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为了保险队,因此也十分认真。在平时训练这五十名弟兄,怎么列队,怎么练操,怎么锻炼身体,怎么排摆队形,攻杀占守,井井有条。因为张作霖在清政府的军队里当过官,哨官出身,一个杠仨花,那是连长,身经百战,因此手底下这些人被他调教得也比较精神。张作霖骑着大马,让他们站好了队形,围着赵家庙一带开始列队前进,张作霖真是喜出望外。
保险队里还有一位会唱歌的,这位教给保险队唱段,有“常山赵子龙,长坂坡逞英雄”等等,长短不齐地唱起来,大伙儿劲头就更足。招惹得这一带老百姓都出来看热闹。
张作霖既然这么困难,他朋友多,到青麻坎三界沟跟他干佬打个招呼,要什么不就有什么吗?但是张作霖不那么干。张作霖心说就冲着杜立三我也不去。况且我要借着人家的枪马,我欠下账了,我拿什么还,我现在是独立的军头儿,这保险队我说了算。我要借助人家的势力,我算怎么回事啊,将来没话说,尽管困难,我也得这么顶着,我自己想办法,绝不求旁人,张作霖这时候就野心勃勃。虹螺岘不还有几十人吗,张作霖早就盘算好了,那算别动队,交给汤二虎、张是非、海宽三个人训练。表面上没有任何联系,打起仗来干活儿可以互相配合,因此他把这盘棋早就摆好了。
过了些日子,张作霖一想没枪不行,这老洋炮、老炮筒、老抬杆太难使了,起码我得买几支枪,装备我手下的弟兄,跟青龙、混龙一商议,哥俩儿也点头同意。好不容易凑了六百多两银子,张作霖把家底都抖搂了,拿着钱,带着青龙、混龙起身赶奔大虎山,去找好朋友孙烈臣。要想买枪得求他,虽然枪支有的是,买好的不容易,另外那价钱方面也相差悬殊,不求人不行。等见着孙烈臣之后,张作霖把来意说明,孙烈臣乐了:“老兄弟,何必呢,据你这么一说,你手头儿够紧张的了,这点儿钱留着还充做军饷,给你们保险队开饷用。你要买了枪,那还行啊,你就更困难了。”
“大哥,您说那怎么办呢?”
“嗯,有办法,这不你来了吗?你还记得不记得孙家寨的胡老嘎?”
“当然记得,人家给咱帮过大忙啊。”
“哎,我领你去一趟。这胡老嘎可玍古了。如果你求我买枪,这些银子顶多买十支枪,你要求他,就许能买三十支、二十支,得便宜一倍。”
“是吗?那好吧,麻烦哥哥您再领我去一趟吧。”
“走,没说的。”
“那是个面儿上的人,得多带礼物啊。”
“唉。”
这次张作霖买了很多礼物,老头儿爱喝酒,多数都是好酒,还有人参。孙烈臣领着张作霖来到孙家寨,见着胡老嘎,把礼物往上一献,张作霖满面赔笑:“老人家,前者你没短了给我们帮忙啊,重恩不言谢,要说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就没用了,这回我们来看您来了,这点儿薄礼还望笑纳。”
“哈哈,老弟,这又何必呢,我想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吧。捞干的,找老哥哥为什么,打开天窗咱说亮的,别兜圈子。”
“老人家,您真聪明,这才叫光棍一点就透,眼子棒打不回呀,痛快。我的确有事来求您来了。”张作霖简单明了说明来意。
“噢,哈哈,行,礼我收下了,咱们弟兄从长计议。先摆酒。”
酒宴摆下,张作霖坐在客位,青龙、混龙陪着,孙烈臣、胡老嘎也归了座,五人畅谈。张作霖把保险队目前面临的三大困难都说了,胡老嘎眯缝着眼听着,“我说老疙瘩,甭花钱,不就是用枪吗?一文钱都甭花。”
“噢,老人家您这是什么意思?”
