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眼角瞥见一道影子袭来,惊得扔了手里的缎匹,缩到小珍身后。
谢安平扑了个空,撞上柜台,他揉揉被磕疼的胳膊,努嘴道:“娇娇你躲什么躲啊?”
美娘吓得不轻,从小珍后面露出一双眼:“小珍他什么人?”
小珍看此人玉面丹唇穿着富贵,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估计是那种好色之徒。她心想有温大人撑腰干嘛怕这种人,便上前一步挺起胸脯,质问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对温夫人如此无礼,还不快快赔礼道歉!”
“嘿——你才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爷跟娇娇说话有你的份儿插嘴吗!”谢安平撸起袖子差点想揍人,但又怀疑自己听岔了,问小珍,“你刚才叫她什么……温夫人?”
小珍强撑着气势:“怕了吧!咱们夫人是吏部侍郎温大人之妻,识相的话你给夫人陪个不是,咱们既往不咎,不然告到官府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安平掏掏耳朵,呆愣呆愣的:“温……温澄海?”
小珍以为成功吓住了他,得意笑道:“正是。”
“混蛋!才几个月你他妈的就改嫁了?!”
谢安平火冒三丈,伸手从小珍身后拽出美娘,钳着她手腕劈头盖脸一通大吼:“爷还没死呢!你居然敢改嫁?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爷告诉你,就算爷死了你也不准改嫁!你是爷的人,你要为爷守节!”
美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谢安平就发憷,听他大吼小叫的,她眼泪哗哗就冒出来了,心想这谁啊?看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其实凶死了!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美娘双目含泪又惊又怕,回头喊小珍,“小珍快救我——”
小珍扑上来对谢安平又拉又扯:“放开我们夫人!你这坏蛋!救命啊——光天化日有人欺负孕妇啊——”
小珍还算机灵,拉不开谢安平就大喊救命,她这一嚎成功把众人都引了过来,大伙儿围在锦绣庄门口对着谢安平指指点点。
“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对着孕妇动手动脚,真是世风日下!”
“人不可貌相,衣冠禽兽!”
“嘘——你们认识他是谁吗?金吾卫的小侯爷!说他坏话你几个不想活了!”
“……。”
锦绣庄的掌柜实则是金吾卫的眼线,见势不妙赶紧招呼下人关铺子,顺道赶走围观的人:“走吧走吧,今天小店有事不做生意了,诸位明天再来啊。”
百姓们的窃窃私语钻进谢安平耳朵里,多数是在骂他。他别的都没在意,只是垂下眼帘往底下一看,顿时心里凉飕凉飕的。
瞧这凸出来的肚子,应该是怀孕了吧?
总不可能是吃撑了胀圆的么!
谢安平颤巍巍把手伸过去想摸一摸:“你……。”
美娘赶紧护住肚子,后退两步犹如避开蛇蝎猛兽:“你别过来!”
瞧她紧张保护腹中孩子的模样,谢安平差点就哭出来了,他一抬头双眼通红,指着美娘鼻尖难以置信:“你不仅改嫁,居然还给别人生儿子!”
难怪他找不到她,敢情是躲起来跟别人卿卿我我去了!
“尤美娘!你红杏出墙!”
谢安平气得嘴唇嗫嚅,自觉头顶上的绿帽子这辈子也摘不掉了。他恨不得掐死美娘算了,可见她怯怯站在对面又怎么也挪不动脚步,只能像个娘们一样痛斥负心人的无情无义。
这样做很不爷们,但谢安平能怎么样呢?他又舍不得动美娘一根手指头!
美娘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一怔:“你怎么晓得我名字?我好像不认识你……。”
谢安平抬起手背揉揉眼眶,抬眉冷笑:“少跟爷玩这一套,这都是爷玩儿剩下的!你装什么蒜,你不认识爷?哼!你跟爷都不知睡过多少回了!爷不仅晓得你名字,连你身上哪里有痣都一清二楚……。”
啪!
美娘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干脆扬手给了他一耳光,怒叱道:“满嘴污言秽语,下流!本来我刚才还有迟疑,但现在我确信不认识你这种人!”
谢安平脸颊赤痛,他抬起黑沉沉的眼瞪着美娘,咬牙启齿道:“行,你不认识爷没关系,爷会让你慢慢、想、起、来!”
美娘拉着小珍正想逃,却不料谢安平抢先堵住门口,招呼布庄里的伙计——其实都是侍卫,关上门。他顺手从柜台底下摸出一把刀,打横抱起美娘就去了后院。小珍被反绑双手塞住了嘴,伙计让她坐在柜台背后。
伙计胆战心惊地问掌柜:“侯爷该不会闹出人命吧?他把刀都拿进去了……。”
谢安平有个诨名叫“出刀见血一封侯”,说的就是小侯爷平时不轻易拔刀,可一旦动了兵器,那就是来真的,非得见了血光才罢手。
掌柜也怕,这明显是小两口吵嘴闹架,动什么刀嘛!他道:“你去卫府把老姜叫来,也只有他能劝侯爷两句,我去后头瞅瞅。”
美娘在谢安平怀里一路挣扎,对他又捶又打。谢安平纹丝不动,抱着她大步往前走,沉眉威胁:“你再闹爷就把你扔下去,让你肚子里那货摔出来!”
