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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之从茶坊里出来,乃至院门外,果然见一只精巧无比的艾虎,头朝街巷,尾朝大门,引来众人围观,忆之见艾虎五彩斑斓,细微处别具匠心,不觉看住了,倏忽,察觉有人盯着她看,往院里望去,只见几人不约而同将头一低,扫洒的继续扫洒,擦拭的继续擦拭,撷花的继续撷花。忆之狐疑了半日,便上轿回家去。
大约走了一射之地,忆之左思右想,觉得不对,撩起轿帘,让轿夫慢些走,那前头的轿夫先朗声应好,随即,又压低了声儿道:“方才茶坊里有人拐弯抹角打听姑娘行踪,我只当多心了,可这会子,有人正跟着咱们。”
忆之应了一声,又做那观赏之态,撩起后窗的轿帘,后头的轿夫朝旁使了个颜色,忆之往那处看去,果然见一布衣小子隐秘跟着,见了忆之正往后看,便钻到一只青布伞下,作买水饮之态。
忆之放下轿帘,回想了一番,竟不知何处露了马脚,忙又撩起侧帘,对蕊儿道:“方才在茶坊里,可有人问你我的行踪。”
蕊儿怔了怔,已大觉不妥,忙颤着音儿说道:“方才,方才在茶坊里,有位同我差不多大的女茶博士,请我吃水淹甜瓜,又问我哪里来,这样满头大汗……”
忆之紧问道:“你怎么说的?”
蕊儿不敢说话,两眼怯生生望着忆之,忆之已经明白了过来,不觉恼怒,甩下轿帘,生了半日闷气,只能按下怒火,又撩起侧帘对李平道:“李平,咱们使个法子把那小子抓来,好好拷问拷问,是谁派了他来,又是跟着咱们做什么!”
李平应好遁去,忆之又对轿夫道:“走快些,越快越好。”
轿子越走越快,那小子只得越跟越紧,眼见着轿子一拐角没了踪影,正欲再追,不觉一头撞在了一堵厚实的肉墙上,不觉已捱了一掌,只被打地原地转圈,不知方向,不等站稳,后襟又被人拎着起来,一时双脚悬空,唬地一阵乱踢,口里一叠声饶命。却听一声恶语,喝道:“说,谁派你来的,又跟着我家姑娘做什么!”
却说文延博正望着忆之所赠的药膏出神之际,忽听房外一叠声嘈杂,正要问文海究竟,槅门豁然大开,一众小子想拦又不敢硬拦,又是哄又是劝,围着忆之一起涌入账房。
忆之提着裙裾,一面喊着走开,一面更往里闯,一时乱哄哄,吵闹不休。
文海声若洪钟,断喝道:“胡闹!”霎时,满堂鸦雀无声。
文延博见是忆之,不觉站直了身子。
文海又喝一声:“都给我滚出去,没得叫表姑娘看笑话,以为咱们文家没规矩,不懂调教下人!”唬地小子们忙往屋外退,文海这才平复情绪,对忆之作揖,说道:“想来表姑娘是有话要同二哥儿说的,小的就先告退了。”说罢,退出门外,将槅门关了上。
忆之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哪敢笑话您家呢,自己都漏地同个筛子似的,也不懂调教丫头,一块甜瓜就把去了哪儿,待了多久都招了。”说着,一眼见到桌上的膏药,便要上去夺,文延博忙抢在手里,忆之又往他手里去抢,文延博一面躲,一面道:“这才刚送出去,都还没焐热呢,怎么就要往回拿。”说着,便往怀里揣。
忆之抢不过,又不能去他怀里掏,气地满脸粉红,说道:“你即不稀罕,还要怀疑我,这会子又藏什么,还给了我,往后再不来往,也省的还要派个人跟踪。”
文延博道:“我何时说了不稀罕。”
忆之说道:“派去的人都叫我逮着了,还说不疑我?”