“唉,很清楚,我知道你敢干,咱们就来个空手套白狼,准保叫你称心如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我心里还不摸底。目前,有一大批军火,要装备你的保险队那是绰绰有余,三百条快枪,都是东洋造的金钩疙瘩搂,那枪太棒了,都是装备日本关东军的。另外,往少说还有十万发子弹,你敢拿吗?”
“老人家,您拿我开玩笑吧,您说得神乎其神,那么请问这笔军火在哪儿呢?”
“在哪儿啊,在新民府西关里,双田洋行,双田洋行是小鼻子开的,表面上卖白面、吗啡、大烟,卖一些日用品,实质上那是个军火转运所,开这所洋行的两个小鼻子,一个叫常田,一个叫吉田,因此才叫双田洋行。据我所知洋行里边的鬼子能有二十多个吧,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啊,那个常田老鬼子是日本关东军的少佐,那个吉田也是个少佐,他们都在朝鲜待过多年,而且身经百战。据说,由于战争受了伤,他们是属于残废军人,后来分配到新民府开了这座洋行谋生。但这是糊弄老百姓,是假的。据我所知,那不是什么洋行,乃是关东军东亚司特高课的特务机关,这俩鬼子都是间谍。在新民府一带刺探我们大清的军事情报,另外刺探沙俄的军事情报,有了机会他们还贩卖军火,最近听说这小鬼子还要成立什么抗俄先遣军,抗俄义勇队,哎呀,名目繁多啊,这枪就是卖给他们的。什么叫抗俄义勇军,什么叫先遣队,跟咱们一样,都是吃老行的,不过名称不一样罢了。小鬼子从中渔利啊,最近运进的这批军火都是上等的,还没脱手。老疙瘩,你说咱要把这玩意儿弄到手,那不就省了一大笔银子吗?比花钱买枪强得太多了,你敢干吗?”
“敢!”张作霖一拍桌子,站起来,“不就是小鬼子吗?他也没有三头六臂,他也照样怕死。我跟各位讲,在朝鲜战场上,我没短了跟日本鬼子打交道啊,你别看他表面上气势汹汹,哇啦哇啦直叫唤,一到真格的,刀压脖子,枪顶胸膛,他也照样尿裤子,照样怕死。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个买卖我做定了。”
孙烈臣听完,晃了晃脑袋:“作霖,你头脑先别发热,事关重大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想,这个买卖就是做成功了,那日本鬼子能答应吗?他肯定得引起国际争端哪,这事就闹大了。退一步说,这事没办成,办疵了,要得罪了日本鬼子,咱没事可找事呀,那东洋人实力雄厚,那是关东军哪,到时候就有灭顶之灾。作霖,你可得好好地想想。”
“哈哈,大哥,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胆小不得将军做啊,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越怕越来事,你要不怕,这事还兴许就没了。大哥,您说的话是金玉良言,我早就想过了,这小鬼子我非动他一动不可,这个买卖我算做定了。老人家,您还得给拿主意啊,请问您这情报来源于何处啊,您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呢?”
胡老嘎点点头:“罢了,就冲你这几句话,有种,好样的。我是舍命陪君子啊,就是将来掉了脑袋,也值个儿。老疙瘩,我之所以这么说,我情报来源于两个方面,因为你呀对我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我有个侄子叫胡界石,现在在新民府西关里,玉华楼饭店当跑堂的,你别看他是个跑堂的,他就跟双田洋行门对着门,洋行的鬼子非常爱吃,有时候就叫夜宵,我这侄儿老给他们送饭,跟这些小鼻子打交道。日久天长,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有关洋行里边的情况我侄儿全知道。再一个情报来源出在新民府的知府衙门,我还有个干儿子,我干儿子姓罗,叫罗翠,那是新民府八班大都头,兼刑警队的队长,他们经常跟东洋人打交道。因此,他也非常了解情况,这是他们跟我说的,还能错得了吗?”
“噢,要这么说,这是真的了?”
