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平坂帮事务所向大家说明情况后,石头男开口了。
“我认识那个叫松本的家伙啊!”
一旁的电线杆也点了点头。
“我也知道他!”
“对啊对啊,他之前还说想加入平坂帮呢!}
“咦……?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一一看着帮众们的脸。侦探团的三人和半数以上帮众都上街找寻绑匪巢穴了,本部内的情报搜集与整理只能由我自己来。
“而且很烦人地来过好几次!”
“上个月还来过一次。壮大哥说过不收学生入帮的,他也不听。”
“说什么只要加入我们,以后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真是个随便的家伙!”
“还写好履历表带来呢!加入帮派又不是打工!”
其中一个帮众跑进书房东翻西找了半天,我正觉得奇怪,便看见他拿着一张B4大小的纸张出来了。还真的是履历书咧!照片上的松永耕太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虽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实在不像会绑架别人的样子。而且应征动机那一栏还认真地写着“看到在事务所工作的各位自由自在且天真烂漫的模样,令我十分向往”——其实他绕了一圈在嘲笑帮众们是笨蛋吧?
“嗯……所以说……他来过这栋大楼很多次啰?”
若是如此,那个熟知香织姐生活背景的人——就是松永耕太吗?
“一定是这样!”
“原来他不只是普通的跟踪狂?”
“对啊……如果能进出这个事务所,就有办法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接近香织姐了……”
跟踪——很有可能。这么一来也能解释他为什么明明很清楚香织姐的背景,却还犯下绑架这种愚蠢的错误。
“但打电话来的那个人不是松本啊?”电线杆提出疑问。“声音不一样。”
“那家伙看起来就没什么胆子,大概是让别人用他的手机吧?”
“也是啦,他也不像一块当得上主谋的材料。”
就在这时,事务所里的电话响了。室内的紧张感瞬间升高,我对电线杆使了个眼色,无言地指示他告诉对方赎金还没准备好。
“……喂?我是阵内……”
电线杆拿起话筒,低声说道。
‘两百万准备好了吗?’
绑匪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我戴土耳机,仔细地聆听对方背景杂音中的声音,看看是否能听出任何蛛丝马迹。
“还没有,没办法那么快,至少要下礼拜……”
‘喂!别开玩笑了!这女人做色情按摩的钱全给了家里不是?区区两百万随便领一下就有吧?’
我咬住嘴唇——连这种事都问出来了吗?难怪他这么强势。看到电线杆的太阳穴爆出青筋,我连忙挥手制止,并在手边的记事本上写下“告诉对方,钱大多拿去定存了”几个字给他看。
“那些钱都拿去定存了啦!我也——”
‘啥?你还没跟爸妈说这件事吗?跟你讲话真是浪费我的时间啊混蛋!’
糟了……要卝他爸妈现在不在吗?但如果对方事先调查过,一定会被揭穿……怎么办呢?就在我拼命想办法时,绑匪的态度又更凶恶了。
‘喂!别以为我们会乖乖地等!’
下一秒钟,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刺进耳膜上让我反射性地一把抓下了耳机。
“你干了什么好事!”电线杆对着话筒大吼。
‘不过是打断她一两颗牙罢了。别忘了这女人还在我们手上!再慢吞吞的我就杀了她!’
丢下“我明天会再打电话,在那之前给我把钱准备好!”这句话,绑匪就挂断了。
“混帐东西!我砍死你!”
电线杆紧握着话筒大声怒吼,其他帮众也站了起来,有人沉不住气地捶打沙发,也有人忿忿地对着地板大吐脏话。
我们的确太小看对方了——我吞下满口苦涩。那些家伙不但笨,而且开始焦急了。他们真的是学生吗?虽说松永耕太是大学生,但就绝对不至于撕票吗?这种想法会不会太天真了?松本可能只是个跑腿的,其他两个人还不知道是什么身分。
不知道房东太太认不认识这个姓松永的男生?但我有办法像宏哥那样若无其事地问出来吗?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一边走下楼梯,结果就在一楼和刚好从后头出来的房东太太撞个正着。
“唉呀?对了……你们……刚才跟香织在外头聊了一下对吧?她有没有特别说什么啊?她出门前明明告诉我今天只有一个客户,傍晚就会回来……可是现在连电话也打不通啊……”
房东太太的脸上浮现一丝不安。糟了……
“咦?没有耶,我不清楚。现在才八点,应该不必担心吧……”
多余的关心之语不经意地从我嘴里漏了出去。我是白痴喔!要是被她察觉了怎么办?
“可是……美津夫先生也打电话来了啊!说他们约好要打电话讨论明天的事,现在找不到人让他很伤脑筋啊……”
“……明天的事?”
“我们店里不是要改装吗?所以要先勘查啊……”
这下不妙了。香织姐的未婚夫要来吗?
“那……那他什么时候过来?”
“嗯?”
房东太太歪了歪头。我在干什么呀?快冷静下来!不能问得这么直接啦!太不自然了!