文延博见她气鼓鼓的,更觉有趣,说道:“你这话说地没道理,疑归疑,稀罕归稀罕,又怎么能相提并论。”
忆之愈发气不过,索性在高椅上坐下,嫩脸一摆,怒道:“你不还我,我就不走了。”
文延博笑道:“那感情好,我正巴不得你留下。”
忆之不觉心海翻滚,一时身子发烫,耳根发热,脸儿飞红。文延博见她害臊,愈发想要逗她,又说道:“我想知道你是真心惦记我,还是受什么人委托,假意屈就,这才派了人。”
忆之平复了些,说道:“我好心把药送来,又多说过一句没有,你既有想知道的,可以问一问,难道白生了一张嘴,又耍什么手段,可见你这样的人不可深交,我也犯不着被你疑来疑去,快把膏药还了我,你我两清,往后也不必见面了。”
文延博见她越说越绝情,忙道:“三日后是我大哥哥次子的满月宴,我就算如了你的愿,将膏药还你,你我私下再不交往了,届时还是要碰面的,又说那,子美大婚那日,你是杜姐儿的女傧,我是子美的男傧,且还有的闹呢,又怎么两清得了。”
他见忆之闷声不语,瞧着脸色并没解过气来,又说道:“原是我的错,也是谨慎惯了,我在这先给妹妹赔不是。”说着,作揖不迭。
忆之偷望了他一眼,心里已经原谅了几分,却又不由自主地故意使小性儿。
文延博见状,沉吟了半日,又道:“我新得了四匹益州来的鲛纱,赠了两匹给母亲,一匹给嫂嫂,留了一匹想给妹妹,这天气眼见就热了,用来做褙子极好。”
忆之道:“有劳哥哥惦记,去岁做了好些衣裳,一多半还没穿过,不必添新的。”
文延博只能又道:“我近日还得了云叶茶,横长一寸五分,桃花模子压的,送给妹妹吃可好。”
忆之道:“若说进上的东西,我家也有,只是少些,解解馋也够了。”
文延博又道:“前几日,傅粉侯的蟹庄不日后就要开张,我正与子美商量,何时有空,邀了大家一起去吃。”这话正中忆之的下怀,不觉将笑之际又强按了下来。
文延博见有转机,继续道:“温家茶食店的三脆羹远近驰名,我见妹妹同子美说了好几回,偏他事多,总是忘了,你若不介意,我带了你去,也是一样的。”
忆之赧然,说道:“哪里一样,他是我表哥,你是外男。”
文延博说道:“我朝风化开明,哪里拘这些,再说了,富良弼、韩玉祁、石杰、欧阳绪,哪一位不是外男,我见你同他们相处,就坦然地很,从来也不妨。”
忆之道:“那更不一样,我们是从小的情分,长辈看着我们长大,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便是亲兄妹也不过如此。你同他们怎么比呢,又说道,我朝不比武曌朝,虽开明,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到底,到底会有闲话。”
文延博听了,笑着不说话,忆之蓦然想到,忙站起身,脸儿飞红,说道:“我该……我该走了。”走之半路,不觉又回过头来,问道:“你既,你既猜到,良弼哥哥托付我,那你,那你若知道,又能否,能否透漏一二。”
文延博道:“我母亲厌恶此事,并不许我沾惹,他们碍于我母亲的情面,只要与此事相关都是绕过我的。”
忆之道:“我想你这样聪明,总能知道一些,若能在发船时人赃并获,是最好的。”
文延博眼望着忆之,说道:“我虽很想助你,却着实不能助你。这其中关系繁琐,如海网细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并不是凭他富良弼一己之力能撼动。即便我透露消息,揪出的也只是早已准备好的顶罪羔羊,届时,叫他们发觉过来,你我,或许还可迂回,他却未必。”
忆之不免心慌。
文延博又道:“也并非我天性凉薄,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无力与他们抗衡的时候,能做的也唯有养精蓄锐。况且,凭富良弼如今的能力,即便赔上性命,能拉下的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旁支,到头来,黎民百姓少他一名清官,黄泉路上多他一缕冤魂,亲者痛,仇者快……又值得吗?”