“真的,千真万确。”
“老人家,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买卖非做不可。但我孙大哥说得不假,事关重大,不能掉以轻心,咱们还得进一步摸摸底,制订详细计划,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啊,要失败了,不单是我,连我的几十名弟兄都得搭进去。所以拜托您老人家能不能到新民府去一趟,打听打听这个消息是不是确切,这批军火是不是在双田洋行,放在什么地方,双田洋行里边究竟有多少鬼子,有多少支枪,有多少警卫人员,火力配备情况如何,希望您都给摸清了,我们做到心里有数好制订计划。”
“好,老疙瘩,放心吧,这事包到我身上了。你们先回去听信儿,不出五天,消息我肯定给你们送到。”
事情定下来之后,张作霖把包往桌上一放,打开,里边是雪花白银六百两,“老人家,我带来的钱不多,这笔钱全交给您了,其中有一百两是孝敬您老人家的,买包茶叶喝,那五百两银子您拿着它,到新民府前去打点,如果钱不够您有垫上的时候,回来我是加倍奉还,事成之后,另有一千两银子的酬谢。”张作霖挥金似土啊,舍得花钱,从来不吝啬。就由于这一手,有很多人被张作霖给收买了,花钱花得都眼晕,六百两银子那是钱。胡老嘎盯着银子点了点头:“嗯,罢了,我说老弟,听说你新近成立保险队,手头儿也够紧张的,我看我拿一半。”“不,我在家里头有办法,您都拿去吧,不够了您给垫上。”“嘿嘿,那我可就财黑了啊,不过你放心,能省的地方我一定节省,花不了再给你剩回来。”财帛动人心,胡老嘎为什么,也为的是钱,所以高高兴兴把银子收下了。
张作霖和孙烈臣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五天之后回来听信。等到了大虎山孙烈臣说:“作霖啊,你把钱都给了他,大概你没钱了吧,你在这儿住两天,我给你筹措筹措。”
“不,我有主意,您放心吧,将来我还得来呢。”
这样,张作霖跟孙烈臣也告辞,带着青龙、混龙往回走。在路上,这哥俩儿就说:“队长,你就那点儿钱都给他们扔下了,一点儿都不留后手,这要用钱的时候怎么办呢?”
“哈哈,现在你们就跟我拿钱去,这点儿玩意儿算个什么呢?我包管你到那儿一拿,比这里多得多。”
“噢,您还有积蓄,在哪儿存着呢?”
“跟我走吧,到钱家大院拿去。”
这哥俩儿不明白,就问:“钱家大院不是有个大财主钱二爷吗,您跟他还有交情?”
“哎呀,糊涂的哥哥,你们俩人怎么说傻话啊,那钱老二为富不仁啊,一块豆腐都不舍得吃,嗜财如命,他能给我拿钱吗?咱就得动横的。另外,你们还记得前者那个茬不,我小舅子被绑票,从中有人给拉线,拉线人是谁?不就是这钱老二吗,海宽跟咱们都交了底了,这笔账我还没跟他算呢,今儿个我领着你们俩算账去。”
“对呀,我们怎么把这茬儿忘了。那咱们先回赵家庙带弟兄去?”“不用,就咱仨人,人多势众反为不美,让他也小瞧咱们。”
这三位多敢干,骑着马直接到了钱家大院。把马匹带住,跳下来,张作霖跟门上的人打招呼:“请告诉钱二爷,您就说赵家庙保险队大队长张作霖登门拜望。”在这一带谁不知道张作霖,报事的人撒脚如飞给送信去了。
钱老二一听,都没脉了,连日来他就睡不着觉,因为做了亏心事,就怕鬼叫门。前者他给拉了线,铁蛋子被绑了票,在高兴之余他就害怕了,他怕早晚透了风,张作霖跟他算账。后来,他一摸这情况,铁蛋平安回来了,也不知道张作霖怎么搞的,这个事平息了。他以为张作霖不太了解内情,不然的话不能不来。但是他心怀鬼胎,连日来是坐卧不安,后来听说赵家庙成立保险队了,为了给张作霖献殷勤,他把家里头护院的四根大抬杆全都捐出去了,还捐了纹银十两。尽管如此,他也怕见张作霖啊,没想到今儿来了。
这钱二爷一抖手:“这,请。”答一请字,他都不知道迈的哪条腿来的大门外。张作霖带着青龙、混龙是昂然而入,见面之后张作霖高高地一抱拳:“二爷,您挺好呗?”