“呃……这个嘛……我、我们明天打算大扫除整理二楼仓库,社长来的时候可能会不大方便吧?不但会很吵,又要把东西搬出来……”
我拼命地胡说八道加以掩饰。
“唉呀,那不要紧啦!不必那么介意啦!美津夫先生说只是早上上班前先绕过来看一下,然后就直接去公司了。可是香织还没回来……真伤脑筋啊……”
不能再拖拖拉拉的了。要是香织姐明天还回不来,绑架事件就再也瞒不住了。
“那个可以显示所在位置的……叫什么功能来着啊?那个功能也没办法使用。不晓得是不是关机了啊……”
绑匪为什么不再笨一点,直接拿香织姐的手机打电话呢?否则这种愚蠢的绑架案就能瞬间解决了啊!我心里忍不住这么想。
“这个嘛……香织姐的工作是替人按摩嘛……应该只是因为突然多出其他的客人吧?而且这个时间人手也不大够……再说,工作时间通常都必须暂时关掉手机啊……”
面对尚未察觉自己是受害者的受害者,我只能拼命地安慰她。虽然非常无奈,但这也是身为搜查本部长的重要工作。
接到少校的联络时已是深夜。我一直在事务所的接待室痴痴等待,结果听到手机铃声时反应太过激烈,还差点把手机给折成两半。
‘找到对方躲藏的地点了!在新南口某间旅馆的六楼。阿哲哥马上就来跟我会合了。’
留在事务所里的帮众纷纷站了起来。我再次确认了手表上的时间。
“那家旅馆的登记入住时间到几点?”
‘晚上十一点。’
真糟糕,这下时间所剩不多了。约莫二十分钟后就不能再合法地进入旅馆,要是拖到明天,房东太太一定不会毫无动作。最大的问题是——如果一直到天亮都放任绑匪不管,香织姐不晓得还会遭到什么毒手。
“大哥,阿哲大哥打电话来了!”
石头男递过来另一支手机。
‘我到少校这里了。怎么办?要闯进去吗?万一对方挟持着人质,就算是我也没把握瞬间撂倒他喔?’阿哲学长的声音传了出来。
“少校,有办法偷偷潜进去吗?至少想办法让香织姐离开绑匪身边……”
我一只手拿着两支手机,勉强地进行三方作战会议。
‘没办法现在立刻潜入。不过我准备了震撼弹,要硬干的话……’
“不,千万不可以!”那玩意儿一爆炸,旅馆的人马上就会发现并报警了吧?怎么办呢?还是听天由命,让阿哲学长闯闯看?也不行,绑匪一共有三个人,而且从刚才的电话听来,香织姐就在绑匪身边。只要绑匪稍微离开她身边一秒钟……不对,要是抓不准那个时机也没有用,现在也没时间装设窃听器来打探最佳突破时机了……怎么办?我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摸了摸胸前的名牌。我是搜查本部长,大家都在等待我发号施令。不能再继续发呆了,总之得立刻决定现在该怎么做才行——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再度触及摊在桌上的B4纸张。
那是松永耕太的履历表。
起初我并不知道那张纸为什么如此吸引我的目光。然而就在我试图将专注力转回少校和阿哲学长的声音时,耳中又响起另一件让我觉得奇怪的事。
爱丽丝说过的话——
这件事有疑点。
件数不齐的一块块拼图在我脑海里相互碰撞,渐渐组合成形。
没错,松永耕太知道平坂帮的存在。
而我便将话语放在这幅以假设铺满其余空白的拼图上。
行得通吗?
我不知道。不过,只有一试了。
‘……喂!鸣海?喂喂!’
‘藤岛中将你怎么了?再不快点就……’
我终于回过神来,阿哲学长和少校的声音同时灌进我耳里。
“……啊,对、对不起……”
我咳了两声,清了清干涩的喉咙。
“直接闯进去吧!”
‘可以吗?’
“对。请立刻登记入住,上去绑匪们所在的楼层。但别立刻闯进房间……呃,要等到十一点整。早一分晚一秒都不行!”
‘为什么——’
“我之后再说明,动作快!学长只要考虑如何把香织姐带出来就好,少校撬开门锁之后就立刻逃走。还有……宏哥到了吗?宏哥负责让其他帮众待在外面,等绑匪出来请务必抓住他们。”
‘了解!’
我将没挂断的手机放在耳边,走向休息室的电脑旁。打开信箱、确认松永耕太写在履历表上的手机邮件地址,然后输入了最后的赌注。脑海中浮现的简讯内容流畅到令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直到按下送信按钮都没有一丝犹豫。
接下来——已经没有本部长能做的事了。我抓下胸前的名牌握在左手手心,将两支手机紧紧贴在右耳,倾听着嘈杂背景音里的脚步声、电梯运转声、阿哲学长的心跳声和少校的呼吸声,静静地祈祷。
电脑上的时间显示为22:59时,少校喃喃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作战行动开始。’
我用力握紧两只汗涔涔的手,如此回应:
“预祝成功——”
时间变换为23:00的瞬间,金属音和骨折的声音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形成一种可怕的声音,从手机里迸落四散并刺进我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