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p>

    太医姓何，是先帝心腹，得了先帝的指示，切了脉确诊了后便写了药方，并不多问。</p>

    我捏着那纸看了看，苦涩一笑，“陛下还没皇子啊。”</p>

    而且，这后宫之中，这也许是唯一一个和王氏无关的孩子。</p>

    即便是我，日后倘若有孕，诞下的孩子也是有王氏血脉。</p>

    我起身，冲着何太医突然跪下，“何太医，本宫要求你一件事。”</p>

    何太医吓了一跳，也慌忙跪下，“娘娘不可。”</p>

    我说，“陛下无子，求何太医救下这个孩子。”</p>

    “可是，娘娘，这是陛下的旨意。”</p>

    “陛下是怕这孩子活不成，可本宫有办法让他活。”</p>

    我要为这个孩子争命。</p>

    我要保下他。</p>

    何太医良久不言，随后说：臣知道了。</p>

    他起身重新写了药方。</p>

    “过两日，臣再来为娘娘请平安脉。”</p>

    我点头。</p>

    又告诉他，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就不必告诉陛下了。</p>

    何太医应了。</p>

    青娘的孩子就这么保住了。</p>

    此后一年，她只活在我后殿的一个一间房内，每日三餐，由其他宫人送进去，太医每十日来一次，药材皆从宫外购得。</p>

    皇城之内，期间又死了几个被陛下临幸的女子。</p>

    这内廷生吞活人，但我凤翔宫内却上下一心。</p>

    我们都在费力保着青娘，也万幸，青娘一切安好。</p>

    她肚子渐渐大了，已经显怀，我亲眼见一个孩子这样长大，只觉得神奇，忍不住伸手摸青娘的肚子。</p>

    “你说，他会感觉得到吗？”</p>

    青娘笑，“娘娘真是小孩儿。”</p>

    我不好意思地收回手，说，“真奇怪，这样小的肚子，里面竟然有了一个孩子。”</p>

    青娘看我一眼，随后道，“等孩子出生了，就让他认娘娘为母。”</p>

    我一愣。</p>

    青娘说，“娘娘需要一个孩子。”</p>

    燕贵妃若是无子，我便是太后唯一的选择。</p>

    有子，可护我性命，也可助我与燕贵妃抗衡。</p>

    青娘为我着想，我一直知道。</p>

    六月暴雨，青娘在这一日临产。</p>

    我们没有产婆，只有太医传授的有限的接生概要，凤翔宫内人人奔波忙碌，屋进屋出，无声而又匆忙。</p>

    青娘满头大汗，已经力竭，躺在床上惨白着脸。</p>

    孩子卡在她腹中，出不来。</p>

    “怎么办？”我手足无措，急得团团转，说，“我去求陛下！”</p>

    “娘娘－－”青娘拉住我的手，让我别去，“－－求陛下也没用，娘娘别去。”</p>

    “可是－”</p>

    “用刀。”青娘说，“用刀，把孩子剖出来。”</p>

    我大惊，甩开她的手，大声道，“不可。”</p>

    青娘大口喘气，语气哽咽细碎，跟我说，“娘娘，求你。”</p>

    我一脸泪水，跪倒在她床头，只无声痛哭。</p>

    我不能，也不敢。</p>

    青娘最终还是生了下来，是个男孩，白玉一团。</p>

    我将孩子抱到她面前让她看一眼，青娘摇摇头不看，只虚弱地笑，说，“奴婢终于为娘娘生了一个孩子。”</p>

    我含着泪点头。</p>

    她待我赤诚，这孩子她不是为先帝，是为我生的。</p>

    “娘娘－”她拉住我的手，“－等他长大了，别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就当作他是娘娘亲生。”</p>

    我望着被褥里渗出的鲜红血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p>

    “哭什么？”青娘抬手，想将我眼泪擦掉，半晌失败了，便只小力地扯住我衣袖，“奴婢是看着娘娘长大的，娘娘就像奴婢的孩子，如今奴婢要走了，就留个念想给娘娘，希望这孩子代替奴婢能再好好照顾娘娘。”</p>

    “护着娘娘。”</p>

    我出生那年，青娘到了我家，说来也怪，她一个七岁的孩子，按说不适合照顾孩子，但我只要到了她怀里，便不哭不闹。，</p>

    于是，她就成了照顾我的嬷嬷。</p>

    如今，她为我而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