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意识地扣住穆以安的手腕,怒道:“大小姐!您为何没有告诉我?!”
穆以安“啪啪”两打开了他的手,道:“告诉你个屁啊!你当时己在淮水东营的时候不愿意帮我抄兵法,非要忙着练一身腱子肉,我又没拦你!”
陆骁:“……”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吗?!
穆以安正色道:“即使你不说,我多半也不会乖乖听兵部调遣的。一群纸上谈兵的脓包怂蛋,打过仗的都没几个还好意思指挥我穆家人?”她故作嬉戏的无谓,来回扭头看着己身边两个健壮的男人,越发感觉己长矮了,很是有些郁闷,道:
“这一仗,我没想过把泸县就这拿,邬兰图的人头也没那容易送到我手上,毕竟我己也是拴着镣铐的。”穆以安叹息道,“但起码,我要让他知道,我穆以安、我穆家、我大殷,是真的不好惹的!”
她拍了拍陆骁的肩甲,道:“走吧,我心里有数!”
延和三十七年腊月廿五,定远将军穆以安率麾裨将杜宣、陆骁与三万人与北燕邬兰图于泸县打开了第一场战役。
邬兰图并未直接走城楼应战,而是在城墙之上看着那个驾马驰骋纵横于黄沙场中的年轻将军愣了神,一阵后怕。
穆以安亲上阵杀敌近百人,凡进她周围三尺之内的北燕敌军,无一不丧命于她那一柄银枪之,一道道的红光飞洒在黄沙之中,那枪尖方的缨穗吸饱了鲜血,更加诱人!
在她身旁的副将陆骁与杜宣两人皆是满面血腥,不知道刀枪之已丧命多贼寇!
邬兰图只听见副将声嘶力竭地大喊:“放箭——!放箭——!杀了她、杀了她——!”
邬兰图缓缓地紧闭上己的双眼,他知道这场战,他输定了。
穆以安身后跟着的三万人,一个二个都杀红了眼,他提着刀、握着矛、扛着盾,挺着枪,对上方从一片软绵绵的惺态中被突然拉上战场的手足无措的北燕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首级斩。
城楼的高台上架起了弓箭手,副将还在嘶吼:
“他只有三万人——!区区三万人——!”
区区三万人?
是的,穆以安的兵力根本不够、即便再加上她身后淄阳城的守军,一对一对上了,邬兰图在人数上面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穆以安只有三万人!他城中近十万的兵卒,一人一唾沫都把穆以安活活淹死!
邬兰图对这些简直不更清楚了。
他看着地一片乌烟瘴气,他的脑海中不由主地燃起了一股怕的想法:
“他是赢不了穆以安的!”
“赢不了!”
“输!”
邬兰图的双唇不着痕迹地微微颤抖,若不是仔细看都根本察觉不了,更何况是在这一片狼烟场上?!
穆以安带的不是三万人,是三万鬩鬼!
三万从回风谷、从泸县、从黄泉彼岸、从地狱深处爬来的厉鬼蛇神!那冲天的怨气与迎面而来的愤怒,带着青面獠牙的怖面目,几乎让所有人都一瞬间吓软了腿!
城楼之上,弓箭手终于准备就绪——
“妈的!”副将淬了一
唾沫,“她穆以安是疯子吗?!是鬼吗?!”
邬兰图重新睁开了双眼,目光几乎是瞬间就锁定在了黄沙弥漫当中那个模糊的倩丽身影——
他听到了耳边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刺耳得很、甚至将副将尖利的辱骂声和呼号声都直接盖了去,刺得他耳膜都快被刺破了!
他眼前一片模糊,唯一清晰的,就只是那匹红棕色的健壮骏马高高扬起的马蹄,和马背上站立得稳稳当当的女——她一脚蹬在蹬踏上,另一只腿微屈,脚踩在了马鞍上,整个人向后仰起身子!那一身银灰色的铁甲被阳光照得刺眼,恍惚了周遭的黄沙,露那在狂风中被卷起的、沾满了鲜血的暗红色破碎披风!她的枪放到了己的身后,此刻手上握着一把银弓,搭上了一支白色的羽箭!
那姑娘脸上也有了不的伤痕和血迹,根本分不清是己的还是敌人的,她咬着牙,唇角微斜,露了嗜血的笑意,那一双樱唇红得滴血,碎发在她的脸颊边微微飘动,高高的马尾上面巾帼早已散去——
“将军——!”
“邬兰图将军——!”
穆以安松开了手,一支利剑破开时空,带着无穷尽的力量,冲上了城楼,刺进了邬兰图的胸盔甲上——
顿时,鲜血流了来,吓坏了周围围着他的一群人!
邬兰图咬牙切齿:
“我记住她了……穆!以!安!”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将会是比穆以晨更难对付的一个角色、不!
若是继续纵容她几年,穆家几代之中,怕是没有哪个超过她的了!
第65章 安驻淄阳
黄昏日暮时分,双方鸣金收兵,穆以安退得很快、也十分得干脆利落,一众将士当日晚上就毫不犹豫地直接退回到了淄阳城。倒是邬兰图十分狼狈,己受了伤不说,人家都退了军,己的兵还多半愣在战场上,甚至尿了裤子!