“哎哟,托队长的福,托队长的福,很好,里边请。”
分宾主落座。这钱老二皮笑肉不笑,浑身上下就哆嗦成一个了。
张作霖继续假装不知:“我说二爷您这儿怎么了?”
“我,我最近身体不好,发疟子。”
“噢,二爷,现在赵家庙成立保险队您知道吗?”
“当然知道,您忘了,我还捐了四支枪、十两纹银呢?”
“是吗?哎呀,人多事情也繁杂,我都忘了这个事了。”张作霖按头说道,“今天我来有求于二爷。”
“哎哟,队长,有话只管吩咐,什么事?我听着呢。”
“你二爷家大业大,骡马成群,在这赵家庙方圆一带是首富呀。您捐的钱不够账,现在弟兄们都等钱花,保险队刚成立,缺东少西,因此呢,先管您借点儿银子,多了不借,您先给拿两千吧。”
一听这话,钱老二脑袋比车轱辘都大,眼睛都绿了:“队长,这数目太大了,我……”他刚要往下说,青龙、混龙“噌噌”把枪拽出来,往桌子上一放:“怎么样,这玩意儿值两千不?”
钱老二赶紧点头:“不多,好吧,不过我手头儿没这么多,可能凑个五六百的,余下的不出两天我肯定送到赵家庙。”
“好,我张某决不强人所难,有多少先拿多少吧。”
“唉,我下去给你准备。”
青龙拎着枪在后边逼着他,钱老二家里还真是没有现钱,好不容易凑了五百五十两银子,交给张作霖拎着。
“打个欠条,余下的三天之内送到,不然的话我们还来。”青龙说。
“唉,明白明白。”
青龙又说:“你别装聋作哑的,你干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一条人命得值多少银子?”青龙拿话点他。
钱老二唯唯诺诺,点头称是,把这仨瘟神给送走了,马上筹措银子。
张作霖跟青龙、混龙说:“怎么样,钱不来了吗。嘿,我不乐意这么干,这是逼的,像这种坏蛋,你不这么收拾他也不行。”这哥俩儿哈哈大笑。
六百两银子胡老嘎留下一百,拿包包着五百两银子,把家里那匹驴收拾干净,备好了鞍子,骑着驴赶奔新民府,此地离着新民也就一百多里地,路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早就到了。当时海城县、新民府、辽阳州、奉天省,都是分等级的。新民府那可够大了,非常繁华热闹。京奉铁路当时修到新民府就是终点,由打新民奔奉天这段铁路还没修,不是没钱,因为事关交涉,迟迟没有动工。因此货物的转运,南来北往的人必须在新民府停住,这块人口集中,三街六市,关内关外,来往的客商云集于此。
胡老嘎骑着驴进了西关,没到他侄儿胡界石的酒楼,而是直接到他家里,侄媳妇儿一看老头儿来了,热情款待:“哟,叔,您怎么来了?”
“啊,有事,看看界石。”
“哎哟,难得您来一趟啊,路上累坏了吧?”
“没什么,我身子骨还挺硬实。界石什么时候能回来?”
“哟,他可忙了,我马上打发人给他送个信儿吧,不然的话,半夜他都回不来。”
“嗯,你让他抽空回来一趟,我找他有事商议。”
“唉。”侄媳妇儿马上派人去找胡界石。
胡界石是玉华楼大饭庄的跑堂的,专门跑外柜。在新民府一带也小有名气,别小瞧这跑堂的,私官两面,什么人他都认得,为人也非常聪明。胡界石听着信儿之后,马上找了个顶班的,赶到家里头。到家里头爷俩儿见了面,拉了点儿家常,胡界石就问:“叔,您这次来肯定有大事,不然的话您老人家不能亲自来。”
“猜着了,外头门紧不紧哪?”
