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想, 要不是己怀孕不敢到处跑, 这钱她也以赚!
再想深一层,她现在是薛定谔的苏太太, 就算赚了钱, 一不小心走错了州, 也都归他……
不服气。
不过这多年相知相处来,她也充分相信己选择的枕边人。他宁在谈判桌上光明正大地抢她钱, 也不屑于用这种旁门左道, 控制她的经济财产。
这是他做人的尊严所在, 也是她敢跟他去市政厅的底气。
临近住所时, 天又阴沉,眼看要雪。马车加快了速度。她靠在他怀里颠簸。
回到家, 燃起壁炉, 歇片刻,苏敏官又知法犯法地叫她:“苏太太。”
然后观察她反应。
林玉婵觉得这人好幼稚啊!他哪里是尊重神圣婚姻, 他就是想过家家!
她抿嘴不答,推他胸膛, 慢慢把他推到墙边。墙纸被火烘得热,现隐约的砖缝纹路。
“小女子未曾婚嫁,”她压眉头,学戏文里的腔调,娇声说,“你是谁家恶,闯我闺房,意欲何为?”
苏敏官眸子微微一闪,咬唇憋回去一个笑,然后猛地把她腾空抱起。
“小姐花容月貌,小生仰慕已久,相思成疾。日人间良夜,冒昧前来,说几句衷肠话。”
林玉婵咯咯笑声。过家家还上瘾了!
她假意挣扎,叫道:“仰慕我的‘小生’多了,你算老几,外头排队领号去!”
“唔好意思,”他将她放倒在沙发上,目光如星,居高临地看她,“都被我赶走,你没得选。”
林玉婵还想怼一句,被他俯身,封住嘴唇。
他新理的碎发拂过她耳边。她笑着拂开,手上流光溢彩。
苏敏官攥住她戴了戒指的手,极轻极轻地吻她的鼻尖、、脖颈,像初尝爱情滋味的年,几乎是虔诚地触碰每一寸肌肤。
“谢小姐不弃,小生夕得亲芳泽,异日犬马之报。”
林玉婵耳根火热,恍惚觉得己真是偷情的小姐,被头次见面的登徒子迷住,忘记喊门外的丫环。
不觉被他放在床上。她记起己是谁,更记起他是谁,立刻裹被子躲起来。
不成,平时还以,现在绝对受不了!
苏敏官眸光闪闪,委屈看着她。
“阿妹。”
天地良心,来美国以后就没敢碰她。近来观察她食欲恢复,才决心荐枕席,提醒她一身边还有个男人。
“阿妹。让我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上次还是在船上。”
“再这样去,我要忘记该怎做了。”
林玉婵:“……”
……受不了。还有脸提船上。
听到他叹息,紧抿的嘴角慢慢放松,睁开眼,看到他眼里的己,血液翻涌,心就化了。
不过林玉婵也不信他这等上了头的鬼话。她推他肩膀,让他躺在枕上,别有用心地笑道:
“忘了啊?我教你。”
他挑眉,笑着闭眼,摆任人宰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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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十分钟后,
号称“忘了”的学渣就原形毕露,额角了汗,不敢妄动,开始声指点。
“阿妹,快点啦。”
“我以受得的。”
“一定听你话,不会乱来的。”
他伸手抵住她小腹。依旧那光滑,只是比往日硬一些。又滑到两边摩挲她的腰窝,请求似的往按。
“唔……”
他果然小心,控制着原始本,像风呵护着天空的云,任她在上面精耕细作。见她蹙眉,又忽然不敢妄动,温柔扳她脊背,吻掉她眼角颤动的泪花。
果然是太久没有亲近,她被这陌生的节奏弄得无所适从,力气不知不觉泄尽,被他拥在怀里。
……
“喜欢这里,以长住。”苏敏官吻着她,忽然在她耳边说,“许多洋行在纽约有分号,也以跑生意。”
林玉婵微怔。
壁炉里木柴燃烧,噼啪轻响,散发特有的松木香味,缭绕在两个相拥的身体旁。
“嗯……法律上会很麻烦吧?”