淄阳城守将田征早早地就在淄阳城的城门守着了,见到大军归来之后,立刻激动地迎了城门,高声呼喊到:“将军!穆将军!”
大军缓缓到了城门,穆以安驾驭着赤瑕慢慢驻了蹄,摘己头盔,脸上已经是一片血迹与灰土模糊,但还是看得她清丽的面庞。穆以安吐了气,晃了晃脑袋,十分得意地笑道:“田叔!”
田征见到她、激动得眼泪都快淌来了,正要拉着她的手说话,却突然想起穆以安这是刚从战场上血拼来,立刻侧身让大军进城:“快些进城好好休整一番!将军、不,大小姐辛苦了!”
这一变了称呼,显然也是将她真正当成己人、把己真正当成了穆家麾了!
穆以安咽了水,点了点头,跟在田征的引路之后,率领大军缓缓进驻了淄阳城。
穆以安榻在淄阳城太守的府上,一番洗漱之后才发觉己胳膊和大腿处都被刀剑划了开来,被水一淋才疼得她直哆嗦!只不过这两处地方都比较私密,军中也没有女军医、淄阳城也没有女郎中什的,而且她也不习惯被陌生人触碰,于是便拒绝了太守夫人帮忙上药的好意,己只咬着一块衣角,忍着眼泪把药囫囵抹了,然后换上衣服,去到太守府的前厅。
那里已经有不人在等着她一议事了。
穆以安到了太守府的时候,只见淄阳城太守、刺史和田征,并上陆骁和杜宣两人都已经到了,几人全都坐在手,只留了诸位给她一个人。
穆以安慌了:“……我不要坐主位!会折寿的!”
众人:“……”
杜宣打哈哈:“别在意、咱将军就是那平易近人!说话不带脑子!”
陆骁则面无表情地直接将穆以安压在了主位上面做好了,然后十分心安理得地做回了己的面去。
穆以安满头大汗,也只硬着头皮将主位撑了去,面上一派淡定地道:“那、那我就不推辞了哈!”说罢,战战兢兢地在主位的凳子上扭了扭屁股,浑身上都别扭地厉害。
淄阳城太守是高家一个旁支的亲家,与穆家也算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朝中不人眼中看来,就是穆氏一党的!此刻,淄阳太守与田征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从位子上离开,郑重其事地对着主位上的穆以安躬身抱拳行礼,感激地道:“谢穆将军驰援淄阳之恩!我等代淄阳百姓,拜谢将军大义!”
穆以安立刻跳了起来,将两人扶了起来,慌张地道:“太守大人、将军!快快请起!大不必行此大礼!”她沉静地盯着他二人的眼眸,道:“这是穆以安身为大殷子民、穆家后嗣分内之事!”
田征先热泪盈眶,握着穆以安的手颤抖着,激动地道:“大小姐……穆国公罹难,乃是我大殷国殇!穆国公高义我等敬佩不已、而如!如大小姐大仇得报,想必穆国公九泉之,也定为大小姐骄傲!”
穆以安苦笑一声,道:“我向来最喜欢给父亲找麻烦,我只怕他在天上都会为我担忧。”她摇了摇头,叹息了一气,转身面对着淄阳城太守,道:“大人,泸县的百姓如安顿得如何了?”
太守应道:“回将军,陆校尉带回来的泸县百姓我等已悉数登记完毕,重新为他造了籍册,泸县一千八百人家,一人不落,全都已经在淄阳暂时安顿来了。”
穆以安颔首,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喊道:“陆骁!”
陆骁起身,应了她。
穆以安吞了水,道:“伤亡将士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他的家小务必安顿妥当,若是家中无生计来源的或是家中独子的,问问他己的意愿。若是想跟我走,就一回祁京,让老刘给他在穆家手安排做事;若是不愿走的,穆家与朝廷也不会忘记他,每月都会给抚恤,让他不必担心。”她顿了顿,眸光中闪过了悲悯,补充道:“尤其是,那些在鬼风谷和泸县牺牲的英灵。”
陆骁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三公子之前有个章程,属便依那个来办吧!”
提到了三哥,穆以安微微一愣,心头又是一阵刺痛,过了很久,她才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道:“若是朝廷的钱不够,就从穆家账里拨;若是穆家的账不够,我这还有些……额,私房钱!”
陆骁故意笑着,调节一压抑的氛围:“小姐,您还藏私房钱呢?!”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带着善意的目光。
穆以安面红耳赤,跺脚道:“你多嘴!”
陆骁不依不饶:“小姐,您有几个字啊?!”
穆以安冷哼一声,扬得老高:“大不了我就卖身!把己直接卖给咱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指定比我有钱得多!”
堂内又是一片笑声。
田征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女,她整个人依然熠熠生辉,周身流转着恣意飞扬的跋扈与审慎细微的考量,她巧妙地融合了己的胆大妄为与经事之后的沉稳镇定,在这一片灰暗无比的战局之中,成为了破开雾霾的第一柄利刃!
她依然保持着骨子里的热情活泼。
田征叹了气。
这也许正是穆国公如此珍视这个小女、穆家的几位兄长对她如此关怀、就连福熙大长公主都对她如此青睐的原因吧!
田征回味着穆以安的话,突然一反应过来,停止了己的笑意,有些试探地问道:“大小姐……您方才说,跟您一回祁京?!此话何意?大小姐这便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