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万幸捡回一条命，可惜到底还是残了。</p>
医官来得太迟。</p>
我一边默不作声蘸水替小娘梳头，一边打量着刚送来的嫁衣。</p>
那天的事是后来听采莲说的。</p>
父亲遭人弹劾，虽有岳丈奔走，到底不够稳妥。</p>
他想尽了法子，终于请得紫宸君来府上做客。</p>
没想到被我破坏了。</p>
精心设的一场饭局不欢而散，父亲大怒，却也不敢对我做什么。</p>
只因那紫宸君临走时转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了一句：「本君竟不知，林大人府上还有命案？」</p>
父亲汗如雨下，再三解释保证，未曾苛待后院。</p>
我小娘虽捡得一条命，但因我得罪父亲这一遭，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得到父亲的宠爱了。</p>
一个残了又不得宠的女人在后宅做妾，娘家也是小门小户讲不上话。</p>
我微微一窒，握紧梳子，顿了顿，又继续替小娘梳头。</p>
再不济，她还有我。</p>
嫡母给我寻了一门亲事。</p>
亲事那头是城北开绸缎铺子的江家。</p>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p>
士族鲜有同商家联姻的，除非是大商。</p>
江家也算是富庶，我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嫁过去做正妻，算一算，还是我高攀。</p>
嫡母给我寻的这门亲，瞧着是顶顶好的。</p>
只一点不好——江家大少爷江少陵是个傻子。</p>
也难为嫡母，短短几天，就替我寻了一门这样「合适」的亲。</p>
外头也交代得过去，又能膈应我，出她心中一口恶气。</p>
江家既是富商，送来的聘礼极丰厚。</p>
我坐在门口，瞧见一担担聘礼盖着红绸抬进后院，进了嫡母的院子。</p>
我小娘这里什么都没有。</p>
她这身伤要好，少说三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既已失去父亲宠爱，再无银钱傍身，等我嫁了人，不知道要怎样受人苛待。</p>
我去了嫡母住处。</p>
听明来意，嫡母笑得几乎喘不上气：</p>
「我莫不是听错了，哪有没出嫁的丫头上赶着要聘礼的，真不愧是你小娘教出来的，一样没皮没脸地下贱。」</p>
我面无表情站在她面前，觉得自己好似一只马蜂。</p>
逼急了会叮人的。</p>
哪怕要带出自己生在肚子里的刺。</p>
「母亲，溪儿已经疯魔过一回了，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回。溪儿的名声已经坏了，坏我一个不打紧，可林府的姑娘不止我一个。若我到了夫家做出些什么来，驳了父亲和母亲的面子，再坏了姐姐的姻缘，那就不好了。</p>
「江家给了三十担的聘，我只要两担。两担聘换姐姐日后一个好名声，不亏。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理？」</p>
嫡母讥讽的笑慢慢僵下来，她气白了脸，冷哼一声，打发叫花子似的，扭头吩咐边上待命的婆子：</p>
「给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