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鸣海。那些人为什麼会这麼慌张呢?」
从背后的后车廂传来阿哲学长的声音。第四代所驾驶的smart避开正在塞车的国道,並以相当快的速度穿梭在复杂弯曲的小巷道中。
「因为我跟他们說将两亿圆全都捐给岸和田会了。」
我这樣說明他听得懂吗?有点担心。
「也就是說,若採取那种方式挪动金钱,马上会被国稅局给盯上。一开始转入的帐戶是和哈啰企业相关团体的帐戶,这只要一查就知道。一旦开始调查,到目前为止默默进行著的洗钱手法就有可能会被发现。这些人想要保护的並不是两亿圆,而是岸和田会。」
「什麼——?」阿哲学长发出似懂非懂的声音:「所以說鸣海是想把他们的非法勾当公诸於世,是吗?」
「不是这樣的。」
如果只是想公诸於世,那干脆直接报警还比较快。但尼特族侦探並不是警察。只是尽力去完成被委託的案件而已。
「到了。」
smart停在大型停车场的边缘。阿哲学长一副觉得很挤的樣子,从我脖子旁边将头伸了出来观看窗外。广大的占地对面有栋平平的建筑物。
「……银行?」
「沒错。也就是草壁昌也设有互助公会帐戶的分行。」
我发现到停在停车场另一侧的白色箱型车。
「那不是平板帮的车吗?」阿哲学长似乎也发觉到了。第四代拿出手机:
「我们到了。看到了。準备好随时冲出来。」
简短的說明后,继续保持通话。
「喂,鸣海。我完全搞不懂,赶快說明!到底干了什麼事!?」
阿哲学长在我耳边吼叫。
「吵死了,阿哲!安靜点!」第四代說。为了能随时下达指令,手机依旧保持通话状态。我小声地再次說明:
「捐款还沒开始进行。我和他们說下星期一银行营业就立刻转帐。今天刚好是星期五,银行马上就要结束本週的营业。如果钱被捐出去,就会被国稅局知道。如果你是美河会怎麼做?」
「……想办法去取消吧。」
「說得沒错。只不过『帐戶的所有人是草壁昌也。』」
「啊……」
看来学长也终於明白了。
但这些毕竟都只是纸上谈兵。若无法连结到预期结果就一点意义也沒有。看看手上的手表,已经过两点五十分。再度感觉到胃开始紧缩了起来。
不知是否会成功?会不会有什麼破绽呢?我是否有成功地說出该說的话?一边将渗出手汗的手掌开开合合,一边靜靜地看著行驶在车道上的车影。还沒吗?还不来吗?难道是我的方法不对,是否已经被揭穿了?
「喂,但是怎樣能让它捐款的?帐戶所有人是草壁,不是吗?如果本人不去,哪可能转帐高达两亿圆?」
「你都沒在听是不是?」第四代开口了:「应该是爱丽丝动了什麼手腳。」
就在这个时候。
有一辆车——黑色箱型车,从车道左弯后进入了停车场。我差点叫了出来。箱型车的后方有个大大的凹陷。千真万确,这一定是被平板帮的货车给撞凹的。我用和呼气差不多、更像是要安抚自己心跳的微弱声音說:
「就算是爱丽丝也办不到那种事。」
舌头就快要发抖了。入侵银行的帐戶资料並挪动帐戶裡的钱,这种夸张的事——不,說不定爱丽丝真的办得到。但是沒那种时间,更沒那种必要。
箱型车的车门被用力开啟。走下车的是灰色西装和有些脏的羽绒外套等几个人影,四个……不,是五个。
「我所做的只是将两亿圆分批存入帐戶。其他的都是我乱掰出来的。」
第四代一瞬间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
沒错,大部分都是唬烂的。欺骗人时的黃金原则——就是在眾多的事实中混入为达目的所使用的谎言。利用了从超过数百人帐戶中汇入款项的明细,以这种大量的事实,我掩饰住了在那之后的谎言。
我们的目的是要保障草壁昌也的人身安全。因为不知道他被软禁在哪裡,也无法主动杀入敌阵;所以倒不如让对方将人带到特定的场所。告诉他们草壁昌也本人若不出现将会造成致命伤害的理由——
「我看你将来不是尼特族,而是诈骗族。」