忆之苦笑道:“他若在场,必定会说值得,然后又说上一席大义凛然的道理……”说着,又缄默了半日,赧然一笑,说道:“可笑的是,我既觉得,你说的在理,又不由自主地敬佩他。”
文延博笑道:“敬佩倒是无妨,不是倾慕就成。”
忆之脸儿一热,忙又道:“我,我真的该走了。”
文延博作揖道:“三日后,文府家宴上再见。”
忆之点了点头,匆忙离去,一路心猿意马不在话下,乃至晏府,先去清明院偷偷瞧了一回,不见欧阳绪回来,又不敢招惹父亲,便悄悄回到内院看杏儿,说了一些闲话过后,提到蕊儿,说道:“这个丫头实在粗笨,往后还是只做些扫洒的活吧,不必到跟前来。”
杏儿道:“她好不容易进屋,这才几天,姜妈妈就是看她笨,在外头总受婆子欺负才让进屋端茶递水的,这会子姑娘撵她出去,她要比没进来时更要受气的。”忆之想了一阵,暗暗觉得不妥,却又于心不忍。
杏儿将忆之不说话,便又说道:“姑娘不当可怜他,也当可怜我,这会子,我还没好,姑娘叫她出去,夫人少不得又要派人来,要是来个机灵过分的,留下不走了,我的日子就难了。”
忆之笑道:“我当你好心可怜她,原来都是替自己着想呢。”
杏儿嘿嘿笑道:“姑娘是良善人,我从前笨,姑娘都能容,怎么到了蕊儿就不能了。”忆之笑了一阵,为难道:“你是不知,她手脚笨些,也不打紧,事儿做惯了,也就熟门熟路了。只是她太不妨了,今日有人同她打听我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她乐呵呵全说了。你再……也不曾出过这种错,如今又都大了,总要防范的。”
杏儿惊得双眼圆睁:“竟有这样的事情,那可真的不成,改明我得好好说说她!”
忆之笑道:“幸好那是文二哥哥家的人,若是外人,又或是歹人,可怎么是好。”
杏儿又喜道:“姑娘今日同小文二官人见面啦。”
忆之点了点头,说道:“去了趟北山子茶坊。”
杏儿喜地要起,不觉脑袋热辣辣地刺痛,嗳哟了一声,疼的皱眉缩嘴,忆之忙轻轻将她按下,杏儿疼了一阵,缓过劲来,龇牙咧嘴道:“那,那姑娘可有带茶坊的茶果子点心回来?”
忆之想起,说道:“有,文二哥哥让后厨取了一匣子果子给我带回来。”说着,便去叫蕊儿,蕊儿忙捧着匣子进来。
忆之见了,问道:“你一直提着果儿匣子站在廊下?”
蕊儿忙不迭点头,说道:“姑娘没说放哪儿,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忆之叹了口气,接过匣子,便让她退下,蕊儿应声往外跑。忆之抽开屉盖,杏儿乐道:“还是小文二官人好,前院那几位可不能比。”说着,拣了豆团来吃,忆之笑道:“你这馋猫,拢共才吃了他几碟果子,一颗心就向着他了。”
杏儿嚼着豆团,含糊道:“前院的几位哥儿是好,可惜一门心思扑在前厅,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如今做了官,更加沉迷公务,小文二官人就不同。”
忆之想了一阵,说道:“我看不然,从前表哥不也是顾前不顾后的性子,如今有了映秋姐姐,又是怎样,我想来,良弼哥哥他们并不是一门心思扑在前厅,只是还没遇见叫他们挂心的人,还是,又存着先立业后成家的心思。”杏儿问道:“姑娘,大官人若让你嫁给弼哥儿,你嫁不嫁?”
