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奈尔教书时,隔没多久我就回法洛克卫老家一趟。
有一回当我在家时,电话响起来:是加州打来的长途电话!
那时候长途电话代表发生了很重大的事件,特别是从加州这等神奇的地方打来的。
电话另一头的家伙说:“你是康奈尔大学的费曼教授吗?”
“没错。”
“这是×××飞机公司的×××。”那是加州一家很大的飞机公司,可惜我忘了它的名字。那人继续说:“我们计划设立一个研究核动力飞机的实验室。我们每年的预算有多少多少百万美元……”天文数字!
我说:“等一下,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跟我谈这些事情。”
“让我说,”他说:“先让我把事情说清楚,请让我用我的方式处理这件事。”于是他继续讲下去,说实验室将来会有多少人、有多少个博士级的研究人员……。
“对不起,先生,”我说:“但我想你找错人了。”
“你不是理查德·费曼吗?”
“对,没错,但你在……”
“请你让我先把话说完,然后我们再讨论。”
“好啦!”我坐下来,半闭着眼,听他说了一大堆所有关于这个计划的细节;但我还是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他要告诉我这些事情。
终于他解释完之后说:“我把计划告诉你,是因为我们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当实验室的所长?”
“你真的找对人吗?”我说:“我是教理论物理的教授。我不是火箭工程师,也不是飞机工程师。”
“我们很确定没找错人。”
“你们从哪里找到我的名字的?为什么会找我?”
“你是核动力火箭推进飞机的专利权拥有人,先生。”
“噢,”我这才想起来为什么我的名字会被登记为这项专利的拥有人。我告诉那个人:“对不起,我只想继续在康奈尔当教授。”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战时在罗沙拉摩斯有个官方的专利办公室、负责人施密斯(Smith)上尉是个大好人。
有次他下了个通告给大家,大意是“专利办公室拟就各位正在研究的每一构想,以美国政府之名义申请专利。任何你估计大家都知道或不知道的,关于核能或其应用之构想,均请到专利办公室,告诉我们为荷。”
吃中饭时我碰到施密斯,我们一起回到技术区。在路上我告诉他:“你发出通告要我们告诉你每个构想,好像有点神经病。”
我们继续交换意见,不知不觉已走到他的办公室了。
我说,“关于核能的构想太多、太明显了,我跟你一整天也讲不完呢。”
“像什么呀?”
“没什么大不了!”我说:“例如:核反应堆……水底……水从这里进去……蒸气从那边出去……这就是潜水艇。或者:核反应堆……空气从前面涌进……核反应把它加热……从后面出去……穿过空气——这就成了飞机。或者:核反应堆……氢气通过去……隆!这是火箭。又或者:
核反应堆……不用一般的铀,而用加了氧化铍的铀,高温时效率提高……这是发电厂。随便就有几百万种构想啦!”
我一边说,一边走出办公室。
一切平静如常。
大约3个月后,施密斯打电话给我说:“费曼,潜水艇已有人认领了,但其他3项都是你的。”因此当加州那家飞机公司的人策划设计实验室时,他们要知道谁是火箭什么、推动什么的专家,他们便用这个简便的方法:“看看谁在这方面登记有专利!”
总之,施密斯要我签了一些文件,答应把那3项构想转交政府。这是些法律程序,但当你要将专利交给政府时,法律规定其中必须要有某些“交易”,否则文件便不生效。
因此我签的那份文件上写着:“我,理查德·费曼,愿以一块钱的代价,出让此项专利给政府……”
我签了这份文件。
“我的一块钱呢?”
“那只是形式,”他说:“我们没有编列这项预算。”
“你搞了老半天,要我为了一块钱来签这份东西,”
我说:“一块钱还我!”
“这太无聊了吧!”施密斯抗议说。
“不,这才不是无聊呢,”我说,“这是一份合法的文件。你要我签,我可是个正直的人呢,我是认真的!”
“好啦,好啦!”他气急败坏的说:“我自己掏腰包给你一块钱好了!”
“好呀。”
我拿了一块钱,想到个好主意。我跑到杂货店,买了一块钱的饼干糖果(那时候一块钱可买很多东西),跑回理论组请大家吃,我说:“我发大财啦,各位!请你们吃片饼干!我的专利卖了一块钱!专利卖了一块钱!”
每个有登记专利的人——很多人都签过文件——立刻跑到施密斯上尉那里:他们要拿那一块钱!
开始时他还从自己腰包掏钱出来付,但很快就发觉自己快要破产!他急疯了,拼命想办法找些经费回来付这些钱。我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把这件事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