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想杀了我?”
这感觉好像被泼了一桶冷水。“你是瓦乐斯提供给国王毒药的来源?”我确信自己误会了。
他缓缓点头。“有些是,而且可能就是你最反对的那些。”
我的心既冰冷且僵硬。“但是,切德,为什么?”
他紧闭双唇看着我,过了片刻他开口柔声说道:“国王的秘密只属于国王,我不能说出来,无论我认为听到的人是否也会保守秘密。但是,如果你能像我训练过你的一样好好用脑筋思考,你就会知道我的秘密。我并没有对你隐瞒这些,而你也可以从我的秘密中推论出许多你自己的秘密。”
我转身搅动身后的炉火。“切德,我很疲惫,疲惫到无法玩猜谜游戏。难道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但如此一来我就失信于国王了。况且我刚刚说出那些已经够糟糕了。”
“你简直是吹毛求疵!”我愤怒地大叫着。
“或许吧,但这是我的事。”他镇静地回答。
他出奇的镇静反倒激怒了我。我猛烈地摇头,暂且把这个谜团拋到脑后。“你为什么在今晚召见我?”我冷漠地问道。
他平静的眼中掩藏了一丝受伤的神情。“或许只是想看看你,或许阻止你做傻事或制造永久伤害。我知道哪些事情让你觉得沮丧,我对你保证我会分担你的忧虑。但是现在,我们必须继续走回分配给我们的道路上,并且怀抱信念。你当然也相信惟真会在春季前回来,然后让所有事情步入正轨。”
“我不知道。”我勉强同意。“当他出发进行这项荒谬的任务时,我感到十分震惊。他应该留在这里继续他当初的计划。但现在看来,等他回来之后,一半的领土不是会沦为贫瘠之地,就是给割让掉了,如果照帝尊这么处理的话。”
切德平视着我。“'他的'王国依然是黠谋的王国,记得吗?或许他信任他的父亲能让国土保持完整。”
“我想黠谋国王都无法让自己不受侵扰,切德。你最近有看到他吗?”
切德把嘴抿成一直线。“有。”他咬着牙说出这个字,“我在其他人不在场时看到他,也可以告诉你,他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个虚弱的傻子。”
我缓缓摇头。“如果你今晚有看到他,切德,你就会知道我的焦虑。”
“你怎么确定我没有?”切德恼火了。我并不想激怒这位老人家,但无论我怎么说,总把事情弄糟了。我强迫自己在此刻保持沉默,然后啜了一口酒,注视着炉火。
“有关近邻群岛的谣言是真的吗?”我终于开口了,恢复自己原有的声音。
切德叹了口气,用那双关节突出的手揉揉眼睛。“所有的谣言中总会有真实萌芽。劫匪或许真的已经在那儿建立基地,这我们不确定,但我们可没把近邻群岛割让给他们。诚如你所说的,一旦让他们拥有近邻群岛,他们就会在冬季和夏季劫掠我们的沿海。”
“但帝尊王子似乎相信可以收买这些劫匪,而且他们真正想要的只是那些小岛和毕恩斯的部分海岸。”说出这些可真费力,但我竭尽所能让自己谈论帝尊时的语气带着敬意。
“许多人以为说出来的就会如愿。”切德保持中立地说道。“即使明知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又加了这句语带玄机的话。
“你想,劫匪要的是什么?”我问道。
他凝视着我身后的炉火。“现在,这可真是个谜。劫匪要的是什么?看我们怎么想了,斐兹。我们认为他们是因为有所求才来攻击我们,但是,如果他们真想得到什么,现在就会提出要求了。他们既然知道自己对我们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害,一定也明白我们至少会考虑他们的要求。然而,他们什么也不要,只想持续劫掠。”
“他们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我终止他的想法。
“他们的方式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他纠正我。“但是,倘若我们的基本假设错误了呢?”
我只是瞪着他。
“假使他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们目前所拥有的呢?整个国家的受害者。劫掠城镇、烧毁村落、虐待人民,如果这就是他们的整体目标?”
“那太疯狂了。”我缓缓说道。
“有可能。但,如果这是真的呢?”
“那么,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他们,除非消灭他们。”
他缓缓点头。“继续这个推论。”
“我们的船只根本无法让他们慢下来。”我想了一会儿。“我们都希望关于古灵的神话是真的,因为在我看来,他们或者是类似他们的事物,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切德缓缓点头。“没错。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赞成惟真的计划。”
“因为这是我们求生存的唯一希望。”
我们一起坐下,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沉默地注视炉火。那晚当我终于回房就寝时,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惟真遭受攻击并且为他的生命奋战,我却站在一旁观看。我不能杀害任何一位攻击者,只因国王没说我可以这么做。
十二天之后,毕恩斯的普隆第公爵来访。他带领一群随从沿着沿海道路前来,声势浩大令人印象深刻,但整个阵势倒不至于形成公开的威胁。他身穿一位公爵负担得起的所有华服和全副盔甲,他的女儿也骑着马陪在他身旁,除了大女儿留在家乡尽心尽力赈济渡轮镇。我下午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马厩里,然后来到守卫室听他那些位阶较低的随行人员谈话。阿手表现得很好,确认马厩有足够的空间和人手照顾他们的马匹;而且一如往常,我们的厨房和兵营成为接待宾客的好地方。但是,毕恩斯来的人们依然提出许多严厉的言论,他们直截了当说出在渡轮镇所目睹的一切,还有他们的求援如何遭到漠视。我们的士兵真应该感到羞愧,因为他们竟然无法为黠谋国王显然已做出的事情提出辩护;而当一位士兵无法替他的领袖说话时,便只能同意这样的批评,或者在其他地方挑毛病来反对。所以,毕恩斯的人和公鹿堡的士兵会为了小小的意见分歧而拳脚相向,还好大多是单一事件。但是,这些事情通常不会发生在纪律严明的公鹿堡,所以更令人担忧,对我来说,这更强调了我们的军队也给弄糊涂了。
我为了晚宴谨慎选择衣着,不确定自己可能会遇到谁,也不知道别人会期待我做什么。我那天瞥见婕敏两次,每一次都在她还没注意到我时溜走。我想她或许是我的晚宴伴侣,也为此感到恐惧。此刻,我们不能公开冒犯毕恩斯来的任何一个人,但我也不想给她任何正面的响应。其实,我根本用不着担心,只因我发现自己远远地坐在餐桌的末端,和一群位阶较低的年轻贵族坐在一块儿。我在这难挨的夜晚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餐桌上有不少女孩尝试表现出调情的模样,而这全新的体验可真不对我的胃口,但我这才明白到底有多少人在此冬季时节涌入公鹿堡宫廷。他们大多来自内陆公国,积极巴结帝尊,也诚如这些年轻女子所言,他们会很乐意结交有政治影响力的人物。我费心礼貌性地响应他们充满机智的戏谑,几乎无法注意主桌那儿的状况。在那儿,黠谋国王坐在珂翠肯王妃和帝尊王子中间,普隆第公爵和他的女儿婕敏以及妡念跟他们坐得最近,其他人则是帝尊的那群宠儿。提尔司的公羊公爵和他的静宁夫人,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是最值得注意的。帝尊的表弟铭亮爵士也在那儿,这位来自法洛的年轻公爵继承人是首次在公鹿堡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