这种狠话果然有效,美娘害怕这煞星来真的,立即安分下来,双手紧紧捂住肚子。她死死咬住唇,愤怒抬头看见这厮的下颔,只见阴影交错之下,他的轮廓竟然透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美娘微怔,眨眼功夫,谢安平已经走进阁楼把她放下。美娘回过神来,惊恐道:“你想干什么?!”
谢安平缓缓抽出刀,刀尖指着她:“爷要挖你的心出来看是不是黑的!”
美娘闻言吓得转身就跑,但不等她跑到门边,谢安平已经抓住了她拖到床上,按住她手脚脱她衣裳。美娘使劲挣扎,谢安平没耐性跟她好好说,干脆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够了!再动割断你喉咙!”
冷冰冰的刀锋挨着脖颈,美娘僵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眼睁睁看这厮扯开她的衣襟,然后拉下肚兜。
美娘羞愤交加,磨牙道:“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这般行事,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都不认爷,爷不做人也罢。”
“娇娇,”转瞬谢安平嬉皮笑脸,低下头去亲吻美娘胸口,哀求道:“别跟爷怄气了行吗?爷什么都依你,你既然回来了就跟爷好好过日子,嗯?”
说着说着,他准备伸手把假肚子拿出来,好好跟美娘亲热一下,哪知一剥开衣裳完全傻眼了。
她隆起的小腹光滑圆润,不是布包袱,她确实怀孕了,货真价实。
美娘自觉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赤身露体太荒谬了,她慌乱搂起衣服要遮挡,却被谢安平一把甩开手。
他是彻底绝望了,眼含泪花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你真的跟了别的男人……。”
美娘觉得他完全是个疯子,不可理喻:“早说了我有相公的!”
温澄海。谢安平心里把这个名字碾碎了千万遍,他顿时失去了理智,拿过刀嘶吼:“不准喊他相公!”
谢安平忽然把刀对准美娘的肚子,眼底赤红表情狰狞:“不准你给其他男人生儿子……。”
美娘看他的样子似乎打算要剖开她的肚子,她咬住唇一手捂紧肚子,一手胡乱打他,骂人都带上了哭腔:“你这个疯子!疯子!”
谢安平果然是疯魔了一般,低着头死死瞪住她肚子,执拗地伸手去拉扯她的手腕,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
就在这时,美娘肚子里的小家伙忽然动了,刚好让谢安平摸到。
他一下愣住了。
小家伙又动了动,仿佛还很有劲,在里面活动筋骨似的。美娘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捂着胸大口喘气,而谢安平兀自摸得起劲。
“他他他……他会动?”
半晌,谢安平把刀扔了,惊诧地问美娘。美娘惊魂未定地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安平越摸越好奇:“他每天都踢你吗?疼不疼?”
美娘摇摇头,吞咽一下:“才刚会动……不疼的……。”
谢安平的模样就像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摸着美娘肚子问东问西,甚至还弯腰把耳朵贴在她肚皮上听动静。
美娘哭笑不得,倒是没刚才那么怕了,她稳下心神,小手摸到身边的瓷枕,顿时计上心来。趁谢安平不注意,美娘抓起来就狠狠往他头上砸去,直把他打得捂住头摔下床去。美娘立刻跳下床就跑,打开门钻出去正好撞上一人,她连是谁也没看清,搡开来人忙不迭奔远了。
姜参事一来就遇见美娘逃跑,正在纳闷又听谢安平在房里发出呻吟,他急急忙忙进门一看,惊见他手捂额头慢悠悠爬起来,脚步趔趄。
“侯爷您怎样了?”
姜参事要扶谢安平,谢安平摆摆手,抬眼朝着美娘逃走的方向一看,咬牙道:“还说不记得爷,连砸人的方法都一模一样……嘶!怎么下手还是那么重……。”
姜参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爷,卑职刚才看见的人应该是……。”
“就是她!”谢安平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些许不甘,“她回来了,还把爷的心肝脾肺都要气炸了!”
姜参事终于松了一口气:“回来了就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侯爷这下可以安心了。”
“哼,安心个屁!她就是专门来折腾爷的!”谢安平弯腰捡起刀,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老姜,回卫府给爷调五百精卫。”
“侯爷是准备做什么?”
谢安平收刀入鞘,冷哼道:“爷要去掀了温澄海的窝,把媳妇儿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