忆之道:“父亲不会为难我,只是他既有了人选,心中必定有一番万全的打算,我自然是要以他为主的。”
杏儿听了,说道:“那便只能看小文二官人能不能打动咱家大官人了。”
二人相视一笑,又说了一阵话,蕊儿打着软帘进来,说廊檐下来了一个小丫头,是欧阳绪打发来送东西的,又将锦盒打开给忆之瞧,忆之见是一对白玉耳环,瞧着玉色,白而温润,断是上品,不觉想起出门前父亲同自己说过的话,难免焦虑,便让蕊儿收好,一时胡思乱想不在话下。
次日正是五月初五,端五节,忆之起后用过朝食,去往正院给父母请安,三人乐呵呵说了一阵闲话,晏纾提到富良弼、韩玉祁要来一同过端五,遂让忆之先去清明院等候,忆之应声去往清明院,到时,正见欧阳绪在梨花树下的石凳上坐着看书,倒依旧是家常的打扮,并不见有什么不同。
欧阳绪见了忆之,笑着问道:“妹妹来了。”忆之笑着道万福。
欧阳绪又问道:“昨日送去的耳坠子,妹妹可喜欢。”
忆之犹豫了半日,说道:“我正要同你说这件事呢,你知道我并不爱这些,你又送那样贵的做什么,若是有银子,且要攒着,为我娶位嫂嫂回来才是要紧。”
欧阳绪笑道:“原不是我买的,是我一位好友送的。”
忆之问道:“什么好友,是男是女?”欧阳绪笑道:“自然是男人。”
欧阳绪道:“你不认得,是做茶引、盐引的小经纪,原是家乡的旧识,前些日子才碰见。”忆之又问道:“不知这位经纪姓什么又叫什么,文二哥哥家又有茶园,又有茶坊,舅父又是茶行行首,兴许认得呢。”
欧阳绪道:“他家茶园里的都是贡茶,是要进上的,就是北山子茶坊里用的,最差也是次等的拣芽,我那朋友不过是一名小经纪,糊口饭吃罢了,又怎么认得呢。”
忆之忙又道:“那正好借着机会牵线搭桥,让表哥帮忙请文二哥哥携带携带也是好的。”
欧阳绪沉吟了半日,说道:“你又非要认识他做什么。”
忆之怕他多心,忙道:“他一个大男人,又送你一个大男人耳坠子做什么。”
欧阳绪笑道:“他原也是要送人的,不过出了些岔子,想要眼不见心不烦,索性送给了我,我又能送谁,也唯有给你了。”
忆之道:“瞧你这话,送给我又能有什么好,倒不如送给宛娘呢。”欧阳绪怔了怔,讪笑道:“她是什么人,我哪里高攀得上。”
忆之紧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欧阳绪说道:“还能有什么意思,不提也罢。”说着,合了书要走,忆之忙起身拦他,问道:“你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又这般遮遮掩掩做什么!”
欧阳绪一时悲从心来,眼眶发热,忙将脸向右摆去,不叫忆之看见,又平复了半日,才转过脸来,红着眼,对忆之说道:“忆之,她家已经开始给她四处相看了。”
忆之不觉打了一个焦雷,一时怔怔的,笑道:“怎么可能呢,范叔父,暮年,暮年才入仕途,他最该懂得的,又怎么会……”
欧阳绪强笑道:“范夫子懂我,可范夫人并不愿她的女儿步她后尘。”忆之只觉左右为难,欧阳绪安慰道:“你也不必替我心焦,我决定弃文从商,也已经找到赚钱的门路,只要我快些置下田产铺席,兴许,兴许还能赶地上。”
忆之胸中犹如波涛汹涌,强按下情绪,问道:“我且问你,你合族供你读书,买舟送你来京,族中耆老上下打点,又走了多少弯路,白折了多少银子,才求到我父亲面前,你弃文从商,如何向你的族人交代,又如何向你的母亲交代?”
欧阳绪顿时悲愧交集,难以回答。
忆之又问道:“我再问你,你说找到赚钱的门路,又是什么门路?”
欧阳绪垂着头,低声道:“我那好友,他与各大茶坊的东家熟络,他们愿意买我的词……”忆之说道:“你说的是清乐茶坊,八仙茶坊,珠子茶坊,潘家茶坊,连三茶坊,连二茶坊,又或是金波桥两河的,还是瓦市的?”欧阳绪蹙眉说道:“你为何……”
忆之不等他说完,抢着说道:“我为何,这些都是歌妓倚门徕客的花茶坊,我为何,我为何会如数家珍?”欧阳绪一时双唇翕动,说道:“你,你调查过了?”
忆之痛惜道:“三哥,你糊涂啊,卖淫词艳曲若能举业,那柳咏为何还要考科举!”
