳他吧,于是他们三个人到那家法国餐馆吃了一顿。吃完饭,崔灵就回她的“爱巢”去了,乌钢也到学校体育馆去跟他那帮哥们练球,晚上就住在一个叫刘进的哥们家。
星期天,乌钢跑来找安洁:“走,去看我们打球——”
她昨晚收拾屋子,今天起床后觉得有点累,本来不想去,但乌钢昨天刚帮忙搬了家,欠了他一个人情,不好意思拒绝他,而且她也有点害怕独自呆在家里,分分秒秒都想着DR.CANG和他的EX。她想,他跟前妻在一起开心,我为什么不能跟“前友”出去玩玩?就说:“好吧,跟你去看球赛——”
可能是因为有了乌钢参赛,B大那天赢了,球队的人吆吆喝喝地到一家华人开的卡拉OK餐馆去庆祝,是家有酒牌的餐馆,老板跟球队的人很熟,一群人带了很多种酒去,又是啤酒又是香槟,还有红酒白酒,大家唱的唱,喝的喝,很是热闹。
乌钢在那群人中无论是球技还是长相都是鹤立鸡群,而他自始至终都陪着她,让她比较有面子。酒过三巡,他坦白说:“一来B大就去找你,结果你总是不在家---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把你逮住了。”
她想到自己就跟乌钢一样,巴巴地跑到DR.CANG门前去转悠,而别人心里根本没有她,便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她闷头喝酒不说话,眼睛只看着自己的酒杯,好像不认识那里装着的东西一样。
乌钢问:“怎么回事?好像不开心?”
“没有啊——”
过了一会,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她嘴上的开关打开了,变得多嘴多舌。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好像是哭起来了,最后是怎么离开餐馆的,她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