第四代喃喃說著这句话,我根本沒专心听。第四代再度对著手机简短說了几句话,背后传来后车廂开啟的声音。驾驶座的门也被开啟,冷风吹在我脸上。
从箱型车走下的第五名男子。先前曾在照片上看过,但现在卻看似憔悴至极,脸上干练的表情也荡然无存。
玫欧的父亲。
在另一侧,平板帮的白色箱型车门开啟,看到一群掛著太阳眼镜、头带全罩式安全帽及口罩将脸给遮住的小鬼们走下了来。在令人窒息的紧张中、隔著车窗的寂靜世界裡,黑道们正在大打出手。
又看到从黑色箱型车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冲出了两人,我的內臟就像是被钢索给缠绕住般地疼痛。对方也是六个人,手上还拿著伸缩警棍。转眼间,两名平板帮的小弟被打趴在柏油路上,而第四代和阿哲学长则分別和两名敌人扭打並被拉离黑色箱型车。我拉开了汽车门锁。但从微微开啟的车门听到一阵叫罵声,我整只腿都软掉。我出去做什麼?反正也帮不上任何忙。
逗留在汽车旁的两人抓住草壁昌也的衣领想将他拉回车內。这樣不行,若是被拉回车內就完蛋了,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我用力推开车门滾落在停车场上,耳边传来悽惨的哀叫声以及肉搏声。距离箱型车大概有十公尺以上,我的腳、我的腳完全不能动。
就在此刻,我的视線隔著一段距离和草壁昌也瞬间交会了。
从他的眼神中浮现出的尽是「放棄」两个字。
一边叹息一边随著对方拉扯而主动想要回到车內。搞什麼!至少反抗一下吧?我们是来救你的呀,难道不明白吗!?我一边喊著无法理解的语言一边跑著。橫跨在我与汽车间的絕望距离,紧接著让草壁昌也坐上车的黑道正打算将车门滑动关起来。完蛋了,来不及了——
「——爸爸!」
少女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在这紧张时刻传来。咖啡色的风。完全不知道玫欧嬌小的身体到底是从哪裡飞奔出来的。她伸出的手就好像刺穿了黑色的车体一樣,插入了打算关闭的车门门缝。
骨头碎裂的声音传递到我在的位置,玫欧就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她以被车门夹住手臂的姿势跪倒,但另一只手依旧抓著车窗。一名走回来的黑道粗暴地将她的辫子给扯了起来,打算要将她从车旁拉开。住手!住手!
就在这一刻,黑色箱型车內传来男子淒厉的叫声。我原本打算扑向紧握玫欧头发的黑道卻被他给擊倒,整个人一边滾落到柏油路上一边看到这一幕。
黑色箱型车的车门就像是被弹开般地开啟,只见被人踹出车外的灰色西装男、还有将快要倒地的玫欧手臂拉住的男人的手。
「爸爸!」
在混杂不清的怒罵声中,不知为什麼唯有玫欧的声音显得特別清楚。从车內跳下来的草壁昌也顺势就将抓著女儿头发的黑道给擊倒在地,而那个家伙的身体卻直朝我身上压了过来。
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大记得后来所发生的事了。
依稀记得好像阿哲学长和电線桿几乎是用扛起的方式,将他们父女俩抬到平板帮的白色箱型车上;另外就是勉強还记得第四代好像在我耳边大吼著。
当我醒过来时,已经被塞进smart的副驾驶座了。耳鸣一直传到接近腰部的位置,似乎磨破皮的右脸颊感觉又热又湿,连呼吸都感到不顺畅。
回到驾驶座的第四代也是气喘吁吁的。smart的车体忽然加速行驶,而在我心中流过的时间也感觉到那股加速。猛力转动方向盘,不论是白色或黑色的箱型车皆瞬间从我的视線內消失。当开出汽车道时,城市中那股令人怀念的声音将我给包围住。
就好像被汽车的加速给吸收了,我的心跳也渐渐地、渐渐地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