“您的意思要关门?”
“对,把门关上,让你媳妇儿先出去,我跟你要单独谈话。”
“唉。”胡界石一听心里直敲鼓,准知道这事非同一般。把院门插上,屋门插上,让媳妇儿上别的地方待着去,屋里就剩下他们爷俩儿。胡老嘎这才说:“孩子,你是不是经常上双田洋行啊?”
“啊,常去,几乎每天一次,给那几个小鼻子送夜宵。您问这个干啥?”
“你先别说话,我问你,那洋行里头有多少鬼子?”
“有二十一个。”
“准确吗?”
“那还不准吗?叫什么名我都能叫上来。”
“这二十一个都什么人?”
“都是什么人,老鬼子常田,半大鬼子吉田,剩下的小桑次郎,还有几个军曹,剩下的那都是大兵,在里头管仓库的。还有两个博役,也都是东洋小鬼子。”
“嗯,女眷有吗?”
“都没有女眷,不过他们这帮小子太缺德了,女人是离不开呀,最近从日本来了一批歌妓,也都是小鼻子,能有五六个吧,都住到双田洋行了,每天晚上陪着他们取乐。”
“连那些女的算在一块儿,也就是说不超过三十人?”
“嗯,就那样吧。”
“我说叔叔,你问这干吗呀?”
“嘿嘿,孩子,我既然问就是有事,有人要在双田洋行上下工夫,要做拨买卖。”
“做什么买卖?是买日用品哪还是鸦片、吗啡,什么玩意儿?”
“都不是。”胡老嘎也不瞒他,把计划给他简单说了一下。胡界石不听便罢,听完了之后呆若木鸡,眼睛瞪多大,嘴张多大,都合不上了:“我的妈呀,叔叔,您说的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是来摸底来了,不然的话我能这么向你打听吗?”
“叔叔,干不得呀,您趁早劝那位姓张的打消这个念头啊,这是放着地下的祸不惹,捅天上的祸呀。那东洋人、日本人惹得起吗?连官府见着东洋人都哆嗦,咱大清国让人家给欺负毁了,人家在咱们中国地面享有治外法权,受特殊保护。新民府三营统领,那重点是保护人家东洋人哪,南大营、北大营,全有重兵保守啊。而且新民府城高水深,固若金汤,这城里边又有巡警局,又有链子军啊,那加在一块儿好几千人马,来抢双田洋行,又谈何容易啊。再者一说,那些鬼子身经百战,都有冒烟的家伙,你能抢得了吗?就算事情成功了,日本能答应吗?必然向咱们大清政府提出强烈抗议,清政府没别的能耐,就得破获此案啊,平地都得刨三尺啊,连叔叔你都得给牵连到里头。这要犯了事,全家抄斩,户灭九族,挫骨扬灰,千刀万剐啊,把我们老胡家的祖坟都得刨了。我可不敢干这事,你就说出花儿来,我也不干这事。”
“哈哈,他妈的,我们老胡家还没有你这样的孬种,还没等干呢,就说一说,你瞅把你吓得这德行,你怕什么?你叫鬼子把你吓酥骨了,我还不怕呢。就跟你打听打听,这算得了什么?你至于吗?”
“不是,叔叔,这玩意儿太吓人了,我是为您好啊,不能干啊。”
“界石啊,这事我们已经定下来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你就负责把双田洋行里的地图给我画一张,比如说那俩鬼子住到哪儿,门卫有几个人,仓库在哪儿,枪支弹药又放在哪儿,你把这事摸确切了,然后把草图交给叔叔,不让你白冒险哪,你不是怕吗?不在新民待了行不?带着你媳妇儿远走高飞行不?啊,我让你发笔横财,行不?人生一世不就为吃喝玩乐吗,指定比你跑堂挣得多,行不?”
“那,那得多少钱哪?”