欧阳绪不想忆之已得知此事,一时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
忆之又说道:“即便你赚地盆满钵满,得以报答族中上下,赡养你的母亲,你自己的抱负呢?也能抛下?”她顿了一顿,又说道:“宛娘若非你不可,自然会想尽办法劝说她的母亲,你不同我们商议,就擅作主张,为她自毁前程,又可曾想过,倘若你成还罢,倘若不成,又将她至于何地。”
欧阳绪无言以对,只觉忆之句句在理,不能反驳,偏又犹如万箭攒心,不可言喻,一时万分悲怆,竟把一腔悲愤化作怒火,怒目圆睁,喝道:“夫子说我,你也说我,我竟不知,与你们又有什么相干,叫你们这般操心,你只安稳做你的姑娘主子,他们都是争气的,你同他们玩去啊,又管我这个下流人做什么,也是我的错,住着你家的屋子,顶着你父亲门生的名气,可见不是怕我带累了你们,你也不必焦心,明儿我就搬出去,当街将书烧了,至此同你们断个干净!”说着,就将手中的书,一撕两半,往一旁掷去,断了线的册子迎风飘飘洒洒,落得满地都是。
适逢富良弼与韩玉祁听见声儿,快步走了进来,正听欧阳绪说什么搬出去,烧书,又将手里的书撕了,往空中洒,韩玉祁忙问道:“从来也没见你发这样大的火,更别提是同忆之了,说几句也就罢,还有撕书,这大节下的,又是做什么。”
忆之不妨,已红了眼眶,见了韩玉祁和富良弼来了,又不能明说,一行抹泪,一行道:“他这几日贪玩,我劝他多看些书,谁知道哪里来的肝火,说我嫌弃他,吵着要搬出去,还要撕书给我示威。”
富良弼听了还罢,笑着劝慰忆之,说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妹妹不知,也不是总闷在房中看书才是正道,还需劳逸结合才是。”说着,又板着脸,向欧阳绪道:“我知你心事,也不至于还在沮丧,妹妹说一句,也是为了你好,又值得做这么大场面,还不快向妹妹赔不是,我们好容易得空来了,你还要摆脸色给我们看不成。”
欧阳绪见了韩、富二人,更觉火上浇油,对忆之道:“我自食其力,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你替我掩饰,我原是配不上同你们玩的,两位大官人好容易得空,我又在这碍谁的眼呢,还是识趣,去了干净!”说罢,拂袖而去。韩玉祁与富良弼不免面面相觑,一时不解,便问忆之究竟。
忆之见他走了,愈发决定委屈,用绣帕掩着,哭了一阵,才将事儿同二人说了。
二人听后,不觉眉头紧锁,兀自低头沉思,缄默不语。
韩玉祁对忆之道:“也不知是何人蛊惑了他,竟然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忆之情绪未平,红着眼眶,赌气道:“只别叫我查出来。”又觉满地废纸刺眼,遂让蕊儿并几个丫鬟来收拾。
富良弼笑着对忆之说道:“少同刘家二妹妹玩吧,眼见着越发暴躁了。”忆之想起前几日的事,脸儿一热,低下头咕哝道:“秀瑛挺好的。”
富良弼沉吟了半日,待蕊儿并几个丫鬟退下,又问韩玉祁道:“你可想出什么主意来没有?你若想出来了,我就不必想了。”
韩玉祁笑道:“我觉得并不必管,你越管,他越同你对着干。汴京不比南面,落第的举子这样多,卖词的文人多如牛毛,柳咏的名气难以撼动,他试上一阵子,挣不着银子也就放弃了。”
富良弼道:“却也不能全然不管,他的笔墨若流传出去,也是不妥的。”
忆之道:“不如我托人出面将他的词买下来藏起。”
富良弼笑道:“你又知道他卖给哪些人?”
忆之道:“派人打探打探就是了。”富良弼点了点头,说道:“这事你不必管,由我们去查。”
忆之点头,说道:“两日后是小文大官人次子的满月宴,我且去问问宛娘的心思。”韩玉祁问道:“说来,鬼樊楼的事,你可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忆之赧然道:“快别提,还没来得及同文二哥哥套近乎就被发觉了。”于是将昨日午后的事,藏一些,掖一些,又挑拣了一些来说。
富良弼听后,对韩玉祁道:“可见他确实知道些详情,只是此人谨慎异常,恐怕极难攻破。”韩玉祁想了一阵,对忆之道:“你也不必自责,若能探得是极好不过,倘若不成也是无妨。却说期盼太切,反倒难成,只顺势而为便是了。”
三人还欲商议,却见晏纾携苏氏来了,韩、富二人忙作揖献礼,众人热热闹闹说了一阵话,晏纾问及欧阳绪,韩玉祁为他掩饰,晏纾听了,虽不信,却也只能罢了,晏纾问过韩玉祁府衙内的事,又问富良弼升迁后与同僚相处如何,二人一一答了,期间忆之插科打趣,众人笑了一阵,便往膳厅去吃席,一直热闹到夜深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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