“未必。你知道吗,几十年前,洋人还没进犯的时候,我祖父见十三行式微,辨到风头不对,曾拜托他的生意伙伴在美国寻地皮,想带着身家财富,搬到这世外桃源来。”
林玉婵惊讶地看着他,被他吻了吻耳垂。
“只是毕竟故土难移,又放不人脉和生意,没有成行。”苏敏官给她讲结局,“结果一场空。”
林玉婵伏在他怀里,不禁想,这种超越时代的远见太难得了。
和此时的中国相比,安宁而富饶、远离欧陆风云变幻的美国,大多数人眼里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又何尝不是世外桃源呢?
只不过,水载舟,亦覆舟。那个一辈子翻云覆雨的红顶商人,焉肯为了晚年的片时安稳,放弃己赖以生存的野心和贪欲?
她笑道:“若真是那样,你就要生在美国。我也遇不到你。”
“不。”苏敏官深沉莫测地看她一眼,微笑,“等你年来了美国,还是会遇到我。我会把你门外排队拿号的阿猫阿狗都赶走,然后把你拐上床。”
她咬着嘴唇笑:“不麻烦。我让你插队。”
原本一句调笑,突然点燃了他眼中的火。他风卷残云一般翻身,覆在她身上,像渴水的人一样吮她。她小小叫声。
“不,”他改,“也不要那麻烦。等我攒够钱,我就去广州找你。我去找那个在茶行里扫地饿肚子的妹仔,把她周围的人通通打一顿,把她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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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马萨诸州被大雪埋了两个月,便到了中国春节的日子。各寄宿家庭应约将学童送回春田市,马车在泥泞的雪化地面上留深深的辙印。
大清公使馆暨留学事务局举行新年招待会。花瓶里插满绢花,墙上挂满书画,都是公使陈大人几个月里的寄情之作。
所有的监督、官员、教员都打扮一新,穿上深色的丝绸长袍,戴着各品级的顶戴,脚蹬官靴,先隔空朝拜皇上太后,然后喜气洋洋地互相贺年。
特地从纽约华埠请来的中国厨子大展身手,备了一桌中西结合的宴席,用精
致的瓷杯盛着“真正的茶”,看得客人眼花缭乱,一个个翘着小拇指,学中国人的样子品茶。
寄宿在外的孩子先后被送来,叽叽喳喳欢聚成一片。林玉婵欣慰地看到,短短几个月,这些孩子的气质完全蜕变,打心底的信活泼,英文语水平也突飞猛进,居然以跟客人正常对话,得体地回答一些诸如“美国好还是中国好”的灵魂拷问。
“美国更富裕,人人吃饱穿暖,有屋住,有柴烧。”詹天佑腼腆地答,“中国有父母,有温暖的家,有祖先的灵魂,还有……还有一个爱的未婚妻。”
客人哈哈大笑:“那必须是中国好。”
林翡伦了车就往林玉婵身上扑。被她行的几个女孩拉住了,直使眼色。
林玉婵也穿着中式礼服,但不像其他人那样厚厚地怼了几层棉衣,而是很心机地套了美国的羊绒衬衣,再披一件修身的袄子,大大方方显微凸的小腹。
其实她身材瘦,这都六七个月了也不太显。尤其是穿着宽大的中式袄裙,她觉得要是己想藏,一直藏到生的那一天。
但也不是什见不得人的事,何必遮遮掩掩。
不如天公布。趁着农历新年,好好收一波红包。
女孩子什不懂,当即震耳欲聋地尖叫成一团。
“林阿姐要给我生小妹妹了!!”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大家还会脸红地咬耳朵,最后派个代表偷偷去问。但在美国人家里放飞了数月,女孩早就忘了矜持为何物,学到了大美利坚那种奔放的精神头。
呼啦一,这个娇小玲珑的中国女子一成为全场存在感最强。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各种语言音的祝贺声隔空砸来。陈兰彬陈大人在另一间厅,闻言匆匆赶来,抖着胡子笑成花,佯装生气,斥那几个女孩:“怎说话呀?怎叫生小妹妹?应该是小弟弟才对!——不不,你管她叫姐姐,那应该是小侄子呀!没大没小!”
陈大人在蛮夷之地浸数月,也没有一开始那老学究了,居然开始跟孩子说笑。
又对林玉婵道恭喜:“异国他乡,生一个华夏血脉的后代,甚好,有意义!你年纪也不小啦,也该传宗接代。看来这花旗国水土还真是不错!回头本官请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