“多少钱包到我身上了,”胡老嘎说着,把这五百两银子往上一放,“过过数吧,够不够你养下半辈子的?”胡界石拿过银子一看,雪花白银哪,这玩意儿真叫人喜欢啊,掂量掂量:“叔叔,这能有好几百?”
“五百。我再告诉你,事成之后还给你五百,您弄一千两银子,您后半辈儿,打着滚花,折着跟头花,劈着叉,拿着大顶都花不完,你看怎么样,带着你媳妇儿,进山海关,哪儿好上哪儿去,他鬼子上哪儿找你去啊,这机会你上哪儿找去啊?”“我想想啊,哎呀,太危险了,不过叔叔,我可以一走了之,那您?”
“我的事你甭管,我自有安排。就这件事,你干不干吧,不干我找别人去。”
“哎,别,我考虑考虑,跟你侄媳妇儿说说。”
“不行,绝对不能跟她讲,她一妇道人家,听这个信儿她得吓酥了骨,事可就闹糟了,就是你知我知,外人都不能知道。画完草图之后,你就请假,你说有急事,马上打车票,带着你媳妇儿,东西都不要了,你就远走高飞,将来我打听到你的地点,或者你去找我去,我再给你五百两银子,不就完了吗?”
哎,可也是,他妈胆小难得将军做,这是钱哪。胡界石一想,干了吧,这发财的机会不能错过:“叔叔,您多咱走?”
“我等你的信儿,你多咱把草图给了我,我多咱走,不过越快越好,两天时间怎么样?”
“唉,今儿个晚上我还得给送饭去,今天我留神,我不论想什么办法,我也把草图交给您。”
“一言为定,别跟别人说啊。”“唉,我敢吗我。”胡界石都不知道迈哪条腿出来了,回到玉华楼饭馆无精打采,跟别人说突然得病了,脑袋有点儿疼,躺到床上他心里头就琢磨这件事。
黑天了,照例得上双田洋行给鬼子送夜宵,送夜宵的时候他找机会,专门借口上厕所,跟门卫谈天儿,把这情况又摸了一遍,做到心里有数。回来的时候已经午夜了,他画了一张草图,标得非常清楚,交给胡老嘎,老嘎接过来一看,喜出望外:“嗯,行,好孩子,你算帮了叔叔的大忙了。”
“叔,我还有个要求,明儿个我就告假走,等我走了以后你们再下家伙?”
“你放心吧,你都走到天边了,我们这儿还没动手呢,我们得好好研究研究。”
“唉。”
第二天,胡老嘎起身回到孙家寨知会孙烈臣,孙烈臣马上派人去找张作霖,张作霖带着青龙、混龙又赶到胡老嘎家里头,孙烈臣也陪着。老嘎把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把图往上一献:“老疙瘩,交给你了,我跟你讲讲啊,这是门卫,画红圈这地方是仓库,枪支、弹药都在这儿,这仓库的门你可得想法给整开啊,有象鼻子大锁锁着。那大栓都像擀面杖那么粗,都是铁的呀,没有两个鬼子的批示,他们要不给钥匙,这门是万难打开,你们想办法把这门可得开开,这是卫队住的地方,这是西门,清政府西门府经常派五十个人在这儿巡逻,你们事成之后,还得夺城而出,这城门怎么开,可是难事啊。老疙瘩,你要计划周详了,千万不能有半点儿疏漏。”
“哈哈,老人家,你帮了我大忙了,我得怎么酬谢您?”
“哎,别提了,我这家我也不敢住了,我暂时躲躲,避避风,没事我再搬回来。”孙烈臣说:“你不用躲别地方去,到我家吧,我不怕。”
“那行。”就这么地胡老嘎把东西收拾收拾,搬到孙烈臣家去了,暂时先住在大虎山。张作霖拿着草图,返回赵家庙,此事就他跟青龙、混龙知道,保险队别人谁也不知道,跟家里人他是只字未谈。第二天张作霖说有事,带着青龙、混龙到虹螺岘找汤二虎、张是非和海宽,几个人把门关上,商议大事。